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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史——军阀统治与中国社会

历史大观园 近代岁月 2020-07-15 10:38:59 0


如上文所指出的,分裂国家的军阀,在才能和社会态度上有很大的差别,其所造成的社会影响亦因地而异。当地方或地区的军事司令官频繁更动时,也是因时而异。军阀掠夺的方式及其所造成的灾难,任何时期的记述都不能适用于全国;但是,还是可以恰当地说,军阀混战给无数中国人直接或间接带来了恐怖与掠夺。

军阀对钱的需求,是贪得无厌的;从民众中榨取的款项,其名目之多,令人大为吃惊;发行大量无担保的通货强迫民众使用,使商品交易成为变相的没收。在1924年晚期,仅在广西一省,就发行无担保的纸币达50亿元。这样巨额的财富,耗于军事和其他非生产性用途,抑制了正常的经济活动和筹划,尤其影响到对大规模工程的投资。因之,军阀注定妨碍了中国经济的发展。

军阀混战酿成了连年饥荒。在一些省份,军阀强迫种植鸦片作为经济作物,因而减少了粮食作物面积;减少维修水利和防治洪水设施的经费,造成数次灾难性的洪水泛滥。军阀的军队经常抢走农民的耕畜,不但给农民造成经济损失,还降低了农民的耕作生产能力。20世纪20年代中期和晚期几次毁灭性的饥荒,毫无疑问是军阀治理不善造成的。华洋义赈会照章只救济因自然原因造成的饥荒受害者;对此情况,该会不得不改变其对饥荒的定义,以便因管理不善和抢夺而造成的饥饿人群也能得到救助。事实上,美国红十字会当时拒绝参与在中国的饥荒救济,认为中国的饥荒是政治原因造成的,而不是自然原因造成的。

在许多地方,军阀有组织的官兵行为,还不如在乡下抢劫农民的散兵游勇。1930年,即军阀时期结束后的两年,南满铁路的一项研究估计,在山东省,有31万散兵游勇和土匪,加上19.2万正规军,都是靠掠夺农村来生活。盗匪活动遍及于全国各地,抢劫和暴力行为成了家常便饭。战争得胜的军队随时可能会抢劫。战争常使平民百姓的生命财产毁于一旦,政府对此则置若罔闻。贪污腐化,骚乱和抢劫已习以为常。社会失去秩序的混乱,使无数的人流离失所,或漂泊他乡。一个审慎的作者断定,20年代军阀的威胁和骚乱,造成了“本世纪规模最大的一次国内迁徙”。

军阀的混战也影响了中国民族主义的形成。在20世纪早期,民族主义是中国最有影响的社会运动。在一定程度上,民族主义是对军阀混战所造成的国家分裂,使国家在国际上陷于孱弱的地位。而很多军阀却也很爱打出爱国主义的旗子,提出民族主义的口号,作为其行动合法化的手段。不论军阀们的真实动机如何,其打出爱国主义旗子和提出民族主义口号,也培育了中国人应当关心国家大事和探求国家前途的出路。例如,一位中国的将领回忆说,其1912年投军时只是为了谋生,但在听到冯司令的爱国演说以后,终于从国家的立场来看待军队了。

但军阀的行为也助长了中国民族主义强烈的尚武风尚。尽管军阀们不能建立国家的政治权力,但也阻止了非军事集团去建立国家的政治权力。军阀们以这种方式,促使中国的政治斗争进一步军事化;大多数军阀都继承了尚武精神。国民党为了和军阀相对抗,也不得不发展强大的武装力量;并在这一发展过程中,终于使军队控制了党。共产党人为了和国民党相抗衡,并和1928年以后残存的军阀势力作斗争,也不得不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

但是,这种军事化并不是根本性永久不变的。军阀统治并不能说明,中国社会有一种持久的核心动力,以保证唯有军队才能起强大的政治作用。曾经有人认为,“军阀证实了这样的事实,在近代中国,政治力量不能与军事力量分离……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发现,怎样能使军队退出中国政治舞台中心的秘密。”恰恰是这个看法的反面,倒是正确的。军阀们的失败表明,单独的军事力量,绝不能使之成为中国政治力量的基础。

在中国历史上,以前许多世纪的改朝换代时期,都有许多和近代军阀很相似的人物,但最后还是让位于统一中央集权的文官政府。在20世纪,民族主义和共产主义在这个传统过程中起了作用,但并没有文官统一的结局。民族主义只强调国家统一的紧迫性,所有的军阀也都承认这一事实,至少在口头上承认这一事实。尽管一些省和地区的督军或巡阅使宣布独立——却没一人宣布成立新的国家,乃至表示作永久性的分裂。中国国家统一的观念与情感如此深厚,以致有的首领争辩说,地方主义所增强的局部力量,也是有益于国家的。这种论点,只有假定最终国家恢复了统一,才可以说得过去。军阀们也公开声称,愿对文官政府效忠,承认文官治国的历史传统。尽管军阀们把中国的政治斗争造成暂时的军事化倾向,但中国权力斗争最后胜利者的共产党,始终坚持党指挥枪的基本原则。

军阀们的地方势力在中国地区造成的分割,对于国家的分裂并没有起多大的加强作用。事实上,地方主义在中国历史传统上是很盛行的;即使是在中央政权很强大的时候,也是如此。各地的地理特征,经济利益,语言差异,民族和文化模式之不同,都促进了忠诚于——归属于地区的感情。在这里,存在有“分层次忠诚”的体系,即有对省,或对多省地区的忠诚。有对省内地区的忠诚,有对边缘地带地区的忠诚。一般来说,这些都不属于政治上的忠诚;同时也说明,这种对地区的忠诚为什么能和有力的中央政权共存不悖。只有当中央政权崩溃之时,传统的地方主义才获得重要的政治意义。在中国统一的国家里,具有重要文化和经济地位的地区和单位,在中央政权解体之后,便成为自然单元以及自然而然军阀割据的基础。但是,这样的地区在统一的中国,是正常存在的。这一事实,意味着军阀的地方主义,与其他方面相比,是破坏作用比较小的力量。地方主义对于恢复国家的统一,并不是必然起破坏作用,而是独立的军事力量有赖于地方主义。

大多数的军阀是守旧的,与中国传统的社会准则是协调的,自相矛盾的。军阀们所造的国家混乱和不统一局面,却为思想多样化和对传统观念的攻击提供了绝好的机遇,使之其盛极一时。中央政府和各省的军阀,都无法有效地控制大学、期刊、出版业和中国知识界的其他组织。在这些年代里,中国知识分子对国家以何种方式实现现代化,对增强国力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从一定程度上来看,这也是军阀主义弊端的反应。1921年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和1924年国民党的改组,在相当程度上可以归因于这一时期的思想繁荣。因此,在1912—1928年时期,一方面,是军阀时代对20世纪中国的政治团结和国家的实力达于低点;另一方面,这些年也是中国思想活跃和文学成就的高峰,作为对军阀一定程度的反应,在这个动乱与血腥的时代,却涌现出导致中国的重新统一,恢复青春的思想和社会运动。


史扶邻:《中国的军人与政治:军阀模式是否贴切》,载《亚洲季刊:一种欧洲杂志》,3(1975年),第195页。

严格地说,段祺瑞不是一个军阀,因为其在1916年以前,放弃了对军队的直接控制,而受到北京政府高层的欢迎;但很多军队的将领仍视段氏为导师和领导人,使其成为一个主要军阀派系的公认领袖。参见包华德和理查德·C.霍华德编《中华民国传记词典》3,第330—335页。

包华德和理查德·C.霍华德编:《中华民国传记词典》2,第24—28页。

同上书,1,第68—72页。雷金纳德·约翰斯顿:《紫禁城内的微明》,第146—156页,载有张勋1921年写的一篇简短自传的课文。

詹姆斯·E.谢里登:《中国的军阀:冯玉祥的一生》。

对张宗昌没有全面的研究。《中华民国传记词典》在其书目中列出了一些不可靠的资料。“狗肉将军”这一称呼不是由他的食品,而是由他嗜赌牌九而来,牌九是种高赌注游戏,华北俚语叫“吃狗肉”。比较西方赌博游戏中的“roll those bones”(掷骰子)、“snake-eyes”(掷骰子游戏中掷出两么点)、“dead man's hand”(扑克牌戏的两对,A和8,或J和8)。参见李川《军阀轶闻》,第123页。

谢文荪:《一个军阀的思想和理想:陈炯明(1878—1933)》,载《关于中国的论文》,16(1962年12月),第198—252页。

黛安娜·拉里:《地区和国家:1925—1937年中国政治中的桂系》;唐德刚和李宗仁:《李宗仁回忆录》。

吴应銧:《近代中国的黩武主义:吴佩孚的生涯,1916—1939年》;陶菊隐:《吴佩孚将军传》。

事实上这一动乱时期装备有武器的人数不可能精确。齐锡生在《中国军阀的政治斗争,1916—1928年》第78页论述了这个问题,并作出这里的估计。

《张发奎将军对夏连荫讲述的回忆》,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研究所口述历史项目。

唐纳德·吉林:《军阀:1911—1949年在山西省的阎锡山》。

吴应銧:《近代中国的黩武主义》,第62页。

吴应銧:《民国初年地区行政长官的职业、职业的招聘、训练和流动性》,载《现代亚洲研究》8.2(1974年4月),第237页。

拉里:《地区和国家》,第30页。

校注:原文为一个月的地租收入。地主并非每月向佃户收取地租,而是按夏、秋两季谷物成熟季节向佃户收取地租。应改“一月”为“一季”。

校注:1920年6月,赵恒惕任湘军总司令,率部进逼长沙。

军阀税收的资料,选自范围很广的原始文件。关于个别军阀的专题论著,外交家和记者的报道,报纸和期刊的纪事,有些最有趣和最富有揭露性资料,载于《张发奎将军对夏连荫讲述的回忆》,唐德刚和李宗仁的《李宗仁回忆录》。关于军阀税收简要而有见地的记述,是齐锡生的《中国军阀的政治斗争:1916—1928年》,陈志让讨论了这个问题,见《军人—乡绅的联合:军阀统治下的中国》,第130—145页。吴应銧《近代中国的黩武主义》,第55—80页详细研究了吴佩孚的岁入资料。章有义的《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强调军阀搜刮钱财的范围以及多种横征暴敛的性质。

齐锡生:《中国军阀的政治斗争》,第36—76页。

安德鲁·J.内森,《北京1918—1923年的政治斗争:派别活动和宪政的失败》,第128—175、232—239页。吴应銧:《中国军阀一派:直系,1918—1924年》,载安德鲁·科迪埃编:《哥伦比亚大学国际事务文集》3,优秀论文(1967年),第249—274页。又见吴应銧:《中国的黩武主义》。

校注:1912年9月,张作霖任陆军第二十七师师长。1915年8月,段芝贵任奉天将军,1916年6月被免职;张作霖署奉天将军,1916年7月任奉天督军,1918年9月被授东三省巡阅使。

校注:1917年7月,鲍贵卿任黑省督军。

校注:应张作霖要求,1925年4月,段祺瑞派张宗昌为山东督办;4月,派姜登选为安徽督办;张、姜二人即加入奉系。

加万·麦科马克:《张作霖在中国东北:1911—1928年:中国、日本和满族人的想法》

拉里:《地区和国家》。

内森:《北京1918—1923年的政治斗争》,论述了各派;附录提供了七个主要派别的情况。关于军队各系为首的将领及其所率部队,见文公直《最近三十年中国军事史》,处处可见,尤其第1卷第2部分。

谢文荪:《军阀主义的经济》,载《中华民国研究通讯》,1(1975年10月),第15—21页。

关于这几次战争军事方面的明确叙述,见文直公《最近三十年中国军事史》第2卷。

见图9、10、11、12。

齐锡生:《中国军阀的政治斗争》,第201—239页。

J.S.休斯顿领事就汉口领事区的情况致国务院的报告,1925年4月4日,国务院有关中国内部事务的文件,893.00/6206。

唐盛镐:《俄国和苏联在满洲和外蒙的政策,1911—1931年》,第152—153页。

日本外务省:《日本外交年表和重要文献》,1,载《文献》,第525页。关于引文和上述两段文字,见麦科马克《张作霖在中国东北》,第56—59页。

谢里登:《中国的军阀》,第163—169、177—179、197—202页。

吴应銧:《现代中国的黩武主义》,第151—197页。关于吴佩孚从一些外国公司得到钱的事,见罗赫德致马慕瑞,1925年9月19日,国务院,汉口档案L,第2号;罗赫德致国务卿,1925年9月25日,国务院,汉口档,第8号;《密勒氏评论报》,1926年4月24日,第207页;C.埃斯特朗热·马隆上校:《新中国:调查报告》,第1部分,《政治形势》,伦敦,独立劳动党出版社,1926年;J.C.休斯顿致马慕瑞,1926年7月1日,国务院,汉口档,第63号。

《革命文献》第7卷,突出了复辟之前的错综复杂的密谋,见陶菊隐:《督军团传》。

袁世凯最早的正式总统任期,从1913年10月10日开始,在此以前,从1912年3月起,袁氏担任临时总统。

校注:即江西督军陈光远、湖北督军王占元、江苏督军由李纯继任。

校注:即安徽督军倪嗣冲、浙江督军杨善德、福建督军李厚基。

校注:四个分离主义省份,即广东、广西、贵州、云南。

校注:此人为傅良佐。

校注:史称之为南北战争。

校注:段祺瑞为安徽合肥人,张敬尧为安徽霍邱人,故称张氏为段氏“自己的人”。

校注:时湖南督军为赵恒惕,自称为湘军总司令。

校注:沿江5省,即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但此5省联盟终未组成。

校注:即以曹锟为首的津保派;以吴佩孚为首的洛阳派,吴佩孚的总部驻河南洛阳。

校注:1923年1月4日,国务总理王正廷被免职,张绍曾任国务总理。

校注:1924年9月,张作霖乘江浙战起,率大军17万人入关。吴佩孚统领25万大军前往迎战。两军在热河、山海关等处交锋,均动用海、空军参战。冯玉祥突率军倒戈,直军迅速溃败。此为第二次直奉战争。

校注:冯玉祥由河南督军调任陆军检阅使。

谢里登:《中国的军阀》,第138—148页。麦科马克曾披露证实日本人所起重要作用的事实,见麦科马克《张作霖在中国东北》,第131—145页。

校注:热河此时未设省,置热河都统,为特别行政区。

校注:绥远、察哈尔均未建省,为特别行政区,置都统。

校注:冯玉样国民军第二军长胡景翼任河南督军,第三军军长孙岳任陕西督军。

校注:此处长江流域的军阀,即后来苏浙皖赣闽5省联军总司令的孙传芳。

校注:此处所称吴佩孚为华中几省名义上的领袖,即吴氏号称的湘、鄂、川、黔、苏、浙、皖、赣、闽、豫、陕、甘、晋、桂14省讨贼联军总司令。

侯服五:《中国的中央政府,1912—1928年:制度研究》,第158—159页。

校注:最后的摄政内阁,为顾维钧代理内阁(1926年10月1日至1927年6月17日),摄行临时执政职。

侯服五:《中国的中央政府,1912—1928年:制度研究》,第158—159页。

校注:1927年6月18日至1928年6月3日,潘复任安国军政府内阁总理。

有些学者认为,军阀的横征暴敛及其所造成的灾难程度,被大大夸大了。这是由于其设想的经济理论在经济中的作用,在中国要大一些;忽略了军阀活动的积极方面,如发展工业、农业、运输业和教育,从而歪曲了事实。这种看法的例子,是托马斯·G.罗斯基的《中华民国经济论》。事实上,每位研究军阀的人,都认为有些军阀是有建设性活动的。但是从全面考虑,军阀不能认为其是积极的;压迫和掠夺造成的灾苦并不是普遍的看法,也违反了直接的经验和观察到的大量证明材料。

关于推算可用于经济现代的资金,而被转入到军事用途,见陈志让:《军人—绅士的联合:军阀统治下的中国》,第189—190页。

安德鲁·詹姆斯·内森:《华洋义赈会史》,第40—56页。

满铁调查部:《山东农村和中国的动乱》(大连,1930年),第20、27页;拉蒙·H.迈尔斯:《中国的农民经济:河北和山东的农业发展,1890—1949年》,第278页引用。

迈尔斯:《中国的农民经济》,第278页。

刘汝明:《刘汝明回忆录》,第2—3页。

卢西恩·W.派伊:《军阀政治:中华民国现代化中的冲突与联合》,第169页。

<meta charset="UTF-8"> 第七章 思想的转变:从改良运动到五四运动,1895—1920年 <link rel="stylesheet" href="../styles/0009.css" type="text/c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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