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简史—— 1917 “依我所见，行动至上”

此次信任投票结果宣布之后，克列孟梭的夹鼻眼镜依然嵌在眼眶里，上半身向前倾斜，离开了半圆会场。

他因此给人一种奋力攀爬陡坡而毫不喘息的印象。

看到这位76岁高龄的老人跳过战壕，将陪伴他的军官们甩在后面的法国士兵们都能感受到从这个“嗜血老鬼”身上散发出一股非凡的能量，就连他的敌人以及保罗·毛杭 ⁽¹⁾ 都这么说。

对自己所要应对的庞大使命，克列孟梭心知肚明，而且他非常注重时间的利用。

他每天都会回家和家人共进午餐。

贝当和福煦将军

23点左右睡觉。在这之前，他会与自己最忠实的幕僚中的几位见面，而这些幕僚则构成了围绕在他身边的小圈子。

克列孟梭起得很早，并且会利用一个小时，在一位教练的指导下练习一场体操。

然后开始一天的生活。

他会接见议员、部长（每周一次的部长会议使他们聚在一起），始终与福煦或贝当保持联系，与莫达克将军 ⁽²⁾ 、乔治·曼德尔 ⁽³⁾ 让尼以及他最亲近的幕僚斟酌时局。

他经常造访爱丽舍宫。

普恩加莱写道：“他来向我作报告，和我待上大约半个多小时，滔滔不绝、语无伦次地认真研究所有的问题。有好几次他都丢掉了思路……他语速很快，涉及面很广，从不就某项事务询问我的意见，也不容我插嘴。总之，如果认为属于自己的官方义务，他便会尽量友好地完成它……仅仅是为了告知我一些情况，而绝非向我征询意见。”

普恩加莱没有搞错。

对于克列孟梭来说，共和国总统就像前列腺一样无用。在他的机构观念中，他认为完全可以将其切除！

他支持“议会政体”。这就意味着每一次重大决策，总理都必须获得多数投票。1917年12月，克列孟梭已经可以依靠众议员们的支持。

他说：“我对名望不屑一顾，只是偶然间才发现自己是民心所向。既然如此，那就应当立即行动。”

然而朝哪个方向呢？

他说：“依我所见，行动至上。”

一旦行动建立起来，“就应当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地行动”。而对克列孟梭来说，不管是何种困难——罗马尼亚盟友的投降，抑或是俄国盟友的变节，“我都会继续进行战争，战斗至最后一刻！”

他解释道：“我的精神状态非常简明，接受过自我意识形态教育，并且对此绝无后悔之意。我需要纠正在勤勉的经验主义中所做出的许多判决，这一出色的理论在四十年的时间里经过事实检验，而我则从中收获了怀疑的经验，同时又不会过多丢失对理念的热情。”

他的个性由检验塑造，扎根在坚毅的性格和完美的意志当中，使人肃然起敬。

克列孟梭毫不犹豫就批准了对约瑟夫·卡约的逮捕，后者被认为是终结战争、与柏林和维也纳展开谈判政策的鼓手。

尽管拥有很高的名气和巨大的影响力，卡约还是被收押在“拉桑德监狱” ⁽⁴⁾ ，后来又被转移到讷伊 ⁽⁵⁾ 的一所疗养院。

卡约并非“叛徒”，只是他鼓吹另类的政策，但这足以将他踢出局。

而作为“真正的叛徒”的象征，玛塔·哈莉被拘捕，判处并被执行死刑。

1906年，时为内政部长的克列孟梭对公共秩序和社会运动时刻保持警惕。他采取预防措施来预知和遏制工人骚动，因为他认为这些骚动是紧盯着列宁领导的俄国和苏维埃权力的。

工人骚动希望实现共产主义革命所宣布的立即和平。

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布尔什维克党人向德国人的苛求屈服了，以此为代价，和平条约得以签订……如此，德军部队则可以舍弃东部战线，调转枪口，直指法国前线。

在巴黎、奥尔良 ⁽⁶⁾ 、图尔 ⁽⁷⁾ 、鲁昂 ⁽⁸⁾ 和圣艾蒂安 ⁽⁹⁾ 的工业区，克列孟梭命令四个骑兵师驻守于此，监视工人的集会行动。

克列孟梭因此把“反对势力”打压下去，将感染“和平主义”以及“革命运动”的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面对社会党人，他大喊道：

“先生们，工人阶级并不是你们的专属财产……”

至于德军如决堤之水涌向法国战线的问题，他义正言辞地说道绝不会采取任何退伍措施，使大部分出身农民、最早征召的军人复员。

他重申：“我曾说过！若是前线对后方有需求，那么后方人员会立即重新开赴前线——他们也必将是首先提出如此要求的人。”

在克列孟梭面前，所有人都沉默了，人们在他的权威面前屈服。“平民们一定要挺住！”

1917年12月21日，克列孟梭履新的第一个月开始了。

他说：“我不畏惧我的责任。你们将来会接受我之前没有向普恩加莱申请部长职位的决定。在他向我发出号召的那天，如果我拒绝接受权力，那么我必然会为世人所不齿……我试着引导战争……当隐约听闻但却清晰感知的法国士兵在前线奋力厮杀的时候，他们却认为在后方有一些人背叛了自己，你们难道认为这是一种良好的精神状态吗？绝非如此！（……）

首要的责任就是将所有的公民、参议员和众议员置于正义和法律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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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保罗·毛杭（Paul Morand，1888～1976年），法国著名作家，法兰西学院院士，外交官，被誉为现代文体开创者之一。与法兰西学院文学大奖齐名的保罗·毛杭文学大奖即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2) 　亨利·莫达克（Jean Jules Henri Mordacq，1868～1943年），法国少将，曾任法国驻阿尔及利亚及东京湾殖民军团指挥官，后成为克列孟梭的高级参谋，并于1917～1920年任战争部长。

(3) 　乔治·曼德尔（Georges Mandel，真实姓名为Louis Georges Rothschild，1885～1944年），是一个名为Rothschild的女孩的私生子，是克列孟梭《自由人》报的合作记者，1908年成为其内阁专员，是两次世界大战之间著名的政治家，第二次世界大战法国抵抗运动成员，1944年7月7日被民兵刺杀于枫丹白露森林里。

(4) 　La maison d’arr êt de la Santé，简称prison de la Santé或者la Santé，直译为“健康监狱”，位于巴黎第14区蒙帕纳斯街区，拉桑德大道上。

(5) 　此处当指塞纳河畔（Neuilly-sur-Seine），是法国巴黎西北郊的市镇，属于巴黎以西的上塞纳省。

(6) 　奥尔良（Orléans），法国中部城市，中央大区的大区首府和卢瓦雷省的省会。

(7) 　图尔（Tours），法国中西部城市，中央大区安德尔-卢瓦尔省的省会。

(8) 　鲁昂（Rouen），位于法国西北部，是上诺曼底大区的首府。

(9) 　圣艾蒂安（Saint-Étienne），法国东南部城市，罗讷-阿尔卑斯大区卢瓦尔省的省会，煤炭工业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