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名臣——郭崇韬

郭崇韬

郭崇韬（？～926），后唐大将。字安时，代州雁门人。初入李克用军，为李克脩帐下亲信，后来李克用升为教练使。郭崇韬廉洁、干练，办事机警，善于应对。他曾为后唐的建立和巩固作出了重大贡献，并助后唐占据了“天府之国”的巴蜀地，但因位高一时，渐生谤怨，加之贪欲滋生，最后死于奸人之手。

一、运筹帷幄 决胜千里

郭崇韬参军后一直是李克用的部属，曾与好友孟知祥一同任中门副使，参与管理机要。其时李克用与朱温争夺中原地盘，朱温势力强大，于天祐四年（907）称帝，改国号为梁，史称后梁。李克用与其长子李存勖一直与朱温分庭抗礼，打着恢复大唐的旗号连年征战。龙德二年（922），郭崇韬跟随李存勖出征镇州（今河北石家庄附近）时，契丹忽然兵临新乐（今河北省西部），这一意外的情况，使李存勖及其将士产生恐慌，他们担心腹背受敌，众将领都请求撤退，李存勖犹豫不决，这时郭崇韬提议说：“契丹王阿保机是为掠夺财物而来的，并不是与朱温友好结盟来攻打我们的。据了解目前进驻新乐的是阿保机的先头部队，人数并不多，而我方军队刚刚打了胜仗，威振北方，士气正旺，我们应该乘胜进军，契丹见我阵容强大必然逃走。如果我们不战而退，契丹大军也会随之而来。”李存勖觉得他的分析颇有道理，于是带兵出击契丹。契丹军果然接战不久就扔下死伤的兵将逃走了，原来他们是在进行火力侦察，有利则进，失利则退。

第二年，李存审攻克镇州后，派遣郭崇韬去清点府库。管理人员拿出珍贵的东西贿赂他，他拒不接受，自己却掏钱买了一些书籍。同年，李存勖在魏州（今河北、河南、山东交界）称帝，后称庄宗，国号唐，史称后唐，改年号为同光。郭崇韬被任为检校太保、守兵部尚书，充枢密使。这时后梁的军队攻占了卫州（今河南淇县境），并且不断蚕食后唐的辖地，而后唐的主力部队正在南面郓州一带（今山东菏泽地区东北部）。梁军切断了水路，所以消息不通，难以调动，而魏州城中因建国不久，无力抗拒，军队和士民都有悲观情绪，认为虽然有了皇帝，但未必能长久下去。郭崇韬更为此而寝不安席。

不久，梁国军队又急攻杨刘城（今河南偃师南），直接威胁到了唐国的存亡。庄宗李存勖登城四望，一筹莫展，这时郭崇韬向他建议，打通水路，并且立栅予以保护，一来与主力部队取得联系，可以随时决定进退，二来保证粮运畅通，可以安定军民。庄宗同意后，郭崇韬便率领一万兵将连夜出征，在敌军控制的地段住下来，派出敢死队向敌军挑战，将控制水路的敌军引到别的地方去交战，让他们坚持三天。郭崇韬则带领将士占据渡口，并且抓紧时机立栅筑坝。他们昼夜不息地取石运土，郭崇韬与士卒一起劳动，累了，就在草苇间躺一会儿。一次他觉得胯间冰凉，爬起来解开裤带一看，原来是一条蛇钻了进去，连左右的人都大吃一惊。

三天过后，梁军大部队到来，而堤坝尚未完工。郭崇韬率领将士坚守低矮的坝垒。梁将王彦章、杜晏球率众攻击。郭崇韬连续作战，四面反击，哪里危急他便到那里。但是由于沙土松散，泥水未干，唐军渐渐不支，多有伤亡，正在这时，庄宗带领亲军（卫戍部队）赶来援助，结果，梁军败退，同时也解除了杨刘之围。这次筑坝通路、解救杨刘的战役，虽然规模不大，持续的时间也不长，但是，对于新建的唐国来说，却在军事上具有巨大的转折意义，此后唐军连连获胜，日益发展。

不久，梁将康延孝投降唐军，郭崇韬把他请到自己的卧室里促膝相谈，详细询问梁军的管理现状以及今后打算。康延孝说，梁军已经部署分四路出击唐军，作了具体安排，目前正在暗暗的进展之中。登基不久的庄宗皇帝一听这一消息便忧虑不安，立即召集武将文臣商议对策。宣徽使李绍宏建议：放弃郓州，以此为代价或条件，与梁国签订互不侵犯的盟约，划河为界，各守一方。庄宗听了这一建议沉默不语，因为他不愿割地求和，苟且偷生。

散朝后，庄宗在自己的寝室内单独召见郭崇韬，征求他的意见。郭崇韬说：“我没有读过经史典籍，不能以古人来比今天的事情，只能就眼前的形势作一分析。陛下您这些年来出生入死地征战沙场，常常衣不解甲而生虮虱，食不甘味而身亏体弱，为的是雪国耻报家仇，如今终于当上了皇帝，但是仅仅占有汶阳尺寸之地，如果连这么点地方也守不住，哪能再去打天下呢！如果与梁国划河为界，我们的地盘更小了，赋税收入也就更少了，哪有力量再图进取呢？我自从听了康延孝的话以后，仔细对比了敌我的军事力量。我认为不出今年，一定能决出雌雄来。眼下敌兵有两大计划，一想占据郓州，攻取汶阳，二来围困杨刘，夺我立足之地。据此，我建议采取以攻为守的策略，陛下您亲自出征，直接去攻打他空虚的都城汴州，我带留守兵员守住邺城，确保杨刘。如果您能一举俘获梁国皇帝，他的兵将自然会全部投降。这一计策不出半月便见分晓。再说今年庄稼歉收，我们的军粮也就只能维持半个月左右时间了，如果不用这一策略，我也就没办法了。我听说傍大路三年盖不起房，就因为说什么话的人也有，如今之事，就在于您的决心了。”庄宗高兴地挺身而起说：“你的话正合我的心意。大丈夫做事，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咱们就这样决定了！”

五代《江行初雪图》

当天庄宗便给全军下令，将所有家属遣送地处后方的魏州，一为保证他们的安全以防万一，二为激励将士破釜沉舟的决心。就连皇帝本人也与皇后洒泪而别，然后率领大军出征，结果生擒敌将王彦章，攻克了汴梁，杀了梁帝，收降了大将段凝，夺得了全面胜利。这一进程中的第一步都是按郭崇韬的既定方略实施的。

二、忠心事主 西取巴蜀

庄宗进入汴州（今河南开封）后，举行了郊拜典礼，赏赐功臣。郭崇韬以侍中、枢密使兼领镇、冀二州（今河北石家庄附近河北中南部）节度使，进封赵国公，食邑二千户，并赐铁券，饶恕十次死罪。其地位仅次于皇帝，权力达于朝廷内外。他以一贯的忠诚为皇帝谋划，依据规矩办事，所以受到士族及皇族的好评。进入汴州之初，梁朝的一些大官上将曾给他贿赂，他也收下了，亲友见他一反常态，便劝他拒绝收礼，他说：“我的职务将相兼备，俸禄上万，根本不缺少什么。只是梁国原先就贿赂成风，送礼的这些人原先都是敌对的死硬分子，现在要他们改换门庭，转变立场，也不容易，如果拒绝他们，他们必然产生畏惧心理，甚至敌视于我。现在把这些东西放在我家里，我们不动用，也如收回国库一样。”后来朝廷又举行郊拜典礼时，他把所收的礼品全部交给皇帝，皇帝用作奖品，奖赏了众人。

庄宗听了一些近臣的意见，把各地给朝廷的贡品收入内库（皇家专有），结果他私人的库里像山一样堆积着珍奇宝物，而公家因库存太少而给军队的赏赐不足。郭崇韬奏请拿出内库的东西来充公助赏，庄宗嗯嗯啊啊地应着声，表现出十分的不情愿。其时天下已定，庄宗逐渐转向奢华，为所欲为。仿照长安的三宫六院，派人到全国各地选择美女，不问其出身高贵还是下贱，只要有点姿色便收进后宫。

同光三年（925）夏天，庄宗想盖一座专门避暑的大殿，但恐怕郭崇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他进谏制止，于是便想到先与他通通气，对他说：“今年天气分外炎热。以往五六月间打仗时，白天骑马头顶着太阳也感觉清凉，夜晚住在随处找到的房子往往有蒸汽，也无所谓，如今住进了深宫大院，却不耐暑热潮湿了，这该怎么办？”庄宗的本意是启发郭崇韬主动提出兴建楼殿的建议来，至少是不反对新建。但是郭崇韬却说：“那时候陛下废寝忘食，一心想着战事，无暇顾及天气的冷热；现在天下太平，不愁征伐，只想享受，即使有百尺高楼，九重大殿，也难以忘却炎热。希望陛下多想想艰苦创业的时候，那么今天的炎热也会变成清凉的。”一番话说得庄宗默然无言。然而庄宗身边的大臣却不待有令，便动工兴建大殿，郭崇韬奏请停工，但庄宗并不采纳他的意见。

郭崇韬清楚自己位高权重，担心受到他人的倾轧、谋害，对他的儿子们说：“我辅佐皇上已大功告成，现在受到一些奸邪小人的排挤，我想辞官隐退，或者再回老地方常山（今河北正定）去当一镇之长。”他的儿子郭廷海说：“您的功名到了这步田地，一旦失去职位，便是神龙离水，必为蝼蚁所制，应该再仔细想想。”他的好友及昔日部下听到他有辞退的想法时，劝他说：“你的功勋最大，即使有人给皇帝进谗言，也不可能离间。这个时候，你应该提出辞去要务的请求，皇帝肯定不答应，这样你就有了辞避之名，可以堵住那些奸臣小人的嘴了。另外，皇帝现在还没有正式立皇后，听说魏国夫人刘氏得到了皇帝的宠爱，你应该极力表示赞成册立魏国夫人，皇帝一定会很高兴，今后你还能取得她那一方面的帮助，别人能把你怎么样？”郭崇韬认为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三次上表请求辞退枢密的职位，皇帝果然不答应。他又密奏请立魏国夫人为皇后，刘氏便成册封正位。此后他又针对当时的国家形势，写出兴利除弊的二十五条政令，上奏庄宗批准后执行，颇得人心。然而宦官仍然对他有所诽谤，他终于辞掉了兼领地方节度使的职务。

唐青釉褐彩诗文壶

同光三年（925），西蜀王衍自立为王。庄宗与郭崇韬商议讨伐之事。郭崇韬因受到宦官的倾轧，正想找机会再立大功使他们无话可说，于是主动请求协助庄宗的长子继岌出征。当时继岌年纪还小，郭崇韬建议担起元帅之名，以树立他的威望。于是便任继岌为都统，郭崇韬为招讨使，于九月十八日出军西征。临行时庄宗设宴为众将领饯行，举起酒杯嘱咐郭崇韬：“继岌从未学习军政，你跟着我征战了多年，征西之事就全托靠你了。”

郭崇韬率军进入蜀境后，采取先礼后兵的策略，给各州府传去书檄，随后带兵到州府，结果许多州府不战而降。大军既得兵力，又得军需粮草，从未感到匮乏，而声威更大。蜀主王衍亲率五万兵将到利州，派出三万人抵抗大军。郭崇韬派康延孝、李严率三千精锐骑兵出击，双方在三泉（今四川龙安）交锋，蜀军大败，斩首五千多级。王衍听到消息后便放弃了利州，逃回成都。此后又有许多州府主动送来符印表示投降，最后王衍也派人请降，打开成都的城门欢迎继岌和郭崇韬及其将领。这次西征从出发到入据成都，共七十五天。对如此神速获胜的出征，当时就有评论说，如板走泥丸，前所未闻。

三、建盖世功 死奸臣手

然而，就在郭崇韬胜利进军的时候，却有人对他由嫉妒而怀恨在心了。

那时军队出征，将帅分别建府（营帐），各有各的幕府（文职人员）。这次西征时，庄宗不放心他的儿子，便派宫中的官员李从袭、李廷安、吕知柔三人任都统府纪纲，协助都统管理军队，均为文官。一路上，他们看见招讨使郭崇韬的幕府特别忙碌，特别是入蜀之后，将吏出出入入，投降的人争先恐后地送贿赂，而都统府却十分冷落，只有大将才去参见一下。于是李从袭等人大为嫉恨。蜀中六军使王宗弼投降以后，也同样先到郭崇韬府中去送贿赂，而且又请郭崇韬住进自己的府第，选出妓妾、珍宝玩物送给郭崇韬，同时还与郭崇韬的儿子策划，以蜀中三老士族的名义，奏请继岌批准郭崇韬为蜀帅。继岌看到呈状（奏章）后对郭崇韬说：“皇上十分看重你，哪能让元老之辈抛弃在这蛮夷之地呢？再说我也不能决定此事。”李从袭等人背后对继岌说：“郭崇韬收买蜀地的人情，居心叵测，你应该有所防备。”于是继岌对郭崇韬产生猜忌，随时注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庄宗派宫官向延嗣带着诏书到西蜀催促班师，郭崇韬没有到城郊去迎接，向延嗣心中愤愤不平。李从袭对向延嗣说：“郭崇韬在此专权弄威，旁若无人，根本不把太子继岌放在眼里。昨天他又让蜀中人出面请让他当蜀帅，他的儿子郭廷海结交蜀中凶豪，昼夜妓乐欢宴，指天划地，父子这般样子，可见他们用心何在。如今军中将领也都是姓郭的党羽，继岌名为都统，实则已被架空，一旦班师，必生祸乱，我们这些人还不定死在哪里呢！”说着还流下了悲哀的眼泪。向延嗣返回朝廷后将他的西蜀之行作了汇报，又添油加醋地向皇后述说了继岌在那里的处境，皇后便哭着转告庄宗，希望保全儿子的性命。

庄宗审查向延嗣带回的西蜀账簿，说：“人们传说西蜀的金银玉宝不计其数，为什么账上却这么少呢？”向延嗣回答说：“据我了解蜀中的宝物都入了郭崇韬家的门了，那里的人说，他得金万两，银四十万，名马上千匹，爱妓六十人，乐工一百人，犀玉带一百。他的儿子廷海自有金银十万两、艺色绝妓七十人，乐工七十人。而都统府，蜀人贿赂不过是匹马而已。”庄宗起初听到郭崇韬想留在蜀中的消息时，心中已经不平，又听说他独占妓乐珍玩，便怒形于色，立即命令宫官马彦珪速往西蜀去视察，吩咐他如果郭崇韬带兵回朝，就什么话也不说了，如果真的迟迟不归，就与继岌酌情处理。马彦珪对皇后说：“生死祸福的关键时刻连根头发也插不进去，哪能在千里之外等着回来汇报而领圣旨呢？”皇后又向庄宗转达了这个意见，想让皇上下一道诛杀郭崇韬的密诏，但是庄宗说：“现在还不知事情的真相，哪能就这样决断呢？”皇后听罢便不再吱声，回到后宫自己给继岌写了一封信，让他杀死郭崇韬，把信交给了马彦珪。

西蜀地方多有山林，平定之初，盗匪成群。郭崇韬顾虑撤走军队会导致城乡不得安宁，派出任圜、张筠两员将领分道招抚散兵游勇，因而推迟了班师的日期。同光四年（926）正月，马彦珪到达成都之后，宣布大军十二天之后班师回朝，命令任圜为临时留守。布置停当以后，马彦珪取出皇后的信交给了继岌，继岌看后说：“大军就要出发，他并没有谋反的迹象，哪能擅自杀害有功之臣呢？你们再也不要提这件事了！”李从袭等人却哭着说：“圣上既然也有口令，你若不行动，如果回军的路上泄露了这事，我们的祸患就更深了。”继岌说：“圣上并没有诏书，只凭皇后的一封信，哪能杀招讨使呢！”李从袭看到继岌下不了决心，便故意制造事端，进一步离间郭崇韬与继岌的关系。继岌毕竟年幼，缺乏独立的思考与决断能力，终于点头同意了他们的主张。第二天早上，李从袭以继岌的名义召唤郭崇韬到都统府议事。郭崇韬毫无防备地一脚踏进议事厅，脑后一记闷棍将他打倒，接着涌出一帮打手，乱棒齐下，不多时他便气绝。当天，跟随他入蜀的两个儿子一同被杀，其余三个儿子也先后被杀。打杀郭崇韬时，继岌躲到了楼上，后来随军回朝，走在半路上听到他的父亲庄宗兵败身亡的消息后上吊死去。

郭崇韬辅佐庄宗历尽艰难，殚精竭虑，出将入相，筹划周到。功高权重却不善吸取前代人的教训。平定西蜀之后确有私取珍宝之事，没收其家产时，发现有从西蜀运回来的宝物上封泥还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