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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传——文采风流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13 11:36:32 0

东汉献帝建安二十三年(218)的上半年,在政治斗争中取得完全胜利的曹丕,把全部精力转向文学活动,并且在文学的评论和创作两方面都留下垂称后世的光彩成就。

他之所以在这段时间专心致志于文学,有两个主要原因。从客观上说,这是政治斗争的需要,或者说是一种韬光养晦、持盈保泰的手段。每日里独坐书斋,究心文辞,寄情翰墨,这既可表示自己心境恬淡,绝对不会对老父实施抢班夺权,又可躲开许多人事纠葛,免得惹出不必要的是非。围棋大师们在手谈之时都遵守一条原则:凡在自己已经取得明显的优势时,即应简化局面,不要再走变化复杂的棋形,以免功败垂成。曹丕此时的作为,正与上述棋理相合。

除了客观情势的逼迫外,主观愿望的驱使,也是曹丕浸淫于文学的重要原因。此时的曹丕,虽然才三十二岁,人生的阅历却是相当相当丰富了。他生于乱世,长于军旅,自幼随父征战四方,不知目睹了多少社会的变故和生灵的死亡。“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如此深沉的感慨,不只是在其父曹操的胸中涌动,而且也在他的胸中涌动。生命异常短促,那么人怎样才能不朽呢?《春秋左氏传》中有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对曹丕来说,有一个权倾天下威震四方的老父在堂,立德和立功都轮不到他的头上,唯有立言一途可走。曹丕原本就富于文学才情,多年间又一直与一批文坛健将相互砥砺切磋,这样一来,他自然而然就把文学创作视作立言不朽之法门。既然他对文学的社会价值产生了全新的认识,全身心投入其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曹丕这半年间的文学活动中,第一件意义深远的事情即是为建安诸子编定文集,并且对其文学创作进行评价。

自上一年的冬天起,曹丕即开始搜集编辑徐干、应玚、陈琳、刘桢、阮瑀、王粲六人的遗作。到了这一年的正月下旬,他已经把纂辑工作完成。诸子遗作,皆汇为一编,真可谓琳琅满目,珠玑粲然。在印刷术尚未发明的时代,作家谢世之后,其作品若无人整理成集,很容易流散亡佚,从此消失无踪。因此,曹丕此举,实在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件大有功德之事,足以令那些以相互轻蔑为快乐的轻狂文人们愧煞。

上文已经提到,建安文坛的诸子共有“七子”,即上述六子之外,还有一位孔融。为何曹丕没有将他列入名单,搜集编辑他的诗文作品呢?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当时的孔融,并非时常追随曹丕游处的友人或僚属,换言之,他与曹丕关系疏远,不属于曹丕的文学沙龙群体;二是他因触怒曹操而被诛杀,如果作为特例将他列入,为其整理遗编,从政治上考虑,也颇为不合时宜。

整理一位作家所留下的全部作品,分类编年,无异于对此作家的作品,进行了一次全面的鉴赏。而同时整理多位作家所留下的全部作品,便不能不把他们的优劣得失加以对照和分析。所以曹丕此次亲自编定诸子文集,实质上是对诸子的文学创作作了一番全面而深入的比较研究。深入研究的结果,自然是有许多意见要说。抒发胸臆,须觅知音。二月三日,曹丕提笔给密友吴质写了一封长信,这就是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非常著名的作品《又与吴质书》。

此时的吴质,已调到邺城正东一百五十里处的元城县(今河北省大名县东)当县令。从朝歌县长到元城县令,犹如半斤对八两,故而他一直郁郁不乐。曹丕自顾不暇,暂时还照顾不了吴质,不过二人常有书疏往还,嘘寒问暖,关系始终很密切。吴质长于文辞,当年又和徐干等六人同游于公子之门,因此曹丕的满腹见解要向他倾吐。这封派专使送往元城的《又与吴质书》,不可不读,全文如下:

二月三日丕白: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支!虽书疏往返,未足解其劳结。

昔年疾疫,亲故多罹其灾。徐、应、陈、刘,一时俱逝,痛何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谓百年己分,可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

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者矣。著《中论》二十余篇,成一家之言,辞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德琏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间者历览诸子之文,对之抆泪;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至其五言诗之善者,妙绝时人。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仲宣独自善于辞赋,惜其体弱,不足起其文,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昔伯牙绝弦于钟期,仲尼覆醢于子路,乃痛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俊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后生可畏,来者难诬,然恐吾与足下不及见也。

年行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通夜不瞑。志意何时复类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头耳!光武言“年三十余,在军中十岁,所更非一”,吾德不及之,年与之齐矣。以犬羊之质,服虎豹之文;无众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动见瞻观,何时易乎?恐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少壮真当努力,一年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顷何以自娱?颇复有所述造否?东望于邑,裁书叙心。丕白。

曹丕此信的主要内容,按照叙述的次第,是怀思旧游,评论诸子和感叹自身三部分。历来研究中国文学批评史者,都把目光集中在评论诸子这一段上。单看此段文字,简直就是一篇完整的文学评论文章。在这里,曹丕以客观而公正的态度,对徐干、应玚、陈琳、刘桢、阮瑀、王粲六位文学家,在著述方面的特点和长短得失,作出了允当而扼要的评价。曹丕本人即是文学大家,诗、赋、论、铭、诔,诸般文体皆精,又深知为文之甘苦。他来衡量诸子的文章,其评语自然是非常之中肯。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以作家的身份评论同一时代的作家群体者,曹丕乃是开风气的第一人;身为作家,然而却能在评论同时代作家时,秉持公正爱护之态度者,曹丕也是开风气的第一人。

相形之下,吴质在评论诸子时所表现出来的格调就不太高了。二月八日,也就是在曹丕写信后的第五天,吴质再三斟酌,回信一封。此信的开头也是怀思旧游,结尾则是委婉地请求曹丕援引帮助自己,中间一段评论诸子的文字写道:

陈、徐、刘、应,才学所著,诚如来命。惜其不遂,可为痛切。凡此诸子,于雍容侍从,实其人也。若乃边境有虞,群下鼎沸,军书辐至,羽檄交驰,于彼诸贤,非其任也。往者孝武之世,文章为盛,若东方朔、枚皋之徒,不能持论,即阮、陈之俦也。其唯严助、寿王,与闻政事,然皆不慎其身善谋于国,卒以败亡,臣窃耻之。至于司马长卿称疾避事,以著书为务,则徐生庶几焉。

吴质以汉武帝的一批文学侍从之臣,即东方朔、枚皋、严助、吾丘寿王、司马相如等人作比较,说明建安诸子是如何缺乏参与军国政事的谋略才能。他所说的或许是事实,但是,这里的主题是评价诸子的文学成就,所以吴质之论便有文不对题的味道。深究吴质之心,是想表达出自己比诸子长于政事这一层言外之意,以促使曹丕提携自己。他知道在文采风流上自己要逊诸子一筹,故而避开此点而言他事,并且多少用了贬损诸子而突出自己的手法。吴质原本也是以文才见知于曹氏,而且与诸子有曩昔之好;而今涉及个人利益,便不能宅心于仁厚之地;可见文人要如曹丕那样不染“文人相轻”之恶习,确非一件易事。

在《又与吴质书》中,曹丕还只是就少数作家的作品发表针对性很强的意见。接下来他要提高一步,就文学这一个大题目阐述此较系统的概括性看法,也就是申明和展示他完整的文学观。在这一方面,他所留下的重要文章有两篇:一篇是《与大理王朗书》,另一篇是《典论·论文》。

王朗,字景兴,乃徐州东海郡郯县(今山东郯城县北)人氏,时任魏王国的大理,也就是高等法院院长。其人长于著述,又与曹丕关系极好,所以曹丕要向他阐述自己的文学观,也是“琴逢知己抚,诗向会人吟”之意。只可惜《与大理王朗书》已经残缺,难窥全豹,流传于今者仅如下一段:

人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扬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籍。疫疠数起,士人凋落,余独何人,能全其寿?

上列文字,强调了篇籍的重要性。此处的“篇籍”,包括偏重于思想性的“论”和偏重于艺术性的“诗”、“赋”这两大类著作,大体相当于今日的思想论著与文学作品。把文学作品的重要性提高到可以扬名不朽的程度,在曹丕所处的时代,算得上是一种别出心裁之论。且不说此前之人对文学作品如何意存轻视,就是曹丕那位才高八斗的老弟曹植,也都瞧不起翰墨之事,他在《与杨德祖书》中这样说:

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昔杨子云,先朝执戟之臣耳,犹称“壮夫不为”也。吾虽薄德,位为藩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留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

曹植认为,辞赋之类的文学作品,只能算是“小道”,即小玩意儿,不是大事业;大事业是什么?是在政治和军事上建功立业,留名后世。同胞兄弟,又同为文学大家,竟然意见相左如此。曹植的文学观,可以说未能突破汉代重儒经轻文学传统看法的藩篱。然而曹丕并不满足于对文学重要性的新认识,他在《典论·论文》中,更进一步从多方面阐述其文学理论。

《典论》是曹丕的一部论文专集,凡五卷,由多篇短论组成。从现存的一些篇章内容来看,作者所论,不外乎政治与文化两大类问题。曹丕荣登太子之位后,一方面吟诗作赋,抒发性灵;另一方面又撰写《典论》,评说古今。《论文》一篇,即是《典论》中关于文学的专论,也是中国古典文学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

《典论·论文》再一次强调了“文章”,也就是“篇籍”的重要性,他说:

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显而制《礼》,不以隐约而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夫然,则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惧乎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努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

此段文字论述文章的重要性,比起《与大理王朗书》所言来要透辟酣畅得多。尤可注意者,是“盖文章经国之大业”这一句。此前曹丕言文章的社会价值,都只限于可致个人声名于不朽,而今他进而认为文章有定国安邦之功用,这样就把文章置于与儒家经典同等重要的位置上。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的三百年间,文章一直是儒家经学的附庸。曹丕此论一开,便预示着文章必然脱离经学,由附庸而蔚为大国。

曹丕在《典论·论文》中还提出了“文气”的问题,这是古往今来论文气之始,他写道: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此处的“气”,乃指作者自身在文学方面的才气。才气的清浊高下,很大程度上与作者先天的资质、性格和志趣相关,所以不可能通过后天的学习来获得或改变。有什么样的才气,就有什么样的文章。曹丕的文气论,是有一定道理的。后世常有“文如其人”、“字如其人”之说,正与他所阐述的道理暗合。

在《典论·论文》中,曹丕又对当时诸般文体的特点,提出自己的看法,他认为:

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

对不同的文体的特点加以论述,或者说针对不同的文体提出相应的写作要求,曹丕又是“导清源于前”的第一人。西晋的陆机则“振芳尘于后”,在其《文赋》中更创十体之说,于后世之文论影响极大。然而陆机之十体,即由曹丕的四体发展而来。尤可注意者,是曹丕提出的“诗赋欲丽”的主张。此处的“丽”,着重是指辞彩的华美,也就是作品外在的艺术性或艺术感染力。此前的论文者,只是说作赋尚丽,例如扬雄《法言》即认为:“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至于诗歌,汉代论者一直遵奉据说是孔夫子所提出的“温柔敦厚”之旨。而今曹丕一反常规,主张诗和赋都须具有华美的辞彩,这就标志着文学家自觉追求作品艺术性的时代已经到来。自此之后,文风渐趋绮丽,到了六朝时更达到花团锦簇炫人眼目的程度。所以后世论者认为:曹丕其人,乃是“为艺术而艺术”一派的开山祖师爷。

曹丕的《典论·论文》,还率先讨论了文德的问题。他鄙视“文人相轻”这一“自古而然”的恶习,对建安七子相互推重的高尚品德给予高度的评价,他说:

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玚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骐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以此相服,亦良难矣。盖君子审己以度人,故能免于斯累。

在这里,曹丕实际上是揭示了文坛风气与文学发展的关系。建安时期的文学,之所以能够呈现异彩奇光,与建安文坛的良好风气是分不开的。诸子虽然各有所长,却能够彼此钦服,不是把笔力和精力用在相互嘲笑和攻击上。处于这样一种和谐友好的气氛之中,作家们不仅可以保持一种奋进争先的创作热情,可以相互学习和切磋,而且还免除了大量精力和时间的无谓浪费,如此一来,文学焉有不发展繁荣之理?

总而言之,《典论·论文》是曹丕精心结撰之作。此文一出,曹丕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的先驱者地位,于是就完全奠定了。

在这段时间内,曹丕在文学创作方面也获得了丰收,共撰写诗、赋一百余篇,真可谓洋洋清绮,文采风流。可惜这样自得其乐的悠闲日子不久便告一段落。七月间,益州的刘备大举北进,汉中郡形势危急。曹操亲提大军西上长安救援,留守重任重新又落在曹丕身上。于是,曹丕只得把他那畅游于八极万仞之心收束回来,以便应付繁重而琐碎的公务。这正是:

放下文章从政事,重担旧任镇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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