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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史——革命

历史大观园 近代岁月 2020-07-15 10:39:16 0


20世纪的前10年又出现另一个主题——革命主题强有力的影响。革命的概念,在性质上完全与现存社会—政治秩序决裂的集体行动,无疑是建立在进步观念之上,但从某些方面看,革命似乎很可能与西方18世纪时的思想有联系,而不是与19世纪渐进的进化或历史的发展观念有联系。中国的革命者,如孙逸仙和本世纪初留学日本的革命学生言论中,总是混杂着18世纪西方思想和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概念。

在对待历史的论述中,严复和梁启超(其言论再次出现前后矛盾)已经清楚地显示出民粹主义倾向,痛恨传统文化束缚民众的创造力和才能。受束缚的民众潜力,只能在先驱的指导之下,经过长期有序的进化发展过程才能发挥出来。人们没有理由相信,一旦社会的障碍被革命性的变化所排除,潜在的民众智慧就能显露出来。同一阵营的革命者对此也是众说纷纭。孙逸仙早有所见,认为中国民众事实上已具有“村社民主”的基本形式,一旦把满人的统治推翻,这个基本形式就可以成为民主的坚实基础。其他一些人则认为,进化的力量只有经过革命才能激发出来。邹容在其所著《革命军》中说:“革命者,天演之公例也。”后来,中国和西方的马克思主义者,都了解“实证进化论”和“辩证革命论”是两种对立的主张;而对于孙逸仙和邹容等人而言,这种对立的区别却是模糊不清的。应该补充的,革命者都认为,革命是为了实现民主共和——尽管是带有“社会主义”因素。

从一开始,中国革命者就面临列宁主义的困境。革命是否时机一到,就会发生客观事件?革命是否需要积极分子或英雄充当先锋?和大多数俄国革命的同龄人一样,并受到这些俄国人的影响,使之很快相信革命必须有革命领导者。年轻的革命者不仅要寻求解决民族要求问题的答案,而且还要树立其个人作为个体的形象。严复和梁启超所谓的新人,就是有理性和有作为的“现代人”——新社会里的工程技术人员、企业家、专门职业者。不过,树立这种形象的可能性,是要建立在对现行制度否定的基础之上,可能导致十分浪漫的个人主义观点,强调解放人的情感经验能力。20世纪初林纾的西方文学译作,展现了丰富的情感体验的景观——爱情、冒险、英雄主义。这种新的情感体验方式,与革命英雄主义形象相融合的模式,成为自我实现的典型。在著名的革命义士秋瑾、吴樾、陈天华等人身上看到这种典型。

如上所述,无论是革命者还是改良者,其理想并不是对整个文化遗产的“全盘”否定。年轻的革命者在反对盛行已久的传统儒教时,也是深为植根于深层的遗产之中。举凡游侠传统,明代英雄义士的传统,清初的不合作者传统,以俄国民粹主义恐怖分子为榜样,及拜伦式造反诗人形象,在年轻的革命者心目中都混在一起。这些年轻革命者是真诚的献身于革命事业,无须有任何怀疑的,但革命也成为个人自我实现的一种方式。

在革命者形象中,不仅能发现强有力的传统成分,甚至还能发现革命运动作为一个整体,必定要成为整个文化有关民族主义运动的中心(尽管改良派也参与其中)。这种民族主义,与严复的彻底反传统的民族主义,明显是对立的。在这里,现代民族主义显出矛盾百出,一方面为了实现民族的富强,也需要彻底破除传统的束缚;另一方面有关民族存亡的认同意识,似乎又要求充分信赖历史上民族文化成就的内在价值。

在中国,刚烈性格的学者章炳麟所鼓吹的反满主题,似乎为民族地位的巩固,有意提供一个恰当的基础。依章氏的看法,清代不仅是一个衰落的朝代,代表一个劣等民族,而在任何方面都优于满族的汉人,却受其奴役达数世纪之久。革命一旦成功,汉民族将获得解放而发挥高度的创造力。汉民族是一个有自己历史,有自己“国粹”,自己走向未来道路,并富有生命力的实体。章炳麟无疑熟悉欧洲民族主义的固有观念,据此而激烈主张,中国人应从自己的传统中寻找出自身的思想方针。不过,矛盾的是章氏既强调中国精神,又似乎不把中国精神当做普遍真理的体现,只要求严格信守在具体问题上表现出来这种精神。作为清代古文经学的著名学者,章炳麟尤其强调,中国青年应该学好全部文化遗产,并应以此引为自豪。然而在另一方面,在文化遗产的范围内,章氏也有其个人的偏好。其他的革命文化民族主义者也是如此,如刘师培、柳亚子等人,虽同样是如此,但更偏好民族文化遗产中的文学和美学方面。的确,纯粹“文化”的民族主义,只是革命阵营中的一种潮流而已。孙逸仙的个人生活经历,和刘师培、章炳麟等文人很不相同。孙氏的确能把纯粹民族主义的激烈内容,结合进其折中的三民主义体系之中。但其根本倾向仍是西方式的,其追随者中的很多人也是如此。不过,“纯粹的民族主义”作为一个论题,在以后的国民革命运动历史中曾起重要作用。

革命阵营里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倾向,是无政府主义。20世纪初期,无政府—工团主义在欧洲激进派和美国左派中很有影响。事实上,从整体看,当时(特殊地说)代表“革命左派”的,既不是欧洲的社会主义者,(一般地说)也不是马克思主义者,而是无政府主义者。这在其他方面也有类似情况。翻译日文和与日本激进分子的接触,是中国革命左派获得信息的主要渠道。

有些革命者接受无政府主义,与其对过去对压抑人的消极权力的抨击有关,这种抨击在先前的思想家那里已经看到。的确,先前的思想家(以及很多革命者)决没有得出,所有的权威本来就是有害的,或多余的结论。按照其看法,中国需要的是新的、建设性的、起教育作用的权威,可以促进民众的力量。有些更敏感的人,由于相信一场世界性的无政府主义革命即将在西方来临的说法,迅速作出反对所有权威的结论。热心提倡“国粹”的刘师培,在老子的书中为其信念找出了根据,即中国的无政府主义革命可以恢复道家“无为”社会的自然朴素状态;这显示出当各种学说如万花筒般混杂在一起。而另一些人,在克鲁泡特金的仁慈“互利”理论中,为达尔文学说寻找宇宙论的根据,以为从其中可以找到更近似中国的传统——与极端的政治激进主义学说有关的中国传统宇宙论。

这里应当补充提到,在辛亥革命前后,都有一些具有特殊性情的人,对能够影响大多数新文人的鼓吹并没有什么反应。不论由于什么原因,这些人对20世纪社会—政治的偏激倾向,是十分抵触的。

章炳麟是一位复杂的人物,一方面热情地卷入社会—政治冲突之中,又沉浸于文化民族主义的复兴;另一方面,又深受再次流行的大乘佛教(尤其是唯识宗)和庄子思想的影响。就此而论,章氏在神秘的觉悟中找到其最终慰藉;这种神秘的觉悟,否认整个现象世界的内在价值。章炳麟随意理解达尔文主义,以其当做对无常世界的解释,甚至否认达尔文主义会提供任何终极解放的希望。这实际是否认进步。

另外一个有趣的例子,是王国维这个复杂人物。王氏的个人气质和生活阅历使其认为,有很多人对国家“富强”和政治救亡学说,只是表面的了解。在王氏接触到叔本华思想以后,发现其根本感受——生活本身就是问题,完全不同于特殊情况下的生活苦难,得到西方的实证。很显然,尼采和实证主义使王国维最终坚信,叔本华的形而上学尽管许诺能解除人生的痛苦,但“是不可信的”。此后,王氏终于以从事哲理性的文学批评(如其对小说《红楼梦》的解释),并最终在融合清代和西方哲学传统的创造性学术生涯中,找到了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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