细说历史——燕哙让国与燕昭图治

前述六国变法，虽然内容各异、政策有别，大都取得了较为明显的成效。但战国变法之中，还有一个不太成功的案例，这就是战国中期燕哙王让国给相国子之的“禅让”闹剧。此事不仅在燕国内部造成了严重政治混乱，而且还招来了齐国入侵，差点导致燕国亡国的悲剧。

西周初年，召公奭被封于燕，是为燕国。燕国曾是西周在北方地区的重要藩屏。春秋时期，因戎狄阻隔，燕国与中原各国交往相对较少。进入战国以后，燕国虽向辽东方向有所拓展，但与战国七雄中的其他六国相比，其发展势头一直不甚突出。

公元前321年，燕哙王即位。史载，燕哙王性节俭，不游乐，“好贤”。他“不安子女之乐，不听钟石之声，内不湮污池台榭，外不罼弋田猎，又亲操耒耨以修畎亩，子哙之苦身以忧民如此其甚也”（《韩非子·说疑》）。这说明，燕王哙为人非常低调，一心想向尧、舜等古代圣王学习。

战国时期，随着原有的宗法贵族制度的解体，战国思想界的各学派在讨论权力继承时，纷纷提出了“尚贤”、“尊贤”之论，“禅让”之说也一度盛行。燕王哙很可能受此影响，并热衷实践。他或许还有一种虚荣心和道德优越感，以为效法尧舜，自己便会成为尧舜一样的圣君了。

燕王哙的相国子之，是一个“贵重主断”之人，有很大的权力欲。他与苏秦的弟弟苏代有姻亲关系，于是就托苏代游说燕王哙，诱导燕王让位于他。苏代出使齐国回来，燕王哙问他：“齐王其霸乎？”苏代对曰：“不能。”王曰：“何故？”对曰：“不信其臣。”于是，燕王对子之更加信用。

此时，还有位叫鹿毛寿（又名潘寿）的“隐士高人”，也以“尧让天下于许由”而获千古美名的故事诱导燕王哙让国。鹿毛寿对燕王哙说：“人之谓尧贤者，以其能让天下也。今王以国让子之，是王与尧同名也。”燕王哙于是把国事完全托付给子之，子之权势因此大重。

接着，又有人对燕王哙谈起禹当年传天下于益，而实令其子启取之的故事，“今王言属国于子之而吏无非太子人者，是名属子之而实太子用事也”（《资治通鉴·卷三》），暗示燕王哙应该削弱太子权力。燕王哙一心要向古代圣王看齐，于是“收印自三百石吏，而效之子之”。

当子之集中了燕国所有大权的时候，便堂而皇之地“南面行王事”。公元前316年，燕王哙禅位给子之，自己反而“顾为臣”，燕国国事皆决于子之。这就是有名的“燕哙让国”故事。

“燕哙让国”也许是出于一种善心，但那是在走历史的倒退之路，是注定不能成功的。子之当国三年，燕国国政愈加混乱，导致“百姓恫怨”、“诸侯弗与”，最终引发燕国内乱，太子平和将军市被联合起来，进攻子之，却被子之打败，太子平、将军市被杀。

燕国的内乱，引起其对手齐国的觊觎，齐国乘机出兵伐燕。当时跟齐国一起伐燕的，至少还有中山国。据1970年代出土的中山错王方壶铭文记载，中山国相邦司马赒“率三军之众，以征不宜（义）之邦”，为中山国“辟启疆土，方数百里，列城数十，破敌大邦”，指的估计就是随齐破燕的事。

齐军乘乱攻下燕都，燕王哙身死，子之被擒后，被处以醢（剁成肉酱）刑。之后，齐军又在燕国大肆屠杀抢掠，导致燕国“构难数月，死者数万众，燕人恫怨，百姓离意”（《战国策·燕策》）。这次以“禅让”为噱头的改革闹剧，最后以燕国国土被齐、中山攻破，几乎亡国而收场。

燕王哙和子之死后，赵国担心燕国破灭于己不利，赵武灵王便把流亡韩国的公子职立为燕王，派将军乐池将其送回燕国，这就是燕昭王。昭王登位之初，决心要令燕国强大起来，于是下决心四处物色治国良才。

燕昭王登门拜访了老臣郭隗。郭隗很有见识，他给燕昭王讲了一个“千金市马”的故事。燕昭王听后大受启发，派人造了一座精致的房子给郭隗，并拜郭隗做老师。同时筑黄金台，向各国发出招贤令。各国的有才能之人，见燕昭王果然真心实意招纳贤才，纷纷来到燕国。史载，“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士争趋燕”（《战国策·燕策》），一时燕国成为“人才高地”。燕昭王于是拜乐毅为亚卿，请他整顿国政，训练兵马。

乐毅是名将乐羊之后，深通兵法，才学出众。他很感激燕昭王的知遇之恩，受命以后，倾全力协助昭王改革内政、整顿军队。

首先，乐毅针对燕国法度弛坏、官吏营私的严重局面，教昭王制定法律，严厉加强对官吏的审查和考核；

其次，乐毅提出察能而授官的用人原则，摈弃“亲亲”、“贵贵”的旧传统，廓清子之当权时拉帮结党、滥用亲信的劣迹，使燕国的吏治日趋清明；

再次，乐毅建议昭王对那些遵守国家法度的顺民，包括身份低下的贫民和一部分奴隶，都用一定制度予以奖励，以安定社会秩序。昭王因此注意吊死问孤，去慰抚那些有丧葬之忧的人家。对那些有生育之喜的夫妇，昭王也派人去祝贺，给予关怀。昭王与庶民百姓同甘苦、共命运，得到了全国百姓的拥护。

燕昭王还支持乐毅进行军事改革，着重进行战法和纪律训练，使燕军的战斗力有了极大的提高。

随着燕昭王的励精图治，燕国也一天天强大起来。燕昭王二十八年（前284），燕国联合赵、楚、韩、魏等国攻齐，上将军乐毅攻破齐国，占领齐国七十多城。与此同时，燕昭王还派燕将秦开袭破东胡，迫使东胡后退千余里，燕国领土向东北扩展到了辽东一带。经过持久的努力，燕昭王终使燕国跻身于战国列强之列，迎来了燕国历史上的辉煌时期。但燕王哙时期走过的一段弯路，其教训是值得永远记取的。

错金银云纹铜犀尊（战国，中国国家博物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