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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战争也是一种探险

历史大观园 世界大战 2020-06-13 23:59:01 0


根据最初对冲绳战役艰巨性的估计,美军为各登陆部队都安排了轮换式的休息和调整恢复时间,但没有哪一支部队觉得他们是需要坐下来喘口气的。

在参战部队中,陆战一师应该说是最牛的,他们从疟疾横行的瓜岛、泥泞遍地的格洛斯特角、血流成河的贝里琉岛一路走过,什么样的苦战和意外都经历过,然而在冲绳岛上,老兵们却只有揉着眼睛惊异的份儿。

新来的补充兵还问老兵,你们不是说日本人的抵抗多么多么顽强吗,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老兵只好红着脸一再赌咒发誓,保证在自己经历的战斗中,从来不曾有过类似奇事。

海军陆战队的一名团级军官干脆写了张字条给师部军需官:“上校,请给我们一具日本鬼子的尸体,我的许多部下还从未见过日本人长什么样。请放心,我们会替你把他埋掉的。”

另一名军官则给他留在国内的战友写去了一封信,信中说:“此地一片和平景象,真是太古怪了!”

这名军官能想象得到对方读信时的惊讶表情,因为他的战友是在贝里琉岛战役结束后被调回国的,拿冲绳的情形与贝里琉岛一比,确实是“太古怪”了。

请君入瓮

在将岛上日军像切苹果一样切成两半后,巴克纳指挥第十军团兵分两路,第三两栖军向北,第24军向南,逐步向纵深推进。最初几天,推进过程依然顺利,沿途至多只会遇到些藏在岩洞或其他掩蔽物后面的散兵游勇,消灭他们也花不了太多力气。

岛上战斗结束得越快,海上支援舰队面临的压力就越小。登陆部队旋风般的突进,让特纳欣喜不已,4月8日中午,他给尼米兹发去电报:“我可能疯了,不过看来日本人好像已放弃了战争,至少在这一段地区是如此。”

尼米兹却没有这么乐观,他在复电中明确告诉特纳:“把‘疯了’后面的字全部删掉!”

尼米兹如此谨慎,是因为他已经从截获和破译的日军密电中闻出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那就是冲绳岛上的日军可能并不是放弃抵抗,而只不过是在请君入瓮。

登陆部队很快就有了同感。当天,陆战六师作为第三两栖军的前驱,通过了崎岖多山的半岛颈部。从这里开始,岛上的地形变得越来越险恶,这让陆战队员本能地警觉起来,海岛作战的实践告诉他们,不怕鬼子人多,就怕地形复杂。从缴获的文件和俘虏口供中,也证实在冲绳岛的北部确实还有一些成建制的日军,尽管数量不详,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日本兵十有八九还会以山区作为自己的藏身之处。

果不其然,陆战队第二天就在山地遇到了不少日军,并且遭到了对方的强烈抵抗。陆军境遇与之相仿,他们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冲绳岛南部的山地和敌人挡住了。

这一切正如尼米兹所料,全是有意为之。其中有一个人对此起到了关键作用,他就是日军第32军高级参谋八原博通大佐。

美日陆军的决策方式很不一样。美国的军事主官在研究参谋们收集的情报资料后,都是由他拍板,决定如何采取行动。日本陆军不一样,指挥官大多不太管事,具体酝酿作战方案的是高级参谋。

第32军军部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军长牛岛对部下较为温和,且不喜独断,大事小事主要听幕僚的意见,而一众幕僚里,除参谋长,便数八原的分量最重。

八原也确实起到了他的美国同行难以想象的作用。他是日本陆军中公认的军事奇才,性格偏于内向,平时脸色总是阴沉沉的,与人交往时甚至显得有些过分冷漠,人送外号“死顽固”,但此君却有许多不同于一般军官的真知灼见。像八原这样的奇才怪才,过去的日本海军里大概只能找到两位,分别是山本和南云在鼎盛时期的首席幕僚——“黑岛怪参谋”和“神经病源田”。

八原认为,战争是一门学问,指挥战争不能光靠脑子发热或想当然,归根结底还是要依赖于理性思维和科学判断。他的这一认识与美军较为合拍,但显然与当时日本陆军的主流思维模式背道而驰。

围绕着冲绳岛的防守,两种完全无法调和的作战理念自然而然地打起了架。大本营的防守原则是把整个冲绳岛都控制起来,不管美军在哪个滩头登陆,第32军都要在滩头上将其击溃。八原的意见则是,由于日本陆军长期奉行轻步兵的战术理论,导致重型师团较少,第32军虽有些重装备,但数量和质量都非常有限,说得更清楚一点,就是滩头守了也等于白守,而且根本就守不住,倒不如实施机动的纵深防御战术,这样更节省兵力,也能给予美军以更大的杀伤。

双方的另一个重大分歧集中在岛上机场。在新几内亚战役中,日军曾企图用飞机轰炸的方式摧毁位于莫港的盟军航空基地,最终无功而返。原因是莫港基地由六条相邻的飞机跑道组成,即使炸了其中的一半,另一半照样发挥作用,基地并不至于瘫痪。

大本营的参谋们从这一战例中得到启发。他们把冲绳岛设想成一个巨大的航空基地,认为第32军只要像莫港那样多修建一些机场,这个塌了那个用,然后在航空兵的协助下就可以消灭美军登陆部队。

八原对此同样不以为然。让航空兵做主打不是不行,问题是日军已严重缺乏飞机和飞行员,就算是特攻机,也是打一架少一架,这样的航空部队如何指望?另外,美军能守住莫港基地,并不光是飞机跑道多,更主要的还是雷达和反空袭网较为强大,而日军并无这样的条件。如果修建了机场却无法保护,无异于是在给美军送礼。

经过一番激烈争论,八原的观点在第32军内部得到了支持,牛岛也表示认可,然而包括牛岛在内,没人能拗得过大本营。

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在大本营看来,我这里布置了任务,下属部队只要照做就行,其他闲话尽量少说少提。在硫黄岛一战中,栗林根据堀江的建议,起初也不想守海滩,最后不得不守,表面看来是屈从于驻岛海军的压力,其实同样是被大本营根深蒂固的决战论给逼的。

现在牛岛也是如此,他曾背着大本营,把所有部队都调去修筑防御工事,修建机场的活则全部交给了劳工。结果大本营也不是好糊弄的,多名中将级特派员被派到冲绳岛视察,发现机场进度缓慢,他们将陪同视察的第32军参谋长长勇狠批了一通,威胁说,如果不予整改,大本营将解散整个第32军军部。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战争也是一种探险

第32军军部的合影。前排标1的是牛岛,标2的是长勇,标5的是八原

尚方宝剑一晃,牛岛不敢再犟着来了。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第32军的大部分精力都被迫放在了修建机场上。

除了机场,第32军的防御部署基本上也只能照着大本营的吩咐办,也就是均分开来,一摊一摊地守,哪一摊都不能落下,并且预计美军登陆后,大家还得一拥而上,不让美国人轻轻松松地上岸。

牛岛不像栗林那样有胆魄,又被大本营盯得太紧,看起来八原似乎没有了用武之地。事情出现转折,是从第九师团被调走开始的。

所谓宁可无了有,不可有了无,何况第九师团还是牛岛原来辖有的三个师团中最为精锐的部队,这么一调,等于抽走了牛岛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原先的防御计划被完全打乱了。收到大本营的征调命令后,牛岛的心像被割了几片肉一般,那个难受。

起先他还以为第九师团是被部署到菲律宾的,最后却发现调去的地方是台湾岛,从牛岛到整个第32军指挥层一下子就被激怒了。

台湾岛当时和冲绳岛一样,都是美军下一步登陆作战的可能目标,两座岛的驻军也正在争夺有限的战争资源。只是在日本的指挥体系中,驻台湾岛的第十方面军在级别上要高于第32军,显然是这帮人暗中策划,影响了大本营的部署。

大本营在调走第九师团时,曾许诺以本土的第84师团进行填补,但末了大本营自食其言,理由是日本本土可能很快也将遭到美军攻击,实在难以从本土抽调部队增援别的地方。

大本营的这一做法犹如火上浇油,直令牛岛、长勇等人怒不可遏:你们一口一个“国门”,说我们是守门员,可实际上对冲绳的重视程度不过如此!

和硫黄岛上的栗林一样,第32军对大本营存有的那点儿希冀也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既然认识到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大本营的一套就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了,牛岛决定采用八原的办法,海滩不守了,机场也不守了。大本营问起来,回答简捷明了:分不出兵,要守的话,你们得再派人来。

到硫黄岛战役打响前后,大本营已被搅得手忙脚乱,不仅派不来步兵,就连航空兵都打了水漂——大本营看重机场的目的,不过是认为可以作为航空兵的起飞基地,原来他们说要派300架飞机来执行这一任务,可是直到美军登陆,总共也没几架飞机被部署到冲绳岛。

大本营也难啊,整个日军的防御体系就好似没底的吊桶,只管漏,不是这里漏就是那里漏。漏来漏去,连他们对自己的战略方针都逐渐失去了信心。除了岛上的新部署获得批准外,第32军要求破坏读谷机场和嘉手纳机场的请求也得到同意。

这就是美军登岸时,日军基本采取不抵抗策略的原因。至于读谷机场和嘉手纳机场,破坏是要破坏的,只是下手晚了。为了在美军占领前对机场予以破坏,牛岛部署了一个特设联队,这个联队的大部分人都是冲绳岛上的壮丁,不仅作战素质不高,武器装备也完全谈不上,日本人瞧不起他们,称之为“饿鬼部队”。

早在支援舰队进行火力准备时,特设联队就已经被炸得溃不成军。美军现身后,这些人一哄而散,自然也没有余力去破坏了。

牛岛本不想守住机场,加上对特设联队的乏力估计不足,所以让美军捡了个大便宜,但是当美军向冲绳岛的南北两端尤其是南端延展时,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在讨论如何部署防御时,八原一共起草和提交了四种方案,每一种作战方案都对应着一种作战方式,也代表着各个时期不同的战术理念。

第一种方案是在第九师团被调走后,将剩余兵力分散开来,对冲绳岛进行全面防御。这种方案对大本营的意图未做任何更改,也正是大本营喜欢的,就战术理念而言,可以被看成是“瓜岛模式”。

八原自己否决了“瓜岛模式”。因为在瓜岛战役中,日军甚至还未和美军主力全面接触就崩溃了,说明它是下下策。

第二种方案是将第32军部署于拥有读谷机场和嘉手纳机场的中部平原,也就是美军登陆滩头的对面。如此做法,虽然可以保住大本营视若珍宝的两大机场,但要在开阔的平原进行防守,就只能像塞班战役时一样,对美军实施自杀式攻击,结果不仅会伤亡惨重,过早地失去战斗力,而且极可能导致第32军陷入灭顶之灾。“塞班模式”是下策,所以也被八原否决掉了。

上上策

接下来的方案是将部队部署于冲绳岛北端山区,也就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现在进入的区域。这里有很多天然洞穴,比较容易改造成防御工事,而且这片山区无战略价值,美军短期内不会重点进攻。

这一方案如果要找相应的模式,非吕宋战役莫属。山下后来就是将部队撤到吕宋北部山区去的。“吕宋模式”对保存部队实力而言,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然而八原认为它仍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所出的中策。

回到吕宋战役上,山下统领的部队并无很强的战斗力,他当然只能那么做。第32军不一样,尽管缺了第九师团,但剩下的两个半师团还算兵强马壮,此外,为了最大限度地填补第九师团调离后形成的真空,牛岛已经尽可能地把驻岛海军和后方部队全部改编成了一线步兵。这些步兵虽然装备低劣,也没受到过多少训练,但起码在主力部队缺员时可以进行补充。

后卫部队缺了,牛岛再来个拆东墙补西墙,将3900名冲绳百姓作为劳务部队临时编入第32军,600名学生则被分配到各司令部充当传令兵、勤杂兵和报务员的助手。

美军情报估计岛上日军只有约7万人,但第32军的可作战兵员实际达到了10万之众。如果把这10万人马全都塞到不值钱的山窝窝里去,造成兵力上的极大浪费不说,知道的人,也必然会认为第32军是十足的懦夫。

下下策、下策、中策都讲完了,八原开始竭力推销他的上上策,也就是第四种方案。

冲绳的首府那霸和老城首里都在南部,那霸是第32军军部及军港所在地,更重要的是南部同样有山区,日军若全力以赴,不仅可以守住那霸军港,还可以用大炮对读谷和嘉手纳机场进行封锁,让美军有了机场都用不爽。

就思路来看,它与栗林在硫黄岛战役中使用的战术最为接近和相似。八原推出“硫黄岛模式”后,果然一眼就被牛岛、长勇相中,第32军军部的其他成员也都表示满意。

八原据此对防线重新进行了部署,除派两个大队在岛的北部做象征性防御外,其他部队全部开往冲绳岛南部。一个月后,他对新防线进行视察,结果发现防线整体仍过于薄弱,恐怕难以抵御美军的密集攻势。在征得牛岛和长勇的同意后,八原又进一步缩短了各部队之间的距离,第32军主力所在区域也相应变得越来越小,其集结范围仅占全岛总面积的八分之一。

尽管像刺猬一样扎堆到了易守难攻的最南端,但由于认识到大本营对冲绳岛已爱莫能助,无法再派援兵来,第32军的官兵还是打不起精神来。

事情也明摆在眼前。战前他们估计美军将有6~10个师在冲绳登陆,一个美军师的火力约为日军师团的5~6倍,整整多出3~7个师,这就意味着美军地面部队的火力至少是日军的15倍,甚至更多。这还不算上美军占有绝对优势的海空军力量。

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没打两下,第32军就可能输得跟死人差不多了,光靠山区又能挡得几时?出路出路,有出无路,很多人想着想着,便把心灰到了大西洋,从上到下都陷于沉闷绝望的气氛之中。

八原给第32军找到的法子,就是像硫黄岛的栗林那样,全力修筑和利用地下坑道。为此,他还专门写了一本名为“必胜之路”的小册子,作为防御作战的指导性文件。在这本小册子里,八原提出,只要拥有完备的坑道设施,要战胜人数、火力和技术都占有优势的美军就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因为“胜利的信心来自于坚固的堡垒”。

岛上日军被鼓动起来,开始干劲十足地大挖坑道。不过天下事总是讲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冲绳岛南部表面全部由珊瑚石构成,厚达10~20米,像钢筋混凝土一样坚硬,而日军缺乏挖地道的机械设备,土木作业完全依赖铁锹、锄头等原始工具,挖掘难度非常之大。士兵们挖着挖着,铁锹、锄头常常被挖成断柄,直到珊瑚层被挖穿,下面出现了松软的红黏土,作业过程才变得顺畅了一些。

一次都未刷到要害

冲绳岛北部的土质与南部完全不同,挖坑道相对要轻松得多,但八原认为,南部坚硬的土质正是他需要的。

由于美军潜艇很早就对冲绳海域实施了封锁,使得冲绳岛难以获得必需的物资装备,在修筑地下坑道时,第32军基本就处于一穷二白的状态:既无水泥,也无钢筋和炸药。

缺了水泥钢筋,你就是挖了坑道,上面掉一发炸弹下来,还是够呛。要知道,坑道不仅用来藏身,更主要的还是防空袭和炮击。厚厚的珊瑚层解决了这一难题,它就像是给坑道做的钢筋混凝土盖子一样,就算是美军弹飞如雨,只要拿“盖子”一盖,就不用害怕了。

水泥钢筋虽然可以用珊瑚层代替,但坑道顶部总得用什么东西撑起来,否则很容易塌。

能想到的就是木头,冲绳岛南部没有大片森林,松林都集中在北部,于是,第32军便在北部森林给各部队划分伐木区,每个师团和旅团都要抽调数百人组成伐木队负责伐木。

松木伐下来了,得往南送。从北到南,有近65千米的路程,沿途没有铁路线,只能用卡车运输。第32军虽然配有卡车,像第24师团还有专门的运输联队,但在美军此前对冲绳岛发起的空袭中,岛上储存的汽油大部分都已被摧毁,第32军被迫利用甘薯中提炼的酒精作为燃料,这当然无法满足长途运输的需要。

研究来研究去,最后的办法仍是让各部队自己动手,用当地一种称为“塞比尼”的小型船只作为工具,从海上将木材运往各自位于南部的防御阵地。

莱特战役结束后,从莱特岛机场起飞的B-24轰炸机开始进行每天的例行侦察,飞行员一瞅,日军正从北向南运木头,马上就用机枪对船只进行扫射。日军不得不改在晚上进行水上运输,运输效率也由此大大降低,不过到1945年3月底,冲绳岛南部的地下坑道已基本就绪,各部队也早就进入坑道隐蔽。等到美军大规模登陆的那一天,第24师团和第62师团已在坑道内待了100天,第44独立混成旅团的时间短一些,也待了50天。

虽然美机每天都对冲绳岛实施航空侦察,但是美军并不知道日军主力到底在哪里,航母舰载机和舰炮只能从冲绳岛的表面一遍遍地刷过去,刷的次数多,却一次都未刷到要害,而且日军以珊瑚层当盖的坑道体系也确实可以有效抵御美军的猛烈炮火。

看到美军的16英寸舰炮拿他们的坑道毫无办法,长勇得意了,他专门在第32军军部的坑道旁竖了块牌子,上写:“天堂般的洞穴战司令部。”

第32军猜到了美军的登陆点,但是按照八原制订的方案,他们采取了不抵抗策略,没有对美军的登陆行动做出任何反应,其用意就是允许美军“充分登陆”,将美军“诱至得不到海、空军火力掩护和支援”的地方,再一举歼灭其登陆部队。

八原的部署本来应该是很完美的,然而就因为牛岛失于计算,结果还是在机场方面出了点不大不小的漏洞。当获知美军居然轻而易举地便抢占了岛上两座最重要的机场后,大本营不由得大为光火:机场费了牛劲才修起来,你们却说修了也守不住,要毁掉,以免落入敌人之手,可你们倒是毁啊,全都心急火燎地躲坑道里去了!把你们当块材料抬举起来,你们倒越发得意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不是?

收到大本营的电报,长勇又气又恼,脸上热辣辣地跟块火炭相似的。

在第32军军部,如果说八原算知识分子的话,长勇就是个莽夫。他早年在参谋本部坐办公室时就喜欢招风揽火,曾多次卷入军事政变,也因此受到审查,被下放到了部队。长勇最惊人的表现,也可以说是他的成名之举,是在日苏张鼓峰战役进入谈判阶段时,爬到苏军能看得见的山坡上睡大觉,还打着很响的呼噜。

靠着这个不知所谓的“搏出位”举动,长勇再次受到重用。他本人性情暴躁,打勤务兵、副官或下级军官的耳光是家常便饭,同时他还喜欢抽烟喝酒,嗜酒如命,在被派到冲绳担任第32军参谋长后,经常一个人坐在指挥所里,一边品着好菜,一边喝着纯正的苏格兰威士忌,一旦酩酊大醉,就会拿着指挥刀乱舞一通。

像绝大多数日本陆军将官一样,长勇性情偏执,崇尚进攻,并且容易将战略判断建立在自己的狂热之上,而不喜欢冷静客观地分析现实。他之所以同意八原的方案,一方面是出于对大本营忽视冲绳以及不能调来援兵的愤恨,另一方面是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但这并不表明他和八原之间取得了真正的一致。

现在大本营来了兴师问罪的电报,长勇便对先前的安排后悔起来。就在4月3日那天晚上,他主持召集参谋会议,提出就算顾及军长牛岛的名声,也应该立即发起一场大规模攻势,以日军擅长的夜间渗透和近战方式重新夺回机场。

抵抗转强

日本陆军指挥层做出决策时,一般都要举行参谋会议,听取参谋们的见解,然后采取举手表决的方式,决定议案是否通过。与美军相比,这种方式无疑赋予了参谋更大的权力。第32军的参谋普遍年纪轻,职务低,没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被这么一煽动,都纷纷举手表示同意。

年轻参谋中只有长野英夫少佐对发起进攻提出了疑问,但是他的意见很快就被其他人的口水给淹没了,其中航空兵参谋榊直道少佐最为踊跃,那样子仿佛只要一出兵,夺回机场便是滚锅中爆出一个豆儿,轻而易举的事。

眼看会议就要定调,一直默不做声的八原发话了。他毫不客气地指责在座的参谋们是眼高手低:“如果你们认为美国人将被我们打得措手不及,简直是完全的妄想!”

八原话一出口,立刻招来一堆白眼: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八原并不理会旁人的态度,他断言,如果第32军贸然进攻,不出几天,肯定会完全失去战斗力,精心修筑的坑道工事也将白白浪费。

你说完了?说完了。好,长勇腾地站起身,大声宣布,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这次进攻就算通过了。

半小时后,所有参谋着装整齐,佩戴着绶带勋章走进了牛岛的办公室。牛岛作为最高军事主官,可参加也可不参加参谋会议,但按照日本陆军的传统,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对决策程序进行干涉。现在既然大家都嚷嚷着要打,他也同意出动大部分兵力夺回机场。

八原仍不肯放弃,在师旅团长来领受命令时,他还试图进行游说,无奈木已成舟,在命令进入实施阶段后,再费尽口舌也无济于事了。

第32军定于4月6日对机场发动总反击,就在4月4日下午,航空兵转来侦察报告,告知在那霸南部海域发现有美军3艘航母、50艘运输舰在活动。八原情急生智,赶紧将这个情报呈报给长勇,并且告诉长勇,美军很有可能从那霸实施登陆,如果他还要坚持发动反击,就等于为美军从侧后偷袭创造了机会,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牛岛、长勇一听就蒙了。迂回包抄和偷袭是日本陆军的惯用战术,他们岂能不识其中厉害,于是只得临时取消反击行动。

如今能够差使第32军的不光有大本营,还有驻台湾岛的第十方面军,对第32军来说,那也是上级。听说4月6日的行动已经取消,第十方面军司令部马上向牛岛下达了新的反击命令。

这次的命令没有任何含糊,非常具体和明确,连时间都给牛岛定好了:4月8日。

牛岛虽然不像长勇那样鲁莽,但充塞在他脑子里的,也全是进攻至上的观念,躲在地下坑道里打坑道战实乃不得已。现在上司有令,说要拉出去打,那还有什么可迟疑的。牛岛随即签发命令,将4月6日的行动内容挪到了4月8日。

眼看就要出窝,4月7日下午,情报显示有数百艘美军舰船又在向那霸西边移动。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战争也是一种探险

日军利用冲绳独特的墓室构建成坚固工事。战场突然就变得险恶起来,看起来好像是累积起来的运气都透支了,其实是里面早就暗藏着阴谋

美军并不想在那霸进行二次登陆,舰船之所以移来移去,主要还是要选取一个适当位置,以便为南下的陆军地面部队提供火力支援。不过日军并不清楚这些,牛岛、长勇都感到自己的侧背有受袭之虞,不需八原多费口舌,已经签发的反击命令被迫再次搁浅。

取消反击行动,对牛岛来说其实是福,而不是祸。4月8日下午,当美军第24军进军至首里以北山区时,被嘉数高地挡了个正着。

嘉数高地两面是山,中间呈马鞍形,上面长满野草、灌木和小树,乍一看,既不高也谈不上有多崎岖,但日军在高山上构筑的防线却令人叹为观止,其复杂和完善程度甚至超过了硫黄岛。

冲绳岛山区的许多地方都有一些可用以藏兵和防守的天然岩洞,只要稍加改造,即可成为极难区分且易守难攻的防御堡垒,嘉数高地的有些岩洞非常大,里面能够容纳多达1000名士兵。此外,冲绳居民仍遵从中国习俗,坟墓大多为圆形建筑,日军不顾许多冲绳老年人的反对,强行将山间墓地也都改为机枪巢。

通过错综复杂的地道的连接,岩洞、坟墓与修筑的地下坑道结为一体,构成了连续不断的火力网。当天下午,美军便见识到了它的厉害,前线部队停滞不前。

一战时期,只要在前线挖上一条条壕沟,就可以阻挡敌军的步伐。现在随着飞机大炮坦克的加强,一方面,炸弹、炮弹、坦克履带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壕沟变成平地,另一方面,守军也必须建立起一道对付空中力量的屏障,所以防御工事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重大变革。从硫黄岛到冲绳岛的防守战,正是这一变革的具体体现。

直到碰了壁,美军才终于明白,原来岛上的日本人既没有逃走,也没有放弃抵抗,他们只是躲在了最难以攻克的地方,随时准备将前来进攻的美军打到遍体鳞伤。

嘉数高地扼守公路,是通往首里的关键要地,纵使进攻难度再大,美军也无法将其绕开。4月9日上午,第24军所属的第七师和第96师对高地发动了新一轮猛攻,但还是攻不上去。日军的防御阵地伪装得太巧妙了,美军飞机飞低至3米高,才看到4~5个暗堡,实际在那个区域分布的日军不少于5000人,可见隐蔽工事之多。

到傍晚时分,由于弹药耗尽,且伤亡惨重,美军前线部队报告:“敌人的抵抗转强。”巴克纳只得传令收兵,面对着日益增强的抵抗,他决定将原作为留船预备队的第27师也抽调到南部战场。

和尚道士的命

4月10日至11日,冲绳岛上连续暴雨,已经被炸弹深翻过的土地更加泥泞不堪,美军无法使用坦克助阵。在此情况下,一字排开的三个步兵师虽从高地两翼反复发起进攻,然而均无斩获。

在进攻中,巴克纳发现对方的火力一点儿不弱。防守嘉数高地的第62师团本身是一支轻型步兵师团,当时组建的目的就是反游击作战,所以没有配备重武器,火力不强、机械化能力不足是该师团的主要缺陷。不过八原却未雨绸缪,向大本营争取到了一支数量可观的炮兵部队,这些炮兵部队一部分来自于日本本土,一部分来自于中国东北。与此同时,八原还通过大本营调来了中将级的炮兵专家,组成第五炮兵司令部,对炮兵进行统一调度和指挥。

作为一支旅团规模的特种部队,第五炮兵部队辖有四个炮兵联队和三个迫击炮大队,炮兵联队主要使用150毫米榴弹炮和150毫米加农炮,迫击炮大队则装备了320毫米迫击炮,这种超级口径的龙头迫击炮可发射300千克的重磅炸弹,曾在硫黄岛战役中使用过,尽管它的实际破坏力并不是那么可怕,但听起来仍令人发怵。

第五炮兵部队将所有火炮隐藏在防御阵地的中心地带,集中起来对进攻嘉数高地的美军猛轰,几乎是弹无虚发。太平洋战争开始以来,美军还是第一次遭遇如此猛烈的轰击,至此,指挥层清楚地做出判断,即美军已进入日军主防御阵地的范围。

终于见着真人了。巴克纳决定继续保持对嘉数高地的压力,同时准备于一周后发起大型攻势,争取一举突破日军防线。

在发动进攻这一点上,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八原和长勇以及他们各自支持者之间关于反击的争论从未停歇过。八原虽然几次制止了长勇的冒险,但他在幕僚群中属于少数派,再怎么较劲,总有撑不住的时候。早在4月8日,在长勇的指示下,八原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制订了一个夜袭方案。

之前还要想办法钻到机场附近去打,现在美军攻到了门口,当然就不用跑那么远,只需让第62师团就近实施反击即可。长勇的意思,是将第24师团所属的第22联队派到前线,纳入第62师团指挥范围,同时让第62师团配合该联队全力出击。

八原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必定要失败的进攻——讲穿了,第32军就是和尚道士的命,跟福禄全不沾边,能不能守住洞口还得看运气,要跑出去砍人,十有八九反被人砍。为了减少损失,多留下点防守兵力,他暗暗叮嘱第62师团长藤冈武雄中将,可以少投点儿部队出去。

藤冈的主要精力用于防守嘉数高地,这时候要抽调兵力本来就很吃力,有八原为他做主,自然乐得顺水推舟。于是第62师团各部仍防守原有阵地,藤冈只调了师团的三个预备大队参与夜袭。

第24师团是从中国东北调来的关东军重型师团,该师团的特点与第62师团正好相反,它是为应付诸如日苏诺门罕战役那样的武装冲突而组建的,因此武器配备较为精良,不仅每个联队、大队乃至中队都有自己的炮兵部队,师团还有一个专门的运输联队。

要在东北平原与苏联人打机械化战争,第24师团再合适不过,但在夜雨天搞偷袭,就不如第62师团那么灵活了。在这次夜袭中担任主攻的第22联队便遇到了这种尴尬。联队长吉田胜中佐到冲绳岛还不满一个月,他在召集军官训话时不无忧虑地说:“你们将摸黑行军,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去,路不好走,敌人的炮火也会很猛烈。”

4月12日晚,第22联队采取鳗鱼型曲折行军方式,冒着大雨向前线进发。吉田胜要求对此次行动严格保密,一到达预定地点,即挖好掩体,并在天亮前将掩体伪装好。

吉田胜担心泄密,但美军事先并没有探知到夜袭计划的半点儿风声。在过去的战役中,美军很容易在日军的营地及尸体上找到有价值的情报资料,然而从贝里琉岛战役起,一直到硫黄岛战役,这样的好事越来越少。日军越来越重视保密工作,在撤退或失守阵地时,他们会烧掉所有无法带走的资料,之后别说文件,美军连尸体口袋里的日记本都很难找到了。

美军固然不知道日军当晚会发动夜袭,不过他们非常清楚,对方有拿夜袭和侧面机动当灵丹妙药的嗜好,因此一到晚上,舰炮打得甚至比白天还欢畅。第22联队不得不经常化整为零,以躲避炮弹,这使得行军队伍拉得很长,比“鳗鱼”更甚,指挥官很难进行控制。

除了进行轰击,美军支援舰队还不停地向岛上发射照明弹。一直摸黑走路的日本兵一时难以适应,很多人瞬间失明,队伍只得一会儿走一会儿停,很耽误工夫。

好不容易到了前线,吉田胜和他的部下都傻眼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指定的任务区域到底在哪里。

特攻年

第22联队对冲绳岛的地形不可谓不熟,而且行军时也带上了地图,问题是现在的冲绳早已面目全非。美军舰炮摧毁了岛上的许多村庄和树木,不管是凭记忆还是看地图,村庄和树木都是至关重要的标志物,当它们突然全部消失后,众人连自己的确切位置都搞不清楚,当然更不知道应该朝哪个方向突破。

第62师团的三个预备大队距离前线相对较近,才未在黑暗中迷路。当晚他们按计划到达了北部集结区,还没来得及修筑工事和掩体,就被照明弹的亮光给罩了个严严实实,随即美军的炮弹便呼呼地飞了过来。

三个大队,一个全军覆没,另外两个也折损了一半,残部失魂落魄地逃回日军防线之内。只有没能到达预定地点的第22联队因祸得福,暂时逃过一劫。

虽然事实证明八原的观点是对的,夜袭行动等于送死行动,但在得知第62师团未尽全力,乃是出自于八原的授意后,长勇还是暴跳如雷地将八原叫去痛骂了一顿。从此以后,两人的分歧和矛盾更加激化。

刚刚击退日军的夜袭,冲绳海面上的美国海军就听到了一个令他们无比震惊的消息。4月13日黎明,2000艘舰船上的扩音器都不约而同地喊叫起来:“注意,注意,全体人员注意!”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战争也是一种探险

美国陆军士兵在呼叫炮火支援。说句不分斤掰两的话,日军要是想出来向美军发动进攻,怎么着都只能是一个死,区别仅在于死相到底有多难看而已

要舰员们注意收听的内容是:“罗斯福总统逝世。再播一遍,我们的最高司令罗斯福总统逝世。”

许多年轻的士兵和水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到大,他们除了罗斯福,就不知道白宫还有别的人,尤其在这样的非常时期,罗斯福已成为引领他们走出困境和迈向最终胜利的一面旗帜。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旗帜怎么可能说倒就倒?由于太多人对罗斯福逝世的消息提出质疑,特纳不得不亲自出面,对这一消息予以证实。

就在4月12日中午,吃过午餐的罗斯福总统让画家给他画一幅水彩肖像。过了一会儿,他闭上眼睛低声说:“我头痛得很。”说完便倒下失去了知觉。两个多小时后,这位旷世巨人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

华盛顿传来的噩耗亦使位于关岛的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大受震动。尼米兹的心情十分沉重,虽然那次与罗斯福的最后见面,已经让他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可他还一直心怀侥幸,认为总统至少可以活到盟军全面获胜的那一天。

美国是一个自由的社会,尼米兹对罗斯福的一言一行也不是全都拥护和赞同,然而毋庸置疑的是,罗斯福始终对海军建设贯注着巨大的热情,甚至于如果没有他的支持,尼米兹未必能得到施展抱负和宏图的机会。

斯人已去,只有他的音容笑貌以及亲切、友好的态度仍浮现在眼前。尼米兹在写给夫人的信中说:“罗斯福逝世)就我来说,我深深感到这是我个人的损失。”

这是让尼米兹备受煎熬的一段日子,坏消息接踵而来。由于地面作战遇到挫折,支援和掩护舰队都只能继续停留在冲绳海面,面临的危险也相应大大增加。

1945年被一些日本史学家称为“特攻年”。在冲绳战场,只要天气情况允许,特攻机的小规模袭击和一般空袭几乎天天不落,每隔几天,丰田还会发动一次类似于海啸式的“菊水特攻”。4月6日至7日发动的第一次“菊水特攻”被称为“菊水一号”,在那次作战中,出击日机共被击落335架,约占出击总数的48%。其攻击之疯狂以及损失之惨烈,不仅令前线官兵为之失色,就连曾担任过驱逐舰队司令的现任首相铃木贯太郎也坐不住了。

铃木出身于海军,他认为日本海军与陆军是有区别的,日本陆军打仗就是两个字——“玉碎”,而海军用兵的惯例是将九死中求一生作为限度,因此他把军令部的参谋们召到自己的官邸,谈了自己对“菊水特攻”的看法:“全然没有生还希望的用兵,在严格意义上很难说是作战,关于这一点,应予以考虑。”

首相的话并没有对前线作战产生任何影响和作用。说到底,在资源枯竭且飞行员技术极其低劣的前提下,除了特攻战,日军大本营实在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樱花弹

4月12日至13日,也就是岛上日军实施夜袭的同一时期,丰田发动了“菊水二号”。

在“菊水一号”中,由于损失的飞机来不及补充,参与“菊水二号”的飞机数量明显减少,总共是392架飞机,其中特攻机202架。为了弥补飞机数量不足的缺陷,日军在攻击战术上做了一些改进,以前都是特攻机直挺挺地僵尸一样往上冲,现在改成先用战斗机吸引美军战斗机,等美军战斗机燃料耗尽,返回航母加油时,特攻机再飞至舰队上空进行攻击。

此外,日军还大量准备了“樱花弹”等新的自杀式武器。之前美军曾注意到,在几架双引擎日机的机身下装有两个很小的襟翼。一开始他们没搞清楚这是做什么用的,后来经过研究才发现,这两个小襟翼居然就是“樱花弹”的旋翼。“樱花弹”其实是一种由双引擎轰炸机运载的单人驾驶滑翔机,远远看去,就像装了小翅膀的鱼雷一样。当接近攻击目标时,“樱花弹”即脱离母机的挂弹装置,由飞行员操纵着,依靠惯性和滑翔能力撞向攻击目标。

“樱花弹”装有800千克高爆炸药,如果真的撞到舰船上,杀伤力不可低估,不过能撞到舰船的机会其实并不多,整个冲绳战役中,只有四艘驱逐舰被“樱花弹”击中,而据日本东京电台透露,日方总共使用了300发“樱花弹”。由此可知,大部分“樱花弹”没有击中目标,中途就掉海里去了,这使美国海军对“樱花弹”有了新的认识,称之为“八格弹”,意即“蠢弹”。

尽管“蠢弹”的实际作战效能并不突出,但在初期却让美国海军着实感到恐怖。在4月12日的“菊水二号”作战中,“艾贝尔”号驱逐舰就被“樱花弹”拦腰炸成两截,当即沉没。另一艘驱逐舰也被“樱花弹”击中爆炸。

经过“菊水二号”,日军以损失飞机205架的代价,共击沉美军驱逐舰、登陆艇各一艘,击伤包括战列舰、驱逐舰在内的各式舰船13艘,许多海军官兵在空袭中被打死打伤。

舰船倒也罢了,沉了可以再造,关键是官兵们为此而流的鲜血。尼米兹对部属的伤亡痛彻心肺,在每天给夫人的家信中,他都提到了这种痛苦的心情。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战争也是一种探险

美军在读谷机场缴获的一架“樱花弹”。它的舱门从里面不能打开,也没有起落架,无法驶回基地降落在跑道上,这就决定了驾驶“樱花弹”的飞行员从开始飞行的那一刻起,就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巴克纳可以及早结束岛上作战,美军舰队就不用白白地在海上挨炸,到底岛上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毫无进展呢?尼米兹很想就此问一问巴克纳,但他非常清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向来也很少干涉前线将领的指挥,这使得他内心十分矛盾和纠结。

在击溃日军的夜袭后,岛上的美日两军主要进行的是炮战,以炮对炮,你轰我,我轰你,似乎不见巴克纳有什么积极的措施。唯一能使人得到一些安慰的是北部战况稍算顺利,海军陆战队克服重重困难,占领了除本部半岛以外的大部分地区。4月16日,经过三天激战,陆战队又攻下了怪石嶙峋的八重岳。站在八重岳的山上,整个本部半岛一览无余,至此,北半部的战斗实际已经结束了。

美军并不了解牛岛的具体部署,不知道日军主力全在南部,北部只有两个大队,而且南部防御体系之复杂也非北部可比。指挥层所掌握的情况仅仅是,北部都快要“结账”了,南部还没有一点儿眉目,连究竟鹿死谁手都还说不清楚,这怎么能行?

企盼中的速战速决变成了海陆两方面的消耗战,而且眼看着有演变成另一个瓜岛战役的趋势。4月16日,海军陆战队司令范德格里夫特带着两名幕僚来到关岛指挥部,请求尼米兹能派他去视察冲绳,以便亲自解决那里出现的问题。

尼米兹没有同意,他让范德格里夫特先视察关岛和硫黄岛的部队,表面的解释是冲绳岛战斗激烈,危险性太大,任何高级官员都不能随便冒险前往。范德格里夫特是如此,其他人也一样不能破例——要是可以去,他尼米兹早就去了。

内心深处,尼米兹一方面仍不想打破自己不轻易干预前线作战的惯例,另一方面,他也必须顾虑到,范德格里夫特代表着陆战队,而现在岛上的陆战队又归巴克纳指挥,派范德格里夫特登岛,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对巴克纳指挥上的某种不放心。尼米兹希望能够一碗水端平,以免引起海陆两军之间不必要的纠纷。

可是形势的发展却不容许尼米兹如此气定神闲。就在4月16日当天,丰田实施了“菊水三号”作战,共出动飞机498架,其中特攻机196架。出发前,特攻队员举行了祝酒和祷告仪式,随后他们便从九州岛和台湾岛的机场起飞,在“零”式和其他轰炸机的护航下,朝冲绳海面的美军舰队袭来。

不沉之舰

“菊水特攻”中的日机被称为“浮着的菊花”,这次它们选择了集中攻击外围担任雷达警戒的驱逐舰以及各种小船。原因是后者不仅数量多,而且不像航母和战列舰那样,周围有一大群战斗机护卫,属于舰队中最为薄弱也最易受到攻击的部分。

上午8点,“拉菲”号驱逐舰率先发现日机的到来,它立即发出预警,并引导舰载机前去拦截。“拉菲”号遭到特攻机群犹如鬣狗一般的轮番攻击,尽管水兵们使出浑身解数,全力以赴地对空射击,但来自不同方向的特攻机太多,前后竟然多达22架,实在难以兼顾。

“拉菲”号一共击落了22架特攻机中的9架,但被另外5架撞中,还中了4发炸弹。军舰燃起熊熊大火,喷出的火焰和浓烟高达60米,后半部的火炮全部被炸毁,舰员也死伤了近三分之一。

经过损管队的努力,身负重伤的“拉菲”号不仅没有沉没,还独自开往庆良间列岛进行了维修。它因此赢得了“不沉之舰”的荣誉,成为美国军舰中摧不垮打不烂、福大命大的“拉坚强”。

在“菊水三号”中,美军被击沉运输舰和军火船各1艘,包括“拉菲”号在内,共有5艘不同类型的大小舰船被击伤,日军则为此损失了182架飞机。

就日机出击的数量和第五舰队庞大的体量而言,特攻机撞击成功的比例并不高,美国海军也远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问题是它对官兵的士气影响很大。

空袭的常规,是掷炸弹、放鱼雷,然后飞行员和战机一起返回。特攻战却从根本上改变了这一常规:飞行员和飞机居然可以被当作炸弹投下去!

这种情形下的作战甚至已超越了通常所说的殊死战斗的界限,增加了一种咄咄逼人的精神因素,毕竟,迎击一个誓死决战的敌人是一回事,自己遭到一个不惜与你同归于尽的敌人的攻击,又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在冲绳作战的各舰官兵还不至于被吓倒,但心里多少都有些忐忑不安。作为第五舰队最高指挥官,“活机器”斯普鲁恩斯向以冷静闻名,但现在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致电尼米兹:“敌人拼死空袭的技巧和效果,以及对舰只击沉击伤的比率都很高,应该使用一切手段来防止进一步的攻击!”

斯普鲁恩斯所说的“一切手段”,就包括派李梅指挥的陆军航空队去破坏九州岛和台湾岛的机场。可是那一带的机场不仅多而且散,且有高射炮严密防空,要予以彻底摧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另外当时李梅奉命攻击的重点区域也不在九州岛和台湾岛。

海军作战部长金格对此很有意见,认为海军做出巨大牺牲,完全是为了支援在冲绳岛上作战的陆军,然而陆军却似乎并不关心海军官兵的安危。他声称,如果陆军航空队不支持海军,他就让尼米兹撤离舰队,大家一拍两散。

金格所说的自然都是气话。尼米兹也希望在发动大型攻势后,能够一举打破冲绳岛南部的僵持局面,为此他要求第五舰队对巴克纳的陆上行动予以全力支援。

4月19日,经过10天准备,巴克纳终于下达了大规模攻击的命令。

陆军对进展缓慢已经做过一番分析,第24军军长霍奇中将预计,在冲绳岛南部,应该有6.5~7万日军藏在洞里,所以“这仗确实难打”。至于解决之道,“除了一码一码地把他们炸出来外,没有别的办法”。巴克纳所做的准备,主要就是集中炮兵部队和积蓄弹药,以提升火炮的打击力度。

早上5点40分,特纳支援舰队的6艘战列舰、6艘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驶近冲绳岛,首先用舰炮猛轰日军防御体系。6点,陆军集结的27个炮兵营,总计324门重炮,对日军前沿阵地展开了长达40分钟的轰击,1.9万发炮弹飞上了日军阵地。在太平洋战争中,就一次炮击而言,这次是最猛烈的。紧接着,650架美机乌云压顶一般覆盖日军阵地上空,大量炸弹以及在硫黄岛战役中建立殊勋的凝固汽油弹被丢了下去。

直到巴克纳想要的火力效果完全达成,第24军的三个步兵师才向嘉数高地发起冲锋。一开始他们推进了500~800米,但随后情况就不对了。

在美军轰击时,日军都躲到了地下坑道里,等到炮火延伸,地面部队正式展开攻击,他们就进入阵地作战。因此虽然美军实施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轰击,但日军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硫黄岛战役的增强版

长勇盲目发动的“4·12夜袭”以及之前连续的炮战,都使得防御嘉数高地的第62师团实力大损。截至美军大举进攻前,该师团已经损失了35%的兵力和39%的火炮。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第62师团获准将预备队残部全部投入一线作战,师团各部的防御范围由此缩小,防守压力也大为减轻。

第62师团由日本“华中派遣军”组建于中国山西,是岛上日军中唯一一支有实战履历的部队,其主体均为侵华老兵,作战经验丰富,且顽强凶悍。在高地争夺战中,他们寸土必争,不肯放弃每一座山头、每一座暗堡、每一条坑道,甚至每一块岩石。

美军几乎难以找到对方的防守漏洞,因为一旦哪个地方出现漏洞,日本兵就会不顾一切地冲进来予以弥补,根本不管自己是不是会在那里被打成筛子。

在日军的顽强抵抗下,美军一次又一次的攻势都化为泡影。一位美军将领说,冲绳战役让他联想到了凡尔登战役中的德军。德军虽然在凡尔登战役中失利,但其战术仍旧表现出机动灵活、协调一致的特点。防守高地的日军也一样,美军一支先头部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一座山脊上的日军防御工事予以分段摧毁。登上山头后,他们满以为可以顺利下山,继续往前冲,没想到的是这座山的阴坡还有防御工事,而且数量和攻克难度丝毫不比前面的阳坡少。

当天三个步兵师都冲得很猛,但无一例外均被击退。伤亡最重的是步27师,配合该师向高地猛冲的22辆坦克也全被击毁,可想而知战斗之惨烈。到黄昏时,第24军的死伤和失踪人数已达720人。

激烈的战斗整整进行了五天,美军的战果可以用微不足道来形容,每天的进展只能用米甚至用尺来计量,而这还要靠成打的牺牲和以升计数的鲜血来换取。可以明显看出,现在的冲绳战役已经偏离了与瓜岛战役形似的轨迹,要知道美军在瓜岛上作战并没有这么困难,某种程度上,它更像是硫黄岛战役的增强版——日军的兵力和要争夺的面积比硫黄岛上还要多得多。

岛上僵持局面的延长,使得第五舰队只能继续在冲绳岛附近海面上忍受自杀式攻击的袭扰。4月21日至22日,丰田发动“菊水四号”作战,共出动飞机317架,其中特攻机131架。

与前面三次菊水作战不同的是,由于损失飞机和飞行员太多,来不及补充,“菊水四号”不仅出击规模降了下来,原先的白天攻击模式也不得不改为夜间攻击,以降低自身的损耗。

白天容易发现目标,晚上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好辨别了,在这种情况下,日机的攻击效率自然会打折扣,只是空袭对美军情绪上造成的影响还是一模一样。

面对自己舰船遭受的损失,急脾气的特纳认为陆军在打法上太过保守。他向巴克纳提出建议,要求在冲绳岛南部的日军防线背后发动一次两栖进攻,以打破岛上僵局,并提前派出运输舰在冲绳岛南部海岸活动,准备帮助进攻部队实施登陆。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战争也是一种探险

经过炮火的重复洗刷,地面已经没有明显的堡垒或工事,威胁主要来自地下

特纳与海军陆战队做过无数次配合,他所提出的向翼侧运动战术,也正是陆战队在作战中追求效率的集中体现。可是他的建议遭到了巴克纳的拒绝。

巴克纳出身于军人世家,父亲是美国南北战争时的南军战将,他本人毕业于西点军校,性格刚猛且极富毅力。据说他为了训练自己不戴眼镜就能看书,他常常斜着眼睛看东西,参加阿留申群岛战役时,他更是不畏艰苦,曾睡在一张单薄的草席上,上面只盖一条被单。

但是对一名优秀将领来说,光是勇毅坚忍还是不够的。作为一名典型的美国陆军将领,巴克纳更倾向于有条不紊地向前挺进,他主张谨慎用兵,反对冒险,对陆战队的战术打法也有一种本能的排斥。

虽然遭到巴克纳的反对,特纳的想法仍在巴克纳的第十军团引起不小反响和共鸣。不仅军团参谋部支持这么做,就连一些陆军战地指挥员也表示赞同。

步77师曾参加过莱特战役中的奥尔莫克港登陆,那是麦克阿瑟在指挥艺术上的一大生花妙笔。该师尚未投入冲绳岛战斗,师长布鲁斯少将便向巴克纳毛遂自荐,要求让77师在冲绳南部海岸登陆,重演奥尔莫克港登陆的精彩场面。

可惜巴克纳不是麦克阿瑟,布鲁斯的请求同样未获批准。巴克纳给出的理由是:冲绳岛南部不是奥尔莫克湾,那里的暗礁太危险,海滩也不够宽广,不适于装卸给养,一个师的兵力在此处登岸会比较困难。同时由于沿岸多峭壁,易守难攻,到时步77师就算建立了滩头阵地也难守住,反而会被优势日军团团围困。

巴克纳的谨慎当然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但实在有些过了头。事实上,日军最害怕的正是美军可能从他们的后方实施登陆。前面牛岛、长勇两次被迫取消反击计划,都是顾忌美军会开辟第二战线,用牛岛的话来说:“如果真的那样,就会立时结束战斗。”

八原事先有针对性地在冲绳岛南部进行了兵力部署。除第62师团朝北面防守外,第24师团面向西南海岸线,第44独立混成旅团面对东南海岸线,都是出于类似的考虑。

至4月22日,第62师团已损失了一半兵力,北面防线变得千疮百孔。为了进行补救,八原拿出了两个方案,一是将第24师团、第44旅团北挪,以支援第62师团;二是索性放弃北防线,让第62师团南撤到首里防线进行防守。

选择第二方案,八原心有不甘,若是取第一方案,万一美军真的从南部登陆怎么办?

钟不叩不鸣

八原判断第十军团已经有六个师登陆冲绳,可是部署在南部一线的仅有三个师,这使他相信美军下一步必然会在东南海岸登陆一个师或更多的兵力,那样的话,日军将被迫两线作战。

八原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于是决定去向长勇讨教。这是八原第一次就作战问题请教长勇,此前两人曾多次发生过激烈争执,然而纠结之下,八原也只好把自个儿的脸皮当牛皮象皮用,而不再当鸡皮猫皮使了。

长勇尽管大多数时间鲁莽冲动,但为人倒还有真诚的一面,看到八原登门求教,并没有摆臭脸说怪话,而且他决断力很强,考虑问题不像八原那样思前想后,犹豫来犹豫去。

长勇毫不犹豫地告诉八原,应该立即增援第62师团。至于美军会在冲绳岛南部登陆的假设,他认为不是不可能,不过到时再做出反应和调整也不迟,一来第24师团可以很快掉转过身,依靠洞穴工事进行防守;二来要让第五炮兵部队掉转身对滩头实施炮击,也不是很难做到的事。

长勇快刀斩乱麻式的指点迷津,让八原茅塞顿开且感激不尽。他赶快对防线进行重新部署,将第24师团、第44旅团的部分兵力北移至第一线。

这时的尼米兹也改变了主意。范德格里夫特结束在硫黄岛的视察后,突然接到了尼米兹一起去冲绳岛视察的邀请,这让毫无心理准备的范德格里夫特感到很是惊讶。

尼米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但也必须视情况而定。巴克纳的大型攻势已经证明无法改变岛上的僵持局面,他不能再坐视下去了。

4月22日,尼米兹和范德格里夫特搭乘C-47运输机,在12架战斗机的护卫下飞往冲绳岛。第二天,两个人会同斯普鲁恩斯,一道对岛上美军已占领地区进行了视察,接着又同第十军团的陆军指挥官讨论了战局。

尼米兹从中了解到,由于巴克纳拒绝采纳特纳等人的意见,海陆军之间已经逐渐产生出敌对态度,而且这种情绪和摩擦正变得日趋严重。

人有奇法,我有妙招,在战局陷于僵局的情况下,使用两栖进攻的战法,在敌人防线后面寻求突破,这有什么不对?没错,登陆的陆军部队被压制在南部滩头或遭遇较大损失的可能性也很大,然而唯其如此,陆军才有办法加快推进速度,从而使海军的支援舰队从令人生畏的特攻战中及早脱身。

尼米兹诧异于巴克纳的固执态度,他甚至怀疑,巴克纳之所以满足于这种按部就班的缓慢推进战术,只是为了减少陆军伤亡,而根本不顾海军支援舰队的安危。

范德格里夫特对在日军侧后实施登陆的方案也举双手赞成。尼米兹就此希望巴克纳多听听海军和陆战队方面的意见,没想到巴克纳却说这只是一场地面作战,言下之意,冲绳岛上的战斗是陆军的事,不需要海军插手过问。

巴克纳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立刻激怒了尼米兹。他冷冷地回敬巴克纳:“是的,这是一次地面作战,但问题是,我每天都要因此损失一艘半军舰!”

尼米兹仍坚持认为,怎么打是前线指挥官的事,他可以不予干预,然而有一点他得跟巴克纳讲清楚:“如果五天内这条战线不能取得突破,我将抽调别的部队来,这样我们大家才能出去,不受这些可恨的空袭之害。”

临阵换将素为兵家所忌,不能轻用,可是万不得已,尼米兹也只能这么做。

钟不叩不鸣,鼓不打不响,巴克纳终于从尼米兹的语气和脸色中感受到了压力。他同意在冲绳岛北部战斗接近尾声的情况下,将陆战一师和六师调到南部战场加强正面进攻,同时保证对战术进行改进。

不过巴克纳始终不肯采纳侧后登陆的方案,他认定,只要美军在南部海岸登陆,不管采取什么样的登陆方式,都将付出巨大代价。海军要予以支援,不是提供登陆艇,而应该用更大规模的舰炮火力,将敌人从据点中轰出来。

尽管尼米兹仍有保留意见,但为了弥补海陆军之间已经出现的裂缝,他还是接受了巴克纳的让步。

回到关岛,一向不喜欢跟新闻界打交道的尼米兹破例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会上他特地赞扬了陆军的非凡表现,对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在冲绳海做出的牺牲则选择了避而不谈。在军队内部,尼米兹也对陆军的战术予以肯定,指出巴克纳不同意开辟第二战线的判断不无道理,因为位于首里防线北部的美军炮兵部队尚无法覆盖南部海滩,自然也不能为登陆部队提供火力支援,而单靠舰炮火力是远远不够的。

尼米兹的这番话,或许言不由衷,或许对陆军过于迁就,但尼米兹自有他的处世之道,他坚持认为,现在的首要前提是保持军种间的和谐一致,只有团结一致,才能帮助美军走出困境。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战争也是一种探险

尼米兹视察冲绳岛。从左至右分别为斯普鲁恩斯、尼米兹和巴克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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