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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历史大观园 古代文化 2020-06-18 23:35:39 0


小说《金瓶梅》第六回有这样一段描写:“少顷,西门庆又脱下他(按:指潘金莲)一只绣花鞋儿,擎在手内,放一小杯酒在内,吃鞋杯耍子。”这种吃“鞋杯耍子”,就是在当时的士大夫中相当风行的妓鞋行酒。由今人的眼光看来,这种饮酒方式近乎庸俗污秽,而在明代,却被视作风雅,只是显得有点变态。

假若说明宫饮食风俗是一个谜,有待于进一步揭示阐释,那么明代士绅阶层的饮食风俗,相较于宫廷饮食风俗而言,就显得更为直露。士大夫的饮食丰富多彩,形形色色,既有暴殄天物、穷奢极欲的宴会场景,又有“妓鞋饮酒”一类的放浪形骸,当然,也有对素朴清雅的追求。

一 游宴成风与“妓鞋行酒”

从弘治年间开始,由于朝政宽大,官员多事游宴,蔚成一时风气。当时北京的一些富家和揽头,也趁官员在朝天宫、隆福寺等处习仪,摆设盛馔,托一二知己邀士大夫赴宴,席间有教坊司的子弟歌唱侑酒。有些放荡不检的官员,就“私从顽童为乐”,行娈童之好。如郎中黄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与同年顾谧等在北京西角头张通家饮酒,与顽童相狎,被缉事衙门访出挐问。不过,京师官员的游宴吃酒,得到了明孝宗的默许与支持。考虑到官员同僚宴会大多在夜间,骑马醉归,无处讨灯烛。为此明孝宗下令,各官饮酒回家,街上各个商家铺户都要用灯笼传送。南北两京均如此。

南京各衙门官员也天天摆酒,游宴成风,以致留下一段笑谈。时人何良俊说,南京各衙门摆酒,吏部是办事的官吏,户部是箩头与揽头,礼部与六科是教坊司官俳,兵部是会同馆马头,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是店家,工部是作头,太常寺神乐观道士、光禄寺是厨役。每摆酒一桌,只给银二钱,有些刻薄的人只给一钱半,食品菜肴却要丰备,最终还是苦了店家铺户。

摆酒时所用器皿,一般客至供茶,用瓷瓯。宴客行酒,也只用瓦盏。这是当时的风气。只有盛唐、张凤冈二人别有创见,供茶用银镶瓯,行酒用银杯盘。

士大夫家居,平常日子也有家宴。在松江,士大夫宴会,一般不让子侄辈陪坐。不过也有例外。如顾东桥每有宴席,就让儿子坐在自己旁边。顾东江每次宴会,也会让儿子坐在桌边。可见,在士大夫的家宴中,子侄辈也可同坐,与客人谈谐共饮。

士大夫不仅为应付官场交际而举行宴会,即使公余、家居,或在旅游途中,也开酒筵。如公安派文士袁宗道在游北京小西天东峪寺时,就在寺门空地上与同好诸公开筵饮酒。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明朝人在妓院狎妓饮酒(选自高罗佩《中国古代房内考》)

士大夫举行宴会的场所,除公署、私室之外,更多的是在名刹、园林中。这是明代士人的风气。如袁宗道曾与友人在北京崇国寺葡萄林下饮酒聚会;又与诸友在张园会饮。宴会座中所谈,或谈禅说玄,杂之以诙谐;或谈学问,说宦游事迹,甚至谈人隐私。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披云肩、穿长袍的明代妇女
(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明万历皇帝十二团龙十二章缂丝衮服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明绣金龙百子暗花罗方领直襟女夹衣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明万历皇帝纱地缉线绣龙纹袍料
(本页图片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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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孝陵武将石像
(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戴展角幞头、穿织金蟒袍、系白玉腰带的明代官吏
(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戴乌纱帽、穿盘领常服的明代官史
(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戴乌纱帽、穿织金五爪蟒袍的明李贞像
(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明万历皇帝金翼善冠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明乌纱翼善冠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明嵌宝石金帽饰
(本页图片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明万历孝靖皇后凤冠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明镶珠宝金簪

明代生活史——士人饮食

明累丝嵌宝石金冠
(本页图片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士大夫的饮食生活,不仅豪奢,而且放浪行骸。明初规定,文武官之家不得挟妓饮酒。但到了宣德年间,一些大小官员在家里开宴饮酒时,“辄命妓歌唱,沉酣终日”。如“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饮酒聚会,旁边就有侍妓伺候,同样属于“挟妓饮酒”。成化年间,后府都督佥事刘清举行一次家宴,也用了“妓乐”。这是士大夫饮酒风气的一种转变,而“妓鞋行酒”就是最好的例子。

妓鞋行酒,又称“双凫杯”、“金莲杯”,其实就是“鞋杯”,也即以鞋代杯。“双凫”的典故出处,一般只知王乔“飞舄”之事,事载《后汉书》卷82上《王乔传》。其实,女人绣鞋同样可以称为“双凫”,王道《双凫诗》即可为例。金莲杯的出处,是齐东昏侯妃潘玉奴“步步生莲花之义”,杨维祯称之为“金莲杯”,瞿佑有《沁园春》词,专咏此事。以妓鞋喝酒,宋人已有先例。元末杨维祯访瞿士衡,“以鞋杯行酒”。靖中,冯惟敏少负才名,但在官场却并不得意,肮脏归海滨,以文酒自相娱乐,作有《鞋杯词》,所写也是妓鞋行酒之事。明隆庆年间,何良俊到苏州,在河下遇到王世贞。当天就在友人家夜宴。何良俊袖中正好带着妓女王赛玉的绣鞋一只,醉中就出以行酒。王世贞乐甚,第二天就在扇上书长歌纪之。其中二句云:“手持此物行客酒,欲客齿颊生莲花。”《金瓶梅》的作者显然深知文人中流行的这种习俗,所以在小说中也有描写西门庆“吃鞋杯耍子”的场面,而且“潘金莲”这一人名的取名,同样与这一习俗的出典有关。

二 食不厌精与追求“方物”

在明代的士大夫中,固然不乏美食家,但更多的还是饕餮之徒。他们对于饮食菜肴,刻意求精,务为丰腆。正德时大臣宴会,赏赉庙厨动辄费数百金。鹅为美味,明初士大夫食鹅时,必去掉头尾,而用鸡的头尾替代,有“御史毋食鹅”的说法。自中期以后,不仅吃鹅成为常事,而且暴殄天物,豪奢至极。如嘉靖、隆庆年间,无锡安氏家巨富,有“安百万”之号。他家饮食豪奢,专门在家宅旁另筑一庄,饲养家畜,以供膳食。平常养有子鹅数千只,每天宰杀三四只。有时夜半想吃鹅,来不及宰杀,就让厨子割鹅一肢,以供食用。吃毕,鹅还宛转未绝。吴越王妃之兄孙承祐,凭借亲宠,态为奢侈。每一次宴会,杀牲千数。平常每一顿饭,必须菜肴数十品,才肯动筷。当他跟随皇帝车驾北征时,也“以囊驰负大斛贮水,养鱼自随”,以便在幕舍中也脍鱼具食,只管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至于费用,并不计较。

山珍海味吃腻了,就搜求“方物”,即吃地方名产。明末文士张岱就自称清馋,喜吃方物。他开列了一张自己吃过的全国各地特产单子,不妨引述如下:北京,有苹婆果、黄儠、马牙松;山东,有羊肚菜、秋白梨、文官果、甜子;福建,有福橘、福橘饼、牛皮糖、红腐乳;江西,有青根、丰城脯;山西,有天花菜;苏州,有带骨鲍螺、山楂丁、山楂糕、松子糖、白圆、橄榄脯;嘉兴,有马交鱼脯、陶庄黄雀;南京,有樱桃、桃门枣、地栗团、窝笋团、山楂糖;杭州,有西瓜、鸡豆子、花下藕、韮芽、玄笋、塘栖蜜橘;萧山,有杨梅、莼菜、鸠鸟、青卿、方柿;临海,有枕头瓜;台州,有瓦楞蚶、江瑶柱;浦江,有火肉;东阳,有南枣;山阴,有破塘笋、谢橘、独山菱、河蟹、三江屯蛏、白蛤、江鱼、鲥鱼、里河鰦。这些方物,有些在当地百姓看来,也不过是土产常物,但要吃遍天下方物,近则月致之、日致之,远则岁致之,非如张岱这样的有雄厚经济基础的士大夫,则是很难想象的。像张岱这样眈眈逐逐,整天为口腹谋的人,在明代士大夫中并不罕见。

风气所及,专讲饮食烹调的食谱、菜谱、酒谱,就成了士大夫中相当流行的著作,而饮食口腹之学也成了一门专门的学问,登上了大雅之堂。于是,在一些士人中就出现了专门讲究烹饪之学的专家。如高濂著有《遵生八笺》一书,其中之《饮馔服食笺》,专讲饮食之事,其主旨是“防饮馔之困膏腴,修服食,苦其口腹”。又张岱之父、叔父,“家常宴会,但留心烹饪,庖厨之精,遂甲江左”。张岱一家,在明季堪称饮食世家。其祖张汝霖著有《饔史》四卷,专讲饮食正味。此书多取《遵生八笺》,在烹饪方法上又采用“大官炮法”,为张岱所不喜。为此,张岱在《饔史》基础上再加搜辑订正,著成《老饕集》一书。

三 素朴清雅

在士大夫中,也有人在饮食上保持俭朴,并不追求奢华,而是讲清雅。据说,江西士大夫即使位至显官,也不忘贫贱时的日子,称蔬菜为“旧朋友”。建文朝时常熟人黄钺,官为刑科给事中,曾用菜粥招待朝廷使者。兵科给事中蒋性中宴请地方长官周忱,肴不过五品,其中有菜一碟,美其名曰“金花菜”,实不过是草头而已。据明人李乐记载,布政司参政张楚城请人吃饭,席间只有一肉,外加一道“神仙菜”。所谓神仙菜,其实就是腌菜。王恕巡抚云南时,每天所吃,不过猪肉一斤,豆腐两块,菜一把。又董浔阳之父董良仪,平生款待客人,从未设馒头。一天,施西亭拜访董良仪,也只设卷蒸。座客笑道:“董良仪馒头,一生吃他不成矣。”顾东江丁艰回家,状元出身的钱福来访,留其吃饭,只不过杀一鸡,买鱼肉三四品而已。苏州著名的文人画家文徵明的生活,就更为素俭。上午,他必吃点心,不过是饼饵之类,现吃现做。午饭,喝一点酒。晚饭,吃一面饭。到点灯时,再吃粥二瓯。一日三餐,外加点心、夜宵,并无希奇之处。宋应星有《怜愚诗》42首,其中一首道:“适口滋甘是处生,酸咸得诀有余清。何须越国求珍错,殉欲伤身长嗜萌。”可见,宋应星追求的饮食生活,以适口、酸咸得诀为准则,崇尚的是带有养生色彩的清淡生活。至于像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到处搜求越国珍错,在宋应星看来,都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在上古时代,聚会时设四簋之肴,已经算是很尊敬的了,即使天子所用,也不过是八簋。而在明代,一旦宴会,往往罗列水陆,甚至有昧至百簋者,显然奢侈已极。一至晚明,确实有一些士大夫的聚会,继承儒家“真率”之传统,开始以“省宴费”为聚会的宗旨,以示清雅,并在士人中倡导一种俭素的风气。如李日华创设“竹懒花鸟会”,所设之食、酒、果品、菜肴、炊食(点心)之类,无不是以“裕于用”、“侑杯杓”、“填然以饱”、“济虚之需”为目的。因此,品馔不过五物,只是取其鲜洁;攒碟多少,随客多少而定,不过取一些时鲜精品;用上白米做饭,再加上佳疏二品、鲜汤一品;酒只备二品,当然须极佳者;再用精面作炊食一二品,作为坐久济虚之用。蒋德璟设立的“笋江社”,也以省费、崇俭为宗旨。冯时可设立的“林间社”,午饭所食,不过肴二、菜蔬二。饭后,再进茶品。晚饭,则是鲜果二、肴三、蔬菜三,再加上一些饼饵。其意也无非是以清俭为贵。

上面所说的是仕宦阶级的生活。至于一般的士子秀才,他们相聚时固然也有诗酒流连的风雅场面,甚至不乏美味佳肴满桌,海陆杂陈。然相对于缙绅阶层而言,生员就较为贫困,其饮食风俗也就稍显素朴。在明代的笑话中,流传着秀才抢孔庙祭祀完毕以后的祭品的故事,说明了秀才生活的穷困。明末生员陈确有一首《蒸菜歌》,其中云:

瓶菜淘已美,蒸制美逾并,尤宜饭锅上,谷气相氤氲。……贫士昧肉味,与菜多平生,因之定久要,白首情弥亲。

穷秀才昧于肉味,平常日子所吃不过蔬菜而已。即使吃蔬菜,亦不用油炒,而是放在饭锅上蒸,既省油,又省火。贫窘生活,于此可见一斑。

据《如梦录》载,在开封府,秀才参加乡试时,吃的不过是大米饭、细粉汤。浙士一向生活俭朴。生员招友饮酒,因家贫无仆,即以其子躬持肴酒服役,不但不以为耻,反而习以为常。即以饮食来说,绍兴生员多借寓僧寺读书、会课,其会食“俱用菜腐,旬日或设咸鱼,不知有肉味也”。饮食之清素,于此不难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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