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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问鼎中原

历史大观园 百家争鸣 2020-07-12 11:55:04 0


滚滚黄河水,奔流不复回。同样,汉水滔滔,亦不回头。公元前613年,楚穆王去世了,世子芈旅继位,即楚庄王。楚庄王刚刚即位时,终日不理朝政,贪恋酒色,通宵达旦与婢女一起鬼混,搞得面黄肌瘦、萎靡无神。他走路一摇三晃,还得两个婢女一左一右搀扶着。

夫人樊姬见状,心里急得要命。樊姬知道,若是苦口婆心地劝说,就是说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她日思夜想,有了一条计策。她头不梳,脸不洗,出门也不穿着艳装,整日愁眉苦脸、蓬头垢面。

一天,楚庄王见了樊姬,吃了一惊,心里嘀咕:“平时美貌的樊姬,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模样?”楚庄王便问道:“夫人,你生病了吗?为何不施粉黛、不着艳装啊?”樊姬不搭理他。楚庄王又问,半晌,樊姬才说:“大王,妾没生病!”楚庄王说:“那为什么不好好地打扮一下,搞得像个乞讨婆?”樊姬慢吞吞地说:“俗语说,女为悦己者容。大王您整日喝得烂醉,迷恋婢女,妾就是梳妆打扮得再美丽,给谁看呢?”楚庄王一听,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好,好,寡人改了行不行?”楚庄王果然改邪归正了几天,可是过了不久,他又老调重弹,老毛病重犯,不仅酗酒,而且神魂被几个新进的婢女给勾走了。樊姬很是沮丧,她担心的不是自己得宠失宠,而是楚庄王要误国误民!

樊姬又想了一个劝导楚庄王的办法。她命人在城内筑起一个高高的土台,命名为梳妆台。她每天晚上独自登上此台,对着月亮和星星,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喃喃自语。樊姬的怪异举动,很快传到楚庄王的耳中。

一天晚上,楚庄王亲自来到梳妆台上,奇怪地问:“夫人,你独自一人在高台上干什么?”樊姬说:“妾在这里梳妆啊!表演给星星、月亮看啊!”楚庄王说:“开什么玩笑,月亮、星星怎么会注意你?”樊姬说:“大王,妾就是在宫中梳妆,您也看不见呀!晚上在这高台上梳妆,有星星、月亮给妾做伴,妾不寂寞呀!”樊姬的一番言辞,顿时让楚庄王感到羞愧。在星月的辉耀下,楚庄王看见了樊姬眼中的泪花,也听出了樊姬的弦外之音。他诚恳地对樊姬说:“夫人,寡人这次真改,行吗?”打这之后,楚庄王果真远离淫荡和烂醉。

楚庄王喜欢女人,也喜欢马。有人送给楚庄王一匹淡金马。这淡金马头细颈高,皮薄毛细,四肢修长,步伐轻盈。楚庄王非常喜欢,给它穿刺绣的衣服,吃有钱人家才吃得起的枣脯,住富丽堂皇的房子。给淡金马的待遇不仅超过了对待百姓甚至超过了对待大夫的待遇。不料,这匹马因为恩宠过度,得肥胖症而死。楚庄王大悲,让群臣给马发丧,并要以大夫内棺外椁之礼为之安葬。大臣们对此不满,认为楚庄王是在侮辱大家,说大家和马一样。楚庄王闻听议论,下令说,再有反对以此礼制葬马者,死罪论处。

这楚庄王不但喜欢马,还喜欢娱乐。有一位戏子孟以滑稽调笑见长,甚得楚庄王欢心。戏子孟听说楚庄王葬马之事,跑进大殿,痛哭流涕。楚庄王很吃惊,问其缘由。戏子孟说:“死掉的淡金马是大王的心爱之物,堂堂楚国,地大物博,无所不有,而如今只以大夫之礼安葬,太吝啬了。大王应该以大王之礼为之安葬。”楚庄王听后,无言以对,心想把大王同马一个待遇那不是侮辱大王吗?此时楚庄王明白了戏子孟的用意,便取消了以大夫之礼来安葬淡金马。

知道楚庄王喜欢娱乐,便有人将一张古琴献给楚庄王。这人说:“大王,这张古琴名为绕梁,它可是一张有名的古琴啊!”

楚庄王说:“此话怎讲?”

这人说:“要说起它啊,可是大有来头!周朝初年,一位女乐手韩娥去齐国临淄省亲,不料断了钱粮,无奈之下,只得去弹琴卖艺求食。她弹奏的琴声凄婉悠扬,如孤雁长鸣,在房屋中回旋不绝,听者如云。据说,韩娥弹过离去三天,其琴声仍在屋梁之间萦绕回荡,不绝于耳。因此,后人就把她弹奏的那张古琴称之为绕梁。在下今日献给大王的这张古琴,正是当年韩娥用的绕梁啊!”

楚庄王听后,小心翼翼地把古琴提了起来,反复打量着古琴。只见此琴黝黑锃亮,轻轻拨动琴弦,琴音悠扬绵长。楚庄王不禁满心欢喜,当即重赏此人。

自从得到绕梁古琴以后,楚庄王整天吟歌弹琴,陶醉在悠扬的音乐之中,竟一连七日不朝,把国家大事都抛在了九霄云外。

樊姬刚刚为楚庄王远离淫荡烂醉而高兴,没想到他又痴迷于琴乐。异常焦虑的她这次不再客气,直接指着楚庄王的鼻梁教训开了:“大王,您这样做,也太过分了。您想过没有,过去商纣王迷恋靡靡之音,失去了江山社稷。现在,大王如此喜爱绕梁之琴,沉沦在音乐中七日不去临朝,难道也想丧失国家和性命吗?”樊姬的这一番话语,仿佛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使楚庄王顿时冷静下来。他反思自己:近来对音乐确实是太过于痴迷了,之所以痴迷,是因为绕梁这张古琴的音色太美了,他几乎无法抗拒这美妙琴音的诱惑。可是樊姬说得很对,沉溺于此会招来祸患啊!何况还是一国之君,搞不好真的会误国误民啊!楚庄王像睡醒了一样,立刻将古琴绕梁砸坏。从此,令天下无数人羡慕的古琴绕梁绝响了。楚庄王向自己暗叹道:“寡人即位三年了,三年浑浑噩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在应该清醒了。”

楚国大夫申无畏善于察言观色,他见楚庄王的神气由散漫转向专注,由游手好闲转向深深沉思,便知楚庄王内心发生了极大变化,想勤理政事了。这天,申无畏来见楚庄王。

楚庄王问他:“你来干什么?”

申无畏奏道:“有人叫臣猜个谜儿,臣猜不着。大王聪明过人,臣来请大王猜猜。”

楚庄王问:“什么谜儿?”

申无畏说:“楚国山上,有只大鸟,身披五彩,可真荣耀,一停三年,不飞不叫,人人不知是什么鸟。”

楚庄王笑着说:“这可不是普通的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你别急!”

申无畏磕了个头说:“大王英明!”

此时的楚庄王十分明白,如果不好好管理朝政,别说不能称霸诸侯,就连自己的国家都会管不住的。

从这天起,楚庄王改革政治,调整人事,不再让令尹掌管楚国大权,因为令尹权力太大,现在的令尹斗越椒的势力比以前的令尹更大。与此同时,楚庄王命人训练兵马,意图重新争霸中原。

两年后,楚庄王亲率大军打败了陆浑国(在今河南省嵩县北)。陆浑国靠近周都洛阳,楚庄王顺便在周天子的王畿之地阅兵示威。

周匡王不明底细,胆战心惊,向群臣说:“昔日,先王嘲笑荆蛮,没想到这些说‘鸟语’的楚人势力越来越强,如今竟然敢来冒犯天子了。”王孙姬满有胆有识,向周匡王奏道:“观当前楚人之所为,不像来侵,而像是耀武扬威。请允许臣前去,用周礼当武器,把他们撵走。”周匡王答应。

王孙姬满来到楚营,楚庄王问道:“寡人听说大禹铸有九鼎,以为传世之宝,现在洛阳。不知鼎的形状大小和轻重如何?寡人想听一听这些!”

王孙姬满说:“从前,尧老了,传位给舜;舜老了,传位给大禹。大禹有天下,把九州进贡的青铜,铸成九鼎。夏朝无道,九鼎迁到商朝;商纣王凶恶残酷,九鼎又迁到周朝。如果君王有德,鼎虽小也重;如果君王无德,虽大犹轻!不过,诸侯之国是不可以问鼎中原的!”

楚庄王甚觉惭愧,当即率军离去,见王孙姬满如此聪慧锐利,不敢再生窥视周王室之心。

老虎离开山,猴子要称王。却说令尹斗越椒见楚庄王分了他的权力,便有了造反的心思。这回瞧见楚庄王率领大军去打陆浑国,好比老虎离了山头,斗越椒发动本族人马,占领了郢都,杀死蒍贾等一班大臣。接着,斗越椒率兵出郢都,意图半路截击楚庄王。

楚庄王返回途中,与斗越椒在汉水两岸相遇。斗越椒命人隔河射箭。楚庄王手下校尉养由基大声对斗越椒说:“这么宽的河,射箭有什么用呢?令尹您是个射箭的好手,我们俩就靠近点,站在桥头上,一人三箭,赌个输赢,不来的不是好汉。”斗越椒说:“要比箭,我先射。”养由基就让他先动手。斗越椒的箭是百发百中,他非常自信。他将第一支箭对准养由基射过去。养由基用自己的弓轻轻地一拨,那支箭就掉在河里了。接着第二支箭又来了,他把身子一蹲,那支箭从他头顶上擦过去。斗越椒嚷着说:“不许蹲!”养由基说:“好,这回我就不蹲,您只有一箭了。”刚说完就瞧见第三支箭又到了,养由基不慌不忙,伸手一抓,把那支箭接在手里,大声说道:“大丈夫说话算话,逃跑的不是好汉。”说着拿起弓发出“嘭”的一声,斗越椒赶快往左边一躲。养由基笑着说:“别慌,我就拉拉弓,箭还在手里呢。”接着他又把弓弦拉了一下,斗越椒赶快又往右边一躲。养由基就在他往右边躲的那一刻,飞速射了一箭,正中斗越椒的前额。他那高大身子就像锯断了的大树,重重地从桥头上倒下去。树倒猢狲散,斗越椒的人马逃的逃,降的降,楚庄王迅即平息了内乱。因为养由基一箭消灭了斗越椒,楚国人高兴地称他“养一箭”。

楚庄王回到郢都,把斗氏宗族,不论大小,一律杀死。只有斗越椒之子苗贲皇逃奔到晋国,苗贲皇封邑于苗,故称苗贲皇,另有斗般的儿子斗克黄出使去齐国,尚未处死。

斗克黄回来途中,听说了斗越椒作乱的事。他左右的人说:“不能回去了!”斗克黄说:“大王,如同上天哪,天命怎么可以不顾呢?”便直接回到郢都,回复使命后,自己到掌管司法的司寇那里请罪。

斗克黄说道:“我祖父斗子文,曾经说过斗越椒有反相,必定灭族。他临终时嘱咐我父亲逃避到别的国家去。我父亲想到世代受楚王恩惠,不忍心逃去,被斗越椒所害。现今的事又果然应了我祖父的话,既不幸是逆臣的家族,又不幸违背了祖父的遗训,今日死了,也是罪有应得,怎么敢逃避刑罚呢?”

楚庄王听了这事,感叹说:“斗子文真是神人哪!他为楚国立过功,怎么能忍心使他断后呢?”于是赦免了斗克黄的死罪,并说:“斗克黄宁死不逃避刑罚,是忠臣呀!”于是为其改名斗生,是说他死而复生了。

楚庄王厚赏养由基,知道大夫虞邱贤明,因令尹空缺,便让他暂掌国政。

一日,楚庄王和虞邱谈论政事,到了深夜才散。夫人樊姬向前问安,楚庄王说:“寡人和虞邱谈论政事,不知不觉夜深了。”

樊姬问:“虞邱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庄王说:“是楚国贤能的人。”

樊姬说:“以妾的观察,虞邱未必是这样。”

楚庄王说:“你怎么知道虞邱不贤能呢?”

樊姬说:“臣子对待大王,就像妇人侍奉丈夫。妾主持后宫,凡是后宫中有美貌的女子,都送到大王面前。今天虞邱与大王论政,直到午夜,都没推荐一位贤人。一人的智慧是有限的,而楚国之士是无穷的,虞邱想以一人的智慧掩盖无数人的智慧,又怎么能算是贤人呢?”

楚庄王认为樊姬说得对,第二天早晨就把她的话讲给虞邱听。虞邱奏道:“臣没想到这一点,现在立即着手这事。”于是向群臣访贤。

斗生推荐了蒍贾之子蒍敖:“他为避斗越椒之乱,隐居在云梦泽那里,是位少有的贤能之士。”虞邱报告给了楚庄王。楚庄王说:“虎父无犬子,蒍贾是智士,他的儿子一定不寻常。如果没人说,寡人几乎忘了他。”当即命虞邱同斗生驾车去云梦泽,接蒍敖入朝听用。

却说蒍敖携带母亲逃难,居住在云梦泽,靠耕田生活。一日,他扛着锄头出来,见田中有一条两头蛇,惊骇地说:“我听说两头蛇是不祥之物,见到它的人必死,恐怕我活不成了!”又道:“如果留下这条蛇,倘被别人见到了,又要丧命,不如我一人承担了。”于是挥锄打死了这条两头蛇,埋在田边。跑回家后,蒍敖向母亲哭泣。母亲询问原因,他答道:“听说看见两头蛇的人必定要死,儿今天见了,恐怕不能养您老了,所以悲伤。”母亲说:“蛇在什么地方?”蒍敖说:“儿怕别人再见到它,已经打死埋掉了。”母亲说:“人有一点儿善心,上天必定保佑他。你见两头蛇,唯恐为祸别人,打死埋掉,这岂止是一点儿善心呢?你一定不会死,而且能得福呢。”

过了些日子,虞邱、斗生来到,宣布楚庄王命令,起用蒍敖。母亲笑着说:“这是埋蛇的好报呢。”蒍敖和母亲随虞邱、斗生回到了郢都。

楚庄王见到蒍敖,高兴地和他谈了一天。这蒍敖才识非凡,对答如流。楚庄王兴奋地说道:“楚国的群臣,没有能和你相比的!”当天就要拜他为令尹。蒍敖推辞说:“我来自田野,突然执掌朝政,怎么可以服人?请列在各位大夫后面。”楚庄王说:“寡人了解你,你就不要推辞了。”蒍敖再三推让,才接受令尹的职位。

任职第二天,就有一位老人,穿着麻布丧衣,戴着白色丧帽,来见蒍敖。

蒍敖对老人说:“楚王不了解我没有才能,让我担任令尹这样的高官,你不来祝贺,反来吊丧,是有什么话要指教吗?”

老人说:“是有话说,当了大官,对人骄傲,百姓就要离开他;职位高,又大权独揽,国君就会厌恶他;俸禄优厚,却不满足,祸患就可能光顾他。”

蒍敖向老人拜了两拜说:“我诚恳地接受您的指教,还想听听您的其他意见。”

老人说:“地位越高,态度越谦虚;官职越大,处事越小心谨慎;俸禄已很丰厚,就不应索取分外财物。您严格地遵守这三条,就能够把楚国治理好。”

蒍敖答道:“您说得非常对,我一定牢牢记住它们!”这位老人告辞离开,蒍敖留也留不住。

蒍敖担任令尹后,主张施教于民、布政以道,制定实施政策法令,尽力使农、工、商各得其便。蒍敖鼓励百姓秋冬上山采矿,使青铜业大力发展。当时楚国通行一种“紊”字形铜贝币,因“紊”字形如同一只蚂蚁爬在鼻子上,故称之为蚁鼻钱。楚庄王嫌它重量太轻,下令将小币铸成大币。百姓却觉得不方便,特别是商人更是蒙受巨大损失,纷纷放弃从商,使得市场萧条。更严重的是,国人都不愿住在城邑里,这直接影响了社会安定。蒍敖知道后,就去见楚庄王,请求他恢复原来的币制。楚庄王答应了。三天后,市场又恢复到原来繁荣的局面。当时,淮河流域经常闹水灾,影响了农业的发展。蒍敖为使百姓富足、国家强盛,就亲自去调查,主持兴修水利设施。最著名的就是芍陂,芍陂原来是一片低洼地,蒍敖发动百姓数十万人,修筑堤堰连接东西的山岭,开凿水渠引来河水,造出了一个人工大湖。有水闸可以调节水量,既防水患又可以灌溉农田,此举振兴了楚国经济。一时间,楚国进入了一个家富人喜、优赡乐业、式序在朝、行无螟蜮、丰年蕃庶的全盛时期。

蒍敖又着手改革军制,报经楚庄王同意,蒍敖将楚军分为中、左、右三军和左广、右广两支楚王亲兵。用虞邱统率中军,公子芈婴齐统率左军,公子芈侧统率右军,养由基统率左广,屈荡统率右广。楚军制定了详细军法,行军、宿营、打仗各依规矩,侦察、巡逻、决策分工明确。楚军纪律严明,严禁骚扰百姓。当初楚国群臣见楚庄王宠信蒍敖,都不服气,等见到蒍敖办事井井有条,无不赞叹道:“楚国有幸,得到这个贤明的臣子,是斗子文复生了。”

公元前606年,郑穆公有病。这日,郑穆公寝宫里的一盆兰花死掉了。悲哀的郑穆公对群臣说:“兰花死了,寡人也许要与世长辞了!寡人是靠着它出生的。”这天晚上,郑穆公就去世了。世子姬夷继位,就是郑灵公。公子姬宋与姬归生当权。此时,在大国中夹缝生存的郑国飘摇不定。郑穆公生前,因晋国对其有功,郑国依附晋国。现在晋国衰弱,而楚国又逞强,此时的郑国在晋、楚中间徘徊,定不下依靠哪边。

就在此时,楚庄王与令尹蒍敖商议兴兵伐郑。楚国探子突然从郑国回报,郑灵公被公子姬宋杀了——

公子姬归生与姬宋,都是郑国公族,二人一同去拜见刚刚即位的郑灵公。这时,姬宋的食指忽然不停地抖动,姬归生感到奇怪,姬宋说:“没什么,我的食指常抖动,抖动那天一定会吃到奇异的美味。前年出使晋国吃到了石花鱼,去年到楚国吃到了天鹅,食指都是提前抖动,每次没有不灵验的。不知道今天又会吃到什么美味。”

将要进宫门时,见内侍传令,急着叫厨师快来。姬宋问内侍:“你叫厨师有什么事?”内侍说:“有位百姓捉得一只大鼋,有二百多斤重,献给了君上。现在大鼋捆绑在堂下,君上让我召唤厨师烹它,还想让诸位官员一起享用呢。”姬宋嘻笑着说:“美味在这里,我的食指怎么会不抖动呢?”入宫后,看见捆绑在堂下的鼋特别大,两人相视而笑。拜见的时候,笑意还荡漾在脸上。郑灵公问:“你们笑什么?”姬归生答道:“姬宋与臣入朝时,他的食指忽然抖动,说过去常如此,必定能尝到美味。现在见堂下有巨鼋,猜想君上品尝时,必会分给群臣,食指果然有灵验,所以笑呀!”郑灵公开玩笑说:“灵与不灵,掌握在寡人手中啊!”

二人退出,姬归生对姬宋说:“美味虽然有了,如果大王不请你,怎么办?”姬宋说:“既然众人都享用,能把我排除吗?”

这天吃鼋时,内侍果然遍召诸位大臣。姬宋欣然而入,笑着对姬归生说:“我就知道大王不能不召我。”一会儿,众臣到齐了,郑灵公命入席就座,然后对大家说:“鼋是水族佳品,寡人不敢独自享用,愿与诸位共同品尝。”众臣齐声道谢。坐好后,厨师说鼋已经烹调好了,先献给了郑灵公。郑灵公边尝边赞美,随后命赐每人一碗鼋羹,从下席起,直分到上席。正好分到第一、第二席也就是姬归生与姬宋时,只剩下一碗,厨师禀报:“羹已经没有了,只有这一碗,请君上下令赐给谁?”郑灵公说:“赐给公子归生。”厨师把鼋羹送到了姬归生面前。郑灵公大笑道:“寡人命遍赐诸位,而偏缺少公子姬宋的,是公子姬宋命不该吃这鼋呀!还敢说什么食指有灵验吗?”原来喜欢取笑的郑灵公故意吩咐厨师,缺此一碗,想使姬宋的食指不灵验,好做个笑柄。却不知道姬宋已在姬归生面前把话说绝了,今天百官都得到赐食,唯独没有自己的,他便恼羞成怒,径直奔到郑灵公面前,把手伸进他的碗中,取出一块鼋肉吃了,然后说:“臣已尝到了!食指怎么不灵验?”说完,扬长而去。郑灵公也大怒,把筷子扔到地上说:“公子姬宋这么没规矩,是欺负寡人!难道他以为郑国没有利刃,不能砍掉他的头吗?”姬归生等人都离座跪伏在地上奏道:“公子姬宋凭着至深之爱,想沾些君上的好处,所以不拘小节,哪里敢对君上失礼呢?请君上宽恕他!”郑灵公恨恨不已,众臣也都不欢而散。

姬归生立即赶到姬宋府上,告诉郑灵公发怒之事,嘱咐他道:“明天上朝时要请罪。”

姬宋说:“怠慢别人者,自己也要受到怠慢。君上先怠慢我,不自责反倒责怪我!”

姬归生说:“虽然如此,但君臣之间,不可不谢罪。”

第二天,两人一同上朝。姬宋随大家行礼,没有一点儿谢罪的表示。倒是姬归生感到不安,代他奏道:“公子姬宋不对,招致君上责备,特来请罪。公子姬宋战战兢兢不能言语,请君上宽恕!”

郑灵公说:“是寡人得罪了公子姬宋,他怎么会怕起寡人来?”说完拂袖而去。

姬宋出来,把姬归生请到府上,附在耳边说:“君上很生我的气,恐怕要杀我。不如先发难,事成了可以免一死。”

姬归生捂住耳朵说:“牲畜年长了,都不忍心杀它,何况一国君主,你怎么能轻易说杀呢?”

姬宋说:“我开玩笑,请不要泄露。”姬归生告辞。

姬宋探听到姬归生与郑灵公之弟姬去疾友好,经常来往,就在上朝路上扬言:“公子归生与去疾昨夜相聚,不知谋划的是什么事?恐怕对朝廷不利。”

姬归生急忙拉住姬宋到僻静之处道:“你说什么话呢?”

姬宋说:“你不与我同心协力,我就让你比我早死一日!”

姬归生向来软弱,处事不果断,听了姬宋的话,害怕地道:“你要干什么?”

姬宋说:“新君无道至极,从分鼋一事就看到了。如果成就大事,我与你共同辅佐去疾为国君,郑国也就可保久安了。”

姬归生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随你怎么做,我不给你泄露就是了。”

姬宋暗中聚集家仆,乘郑灵公秋天祭祀住在斋宫的机会,半夜摸进去,用土袋子压死了郑灵公,对外声称得病暴亡。姬归生虽然清楚这件事但不吱声。

第二天,姬归生与姬宋商议,拟立姬去疾为君主。姬去疾听说后大吃一惊,推辞说:“父君有十三个儿子,如果立贤人,我没有德行可言;如果立长子,又有公子姬坚在。去疾就是死了,也不敢违背祖宗之规呀。”姬归生与姬宋无奈,便推举姬坚即位,是为郑襄公。郑穆公总计有十三个儿子,郑灵公姬夷被谋杀,郑襄公姬坚继位,下边还有十一个儿子。郑襄公怕这些弟弟聚众结党,发生变故,私下里与姬去疾商量,想独独留下姬去疾,把其他弟弟驱逐出国。姬去疾说:“我们兄弟在一起,就像枝叶繁茂,本根就粗壮。如果剪枝去叶,使本根暴露在外,那么它的枯干之厄运很快就会来到。君上能容纳大家,这是臣的心愿。若不能容纳,臣也同行,怎么能忍心独自留在这里?如果独自留在这儿,将来有什么脸面到黄泉之下去见父君呢?”郑襄公听从姬去疾之言,拜十一个弟弟为大夫,同心治理国政。

楚庄王听完郑国的变故,高兴地道:“寡人伐郑国有理由了!”楚庄王便派公子芈婴齐为将军,率军讨伐郑国。郑国派使节紧急赶赴晋国,请求援助。晋国派中军佐荀林父领军救援。楚国见晋军人多势众,只好移兵伐陈。陈国又向晋国求援,晋成公亲自带荀林父率晋军赴陈与楚对敌,宋、卫、郑、曹四国兵马亦来助晋对楚,楚军退回。不料,晋成公病死在征途中,大军各自撤回本国。晋国拥立世子晋孺为国君,这就是晋景公。

第二年,楚庄王亲自统率大军,又去攻打郑国,在柳棼作战。晋国中军将郄缺带兵救郑,击败楚军。郑国人都很高兴,唯独公子姬去疾面有忧色。郑襄公感到奇怪,询问原因,姬去疾回答道:“论当今国力,楚最强。晋打败楚,是偶然的。楚国将来会把怒气发泄到郑国身上,我们不能长期依靠晋国,我们快要看到楚国在郑国郊外陈兵了!”果然未过多日,楚庄王又来讨伐郑国,兵马驻扎在颍水之北。

正巧公子姬归生去世,见好友已死,公子姬去疾便想追究尝鼋弑君之事,以使楚军失去征讨的理由,于是杀了姬宋,暴尸于市,然后派使节到楚庄王那里谢罪,并说:“郑有逆臣姬宋,已被处死,郑愿到贵国会盟。”原是以讨伐乱臣贼子为名而来,如今姬宋已死,郑国又如此倾心依附楚国,楚庄王便同意会盟,将地点安排在辰陵,并派使节到陈国约见陈灵公,此时陈穆公早已去世。

楚国使节很快从陈国回来报告道:“陈君已被司马夏徵舒谋杀了,国内大乱。”楚庄王有些震惊,心里嘀咕道:“这些年来,诸侯国君被弑,怎么像百姓家里杀鸡那样随意?”使节向楚庄王详细讲述了这段离奇的故事——

陈国司马夏御叔,封邑在株林,娶郑穆公之女夏姬为妻。夏姬柳叶眉、丹凤眼,不只漂亮,而且还妖淫成性。有人说她少年时,梦见一个妖人,与她交合,教她素女采战术,能使女人虽老还少。夏姬未出嫁时,便与自己的庶兄姬蛮私通,不到三年,姬蛮死去,她就嫁给夏御叔。夏姬嫁给夏御叔不到九个月,便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虽然夏御叔有些怀疑,但是惑于夏姬的美貌,也不再深究。这个孩子取名夏徵舒。夏徵舒十二岁时,其父夏御叔病亡,夏姬隐居株林。夏御叔壮年去世,有人说就是死在夏姬的素女采战术上。

夏姬年超三十,仍是青春年少,肌肤胜雪。她独守空闺,但不甘寂寞。陈国大夫孔宁和仪行父与夏御叔关系不错,曾窥见夏姬美色。见夏御叔已死,对夏姬念念不忘的二人,便经常进出株林。孔宁与仪行父先后都成了夏姬的床幕之宾。孔宁从夏姬那里出来,里面穿着从夏姬那里偷来的锦裆,向仪行父夸耀。仪行父心中羡慕,便对夏姬说:“你赠给孔宁锦裆,今天也请你给我一件东西以作纪念。”仪行父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夏姬对他越发倾心,便笑嘻嘻地说:“锦裆是他偷去的,不是我所赠。”又附耳说:“虽然同床共枕,也有厚薄之分。”于是解下她穿的碧罗短袄赠给仪行父。仪行父自此往来更密,孔宁受到冷落。

孔宁知道夏姬与仪行父过往甚密,越发妒忌,心生一计。一天,孔宁独自去见陈灵公,有意向陈灵公称赞夏姬美艳。陈灵公轻佻傲慢,对孔宁说:“寡人久闻她的大名,但她年龄已三十多了,恐怕是深秋的柳叶,未免泛黄了吧?”孔宁淫笑着说:“虽三十多了,但她容颜不老,如同十七八岁的女子模样。”孔宁靠近一步,小声说道:“夏姬娴熟房中术,天下无双。交接之妙,大非寻常。君上一试,自当销魂。”陈灵公一听,欲火中烧,面孔发赤,恨不得立刻见到夏姬。

第二天,陈灵公微服出游株林,孔宁在后边相随,这一游就游到了夏家。事前已经得到消息的夏姬命令家人把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家里张灯结彩,并预备了丰盛酒宴。陈灵公车驾一到,大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夏姬穿着礼服出迎,对陈灵公说:“有失远迎,请君上恕罪。”其声如黄莺,清脆可人。陈灵公一看她的容貌,顿觉内宫粉黛全无颜色,即刻命夏姬:“引寡人园中一游。”夏姬前面做向导,陈灵公、孔宁相随入园。园子不大,却有乔松翠柏、奇石名葩。陈灵公观看了一番,见筵席已经备好,就坐了下来。孔宁坐在左边,夏姬坐在右边,酒摆在中间,陈灵公目不转睛,夏姬也流波送盼,陈灵公方寸大乱。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夜,陈灵公拥夏姬入帷,解衣共寝,但觉肌肤柔腻、芬芳满怀,欢会之时,宛如处女。对于这个一国之君,夏姬使出了浑身解数,有少女的羞涩,表现出弱不胜情的模样;有少妇的温柔,展示出柔情万种的态势;更有妖姬的媚荡,流露出分外的新鲜与刺激。

整夜风月无边,不知东方已白。陈灵公叹道:“寡人遇天上仙女也不过如此而已!”他又说:“寡人得交你,回视内宫犹如粪土,不知你是否专心于寡人?”夏姬闻听此言,怀疑陈灵公已知孔、仪二大夫之事,便答道:“贱妾不敢相欺,自丧先夫,不能自制,未免失身他人。今日得以侍奉君上,从此当永远谢绝他人。”陈灵公欣然说:“你平日所交之人,能告诉寡人吗?”夏姬说:“只有孔、仪二大夫,为了抚养遗孤,便导致情乱,再没有其他人了。”陈灵公大笑说:“难怪孔宁说与你交接之妙,大异寻常,若非亲试,怎么会知道?”陈灵公起身,夏姬把自己贴身穿的汗衫给陈灵公穿上,说道:“君上看见此衫,犹如看见贱妾。”

次日早晨退朝,百官都散去了。陈灵公留下孔宁感谢他荐举夏姬之事,又召仪行父说:“如此乐事,何不早让寡人知道?你二人占了先头,是什么道理?”孔、仪二大夫说:“臣等并无此事。”陈灵公说:“美人亲口所言,你们也不必避讳。”孔宁答道:“这好比君有食物,臣先尝之;父有食物,子先尝之。倘若尝后觉得不美,不敢进献君和父。”陈灵公笑着说:“不对,比如熊掌,让寡人先尝也不妨。”三个人嘻嘻哈哈,胡言乱语一番。陈灵公撩起衣服,扯着汗衫向二大夫显摆;孔宁撩开衣服,露出锦裆;仪行父也不示弱,解开碧罗短袄。陈灵公又笑着说:“我们三人,随身都有所证,改天同往株林,可做连床大会!”陈灵公本是个没有廉耻的人,再加上孔、仪二人一味奉承帮衬,更兼夏姬善于调情,几人抱成团,弄出个一妇三夫同欢同乐的格局。

夏姬的儿子夏徵舒渐渐长大知事,不忍见其母亲淫乱,只是碍于陈灵公,无可奈何。他每次听说陈灵公要到株林,就托辞避出,落得眼中清静。转眼间,夏徵舒长到十八岁,生得体格健壮,多力善射。

陈灵公为取悦夏姬,就让夏徵舒承袭他父亲夏御叔的司马官职,执掌兵权。夏徵舒为感恩,在家中设宴款待陈灵公。陈灵公约孔、仪二人作陪。夏姬因儿子在座,没有出陪。酒酣之后,君臣又互相调侃嘲谑,毫无人形。夏徵舒心生厌恶,便退入屏后,偷听他们说话。陈灵公对仪行父说:“夏徵舒躯干魁伟,有些像你,是不是你生的?”仪行父大笑道:“夏徵舒两目炯炯,极像君上,估计还是君上所生。”孔宁从旁插嘴:“君上与仪大夫年纪小,生他不出,他的爹爹极多,是个杂种,就是夏姬自己也记不起来了!”三人拍掌大笑。夏徵舒听到这里,羞恶之心再也难遏,暗将夏姬锁于内室,然后手持利刃,引着家仆数人,冲杀进去。

陈灵公还在耍笑弄酒,听到人声嘈杂,叫了声不好,起身就跑。他跑入内室想求救于夏姬,哪知门早已上锁,他慌不择路,急向后院奔去。夏徵舒紧追不舍,一箭射去,正中陈灵公的胸口,当即死亡。孔、仪二人见夏徵舒朝陈灵公追去,便急急往外逃,慌不择路,就从狗洞里钻出去了。

闻听陈灵公已死,孔、仪二人便商量如何办。孔宁说:“家不敢回了,夏徵舒是司马,掌兵权,必会追杀我们。”仪行父说:“那就逃到楚国去,郑国发生弑君,楚去问罪,我们请楚国来平定陈国内乱。”于是,二人逃到楚国去求救。

夏徵舒谎称陈灵公酒后急病归天,便和众臣立世子陈午为新君,就是陈成公。夏徵舒害怕诸侯前来问罪,就请陈成公朝见晋国,找个靠山。之所以找晋国,其中一个原因是晋国连续宽容齐、宋、鲁等国弑君行为。

听完使节的讲述,楚庄王目瞪口呆,叹道:“天下还有这等奇事!”恰好孔宁、仪行父二人也逃到楚国,见了楚庄王,叙说夏徵舒造反,弑君乱国,请楚国平乱。楚庄王召集群臣商议。却说屈荡之子屈巫,现为楚国大夫,仪容俊美,文武全才,只是有一个毛病,贪淫好色,闻听楚国使节说陈国有个夏姬,懂得素女采战术,便极其好奇和羡慕。为了抢取夏姬,屈巫极力劝楚庄王兴兵伐陈。令尹蒍敖也主张讨伐,楚庄王就下了决心,先发一道声讨檄文,送至陈国,上书道——

夏徵舒谋杀陈君,神人共愤。你们国家不能讨伐,楚王便代你们兴师问罪。罪行由逆臣一人承担,其余臣民,不必惊慌。

陈国人见到了檄文,都把罪过归咎于夏徵舒,好多人巴不得借楚国之手行事,就不做御敌准备。

楚庄王亲自统率三军,带领公子芈婴齐、芈侧以及屈巫等众官,以风卷残云之势,直捣陈国都城宛丘。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善待百姓,秋毫无犯。夏徵舒知道国人怨恨自己,就偷偷地逃回株林。这时,陈成公还在晋国没回来。辕涛涂的后人陈国大夫辕颇同诸位大臣商议:“楚王替我们讨逆,只杀夏徵舒一人。不如把夏徵舒抓住献给楚军,派人求和,保全社稷,这才是上策。”群臣都以为妥当。还没派兵前去,楚国兵马就已经开到宛丘城下,辕颇等迎接楚庄王进城。楚庄王问:“夏徵舒在哪儿?”辕颇答道:“在株林。”楚庄王问:“诸位为什么容留此等逆贼,不加诛讨?”辕颇答道:“不是不想征讨,是力量不足。”楚庄王立即命令辕颇为向导,自己统率大军,向株林进发,只留下芈婴齐率一支人马,驻扎在都城宛丘内。

夏徵舒正想收拾家财,携带母亲夏姬逃奔郑国。楚军抢先一步,包围了株林,为首者是楚国连尹襄老。这连尹是楚国军职,主射之官。襄老将夏徵舒与夏姬捉住,献给楚庄王。

夏姬向楚庄王再三叩拜,柔声说道:“性命握在大王手中,如蒙怜悯宽容,情愿身为奴婢!”楚庄王见夏姬容颜美丽、语音动听,心智已被迷惑,便命人将夏姬单独看管,只将夏徵舒车裂而死,以告诫乱臣贼子,另将陈国改成楚国一县,将陈国大夫辕颇等人,全都带回楚国郢都。

处置完毕,楚庄王与众臣商议:“楚国后宫佳丽虽多,但比得上夏姬的太少了,寡人想纳她为妾,众位以为如何?”

大夫屈巫谏道:“不行,不行!君上兵伐陈国,是讨其叛逆。如果收纳了夏姬,是贪图美色。讨伐逆贼为义,贪恋女色为淫。以义开始而以淫终了,为人笑话,不应当如此。”

楚庄王又想起了夫人樊姬的淳淳劝谏,便说:“你说得很对,寡人不收纳了。只是这个女人乃世间尤物,若再让寡人看见,一定不能自制。”便打算将夏姬杀掉。

这时楚国公子芈侧在旁,他看中了夏姬的美貌,见楚庄王不收纳了,跪地请求道:“夏姬罪不至死,臣中年无妻,请大王把她赐给臣做妾吧。”

屈巫又说:“大王不能答应。”

芈侧含怒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娶夏姬?”

屈巫对芈侧说:“原因有二。一,此女人是天下不祥之物,据我所知,郑国公子姬蛮的夭亡,陈国司马夏御叔的早死,陈灵公遭害,她儿子夏徵舒受戮,陈国大夫孔宁、仪行父出走,陈国灭亡,种种不祥都与她有关!天下漂亮女人有的是,何必非娶此淫妇留下后患呢?二,天下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就是诸侯不内娶、臣僚不外娶,不内娶是指不娶本国女子,避免妻党盘结内政;不外娶,是指臣僚不娶他国女子,避免臣僚与他国勾结。虽然总有例外,但例外往往备受贬议。”

屈巫此话已出,芈侧便不敢再存想法了,向楚庄王奏道:“既然如此,臣不娶了。”芈侧又对屈巫说:“只是你说大王娶不了,我也娶不了,难道你要娶她不成?”

屈巫连声说:“不敢,不敢!”

楚庄王说:“你们就不要争执了。夏姬是襄老的战利品,战俘为奴,奴归主人,就将她赐给襄老吧。”襄老谢恩而出。

公子芈侧没当回事儿,只是屈巫进谏楚庄王,劝阻芈侧,本是想将夏姬留给自己,现在看楚庄王将她赐给了襄老,暗暗叫苦:“可惜,可惜!”又在心里自我安慰道:“襄老这个老头儿,如何养得了那个女人?以后再说吧。”

却说楚庄王灭亡陈国,众官都来朝贺。独有大夫申叔时,出使齐国没有回来。这时齐惠公逝去,世子姜无野即位,这就是齐顷公。齐惠公晚年,感激鲁宣公诚挚顺服之心,将济水之西田产又还给了他。楚国申叔时此去,正是吊唁故君、祝贺新君。等到楚庄王灭掉陈国回到楚国的第四天,申叔时才返回,复命而退。

楚庄王见申叔时离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仔细一想才明白,原来过去三天里百官都一一盛赞楚庄王,唯独申叔时没有称赞。楚庄王就让内侍传话责怪申叔时:“夏徵舒无道,谋杀其君,楚国将其杀掉。现陈国并入楚国版图,天下人都说好,百官没有不庆贺的,唯独你没说一句好话。是你忘记了,还是楚国讨伐陈国不对?”申叔时闻听此话,又随内侍前去拜见楚庄王。

申叔时奏道:“大王听过蹊田夺牛的故事吗?”

楚庄王说:“没听过。”

申叔时说:“有人牵着牛从别人田里走过,践踏了禾苗,田主一怒抢走了他的牛。这件案子要是在大王您面前,您怎么断呢?”

楚庄王说:“牵牛践踏他人农田,毁伤禾苗不多。如果抢走牛作为报复,这显然太过分了!寡人要是断理此案,就责备一下牵牛之人,而不抢走他的牛。”

申叔时说:“大王能够明断此案,怎么不明断陈国之事呢?夏徵舒有罪,大王讨伐其罪过就够了。夺取陈国国土,这和夺走牛有什么区别?还值得祝贺吗?”

楚庄王跺脚说道:“这话说得好!”

申叔时说:“大王既然认为臣说得对,为什么不去改正呢?”

楚庄王立即召见辕颇问道:“陈国国君在哪儿?”

辕颇答道:“先前去了晋国,现在不知在哪儿。”说完泪下。

楚庄王难过地说:“寡人意欲陈国复国,你可迎回陈君,辅佐他世世代代依附楚国。”辕颇谢恩。

楚庄王又召见孔宁、仪行父二人,吩咐道:“放你们回国,共同辅助你们国君!”

辕颇明明知道二人是祸根,但不敢在楚庄王面前明说。三人一同拜谢后,回国。

快出楚国边境时,正遇到陈成公陈午从晋国回归,听说国家已亡,也想到楚国去,面见楚庄王。辕颇述说了楚庄王的美意,君臣便由悲转喜,一起回到陈国。孔宁回到陈国不到一个月,晚上梦见夏徵舒前来索命,因此得了疯病,自己跳进水池淹死了。他死后,仪行父梦见陈灵公、孔宁和夏徵舒三人,来捉他对证,梦中大惊,第二天就暴病而亡。

且说郑襄公与公子姬去疾原想联合陈国依附楚国,忽见楚国将陈国消灭,便心生畏惧,于是去依附晋国。

陈国复国后,楚庄王便与众臣商量讨伐郑国食言一事。令尹蒍敖奏道:“我们进攻郑国,晋国必来相救,没有大队人马是不行的。”楚庄王说:“寡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动员三军两广之众,浩浩荡荡,杀奔郑国。楚庄王亲自率领,令尹蒍敖,左军统领芈婴齐、右军统领芈侧,左广统领养由基、右广统领屈荡,另有公子芈谷臣、大夫伍参以及校尉潘党、唐狡等若干人随行,连尹襄老为前部先锋。原中军统领虞邱已亡,蒍敖兼任。

校尉唐狡在襄老手下听命,他对襄老说:“郑是小国,不必劳动大军,我自愿率领部下千人,先行一日,为大军开路。”襄老为壮士气,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唐狡所到之处奋力战斗,所向披靡。他还每天傍晚打扫好宿营地,等待大军。楚庄王统率大军一路向前,没遇到一点儿兵力阻拦,没耽误一刻时间。他奇怪为何这样神速,对襄老笑道:“没想到你老当益壮,如此勇往直前!是不是夏姬让你恢复了青春?”

襄老羞愧地答道:“这与夏姬无关,如此神速不是臣的力量,是校尉唐狡努力奋战的结果。”

楚庄王立即召来唐狡,想要重赏他,唐狡禀报道:“臣受大王之赐已够丰厚,今天略效微薄之力,怎敢再受赏呢?”

楚庄王惊讶道:“寡人没记得赏赐过你呀?”

唐狡答道:“绝缨会上,拽住美人袖子的那个人,就是罪臣。承蒙大王不杀之恩,所以臣舍命相报。”

此时,楚庄王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件事——

楚庄王大宴群臣,嫔妾也随楚庄王就座。楚庄王说:“今日楚国富足,四境安宁,寡人愿意与各位开怀畅饮,大小官员都请入席,一定要尽欢而散。”群臣拜谢,依次坐下。厨师捧上美味,乐师奏起音乐,饮到日落西山,尚且兴趣盎然。楚庄王命点起灯再酌酒,让所宠幸的许姬等嫔妾给众官敬酒,大家都起立一饮而尽。忽然刮起一阵怪风,将堂上的灯吹灭了。左右去取火的人还没有回来。这时席中有一人,见许姬美丽,暗中用手拉住她的衣袖。许姬左手往回拽袖子,右手抓住他帽子上的缨穗不放。帽缨断了,这人惊骇地松了手。许姬拿着帽缨,快步走到楚庄王面前,附在耳旁说:“妾奉大王之命,给百官敬酒。其中有一人无礼,乘灯灭之机,强拉妾的袖子。妾已经把他的帽缨拉下来了,大王可点上灯查看。”楚庄王心里嘀咕:“酒后失态也是难免,倘若追究起来,不仅扫兴,而且‘水至清则无鱼’。”于是忙命掌灯人:“先不要点灯。今天这个宴会,是要与大家喝个痛快,各位都把帽缨除掉痛饮,否则就是没有尽兴。”于是百官都除掉帽缨,这时楚庄王才下令点上灯。这样,谁也不知道那个拽袖子的人是谁了。

席散后,回到宫中,许姬对楚庄王说:“妾听说男女不能互相轻薄,何况妾是大王之嫔。今天大王让妾给群臣斟酒,以表敬意。拽住妾袖子的人,大王您却不明察,怎么能严肃上下的礼节和矫正男女之别呢?”楚庄王笑着说:“这就是妇道人家不懂的事了!酒后呈狂态,是人之常情。如果查出而治罪,可以显示出你的贞节,但却冷了众官员的心。”许姬佩服,众人给这个宴会取名为绝缨会。

楚庄王叹息着说:“哎呀!寡人当时要是点灯找人治罪,怎么能得到此人效死力呢?”命人记下校尉唐狡的功劳,等平定郑国之后,再重用他。唐狡对人说:“我犯了死罪,大王隐瞒着没杀我,所以报答他。但是既然话已说明,不敢戴罪等日后受赏。”于是当夜逃走,不知去向。楚庄王听说此事,叹息道:“真是刚义之人呀!”

且说楚国大军直抵郑国都城新郑城下。郑襄公早已派人向晋国求援。楚庄王传令,四面构筑工事围攻,每天攻城,昼夜不停。郑襄公依仗晋国要来救援,坚决抵抗,军士死伤严重。新郑城东北角崩陷,楚兵正要从这儿登城杀进,楚庄王听到城内哭声震天,心中不忍,便命令兵马后退十里。公子芈婴齐进言:“城墙陷落正是可乘之机,为什么要退兵呢?”楚庄王说:“郑国人知道寡人的威力,还不知道寡人的贤德,暂时退兵是让他们知晓贤德。”郑襄公听说楚军退兵,以为晋国救兵已经到了,便驱使百姓修筑城墙,男女老少都上城巡守。楚庄王看郑国不投降,又命楚军包围新郑,几日后,攻破城门。楚庄王下令,不许抢掠,楚军纪律严明。

见城池陷落,无奈的郑襄公便按商纣王庶兄微子创下的谢罪礼仪,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前来迎接楚军。郑襄公向楚庄王拜俯请罪道:“郑不贤德,惹得大王发怒,降师来此,郑知罪了!生死存亡,听从大王的发落。如果考虑先人的友好关系,对郑国不予消灭,延续我们的宗祀,我们郑国将附属楚国,年年进贡,听从楚国安排!”芈婴齐进言:“郑国力尽才投降,赦免了再反叛,还不如灭掉。”此时,楚国大夫申叔时已患病去世,楚庄王想起了他的贤德,便说:“申叔时如果还活着,又将用蹊田夺牛的故事来讽刺寡人了!”芈婴齐等人明白楚庄王不仅想用武力,还想用贤德来信服诸侯,于是楚军后退三十里。

郑襄公亲自到楚军营中,留公子姬去疾为人质,与楚国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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