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秦——内奸，又是内奸



秦国大军整装待发，准备吞并韩国。

就在出兵前的三天，突然传来一个消息：太原百姓起义，在赵军的配合下，夺取了太原。

这，已经是太原第四次被赵国夺回了。

想想看，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太原是赵家发迹的地方，这里不仅聚集了大量的赵国贵族，更重要的是，赵家一直非常看重这里，一直在这里实行藏富于民的政策，因此这里的百姓绝不愿意生活在秦国人的统治之下。

“奶奶个怂的，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呢！”秦王政大怒，当即下令大将王翦领军出征赵国，夺回太原。原本，王翦的部队是准备吞并韩国的。

大军出动三天之后，秦王政突然觉得有些鲁莽了。

“是不是我们不该攻打赵国，应该按原定计划出兵韩国呢？”秦王政问李斯，虽然有些晚了，好在还不算太晚。

“无所谓啊，我有别的办法收拾韩国。”李斯笑笑说，故意不告诉秦王政是什么办法。

秦王政笑了笑，没有再问，他喜欢惊喜的感觉。

二十八

秦军兵分两路，王翦率大军直奔太原，抵达狼孟、番吾，这两个地方也被赵国夺回去了。

另一路由杨端和率领，由南路的邺向北进攻，威胁邯郸。

赵国并不示弱，李牧领军守太原，李牧的副将司马尚领军在漳河据守，保卫邯郸。

双方在南北两线共进行了四次大战，结果赵军全胜，秦军败退。不过从伤亡来看，赵军实际上并没有占多少便宜。因此，虽然秦军战败撤退，但是从消耗的角度来说，真正的失败者却是赵军，因为秦军多而赵军少。

四战之后，赵军主力只剩下不足六万。

“寡人的命怎么这么苦呢？这手下大将没有一个好用的。看好一个桓齮，结果弄个全军覆没，畏罪潜逃。对了，去把燕国太子丹给抓起来，燕国人不把桓齮交出来，我们就杀了太子丹。看好一个王翦，好嘛，四战四败，这统一大业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啊？”秦王政十分恼怒，伴随着七分沮丧。

“大王，其实吧，这桓齮我一开始就不看好。不过呢，这王翦是不错的。这次虽然没有能够夺回太原，可是赵军的损失也很惨重。据说，赵军主力只剩下不到六万，还有什么用？不瞒大王说，出征之前，我就对王翦说过，夺回太原只是个幌子，关键是消耗对方的兵力。从这个角度说，王翦将军完成得非常出色了。对了，据报告，赵军骑兵几乎全军覆没。”李斯赶紧安慰，一来，他与王翦的关系非常好，要帮着王翦解脱罪名；二来，事情也确实如他所说，赵军的相对损失更大。

李斯这么一说，秦王政的心情好了很多，原本还在想是要将王翦斩首示众还是发配边疆呢，现在则决定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嗯，这么说，我军虽然失败，却相当于胜利？”秦王政说。

“大王英明！”李斯拍了个马屁，随后给了一个好消息，“报告大王一个好消息，韩国很快就要消失了。”

“啊？！”

原来，在秦军攻打赵国的同时，李斯部署了在韩国的行动。

李斯曾经有一个门客名叫卫腾，韩国人。前些年，李斯派卫腾回韩国当间谍，卫腾在韩国混得风生水起，竟然做上了韩国的大夫。

这一次，李斯派人携带重金给卫腾，让他想办法当上韩国的南阳守。卫腾于是开始贿赂韩国重臣，同时其他秦国间谍全力配合。结果，卫腾真的被任命为南阳郡的郡守，不过是临时的，所以叫假守。不过，这已经够了。

卫腾当上南阳守之后，立即配备了大量的秦国间谍担任各个要害部门的官职。作为南阳守，卫腾本身就是南阳守军的最高指挥官。

一切布置完毕，卫腾派人前来咸阳见李斯。干什么？准备投降事宜，将南阳献给秦国。

“大王，失去南阳，韩国就是一个光屁股婆娘，我们想什么时候干她就什么时候干她。”李斯得意地说。事实也正是如此，失去了南阳的屏障，失去了南阳的韩国最后精锐，韩国就像失去了四肢的人，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李斯先生，高明啊！”秦王政由衷地说。这间谍使用好了，根本不需要大动干戈。

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卫腾已经安排好了投降事宜，只等秦军来到。

一个月后，秦国大军抵达南阳，李斯亲自领军。

“大人，秦军来犯，怎样防守？”一个韩国守军将领前来报告卫腾。

“防个屁，投降。”卫腾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投降？我们不能投降。”

“不能投降？秦国十万大军，我们只有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人，秦军每人砍一颗脑袋的话，算算你需要几颗脑袋才够砍？”

“可是，我只有一颗脑袋。”

“只有一颗脑袋还扯什么？快给我出去列队了。”

“列队？迎击秦国人？”

“迎击个屁！迎接，迎接知道不？韩国军民喜迎秦军进城。”

南阳守军缴械投降，南阳百姓被逼着上街迎接秦军进城。

兵不血刃，秦军占领韩国南阳。

卫腾作为秦军夺取南阳的头号功臣，被秦王政任命为内史，也就是守卫咸阳的官员。所以在史书上，卫腾被记载为内史腾。

内史腾还没有去咸阳上任，秦王政就给了他一个任务：率领五万秦军拿下韩国首都，吞并韩国。

之所以秦王政要把任务交给内史腾，一来是韩国已经无力抵抗，二来是内史腾比较熟悉韩国，到时候该抓谁该放谁该抢什么都比较清楚。

内史腾率领秦军直抵新郑，城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各位，怎么办？怎么办啊？”韩王安在朝廷上哭着问。

“还能怎么办？投降吧！”大臣们纷纷说，多数人早就被收买了。

“投降？祖宗的基业就这么葬送了？呜呜呜呜！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呜……”韩王安哭得很惨。

“别耽误时间了，人家秦军就要攻城了。现在投降还算自首，再等一会儿就算战败了。”有人开始催促。

众人吵吵哄哄，有人已经向朝廷外走去，准备去开城门迎接秦军进城。

朝廷门口，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手持着一把剑挡住众人。

“站住！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韩奸，为什么要投降？宁可战死，决不投降。”年轻人大声喝叫，阻挡着众人。

众人并没有把他当回事，一哄而上，将他挤到了一边，急忙投降去了。

“不要脸！你们臭不要脸！”年轻人声嘶力竭地骂着，只是回天无力，骂到后来，他哭了。

年轻人走了，他离开了朝廷门口，也离开了新郑。他宁可死也不愿意做秦国人，他要想办法为韩国报仇。

后来，人们知道这个年轻人名叫张良，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曾经做过韩国相国。

韩国故地被秦国设立为颍川郡。秦王政将天下的罪犯集中迁徙到南阳，因此南阳当地的风气后来变得崇尚暴力。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十七年，内史腾攻韩，得韩王安，尽纳其地，以其地为郡，命曰颍川。”

二十九

统一大业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秦王政非常高兴，灭亡韩国之后，韩王安被废为庶人，带着三个老婆和一堆儿女被安置在一个小地方，有几亩薄田，半死不活地活着，还有秦军严密监视。而韩王安宫中的一切都归了秦王政，韩王安的嫔妃现在都成了秦王政的嫔妃，韩王安的宫女也都成了秦王政的宫女。别说，秦王政还真找到了几个绝色美女，每天换着口味玩。

韩王安的财宝现在都成了秦王政的财宝，秦王政特有成就感。

“嗯，这才灭亡了一个韩国，后宫就有点装不下了。那要是灭亡了六国，后宫岂不是要爆炸了？”秦王政也有幸福的烦恼。

除了财宝和美女，秦王政对其他的并不感兴趣，因此下令焚烧了韩国的历代史籍。

“他姥姥的，天下都是秦国的天下，天下的女人都是寡人的女人，天下的财宝都是寡人的财宝，天下的历史只能由秦国来书写，其他国家的史书都要烧掉。”秦王政下令。他不仅不让现在的天下人说话，过去的天下人说的话也要销毁。

两年之后，按照统一大业的顺序，秦王政派大将王翦和副将杨端和领军二十五万攻打赵国。

二十五万秦军由南向北挺进，在临漳遭遇赵军。赵军主帅李牧、副帅司马尚领军六万。

这是一场人数严重不对称的战争，李牧和司马尚坚守不战，因为李牧知道，赵军再也经不起消耗了，即便是胜利也不行。

王翦和杨端和也不敢前进半步，李牧已经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们并不怕自己的士兵被杀，他们只是担心一旦战败，秦王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这场战争竟然演变为一场相持战。

如何结束这场战争呢？李牧并不知道，打是不敢打的，耗着呢，也耗不起，因为赵国在去年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旱，粮食储备严重不足。

王翦也不知道如何结束这场战争，二十五万大军的消耗可不是个小数目，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赵国向各国派出了求援使者，令赵国倍感凄凉的是，竟然没有一个国家敢于出兵救援。

到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知道怎样结束这场战争。

这个人，就是李斯。

其实，李斯的办法只有一个：收买内奸。

赵王迁有两个宠臣，一个叫郭开，一个叫韩仓，都是秦国间谍，或者说都是被收买的内奸。

“交给你们一个任务，让李牧从赵军消失。”李斯通过在邯郸的间谍向他们传递了指示，并且给了大量的财宝，“攻破赵国之后，你们都有重赏。”

内奸的力量是无穷的，卧底的力量是无穷的，叛徒的力量是无穷的，潜伏的力量是无穷的。

其实，两个内奸虽然都是内奸，当内奸的目的是不同的。

郭开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他是完全用钱收买的。而韩仓不是，韩仓是被忽悠的，他天真地以为只有秦国一统天下，天下才能和平，却不知道在秦国的统治下，人们根本不能像人一样生活。

这么说吧，郭开是为了欲望成为叛徒，韩仓则是为了信仰成了内奸。

两个内奸不间断地在赵王迁面前说李牧的坏话，什么坏话都说，贪财，好色，吝啬，变态，等等，可是他们发现这些都不好使。

“据说，李牧和司马尚已经在和秦国人暗中勾结，准备叛变。”叛徒郭开说。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之所以还没有投降，是因为条件还没讲好，他们还想再挺一挺，提高筹码。”卧底韩仓说。

“真的？”赵王迁有些不太相信，于是派人去前线调查。

派去调查的人是个内奸。

在叛徒、卧底和内奸的联合诬陷下，赵王迁终于上当了。

于是，赵王迁的叔叔赵葱和老丈人颜聚被派去取代李牧和司马尚，赵王迁认为只有他们才可以信任。

可惜的是，赵葱就是一根葱。

李牧的全部心思都在对付秦军身上，万万没有想到背后有人使坏，因此赵王使者来到的时候没有任何防备和心理准备，不仅被罢免，而且被当场捉拿，押送邯郸。半路，李牧被害。

司马尚同被罢免，所幸没有被捉拿，得知李牧被害，举家逃往齐国去了。

王翦得知李牧已经被除掉，立即发动进攻。结果可想而知，赵葱被杀，颜聚逃走。赵军损失倒并不惨重，因为还没开战已经逃走大半：李牧被你们杀了，谁还敢给你们卖命？

秦军兵临邯郸城下。

后面的故事与韩国没有太大区别，在郭开、韩仓为首的内奸、卧底的忽悠下，赵王迁投降了。

不同的是，被废的太子公子嘉逃往代地，不久后在代地称王，即是代王嘉。六年后，秦军吞并代地，代王嘉阵亡。至此，赵国彻底灭亡。

赵王迁被流放于房陵(今湖北省房县)，此时才知道郭开、韩仓都是卧底，愧悔交加，不久身亡。

邯郸商业发达，商人家族都被秦王政流放巴蜀，汉代卓文君家族就是从邯郸流放到四川的。

秦王政得知邯郸已被攻克，亲自前往邯郸。毕竟，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毕竟，那里是他老娘的故乡。

不过，秦王政可不是去怀古或瞻仰故居的，他是去杀人的。

赵太后在邯郸长大，免不了有些陈年的恩怨，秦王政不管那些，将所有与老娘有过龃龉的人全部灭族，而且是坑杀。按《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王之邯郸，诸尝与王生赵时母家有仇怨，皆阬之。”

秦王政十九年，公元前228年，赵国灭亡。

郭开作为秦国灭赵的第一功臣，随秦王政回到咸阳，授爵为上卿。

作为卧底内奸，郭开的功劳确实比任何人都要大。长平之战，若不是他忽悠得赵王赶走廉颇，鹿死谁手还很难说。此次，若不是他害死了李牧，秦军也不能如此顺利灭亡赵国。

郭开授爵之后，按照秦国法律，他必须将家人接到咸阳。之所以如此，实际上就是以家人为人质。于是，郭开从咸阳又回到了邯郸，将家人和家里的财宝打包上车，大概有一百多车。邯郸百姓见到郭开，人人都吐口水。

在前往咸阳的路上，郭开遭到了上百名不明身份的人的伏击，全家被杀，郭开被赤条条钉在树上。至于财宝，财宝还有什么意义吗？

据说，这些人是李牧的部下，专门埋伏在这里要为李牧报仇。

又据说，这些人是代王嘉的人马，埋伏在这里为赵国报仇。

还据说，这些人是李斯派来的人。虽然李斯的人品已经很差，可是仍然不愿意和郭开这类人渣共事。

还据说，这是秦王政派来的人，因为他很讨厌郭开这种内奸叛徒，却不好公开杀他，不如这样杀了他，还能把财宝收回来。

还据说，这是沿途盗匪下的手，郭开这种人，就是强盗也痛恨不已。

不管怎样，郭开的死在秦国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似乎人人都希望他死。

那么，韩仓呢？

韩仓在秦军入城之后就发现自己错了，在秦王政坑杀仇家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

“我真傻，我竟然天真到听信他们的话。”韩仓仰天长叹，挥剑自杀。

与魔鬼做交易的人，一定会下地狱。

不管怎样，赵国灭亡了。

赵国灭亡，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秦国的统一大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