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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博弈——北伐的胜利与困境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7-20 12:01:50 0


长毛贼已靠近天津,北京自然惶惶不安。

太平天国北伐军势如破竹,从扬州出发,一个多月就抵达黄河岸边了。不过到达黄河后,北伐军浪费了不少宝贵的时间。清朝急忙撤走了黄河中的船只,北伐军无法渡河。当时的黄河河道和现在不一样,黄河是从商丘旁流过的,北伐军最初打算将这里作为渡河地点,但因为没有船,只好不断向西移动寻找渡口。途中,北伐军攻打了开封城。

开封曾是北宋国都,属于要害之地,但北伐军攻打这里,实在多此一举。河南布政使沈兆法和按察使林扬祖等人死守开封,北伐军攻打不下,只好撤围西进,过了郑州,在洛阳巩县附近才找到船只成功渡河。由于船少,两万大军光渡河就花了一个星期。

北伐军首脑定胡侯李开芳、靖胡候林凤祥、平胡侯吉文元及检点朱铴琨等人渡河后,包围了怀庆府(即今沁阳)六十天,但未能攻陷,白白耽搁时间。不过,北伐军起初并没有想到,两个月未能攻陷这座小城。怀庆府是清朝军需工业中心,负责制造火药、火枪,北伐军要打是情理之中的,清军死守也是必然的。

北伐军本当以疾风迅雷之势长驱直进北京,途中花的时间越多,给清军准备的时间就越多。阴历八月过后,北伐军放弃了怀庆,进入山西,小刀会恰在这时占领了上海。

北伐军很快从山西进入直隶,来到皇城跟前。这时已是深秋。北伐军连克柏乡、赵州、栾城、槁城、晋州、深州。深州距北京不过二百二十公里。直隶总督讷尔经额被革职查办,由桂良接任。自鸦片战争时总督琦善调任广东后,讷尔经额接任此职位已有十四年。他被判死刑,后以其平时尚属勤奋,特免死刑,令其服军役,两年后释放。

直隶总督是最重要的官职,不仅管辖直隶,还管辖邻近的山东、山西和河南。曾国藩、李鸿章等都担任过直隶总督,他们实质上都是宰相。

九月九日,清朝终于任命皇族惠亲王绵愉(咸丰帝叔父)为大将军,同时任命蒙古王族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加上已被任为钦差大臣的胜保。此三人成为抵抗太平军的最高负责人。

恭亲王奕·被派去监督防御工作。恭亲王是咸丰帝之弟。咸丰帝在八个兄弟中排行第四,但三个哥哥已去世,四个弟弟与他从小一起生活,其中跟他最亲近的,便是六弟恭亲王。

皇帝的左膀右臂亲自御敌,可见形势之严峻。听到恭亲王出马的消息,北京的百姓更加惶恐不安。

当时,直隶总督驻地在省会保定,胜宝是九月十一日进入保定的,参赞大臣僧格林沁则进军北京与保定正中间的涿州。

太平天国北伐军一部已进驻保定南三十公里的张登。

僧格林沁在涿州设下大营,涿州是北京的屏障,他不能让贼军从这里向北跨进一步。四千御林军是涿州大营的骨干力量。北京毕竟是国都,健锐营、火器营、左右两翼前锋营及巡捕营等所谓的御林军乃是清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另外,蒙古东三盟派出的骑兵正在陆续南下,另有两千蒙古骑兵已经入营。僧格林沁是蒙古王族,是以蒙军士气极高。加上营中原有的一万部队,现在涿州大营已有一万六千兵马。这跟太平军过去所接触的清军不同。广西、湖南、湖北等地离北京远,吃了败仗还可以打个假报告蒙混一下,比如将“败退”说成“转移”。在直隶作战,可不能有半点蒙混的念头。

僧格林沁被任命为参赞大臣时,咸丰帝赐了他一把宝刀——纳库尼素光刀。皇帝要他用这把宝刀杀贼,事后再归还朝廷,所以严格地说,这不是赏,而是借。

“这就是吗?”连承文目不转睛,望着桌上的宝刀。

“是真的吗?”承文的妻子彩兰也在一旁瞅着。

“是真的。那蒙古将军得要造一把假的了……”西玲笑道。

连维材去了上海,但西玲一直在北京。连维材的二儿子连承文夫妇也来了北京。西玲借口等承文夫妇回南方时,跟他们一块儿走,硬是留了下来。不过她对承文却说:“在北京能跟桂平那些人再次见面,那该多好啊!”

西玲了解太平天国初期的情况,跟他们也熟识。这些人现已北上,正朝北京打来,西玲想象着在北京跟他们见面的场面,心里十分激动。她希望太平天国北伐成功,但自己能为北伐军做的事似乎不多。

“尽量把北京的情况准确迅速地报告给北伐军吧。”

“不行!这太危险了!”承文极力劝阻。他知道西玲对父亲的重要性,清政府现在已下了决一死战的决心,凡涉及太平天国的事,必然毫不留情。

“我知道。”西玲并不害怕。对她而言,默默无闻还不如一死。

“太平军会自己收集情报,你这么做,无异于多此一举,不要做了。”

“我要做的是太平军做不了的事。”西玲道。

她所说的事,就是从参赞大臣那里盗出了御赐宝刀。承文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虽然他有些猜测,但他不想打听。反正,盗刀是豁出性命的事。

刀的护手是黄金打造的,刀柄是白玉的,镶着红宝石,柄头上则有一圈蓝宝石,刀鞘黑漆,上嵌玳瑁和子安贝,组成阿拉伯文字。

“刀柄上刻有‘乾隆年制’字样,其实是西域回回的贡刀。”西玲解释道。

西域各国朝贡时,常以宝刀为贡品,乾隆时特别多,尤其尼泊尔国,每次进贡,必献宝刀。故当时宝刀上要刻“乾隆年制”文样。

“看来很锋利啊!”西玲漫不经心地拿起宝刀,手放在柄上,拔出刀身。

“啊!”承文惊叹。

刀身刻的花纹精致漂亮,纹路里填充着黄金。

“承文,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盗这刀吗?”西玲问。

“想过。”承文老实回答。

西玲从小看着他长大,对他来说,西玲有种奇异的威严。

“拿来开开心,就这样。”西玲道。

盗刀肯定要花很多钱,这是要命的活儿。

“参赞大臣一定很恐慌吧?”

丢失了御赐宝刀,要用性命偿还,僧格林沁也许会因此更加拼命作战,这反而对太平天国不利。想到这些,承文不免担心起来。但西玲是不会顾忌自己的行为会产生什么后果的。

“是呀,真痛快!他在马上耀武扬威,心里其实担心得不得来呢!……”

“西玲,这下你舒心了,跟我们一起回南方吧?上海也是个有趣的地方呢……”承文劝道。

“是呀……”西玲看了一会儿宝刀,“北京已经让我觉得无聊了。”

听到太平军北上的消息,官吏、财主纷纷外逃。“长毛见官就杀”的流言在北京城传遍了,说太平军不分官职,当官的都杀,于是连衙门里看门的也都去逃难了。大官们自己不能逃,就先把家属安置在城外,太平军一来,自己随时可以逃走。北京有三万户人家迁到了城外,就说北城,原来有一万八千户人家,太平军入直隶后,一万户迁出去了。

北京城瞬间就萧条起来了。跟西玲往来的人逐渐减少,她确实觉得无聊了。

刀进鞘,她微微叹了口气。“这刀的名字嘛……”她把刀放回到桌上,然后道,“是西域话,据说纳库是‘好’的意思,尼素是‘征兆’的意思,就是说,这是‘吉兆之刀’。只是不知道对谁是吉兆呢!”

太平军围攻怀庆,一方面为清政府争取了准备时间,一方面为自己招来了“冬将军”。太平军是进入直隶后才注意到这个问题的,因此,他们不再重视占领土地,能攻就攻,抵抗激烈的就绕城而过。但“冬将军”已迅速朝直隶平原奔来。北伐军多是广西、湖南、湖北等地的人,少数是江苏人和安徽人,无法适应严寒,也不懂得御寒的方法。北伐的命令是阴历三月初发出的,领导们听说直隶冬天酷寒,因此训令:“在冬天到来前完成作战!”但还是晚了。

清军以涿州为中心,构筑了坚固的大营。北伐军很清楚,要突破这座大营,极其困难。背靠永定河,在涿县至固安县这条战线上,清军兵力不断在增强。清军也不只是坚守,胜保和将军绵洵、桂龄、瞢禄及都统西凌阿等人,分四路进攻深县的太平军,清军进攻之猛烈,太平军前所未见。

“用老皇历看日子,可要吃大亏啊!”李开芳在领导人会议上多次叮嘱北伐军军官。

“这感觉跟以前完全不同。”军官们已感觉到对手的强大。

“从正面进攻,看来有些困难。”林凤祥也觉得要强行突破永定河防线是不可能的。

“咱们转到东边去吧。”吉文元道。

“打天津?要在冬天来之前攻下北京很困难,若是打天津也许……”李开芳有点胆怯。北伐军转向东边,形式上好像是被赶出了深县。他们随后占领了献县和交河县。

“咱们吃了苦头,也得叫他们吃点苦头!”

李开芳占领交河县,当场杀了知县孔庆锤。两天后,攻陷沧州,杀了知州沈如潮。九月二十七日,北伐军从沧州北上,抵达静海县。天津已在眼前,但时间已是阳历十月二十九日。李开芳继续北上,进军到独流和杨柳青。杨柳青镇小,以复制版画和字画而闻名。北伐军想在冬天到来前占领天津。

清军死守天津,不断向独流发起进攻,十一月十二日,清军占优势,但在二十三日,太平军大胜。蒙古副都统佟鉴和天津知县谢子澄被杀。正当在天津附近展开这场血战时,天京发生了“天父下凡”事件,也即内讧的萌芽。

咸丰四年(1854年)新年伊始,清军向天津附近的太平军不断发起进攻。

“有一个比蒙古骑兵还不好对付的敌人,跟他较量,任何猛将勇兵都如婴儿一般。”李开芳咬牙切齿。那不好对付的敌人,当然指严寒。若打进天津,还可以给将士们带来一些温暖。可是,清朝最强大的军队就在前面,他们来自蒙古,年轻力壮,惯于寒冷。

寒冷使士气低落,林凤祥束手无策。冻死的人一天天增多。将领们焦躁不安。若没有这寒冷,便可进入天津,还可乘势攻下北京。

“问题在那场大水。若没有那场大水……真倒霉!”吉文元很少发牢骚,此时竟也感到懊恼。从沧州北上,本是一口气突破天津的好机会,但当时天津河流泛滥。

“不要说这些了!”李开芳皱着眉头斥责吉文元,“这对眼前问题的解决毫无作用。”

向南撤退?为摆脱严寒,只能这么做。

“可是,长此下去会全军覆没的啊!”李开芳最后决定放弃阵地南下。

一月八日(阳历二月五日),北伐军开始从静海县向西南方移动。

直隶平原的雪愈来愈大。

“多少士兵倒在路旁,埋在雪地里!”离开静海县时,李开芳双手抱着脑袋,低声自言自语。

在北伐军开始南撤的前两天,天京派援军北上。黄生才、陈世保、许宗扬、黄益芸、曾立昌等人被任命为北上援军指挥官。北伐军南下,清军在后面追击,太平军冻死的人比战死的要多得多。二月十一日,李开芳等人进入直隶南部与山东交界的阜城,在这里一面反击,一面等待援军,条件非常艰苦。

“信上说,承文夫妇要带西玲一块儿来上海。”连维材叠好看完的信。

“走什么路?”理文问。

“说是坐船来。”

“那就可以放心了。”

“说是白河里的冰一化就上船。”

“西玲喜欢看热闹,陆路没什么可看的,这才觉得走水路的吧?”

“是承文夫妇苦口劝说的结果吧。”

“三哥还没有详细的报告来吧?”

“嗯,我正等着呢。现在他不在琉球,应该在鹿儿岛。弄到江户的消息有那么难吗?”

“岛津在濑户内海各地都备了快船,已经采取措施,以尽快获得江户的消息了。”

“想来是哲文不擅长吧?”

“我给他介绍了琉球馆一个青年,叫大久保,此人消息很灵通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大概是只顾着画画了吧。”连维材苦笑。

哲文先前来信报告说,去年六月,佩里率美国舰队停泊在浦贺,呈递了菲尔摩亚总统的国书,同意日本一年后再做答复。之后,佩里经琉球去了香港。今年正月,佩里再次去了日本,目的自然是要日本的答复。连维材十分关注日本会怎样来解决这个问题。拖延是行不通的。连维材推测,日本不得不签订亲善条约,不过他想知道的是条约的内容。

“据说正月十六日已到达神奈川海面,该是签订条约的时候了,可是……”连维材道。

“大概是幕府不打算公布吧。”

“可岛津是重臣,他应当知道条约的内容呀。”

“也许三哥已经知道了,也写了信,但是信还没到。”

“今天已是三月七号了。”

连维材说这话有两个意思:一是佩里到达神奈川海面已有五十来天了;二是英国领事俄尔科克要求清军撤掉紧挨着租界的基地,最后通牒上的时间就是这天下午四点。

这天是阳历四月四日。明天是清明节,漫长的冬天过去了,好不容易到了春意盎然的季节。清明要扫墓,长期闭门不出的人,在这春光明媚的日子可以稍微出出远门了。这是个令人放松的日子,但今年由于战乱,人们感觉不到放松。即使想到郊外去,但驻扎在郊外的两万清军还在攻打上海。这些清军常跑进租界,以致英国领事俄尔科克提出了强烈的抗议。

清军进入租界,自然有其理由。他们认为:“这里是大清帝国的领土,军队进入自己国家的领土有什么不对?”上海城现在已被小刀会占领,清军必须夺回来,磨磨蹭蹭不采取行动,朝廷就会给他们定“死罪”。这可不是一般的吓唬。清军军官焦躁不安。

没有合适的买卖可做,租界里的人就靠给困守城中的小刀会提供物资来维持生活。因此,造反组织得到了源源不断的物资补给。英国商人甚至把武器和弹药卖给小刀会,他们表面“严守中立”,但买卖是另一回事。

上海城原本有三十万居民,被小刀会占领后,居民不断外逃,目前只剩几万人了。小刀会兵力不足,于是征用居民,这又迫使更多的人外逃。据说,城里的小刀会只有数千人,而清军有两万,之所以夺不回上海,清军的首脑认为,就是因为租界的存在。

“武器、弹药为什么只卖给叛徒(小刀会),不卖给官军?这算哪门子中立!”法国向英美两国提出抗议。

“物资买卖不过是纯粹的商业行为。”这是对批评的回答。

清军也通过官商来购买军需品,但在价格上谈不拢。官商往往借着官府的威风狠狠杀价,但这一套在洋人中行不通,因而买卖常常做不成。据说,清军曾经想通过官商购买租界里库存的大炮,但是没谈成,于是官商借用了清军士兵,想趁黑夜强行把大炮运出来,结果被租界里的志愿兵打退了。那次事件后,清军就常从紧挨着租界的基地闯进租界去。对洋人来说,这实在很讨厌。

由于清军基地与租界的赛马场挨着,清军进行射击训练时,故意对着赛马场。于是又发生了一件事:一对英国夫妇坐着轿子从赛马场附近经过时,遭到了清兵的袭击,清兵拿扎枪捅向轿子,妻子跑了,丈夫受伤了。俄尔科克领事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了最后通牒。

“基地会转移到别处去吗?”连维材一大早就在观察,但清军基地没有任何动静。“今天没事不要外出,中流弹可就不值了。”他又说。

这时,维多商会的一个中国仆役走进来:“谭七先生来了。”

谭七曾回到天京,不久又再次潜入了上海。

“张继赓抓住了,吴蔚堂逃跑了,破坏咱们大业的家伙没有好下场。听说采购丝绸的工作以后由工人来做。”谭七带来了天京的消息。

太平天国占领南京后,对居民实行严格的控制,不问男女都被强制要求劳动,这种做法确实不得人心。最不满的当然是那些素来不劳动的阶层。

由于杨秀清的特别指示,吴蔚堂获得了特权,只要持有盖着织造总制公章的文书,就自由进出南京城门,而且在织营里挂个名,就可以帮助别人免去强制劳动。当然,吴蔚堂要收取相当可观的手续费。

不少在清朝统治时期过惯了优越生活的人,自然都把吴蔚堂当作靠山。他们常朝四周一瞅,然后骂上一句“广西的乡巴佬”,尽说太平天国的坏话。他们似乎以为,所有的南京人都憎恨这个造出地狱般惨状的太平天国。但事实上,占南京居民绝大多数的、难以糊口的贫民,在太平天国到来后有工作,生活也得到了保证,境遇比以前好多了。但在吴蔚堂等人眼中,这些人不能算是人。

吴蔚堂和张继赓行动非常大胆,也不够谨慎周密。

“利用总制大印出去的人好像不少啊!”

城卫把这个问题报告给了卫天侯黄玉。黄玉暗地里进行了调查。

张继赓的工作是向城里派送谍报人员,为清军做内应,但他太没有警惕性,很快就被太平天国当局跟踪,并被一网打尽。而吴蔚堂根据自己敏锐的商人嗅觉,迅速逃之夭夭了。

“已处决了吧?”连维材问道。

“我离开天京时还没有。不过现在也许杀了,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后,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了。”

“你这次来不是为了采购丝绸吧?”

“您什么都看得这么清楚……嗯,是这样的,吴蔚堂好像到了上海。”

“找到他就杀掉吗?”

“不,先观察他的行动。让他自由活动,借以了解反对势力的动向。”

“哦……这么说,已经找到了?”

“您老简直是千里眼呀!找到了,在清军大营里。最近偷盗大炮这件事上,他可是相当活跃。”

“哦,是吗……参加了那一伙儿呀。叫他们这么一弄,今天可能要出大乱子!”连维材道。

“另外,好像还在对清军进行种种煽动。”

“吉尔杭阿领导能力不足,情况愈来愈不妙了。”连维材摇了摇头。

吉尔杭阿是江苏按察使,上海道员吴健章的上司,拥有对军队的指挥权。和租界赛马场挨着的清军基地也叫北营,司令官是总兵虎嵩林,他对自己品质恶劣的部下也无可奈何。之前要搬走英商的大炮,是报复商业谈判的破裂,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增强清军的实例。而有些清兵居然想从英国人波曼建造住宅的现场拿走木材来卖,这纯粹是偷盗行为!两名清兵被波曼开枪打伤了,还有几名清兵则被租界里的外国志愿兵抓住了。

外国志愿兵是一年前的四月十二日(阳历)组织的,参加志愿兵的是英、美、法三个条约国。不过,法国人没有参加为反对清军北营而组织起来的志愿队。法国有自己的租界,但这租界太小,他们一直希望能扩大,要谈判自然还是得找清政府。

“现在要讨好一下清朝!”法国这样想。

小刀会在上海与清军作战时,法国也明显偏袒清军。小刀会说自己与太平天国是一道的,而法国一开始就对太平天国没有好感。太平军不仅破坏佛教寺院、道观和孔子庙里的偶像,也破坏天主教堂里的基督像、玛利亚像。法国是天主教国家,自然对太平军怀有敌意。

“太平天国若成为中国的主人,天主教在中国便不会有前途。”因此,法国希望太平天国失败,而组织志愿队打击清军,对小刀会有利,也就是对小刀会背后的太平天国有利,所以法国没有参与。并且,它开始考虑如何援助清军。

“吴蔚堂从天京逃出后,现待在上海法国租界里,经常出入于清军阵地。”谭七道。

“怪不得清军这么胆大妄为!”

根据连维材的判断,吴蔚堂一定会向清军首脑们报告说,洋人方面并不是一致来对付清军的,起码法国是反对这样做的。清军首脑们则会认为,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强行制止清兵侵入租界了。要是能在租界建立基地,就能把上海夺回来了。

“就让生米煮成熟饭,不必顾虑太多。”吴蔚堂极力想在上海挽回他在南京的失败。

“这样行吗?”吉尔杭阿虽有些犹豫,但也没有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来制止部下侵入租界。他是想借着这些小规模的侵入,观察对方的反应。

结果,英国领事提出了抗议,并且下了最后通牒。

“外国志愿兵只有几百人,我们有上万人,有什么可怕的呀!”吴蔚堂不断地劝说。

“而且,法国并没有参加!”吉尔杭阿仍抱着胳膊,扔有点犹豫。

“北营在租界外,移不移动,那是我们的事。洋人一威胁,我们就收起营盘逃跑,这恐怕会遭到朝廷的责难。”

“确实如此……说是今天下午四点……罢了,不理它。”

清军的北营始终没有动静。

上海城中的小刀会对城外的情况也一清二楚。骨干们不仅派人去收集消息,自己也常出去亲自视察,就连刘丽川这样的高级领导,也不止一次地乔装打扮出城去。租界里英美两国同清军的争执,还有最后通牒等事,城里都知道。

“这不单纯是威胁,红毛们可是说干就干的。拿买卖来说,他们也有严格的章程。一旦订了合同,就一定要履行。肯定要发生冲突,满军大概错看了对手,不会撤退的。”刘丽川曾和英国人做过生意,他预言外国志愿队同清军一定会发生冲突。潜伏在清军中的谍报人员也送来消息,说清军不理洋人的要求,没有移动军营。

“他们若发生冲突,我们该怎么办?”小刀会内部就这个问题展开了讨论,结论当然是“出击打清军”。这本是没必要讨论的问题,会议之所以变得拖沓冗长,是因为在由谁指挥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

前面已说过,从占领上海城开始,小刀会内部的广东派和福建派的对立就表面化了,一旦分裂,两败俱伤。

“大家看谁合适?”刘丽川左右为难。

从人数上说,广东派居多,但他自己也是广东派,为了避嫌反而不好开口。但若是让福建派指挥,广东派又会对他施加压力。

会上,周立春的女儿周秀英不时发言,但最初并未引起重视。刘丽川却说了一句话:“我们确实还欠着一个人情。”

周立春领导了上海近郊青浦地方的抗粮运动。他占领了嘉定县,与小刀会起义相呼应,但小刀会由于准备不足,晚了两天才起义。这导致周立春的农民军在这两天里吃了大亏,刘丽川所说的“欠人情”就是指这件事。

周立春因闽粤之争没有进城,就派了女儿秀英来当观察员。秀英胆子大,也很能干。周立春偶尔到上海城里露个面,大概是来给女儿出主意的。

“闽粤两派互不相让,不如由第三者来担任司令官。本地代表是周立春……这样,也许能圆满地解决。”刘丽川心想,于是提议道,“让在青浦为我们苦战的周立春立一功吧,大家看怎么样?”

乱嚷嚷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明确表示反对。过了一会儿,有人说道:“立春兄是可以,但他最近好像不大露面呀!”

“有我呀!”那人话音刚落,周秀英猛地站起来道,“父亲在外面给我召集兵马,我带少数人出城就行。时间都定了,这仗太容易打了!”

人们看着年轻的周秀英,想起了起义初期周立春的英武雄姿。小刀会为了对周立春的功绩表示敬意,赠给他的女儿“女将军”的称号。单凭这称号,周秀英也有指挥部队的资格。

“那么,这事就拜托青浦的诸位了。”刘丽川未提人名,只说了地名。

会议总算结束了。

外国志愿队与清军的冲突,就在下午四时,时间和地点都早就明了,这次作战非常简单。只待两军开打,小刀会就对清军发起进攻。

英美两国在黄浦江上摆开三只军舰——英国军舰古列希安号、遭遇号和美国军舰普利玛斯号。海军陆战队登岸后加入了志愿队。外国志愿队的指挥官是海军预备役少校兼英国副领事维多,美国部队则由美国普利玛斯号舰长凯利指挥。不过,英美两国军队只有三百八十人。英国有野炮一门,美国有大炮一门和短炮两门。英美两军的军官都觉得,看到这阵容,清军肯定会夹着尾巴逃跑。英美两军敲着战鼓,从花园街(南京路)进军。

而清军方面,则被吴蔚堂洗了脑:“法国不参加,英美两军加起来也只有三百来人,什么也干不了。他们害怕我们人多,不会打过来的。”清军北营里有两千兵,有大炮,究竟多少门不详,清军有个毛病,常拿一些不能用的炮来吓唬人。

“对方马上就会逃走。”

“对方马上就会撤退。”

交战双方都这么想,这实在是一次奇妙的战斗。

下午三时,英美两军与海军陆战队开始集合。最后通牒是下午四时,英美两军决定在这之前到达清军北营前面。

战鼓震天,军旗迎风。外国志愿队在赛马场东端分为两路,美国部队沿赛马场路线向左拐,那里是北营的正面。按部署,美国部队进行正面进攻,英国部队袭击侧面。直到这时,副领事维多少校、凯利舰长及在后方的俄尔科克领事,仍期待着清军会弃营退走。

清军也一心想着对方会向后转。但这是毫无根据的主观臆测罢了。

“装弹!”凯利舰长下令了。如果到了四时,对方态度仍没有变化,还是要开炮的。

参加这次战斗的美国人维特摩尔曾坦言,进军开始时情绪很高,之后逐渐感到不安,来到敌人前面时,意气已经消沉了。美军的位置是在洋泾浜旁边的墓地里,那里有许多土坟,海军陆战队的队员们尽量选择高的土坟,卧倒在它背后。

“放!”下午四时,凯利舰长发出号令。

英国部队方面,维多预备役少校也同时发出了开炮的号令。清军北营里不断地发出爆炸声。接着是枪声。维特摩尔把步枪顶在肩膀前面,凝视着前方,正准备射击。但他发现了异常,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

这次战斗史称“泥城之战”。“泥城”的英文是“MuddyFlat”,意思说这块土地一下雨就变成一片泥泞。不过,这次战斗进行时,天空是晴朗的,大地是干燥的,这里是一片不生草木的黄色土地。

维特摩尔之所以忘记开枪,是因为在一片黄色中,突然露出了红点。

大地的颜色在变,正由黄色变成红色。维特摩尔等人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许多头裹红布的汉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在战场上。

“小刀会!”

清军北营因为刚才的炮击已经混乱一片,又看到头裹红布的汉子,斗志完全丧失了斗志。他们只注意眼前的外国军队,且始终抱着侥幸心理,根本没有料到小刀会会突袭。两万清军正包围着上海城,城里的小刀会要出来,势必就要打开城门,但清军并没有接到相关报告。

这就不得不说周立春父女了。周立春带着部下一直隐藏在城外,周秀英从城里带了少数人出来,召集了父亲的部下,向清军阵地发起了进攻。

用红布裹头,已成为起义后小刀会会员的标志。把黄色的大地染上红点的正是他们。前面说“头裹红布的汉子”,事实上其中夹杂着一个女的,她就是指挥官周秀英。

“烧掉!追击!”周秀英用清脆的嗓音下达命令。

洋人方面死了两人,负伤十五人。清军伤亡三百人,营房被烧毁,丢下大炮十门,维特摩尔说外国志愿兵队的伤亡大多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并不是由于清军的进攻。

“很快就结束了。我还想去看热闹,可是很遗憾。”谭七对这次战斗如此简单快速地结束感到惋惜。

“吴蔚堂会怎么样?”理文似在自言自语。

“清军肯定觉得自己受骗了。不过,那家伙鬼得很。”谭七答道。

“法国谴责了英美两国,起码这是事实。”连维材说。

哈利·维多因指挥志愿队显得很忙,但他不一会儿就跑回来了。他说自己待在俄尔科克的后方总部,亲临前线指挥的是跟他同姓的副领事“连先生,领事很想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维多道。

“在什么地方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就今天来说,谁都没想到会出现小刀会的大军。”连维材道。

“小刀会会不会是得到太平天国的援助了?”

“俄尔科克先生应当早有预见。”

“官军太弱了,他无法预见,正在伤脑筋!”

“哈利,你希望看到什么状况?”

“哪边赢都无所谓,只要不打仗,能够做生意就行。不过,对那些做鸦片交易的家伙来说,恐怕不希望太平军获胜。今天志愿队出动时,就有家伙嘟囔着说进攻清军就等于援助太平军,说这是一次大损失,还说太蠢了。”哈利·维多不做鸦片贸易,他所希望的只是和平。

“但现在清军一会儿闯进租界,一会儿射来子弹,总得把他们赶走吧?”理文道。

“吉尔杭阿已经去道歉了,他保证今后不再侵犯租界,也不会重建北营。他说愿意搞好关系,特别强调对英国、美国来说,同官军搞好关系是有利的。我是直接听按察使自己说的,没有借助翻译。我总觉得他的那些话是谁教的,他只是鹦鹉学舌地重复了一遍。”维多说。这时,仆役进来叫维多,大概今天还有些善后的事要处理。

夜深人静了。谭七打了个哈欠说:“教话的家伙肯定是吴蔚堂。要快点把他找到,把他盯紧了。”

“你刚从南京来,一定很累了,今天早点休息吧!”连维材道。

虽是战争时期,觉还是要睡的。

“不拿下上海是不行的。”连维材又自言自语道。

“父亲,您对此有什么建议给天京吗?”

连维材摇了摇头。根据目前听说的状况,他不愿提建议。

“现在是两面作战,西面有曾国藩的湘军。西面是上游,太平军不顶住是不行的。北伐军由于寒冷,不要说北京,连天津也没拿下。现在北上援军已经出发了……西面和北面已经使尽最大力气了,恐怕抽不出手来顾上海。不过依我看,还是东面最重要。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不错,东面的上海是通向世界的。”

“他们如果真的具有世界眼光……那将会变得多么强大!但是,这个问题一定要他们自己意识到。别人去说是不行的。”

“是的……”

“新妹怎么样?”

“到朋友那儿去了。”

连维材没有再问下去。

新妹在什么地方,理文当然是知道的——昨天她潜入上海城里去了。她临走时说:“据说秀英要出差,要我一定去帮帮忙……”

理文已拜托一个人,若发生什么事务必来来告诉自己。但天已这么晚,没有任何报告传来,看来新妹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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