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历史—— 汉武帝准备对付匈奴

这是汉景帝时候的事情。几年后，汉景帝去世了，汉武帝即位。汉武帝在即位之初，就清楚地感受到“汉兴七十年”以来积累的诸多问题，已经到了不能不有所改变、有所解决的时候了。汉武帝即位本身，就带着强烈的时代交替氛围。

汉武帝不能不解决的问题，就包括匈奴的威胁。在内政上，受限于笃信无为的窦太皇太后，汉武帝及其周围的改革者还无法有大的作为；但在窦太皇太后不熟悉的外交上，变化更早地发生了。

在即位的第四年，即公元前138年，汉武帝委派张骞出使月氏。月氏在帕米尔高原的北方，也就是匈奴领域的西方。这是因为只有出使月氏，进而联络西域诸国，建立起和这个地方的关系，并着眼于掌握匈奴的后路，才能更有效地对付匈奴。而且几十年的和亲模式，已经不再适用于汉武帝要开创的新时代了。

这时，汉武帝身边就有人推荐了李广，说他是善于对付匈奴的名将。于是，汉武帝就将李广从原来的上郡太守调任为未央卫尉，同时将另外一位名将，也就是程不识调任为长乐卫尉。“未央”和“长乐”都是长安的宫名，表面上，这是让他们来负责长安城内的护卫工作，但实际上，汉武帝看重的是他们拥有与匈奴对战的丰富经验，想让他们在长安训练出足以战胜匈奴的、新一代的帝国军队。

早在汉文帝时，有名的洛阳天才少年贾谊，就曾针对西汉当时的情况，写了见识惊人的《治安策》，其中就有他对匈奴侵犯汉帝国问题的再三关注。《治安策》说：“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金絮采缯以奉之……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不轻得复，五尺（合一米多）以上不轻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可为流涕者此也。”

贾谊形象化地描述了匈奴入侵汉帝国给边界军民带来的困扰。西汉每年都送给匈奴厚礼，希望平息匈奴入侵之患。然而，西汉越是送礼，匈奴就越是知道汉帝国无力抵抗，就越是肆无忌惮地轻易来去，以致在汉帝国和匈奴相邻的这些地区，人们疲惫不堪。因为他们必须随时保持警戒，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要有哨兵监视传信，且守边的官员连睡觉都不敢脱下盔甲等。这些地区高强度的警戒防卫工作，使人们负担沉重的服役责任，基本无法得到“复”，也就是减免为朝廷、或为国家服役的时间。

虽然看到了这样的问题，但其实贾谊也提不出有效的解决方案，他的具体建议是请汉文帝“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也就是，他相信自己可以靠外交手腕让匈奴改变做法。汉文帝当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

在汉景帝朝，晁错对戍边政策进行了重要的变革。

旧的戍边政策是三个月一戍，也就是，去戍边的都是一般的服役百姓；他们一次服役三个月，三个月后就可以回家，而在那里戍边的人，顶多留一年。可想而知，人们频繁地来来去去，这是不可能落实戍边工作的。

于是，晁错将戍边政策改为屯戍，也就是，使服役的人在边界上长期地住下来，并给予他们土地。这样，他们可以一边戍边一边耕田。因此，他们不仅能更熟悉并更投入卫戍工作，而且有更高的动机阻止匈奴入侵，以免自己的屯田被破坏。

因此，戍边军队的结构也改变了。朝廷以给予土地和赐爵等方法招徕人们，希望他们自愿到边界上去，并让他们在那里获得土地等；在他们有了新的生产基础后，再将他们组织起来，形成对抗匈奴的军队。这样，汉帝国也就有了可以发挥的治军空间，而且，好的将领可以在和固定的军队成员的长期相处中，培养出士气和技能等。

李广和程不识就是在这种新的戍边政策中崛起的名将。在汉武帝的新思想中，他的布局首先是从西域牵制匈奴，然后则是训练出能够反守为攻，出征匈奴的军事力量。所以，他就将这个关键的任务，交付给拥有丰富的与匈奴对战经验的李广和程不识。

《史记·李将军列传》接着对比了李广和程不识两人的治军风格。“程不识故与李广俱以边太守将军屯。及出击胡，而广行无部伍行陈，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击刁斗以自卫，莫府省约文书籍事，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

意思是，两人都以太守的身份负责带领屯戍的军队，但李广的军队看起来就很散漫，他们出兵时没有整齐的行列；该休息了，就靠近有水有草的适当地点休息，以使人人都感到方便；也没有设置正式的警戒系统，也不保存完整的文书记录，却设置了哨兵；所以也从来不曾在行动中遭受过重大的损失。

那程不识呢？他“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不识曰：‘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之死。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

意思是，程不识带兵极其严格，他使军队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也讲究纪律，且明文规定，明文记录。所以，他们也不曾遭受过重大的损失。关于二人完全相反的做法，当然还是严谨的程不识有说法。他解释：“李广带兵方式的问题是，如果遇到匈奴的奇袭，那他们就会因为缺乏有制度的准备，而无法迅速地反应。但这种作风相对的好处是，他和士兵们交心，他们过得快乐，感激他，就都愿意为他效命。”

“是时汉边郡李广、程不识皆为名将，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程不识孝景时以数直谏为太中大夫。为人廉，谨于文法。”

意思是，当时在汉帝国的边界上，两个人都很有名，但显然李广还是略胜程不识一筹。李广了解匈奴，头脑灵活，会运用各种意想不到的策略等，匈奴吃过他的苦头，都怕他；士兵们也喜欢跟着他过轻松的日子，不愿意被程不识管理。程不识是以直谏起家的，他的专长在于了解并谨守制度规范，他的背景和专长，显然都和李广的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