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名臣——马援



马援

马援（前14～49），字文渊，东汉初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光武帝时任伏波将军，封新息侯。谥号“忠成侯”。新莽末，为新城大尹（汉中太守）。后依附割据陇西的隗嚣。继归刘秀，参加攻灭隗嚣的战争。建武十一年（35）任陇西太守，率军击破先零羌。建武十七年（41）任伏波将军。后在进击武陵“五溪蛮”时，病死军中。曾在西北养马，得专家传授，发展了相马法，著有《铜马相法》。他一生南征北战，为东汉政权的巩固立下了汉马功劳，他忠心为国、马革裹尸的精神令人敬佩。

一、名将之后 田牧北地

马援的祖先是战国时赵国名将赵奢。赵奢曾大败秦军，功勋卓著，被赵惠文王赐号为“马服君”，自此，赵奢的后代便以马为姓。汉武帝时，马家从邯郸移居茂陵。

马援的曾祖父马通，汉武帝时，因功被封为重合侯，但因为他的兄长马何罗谋反，马通受到牵累，被杀，所以马援的祖父、父亲这两代家境式微，地位不显。马援十二岁时，父亲就去世了。

马援有三个哥哥，他们是马况、马余、马员，都很有才能，王莽时又都做到了二千石的高官。马援人虽小，然而志向却很远大，他的几个哥哥都深以为奇，认定他能成大器。

马援曾跟人学习《齐诗》，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文辞章句上，学不下去。于是，他向长兄马况告辞，要到边郡去种田放牧。马况很开明，同意他的意向，嘱咐他说：“你有大才，应当是大器晚成。不过，一个好的工匠是不能老把简朴的原料拿给别人看的，所以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没等马援起身，马况就去世了，马援只好留在家中，为哥哥守孝一年。一年中，他没有离开过哥哥的墓地，对守寡的嫂嫂非常敬重，不整肃衣冠，从来不踏进家门。

后来，马援当了郡中的督邮。一次，他奉命押送囚犯到司命府去。那囚犯身有重罪，马援可怜他，私自将他放掉了，自己则逃往北地郡（治今甘肃庆阳西北）。过了一段时间，天下大赦，马援就在当地畜养起牛羊来。时日一久，不断有人从四方赶来依附他，于是他手下就有了几百户人家，供他指挥役使，他带着这些人游牧于陇汉之间（今甘肃、宁夏、陕西一带）。

马援过的虽是转徙不定的游牧生活，但胸中之志并未稍减。他常常对宾客们说：“大丈夫立志，穷且益坚，老当益壮。”马援种田放牧，能够因地制宜，多有良法，因而收获颇丰。当时，共有马、牛、羊几千头，谷物数万斛。对着这田牧所得，马援慨然长叹，说：“致富积财之人，贵在能够赈济困穷。否则，岂不成了守财奴了吗？”于是，把所有的财产都分给兄弟朋友，自己则只穿着羊裘皮裤，过着清苦的生活。

二、遨游两君 终择明主

王莽末年，兵燹四起。王莽的堂弟王林任卫将军，广招天下豪杰。他选拔马援和同县人原涉为掾，并把他们推荐给王莽。王莽任命原涉为镇戎大尹（新莽始建国元年，改太守为大尹）、马援为新城（今陕西安康）大尹。

王莽失败，马援的哥哥马员正任增山连率（连率，新莽时郡一级地方长官，职如太守），他和马援一起离开了各自的任所，跑到凉州（今属甘肃）避难。

刘秀即位，马员到洛阳投奔他，刘秀复其原职，让他仍到郡里去。马援则羁留西州。当时，隗嚣占据天水，自称西州大将军，对马援非常器重，任命他为绥德将军，让他参与军事机密，跟自己一起发谋决策，议定大事。

公孙述那时据有蜀地，自称皇帝。隗嚣为决定去从，派马援去探听虚实。马援与公孙述本为老乡，而且过去有很好的交情。马援以为这次老朋友见面，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握手言欢，没想到公孙述却摆起皇帝架子来。他先多多安排卫士，然后才请马援进见；待刚见过礼，又马上让马援出宫，住进宾馆；接着命人给马援制作下级官吏的服饰；然后才在宗庙中聚集百官，设宴招待他。席间，公孙述表示要封马援为侯爵，并授予他大将军的官位。

新莽时期四种瓦当四种

马援的随从宾客挺高兴，以为受到了礼遇，都愿意留下来。马援给他们讲道理，说：“如今天下纷纷，谁胜谁负，大局未定。公孙述不能像周公那样吐哺握发迎接国士，跟他们一起共图大业，反而修饰边幅，装腔作势，像个木偶人似的。这样下去，哪能长久留住真正的人才呢？”马援告辞公孙述，回到隗嚣那里，对他说：“公孙述不过是井底之蛙，妄自尊大，难成大器。我们还是关注东方局势，准备归附刘秀吧！”

建武四年（28）冬天，隗嚣让马援带信到洛阳去见光武帝刘秀，刘秀在宣德殿接见了他。刘秀笑着对马援说：“您在两个皇帝间转来转去，今天见到您，真是惭愧！”马援行礼后，接着刘秀的话题说：“如今这时代，不但君主选择臣子，臣子也在选择君主，我跟公孙述是一个县的人，年轻时还是好朋友。可上次我到他那里，他盛陈卫士，警跸森严，然后才见我。如今我远道而来，您怎敢肯定我不是刺客奸人，就如此简单随便地接见我呢？”光武帝听了，笑道：“你不是刺客，倒像个说客。”马援说：“天下翻覆无常，盗名欺世者数不胜数。如今我见到了您，发现您恢弘大度，跟当年高祖一样，这才知道世上自有真的帝王啊！”光武帝壮其胆识，认为他与众不同。

不久，光武帝刘秀南巡，让马援随行，先到黎丘，后转到东海。南巡归来，又任命马援为待诏，日备顾问。马援要回西州，光武帝派太中大夫来歙持节送他。

马援回来后，隗嚣跟他同卧同起，向马援询问东方的传言和京师的得失利弊。马援对他说：“这次我到朝中，皇帝见了我好多次，一闲谈起来，往往从晚上直到天明。他的才气、圣明、勇武、谋略，绝非常人可以企及。而且他为人坦率诚实，无所掩饰，心胸开阔，注重大局，不拘小节。这些，都跟高祖相同。他还精通经术，博览群书，无论政事还是文采，前人都无法与之相比。”隗嚣又问：“那么，你说他跟高祖相比如何？”马援回答：“比不上。高祖处事，无可无不可。现在的皇帝则喜欢吏治，行动都要有节制法度，而且又不喜欢饮酒。”隗嚣心里不高兴，说：“照你这么说，倒胜过高祖了？”

话虽如此说，隗嚣到底还是相信马援的。他同意归汉，派长子隗恂到洛阳去做人质，马援也就带领家属一起到了洛阳。

马援到洛阳后，一连几个月，没有什么职务。他发现三辅地区土地肥沃，原野宽广，而自己带来的宾客又不少，于是便上书给光武帝，请求率领宾客到上林苑去屯田。光武帝答应了他的请求。

三、聚米为山 一战破敌

这时，隗嚣听信了部将王元的挑拨，想占据陇西，称王称霸，因而对东汉存有贰心，处事狐疑。马援见状，多次写信，好意地开导他、责备他。隗嚣怨恨马援，认为他背离自己，发展到后来，竟然起兵抗拒汉朝。

马援上书给光武帝刘秀，表明自己的心迹，信里说：“我归身圣朝，奉事陛下，没有经人推荐，没人为我表功。所以，有些话，我不说，您就听不到了。我和隗嚣，本来是互相信赖的朋友。当年隗嚣派我东来，对我说：‘本想归附汉室，你先去看看，你认为行，我们就专心归附汉室。’等我返回西川，真诚地向他通报了情况，实在是想引导他向善，不敢有一点欺骗他的地方。想不到他心怀叵测，怨憎主人，致使怨毒之情尽归于我。我如果不说，您就听不到了。”信中还表示愿意面见皇帝，献计献策，消灭隗嚣。

《堆米为山图》

光武帝览信后，当即召见马援。马援详细地说出了自己设计的对付隗嚣的办法。光武帝便派马援率领五千突骑来往于陇陕之间，游说羌族的豪长和隗嚣手下的将领高峻、任禹等人，向他们陈说祸福利害，做分化工作。

马援还写信给隗嚣之将杨广，向他表明心迹，陈说利害，希望他能归附汉朝，并希望他能劝谏隗嚣，悬崖勒马。信写得言词恳切，合情入理。然而杨广却没有回音，隗嚣仍然执迷不悟。

建武八年（32），光武帝刘秀自统大军讨伐隗嚣。军队到了漆县（今陕西彬县），不少将领认为前途情况不明，胜负难卜，不宜深入险阻，光武帝也犹豫不定，难下决心。正好马援奉命赶来，光武帝大喜，连夜接见，并将将领们的意见原原本本地告诉马援，征询他的意见。马援和盘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隗嚣的将领已有分崩离析之势，如果乘机进攻，定获全胜。说着，他命人取些米来，当下在光武帝面前用米堆成山谷沟壑等地形地物，然后指点山川形势，标示各路部队进退往来的道路，其中曲折深隐无不毕现，对战局的分析也透彻明白。光武帝一见，特别高兴，说：“这下敌人全在我眼底了。”遂决意进军。

第二天，光武帝挥军直进，抵达高平第一城（今宁夏固原）。隗嚣部大败，部众溃散。

四、恩威并施 平定陇西

建武九年（33），朝廷任命马援为太中大夫，做来歙的副手，统领诸军驻守长安。

自从王莽末年开始，塞外羌族不断侵扰边境，不少羌族更趁中原混乱之际入居塞内，金城（治所在今甘肃兰州西北）一带属县多为羌人所占据。来歙就此事上书，说陇西屡有侵扰祸害，恐怕除马援外，谁也平息不了。建武十一年（35）夏天，光武帝任命马援为陇西郡郡守。

马援一上任，便整顿兵马，派三千人出征。出师后，势如破竹，一帆风顺，先在临洮击败先零羌，斩首数百人，获马牛羊一万多头。守塞羌人八千多，望风归降。

当时，羌族各个部落还有几万人在浩亹占据要隘进行抵抗，马援和扬武将军马成率兵进击，羌人把他们的家小和粮草辎重聚集起来，在允吾谷阻挡汉军。马援率部暗中抄小路袭击羌人营地。羌人见汉军突如其来，非常惊惶，远远地逃入唐翼谷中。马援挥师追击，羌人率领精兵聚集北山坚守。马援一面对着山摆开阵势，吸引敌人；一面分派几百名骑兵绕到羌人背后，乘着夜间放起火来，而且击鼓呐喊，虚张声势。羌人不知有多少汉军袭来，惶急万分，纷纷奔逃，溃不成军。马援大胜，但因为兵少，没敢穷追敌人，只是把羌人的粮谷和牲畜等财物收为汉军所有。这次战斗，马援身先士卒，亲冒矢石。飞箭射中他的腿部，把腿肚子都射穿了。光武帝得知消息，立即派人前往慰问，并赐给他几千只牛羊。马援像往常一样，又把这些都分给了部下。

金城破羌（今青海乐都东）以西，离汉廷道途遥远，又经常发生变乱，不好治理。朝廷大臣商议，要把该地区舍弃。马援持不同意见，他提出了三条理由：第一，破羌以西的城堡都还完整牢固，适于固守；第二，那地方土地肥沃，灌溉便利；第三，假如舍弃不管，任羌人占据湟中，那么以后将有无穷的祸患。光武帝觉得他言之有理，依从了他的意见，下诏命令武威太守把从金城迁来的客民全都放回。放回的客民一共有三千多，他们各自都返回了原籍。马援又奏明朝廷，为他们安排官吏，修治城郭，开导水利，鼓励人们发展农牧业生产，郡中百姓从此安居乐业。

马援还派羌族豪强杨封说服塞外羌人，让他们与塞内羌族结好，共同开发边疆。另外，对武都地方背叛公孙述前来归附的氐人，马援以礼相待，奏明朝廷，恢复他们的侯王君长之位，赐给他们印绶。

建武十三年（37），武都地方参狼羌（羌族的一个分支）与塞外各部联合，杀死官吏，发动叛乱。马援率四千人前去征剿。部队行至狄道县境，发现羌人占据了山头。马援命令部队选择适宜地方驻扎，断绝了羌人的水源，控制了草地，以逸待劳，不许出战。羌人水草乏绝，陷入困境，首领们带领几十万户逃往塞外，剩下的一万多人全部投降。从此，陇右清静安宁。

东汉木板画羌人图

马援在陇西太守任上一共六年。由于他恩威并施，使得陇西兵戈渐稀，人们也逐渐过上了和平安定的生活。马援治郡，注重恩信，宽以待下。他要求官吏务尽职守，自己从不过多干预，只是总其大体而已。手下的官吏来汇报具体事务，如果不是非管不可，他就说：“这些事，自有主管的官吏在，何必要来麻烦我呢？你们还是可怜可怜我这老头子，让我清闲一会儿吧！倘若有豪民大姓侵害欺凌下民，羌人又要兴兵作乱，那才是我该管的呢！”

有一次，在靠近狄道县城的地方，乡民们结伙械斗仇杀。人们误认为羌人要造反，惊慌失措，争先恐后涌入城里来。狄道县令闻变，赶到马援府门，请示关闭城门，整兵戒备。马援当时正与宾客饮酒，得此消息，大笑道：“羌人哪里还敢造反！告诉狄道县令，回去好好看住自己的房舍就行了。要是有人害怕得厉害，就让他躲到床下去。”不久，城中安定下来，才知是虚惊一场，大家愈发佩服马援。

五、忠勤国事 南征交趾

马援关心国事，遇到该说的话，从不隐饰回避。他在陇西发现币制混乱、使用不便，就上书给朝廷，提出应该像过去一样铸造五铢钱。朝廷把他的建议提交三府（汉制，三公皆可开府，因称三公为三府）审议。三府奏明皇帝，说马援的建议不可行，于是这一建议就被搁置起来了。

马援认为币制关系重大，始终记挂此事。后来，他从陇西调入朝廷任虎贲中郎将，回朝后，马上就去找回了自己的奏章。见奏章上批有十几条非难意见，便依据情理加以驳正解释，重新写成表章上奏。光武帝见他言之有理，采纳了他的意见，天下从此得益很多。

马援回到朝廷后，屡次被接见。他须发明丽，眉目如画，善于应对，尤其善于叙述前代故事。在他口中，三辅长安、闾里少年，均有可观可听之处。皇太子、诸王听马援讲故事，从不感到厌倦。

马援还善言军事。光武帝刘秀常常对人说：“伏波论兵，与我意合。”因此，凡是马援提的建议，皇帝都予采纳。有一次，马援在寻阳（今湖北广济东北）平定山林乱者，曾上表给皇帝，其中有这样的话：“破贼须灭巢，除掉山林竹木，敌人就没有藏身之地了。好比小孩头上生了虮虱，剃一个光头，虮虱也就无所依附了。”据说，光武帝览书后，觉得马援这办法、这比喻，都堪称绝妙，赞叹之余，来了个当场运用，下令把宫中小黄门头上有虱子的，一律剃成了光头。

从前，卷地人维汜自称神仙，收罗了弟子数百人，兴妖惑众，因此被诛杀。维汜有个叫李广的弟子，宣扬维汜神灵未灭，以此诳惑百姓。建武十七年（41），李广聚会徒党，攻陷皖城，杀死了皖侯刘闵，自称是“南岳大师”。朝廷派张宗率兵前去征讨，被李广打败。朝廷便派马援带一万兵马出征。马援打败了李广，诛杀了为首的人。

交趾（今广东、广西大部和越南的北部、中部）地区的女子征侧、征贰因与太守孙定不和，起兵反汉。因为她们是交趾贵族中颇有影响的人物，所以兵势很大，不久就占据了交趾、九真的大部分地区，而九真、日南、合浦地区也起兵响应，征贰自立为王。

光武帝任命马援为伏波将军，以扶乐侯刘隆为副将，率领楼船将军段志等南击交趾。部队走到合浦地方，段志去世，皇帝下诏书命马援兼领其军。于是，马援统军沿海开进，随山开路，长驱直入一千余里。

建武十八年（42）春，马援率军到达浪泊，与敌大战，攻破其军，斩首几千人，击降一万多人。马援乘胜进击，在禁溪一带数败征侧，敌众四散奔逃。第二年正月，诛杀了征侧、征贰姐妹，传首洛阳。朝廷封马援为新息侯，食邑三千户。

马援封侯，没有自己庆贺，而是杀牛摆酒，犒赏三军将士。饮酒中间，他从容地对手下说了一段感慨深长的话：“当年我立下大志，可我的堂弟却不以为然。他说：‘一个人生在世上，只要能有饭吃、有衣穿，坐下泽车（一种适宜在沼泽地上行走的短毂轻便车），骑款段马（款段：马行迟缓的样子），在郡中当个小官，不离开先人的坟墓，乡里人说你是个好人，也就行了。此外，如果再有更高的企求，那是自讨苦吃。’那时，我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可当我在浪泊、西里之间奔波，敌人尚未灭掉之时，下有积水，上笼云雾，瘴气熏蒸，山水险恶，我仰视空中飞鸟落于水中，心里回味着堂弟话语中的境界，颇为向往，可惜无法实现。如今，靠大家的力量，我们才取得了胜利，而我却一个人腰金衣紫，封侯受赏，真是既高兴、又惭愧啊！”将吏们听了马援这推心置腹的话，敬佩不已。

接着，马援又率大小楼船两千多艘、战士两万多人，进击征侧余党都羊等，从无功一直打到巨风，斩杀、俘虏敌人五千多，平定了峤南。

刘秀于建武十七年封马援为伏波将军

马援见西于县辖地辽阔，有三万两千多户，边远地方离治所一千多里，管理不便，就上书给皇帝，请求将西于分成封溪、望海二县。

马援每到一处，都组织人力为郡县修治城郭，并开渠引水灌溉田地，便利百姓。马援还参照汉代法律，对越律进行了整理，修正了越律与汉律相互矛盾的地方，并向当地人申明，以便约束。从此之后，当地始终遵行马援所申法律，所谓“奉行马将军故事”。

建武二十年（44）秋天，马援率部凯旋回京。将士中，十之四五死于瘴疫。光武帝赐给马援一辆兵车，让他上朝与九卿同列。

马援喜欢骑马，也善于鉴别名马。他在交趾时，获得了骆越地方的铜鼓，便把它铸成骏马的模型，回朝后献给皇帝。他在表章中说，“要说行天没有比得上龙的，行地没有比得上马的”，认为马是军队的根本，对国家有很大作用，建议国家以他根据古经法和自己经验铸成的马为范本，以识别、网罗骏马。光武帝刘秀为此下诏，命将此马放在宣德殿下，以作为名马的标准。

六、诚为烈士 马革裹尸

马援并不汲汲于功名利禄，他担心的只是自己无功受禄，才德不能称位，因而总想尽可能多地为国家出力。

马援的部队从交趾回军，还没到京师，好多老朋友都去迎接他、慰问他。平陵人孟冀也在其中。孟冀以多智著称，他在席间向马援祝贺。马援对他说：“我还盼望您说点有用的话呢，您反倒和别人一样。过去的伏波将军路博德开辟了七郡疆土，才被分封了几百户，如今我才建了这么点小功，就被封了三千户。功薄赏厚，怎能长久呢？您应该有话教我。”孟冀回答：“我是下愚之人，没有这样的智慧。”马援又诚恳地说：“目前，匈奴和乌桓尚在北部滋事扰边。我想向皇帝请缨，前往平复。男子汉死也要死在边野，用马革裹尸还葬，哪能躺在床上，死在儿女手中呢？”孟冀点头说：“真正的烈士，就该像您说的那样。”

马援回到京城一个多月，正赶上匈奴、乌桓进犯扶风，马援见三辅地区受到侵掠、皇家陵园不能保全，就自愿请求率兵出征。朝廷同意了。十二月，马援带兵出屯襄国（河北邢台）。第二年秋天，他率领三千骑兵出高柳，先后巡行雁门（今山西右玉南）、代郡（治所在今河北蔚县西南）、上谷（今河北怀来东南）等地。乌桓哨兵发现汉军到来，部众纷纷散去，马援无所得而还。

东汉四骑吏棨戟画像砖

建武二十四年（48），南方武陵武溪蛮暴动，武威将军刘尚前去征剿，冒进深入，全军覆没。六十二岁的马援，当朝廷用人之际，请命南征。光武帝考虑他年事已高，没有答应他的请求。马援当面向皇帝请战，说：“我虽年老，但还能披甲上马，驰骋疆场。”光武帝让他试试，马援披甲持兵，飞身上马，手扶马鞍，四方顾盼，一时须发飘飘，神采飞扬，真可谓烈士暮年，老当益壮。光武帝见马援豪气仍在、雄心未已，很受感动，笑道：“真精神，真硬朗，好老汉！”于是派马援率领中郎将马武、耿舒、刘匡、孙永等人，率四万人远征武陵。

出发前，亲友来给马援送行。马援对老友杜愔说：“我已桑榆晚景，时日无多。平日受国重恩，无法报答。今天能上战场，得偿所愿，就是死了，也甘心瞑目。不过，我萦绕心头难以忘怀的是一些权贵的子弟，他们有的在我身边，有的参与南征之事，很难管理调度，倘若他们处处掣肘，事情就不好办了。”事情不幸被马援料中。

建武二十五年（49）春天，马援率部开到下隽（治今湖北通城）时，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经壶头山，一是经充县。经壶头山，路近，但山高水险；经充县，路远，粮运不便，但道途平坦。究竟该从哪儿进发，光武帝一开始也拿不定主意。耿舒，就是马援在出发时说的那些权贵子弟中的一个，想从充县出发；而马援则认为，进军充县，耗日费粮，不如直进壶头，扼其咽喉，充县的蛮兵定会不攻自破。两个人意见不一致，便上表说明情况，请皇上裁决，光武帝同意马援的意见。之后，马援率部到达临乡（今湖南常德古城山），蛮兵来攻，马援迎击，大败蛮兵，斩首、俘虏二千多人。蛮兵纷纷逃散，进入竹林之中。

三月，马援统军进发，驻扎在壶头。蛮兵据高凭险，紧守关隘。水势湍急，汉军船只难以前进。加上天气酷热难当，好多士兵得了暑疫等传染病而死。马援也身患重病，一时，部队陷入困境。马援命令靠河岸山边凿成窟室，以避炎热的暑气。虽然困难重重，但马援意气自如，壮心不减。每当敌人登上高山、鼓噪示威，马援都拖着重病之躯出来观察敌情。手下将士深为其精神所感动，不少人热泪横流。

然而，耿舒却在此时写信给他哥哥好畤侯耿弇，告了马援一状：“先前我上表章，提议应该先攻充县，因为攻充县粮运虽有不便，但兵马有用武之地，将士也都能奋勇争先。如今到了壶头，受阻于此，无法进军。将士们都快郁闷死了，实在令人痛惜。另外，当初我军到临乡时，敌人无故自致。如果我们趁夜间袭击，完全可以全歼。但结果，马援只是把敌人打散了。伏波将军（马援）带兵，倒像个西域商人，到一地，停一停，这才导致我军失利。现在大军陷入困境，遇到疫疾，完全跟我预见的一样。”耿弇收到此信，当即奏知皇帝。光武帝就派虎贲中郎将梁松去责备马援，并命他代监马援的部队。梁松到达时，马援已病死军中。

马援为国尽忠，殒命疆场，实现了马革裹尸、不死床箦的志愿。

七、戒人之祸 自罹谗隙

马援进身朝廷，没有一个人推举荐拔，全靠自己公忠为国。后来居于高位，也不结势树党。他生前受到权贵的排挤压抑，死后又遭到了严重的诬陷迫害。诬陷迫害他的主角就是代监其军的梁松。梁松对马援素有怨恨，原因比较复杂。

一是马援写信告诫晚辈，梁松曾受到牵累。

马援当年南征交趾，在前线听说侄儿马严、马敦到处乱发议论，讥刺别人，而且跟一些轻狂不羁的人物结交往来，便立即写信劝诫他们。信中说：“我希望你们听到别人的过失，应该像听到父母的名字一般，耳朵可以听，嘴里万不可乱说。议论长短，拨弄是非，这是我平生最讨厌的！我宁可死了，也不愿听人说我的晚辈沾染了此种恶习。既然你们早知道我痛恨这一点，我为何还要重提此事呢？说来也不过‘施衿结褵’，尽长辈的教训之责，让你们永志不忘罢了！龙伯高敦厚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我钦佩他、爱戴他，希望你们向他学习，谦虚谨慎，敦厚廉洁；杜季良为人豪侠，讲究义气，忧人之忧，乐人之乐，清浊不失，是非分明，他父亲死时，远近几个郡的客人都来吊唁，我爱戴他、钦佩他，却不愿你们去仿效。因为学龙伯高，学不好，还不失为一个恭谨之人，就像刻琢天鹅，没刻好，总还像只野鸭吧；可是学杜季良，学不好，就会变成一个轻薄之人，那岂不是画虎画不成，反倒画成一只狗了吗？现在，杜季良怎么样，还不可知呢！郡将一到就切齿痛恨，州郡也都说他不好。我常常替他寒心，所以不愿让子孙仿效他。”

杜季良当时正任越骑司马，他的仇人以马援此信为据，上奏章控告他，说他：“为行浮薄乱群惑众，伏波将军在万里外，尚且写信给侄儿，告诫他们不要受杜季良的影响。”奏章中，连带到了梁松和窦固，说他们结交杜季良，助长轻浮放任虚伪的习气，败乱华夏风俗。光武帝览此奏章，把窦固、梁松召来严加责备，并且把奏章和马援的信给他们看。二人叩头流血，才免去罪过。结果杜季良被罢官，龙伯高则被升任零陵太守。梁松因此迁怒于马援。

二是马援曾折辱、讽喻过梁松。

梁松是光武帝的女婿，一向骄横自大，自命不凡。马援对此很看不惯。有一次，马援生病，梁松去看望，在床边向马援行礼，马援没有回礼。梁松走后，马援的儿子说：“梁松是皇帝的女婿，贵甲朝廷。公卿以下官员无不怕他，都让他三分。您为什么不回礼呢？”马援说：“我是他父亲的朋友，他再尊贵，也不能失了人伦之序吧？”

建武二十年（44）十二月，马援出屯襄国，光武帝因他劬劳国事，刚刚征南回来，又要离京，命令百官都去送行，以示荣宠。梁松、窦固等权贵子弟也来了。马援直言不讳地教训他们：“一个人居于高贵的地位，还要能过卑贱的生活才行。像你们这样不想再居于卑贱地位，而要永葆富贵，就该想想我的话了！”其实马援说这些的目的，一方面固然是要煞煞这些纨袴子弟的骄横之气，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替他们着想，出于戒人之祸的良好心愿。但梁松却因此怀恨在心。

由于如上的积怨，梁松早想寻机报复。这次天假其便，皇帝让他去代监马援的部队。但他到达时，马援已死。梁松旧恨难消，便上书朝廷，诬陷马援，说他不仅指挥无方，导致军无进展，而且贪于财货，上次南征交趾，他就曾搜刮了一车珍珠和有文彩的犀角运回。马武、侯昱等人也上表章，说马援确曾运回过一车珍稀之物。光武帝信以为真，大发雷霆，没收了马援的新息侯印绶。

马援的家人不知皇帝为何如此震怒，不知马援究竟身犯何罪，惶惧不安。马援的尸体运回，不敢埋入原来的坟地，只买了城西几亩地，草草埋葬在那里。马援的宾朋故旧也不敢到马家去吊唁，景况十分凄凉。葬完马援，马援的侄儿马严和马援的妻子儿女们草索相连，到朝廷请罪。光武帝拿出梁松的奏章给他们看，马援的家人这才知道蒙受了天大的冤枉。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马援在交趾时，常吃一种叫薏苡的植物果实。这薏苡能治疗筋骨风湿，避除邪风瘴气。由于当地的薏苡果实硕大，马援班师回京时，就拉了满满一车，准备用来做种子。当时的人们见马援拉了一车东西，以为肯定是南方出产的珍贵稀有之物。于是权贵们都希望能分一点，分不到便纷纷议论，说马援的坏话。但马援那时正受光武帝宠信，所以没人敢跟皇帝说。

马援夫人知道事情原委后，先后六次向皇帝上书，申诉冤情，言辞凄切。光武帝这才命令安葬马援。

马援素有知人见事之明，能由一些苗头中较正确地推断出事情的发展态势或结果。他劝诫侄儿、告诫梁松，均属此类。这里还有一个明显的例证。

刘庄皇后马氏

马援的侄婿王磐是王莽堂兄王仁之子。王莽事败，王磐仍住在原地，拥有巨额资财。他为人任侠尚气，爱士好施，在江淮间大有声望。后来，又游历京都，与卫尉阴兴、大司空朱浮、齐王刘章结为朋友，日与往来。马援对外甥曹训说：“王家刚刚被废黜，王磐本当闭门自保，以求远祸。如今却游历京师，结交长者，意气用事，多所陵折，早晚要惹祸上身。”不出所料，过了一年多，王磐果然受司隶校尉苏邺、丁鸿一案的牵连，死在洛阳狱中。

王磐的儿子王肃不知检束，又出入北宫和王侯府第。马援对吕种说：“建武之元，名为天下重开，从今以后，海内自当安定。我只是担心王子们都大了，好多相应的礼法规矩、防范措施却没有建立。如果王子们多交宾客，必将惹起大狱，你们这些人应该小心谨慎才是！”后来，郭皇后去世，有人上书，认为王肃等人出于被废黜的人家，恐怕借事生乱，引起像贯高、任章那样的变故。皇帝大怒，下诏命令郡县收捕各位王子的宾客，互相牵引，诛死千人以上。吕种也在处死之列。临死，他叹息说：“马将军真是神人啊！”

永平初年，马援的女儿被立为皇后。显宗在云台图画建武年间的名臣列将，为了避椒房之嫌，单单没画马援。东平王刘苍观看图像，对皇帝发问：“为何不画伏波将军马援的像呢？”皇帝笑而未答。

建初三年（78），肃宗派五官中郎将持节追封马援，谥号“忠成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