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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之乱——二帝归天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15 22:40:42 0

从奴到臣

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安史之乱”是大唐王朝的分水岭。

“安史之乱”之前,唐朝国力蒸蒸日上,一派盛世景象;“安史之乱”之后,国力迅速衰退,国内藩镇林立。而与此同时,在不经意中,唐朝的皇宫内部也在发生改变,最典型也最致命的便是宦官完成了“从奴到臣”的转变。

以前,宦官仅仅是皇帝的家奴,现在,宦官已经从奴摇身一变成了臣!

“从奴到臣”的发端,应该说是从李隆基时代开始。在李隆基时代,著名宦官杨思勖经常带兵出征,无形中他就被李隆基当成一名将军使用。在杨思勖之后,高力士在王朝政治中扮演重要角色,只不过他并没有在朝中担任显要官职,因此他的“臣”的身份并不是很明显。

真正标志着唐朝宦官完成“从奴到臣”转变的是李亨宠信的宦官——李辅国。

如果从履历看,李辅国的前半生就活了俩字:失败!

李辅国原名李静忠,从小家境贫寒,为了谋生也为了改变命运,李静忠便主动阉割,进宫当了一名小宦官。由于李静忠长得比较丑,一般人都不喜欢他,因此李静忠在从小宦官成为大宦官的路上一片坎坷,很少看到亮光。

后来李静忠投到了高力士门下,指望着跟随高力士出人头地。然而高力士并没有对李静忠青眼有加,他跟一般人一样,对李静忠很不待见。

李静忠在高力士跟前苦熬到四十多岁,才得到一个微不足道的机会:到皇家飞龙马厩记账。

说是记账,其实就是当一名普通马童,顺便帮马厩记一下账,这就是李静忠侍奉高力士多年得到的结果,据说高力士还是看在他略通文墨的面子上,不然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李静忠从此在马厩记账,心中充满了对高力士的怨恨。时光荏苒,李静忠对高力士的怨恨渐渐生根发芽。

或许,老天看李静忠前半生太苦了,于是给他的后半生安排了两个贵人。

第一个贵人叫王,此人是李林甫面前的红人,在朝中担任多个职务,闲厩使是他众多职务中的一个,这样王就与李静忠有了交集。

作为李静忠的上司,王用心观察了李静忠,时间一长,他发现了李静忠身上的优点:工作兢兢业业,而且勇于举报同事的贪污,更重要的是,他养的马比别人养的马都肥,说明他比别人用心。

王一高兴,便把李静忠当宝贝一样介绍给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是李静忠人生中的第二个贵人。

皇太子李亨。

如果没有“安史之乱”,李静忠可能仅仅是李静忠,不会成为后来的李辅国。

公元七五五年十一月,安史之乱爆发,李静忠跟随李亨踏上逃亡之路。在别人还在惶惶不知所措时,李静忠却用自己敏感的政治嗅觉,发现了天赐良机。

在马嵬坡,李静忠空前地活跃起来,他先是参与了诛杀杨国忠的密谋,后来又建议李亨与李隆基分道扬镳,向灵武进军。

如果说以前的李静忠是一个贴身宦官,那么从马嵬坡起,李静忠就变成了贴心宦官。

从贴身到贴心,看似一字之差,对李静忠而言却是天差地别。

抵达灵武郡后,李静忠又跟其他大臣一起劝说李亨登基,在拥立李亨登基的人群中,他是最起劲的一个。

从此之后,李静忠不再是以前的李静忠,他成为李亨眼中不可或缺的人。

登基之后,李亨将李静忠擢升为太子家令、代理元帅府行军司马,重用的迹象已经昭然若揭。

这时,李亨动了给李静忠改名的念头,李静忠别叫了,以后叫李护国吧!

李静忠马上顺杆爬,跪地高喊:“臣李护国谢恩!”

李护国叫了没几天,李亨又对他说:“李护国别叫了,以后你就叫李辅国吧!”

李辅国就此闪亮登场。

改名成功的李辅国从此扮演起重要角色,全国各地来的奏章、行军印信等重要物件都由他保管,而李辅国也不负众望,他事事小心,事事用心,一举一动深得李亨赏识。

如果人生有前世,那么李辅国的前世一定是一条善于伪装自己的变色龙。

在李辅国青云直上的过程中,他非但没有引起别人的猜忌和打压,相反还得到不少帮助,这都得益于他善于伪装,而且伪装得很彻底。

就是一个简单的不吃肉,都成了他标榜自己的理由。

李辅国双手合十说:“这是因为我追求佛家的修行!”

其实,真实原因可能是身体对肉类过敏。

久而久之,李辅国“慈善”的形象尽人皆知,人们都以为他是一个性格柔和、心地善良的好人,却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人家的马甲。

两京收复之后,李辅国的好日子来了,他跟随李亨进入长安分享胜利果实。

进入长安,李辅国完成了“从奴到臣”的转变,他一下接过了N个担子:

殿中监、少府监、闲厩、五坊、宫苑、营田、栽接总监使,兼陇右群牧、京畿铸钱、长春宫等使。

以前这些职位多数由杨国忠、王、安禄山等大臣担任,现在李亨信不过大臣了,他只信得过李辅国。

除了给李辅国身上加担子,李亨还给李辅国破天荒的封赏:

封成国公,实封五百户。

宦官封国公,享实封,这在唐朝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与李辅国一起分享这特殊封赏的还有李辅国曾经的上司——高力士。

不同的是,李辅国是李亨的人,而高力士是太上皇李隆基的人。

此时的李辅国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看高力士脸色唯唯诺诺的小宦官,他成了新皇帝身边最红的宦官,比当年的高力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所周知,唐朝中后期,宦官势力扶摇直上,不仅干预朝政,而且掌管禁军,实力大到可以废立皇帝的地步。如果追查宦官掌握禁军的源头,始作俑者还是李亨,而第一个吃螃蟹的则是李辅国。

李辅国在担任诸多官职的同时,还受李亨委托掌管北衙禁军,为了让李辅国工作方便,李亨特意给李辅国在宫中解决了一套住房。

这还不算,原本皇帝的敕令要由中书省发出,现在改了,由李辅国签字后才能发出。至于宰相和百官,他们离皇帝越来越远,有时政府发生紧急事务,他们都需要向李辅国奏报,然后由李辅国向皇帝奏报,最后皇帝的旨意再由李辅国向宰相和百官转达。

朝廷格局一旦到了这个地步,李辅国想不红都难。

同当年的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一样,人一红自然就会有人主动凑上来,宰相李揆就是其中一个。明明李揆出身崤山以东的名门望族,与李辅国的李姓八杆子打不着,而李揆却不这样认为,他直接以李辅国的子侄自居,一见面便干脆利落地喊道:“五爹!(李辅国在家中排行第五)”

眼看李揆如此投入血本,百官干着急没办法,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喊一声“五郎”。

“五爹”也好,“五郎”也罢,只说明了一个事实,李辅国很红。

不久,李辅国的红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皇帝李亨居然给他操办了一门亲事。

在开元天宝年间,高力士曾经迎娶了一个小吏的女儿,开了宦官正式娶妻的先河,如今,李亨更上一层楼,他给李辅国选的人家,比高力士岳父家的门第高得多。

李亨选的是前任吏部侍郎元希声的侄孙女。

经过这次联姻,元家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李辅国妻子的叔叔一举进入高官行列,而李辅国的岳父则升任梁州长史。

谁说只有读书改变命运?

婚姻也能!

太上皇搬家

爆红的李辅国在长安城中肆意地享受着胜利果实,心情不是一般地好,多年媳妇熬成婆,换作谁都会兴奋不已。

然而,兴奋的李辅国也有不兴奋的时候,那就是遇到高力士时,在高力士那里,李辅国从没有找到舒坦的感觉,因为高力士依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在别人看来,李辅国已经是炙手可热的红人,而在高力士眼中,他还是当年的李静忠,当年那个不招人待见、四十多岁才当上马童的小宦官,仅此而已!

什么李辅国?你以为你穿了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

你还是李静忠!

同所有暴发户一样,李辅国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尤其是在他发迹之前那些轻视他的人的认可,只有在那些人面前挺直腰板,李辅国这些暴发户才能真正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遗憾的是,在高力士的面前,李辅国始终找不到。

李辅国不甘心,他不相信自己在高力士面前找不回面子,无论如何,一定要在高力士面前找回丢失多年的面子,一定!

李辅国仔细分析了自己和高力士,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高力士只不过是两条狗,一条跟着李亨,一条跟着李隆基。

现在一条想盖过另一条,根本的办法就是从主人身上入手,只要把主人身上的文章做足,那么战胜那只叫做高力士的狗,问题不大。

李辅国说干就干,他要在李隆基、李亨父子身上做文章,只要把李隆基这个太上皇打落下马,那么高力士还能猖狂几天?

换作别人,一般不敢在李隆基、李亨的父子关系上做文章,而李辅国不是一般人,他知道李隆基、李亨父子关系中的软肋,那就是互不信任,相互猜忌。

尽管李隆基已经将传国玉玺交给李亨,但李亨对李隆基的猜忌从没停止,毕竟自己这个皇帝是“先上车后买票”,万一哪一天太上皇拿出一份“密诏”,自己的“皇帝”头衔可能就过期了。

李亨对李隆基采用了两面派的手法,一方面他在暗中对李隆基有所监视,一方面他在李隆基的面前将仁孝进行到底。最典型的例子是,每逢李隆基驾幸华清池,李亨都会迎来送往,而且每次亲自为父亲牵马一百步以上。

父子俩在相互猜忌中营造着“父慈子孝”的局面,李隆基住兴庆宫,李亨住大明宫,李亨经常通过两宫之间的夹道去看望李隆基,而李隆基偶尔也前往大明宫看望李亨,甚至有几次,父子俩在夹道中不期而遇。

对于李隆基的物质生活,李亨也非常照顾,他安排陈玄礼、高力士、王承恩、魏悦、玉真公主以及宫女如仙媛在李隆基左右侍奉,皇家梨园弟子也陪伴在李隆基身边。总体而言,李隆基在生活水准方面前后差别不大,如果说有差别,也就是少了一个杨贵妃。

回到长安以来,李亨便刻意保持着与父亲之间的微妙平衡,只是他的心中依然充满忌惮,他的忌惮让李辅国有了空子可钻。

李辅国决定斗高力士之后,便开始着手收集李隆基的“劣迹”,不久,“劣迹”积累成册。

劣迹一:李隆基经常登临靠近大街的长庆楼,长安百姓路过时会抬头仰望,并且高呼万岁;

劣迹二: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剑南道一位奏事官经过楼下时给李隆基请安,李隆基居然把他叫上楼,然后让玉真公主和如仙媛做东,设宴款待;

劣迹三: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将军郭英乂等人路过楼下,被李隆基邀请上楼参加宴席。

不一而足。

看完李隆基的斑斑“劣迹”,李辅国微微一笑:“太上皇,你该下马了。”

随后的一天,李辅国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了话头:“太上皇居住的兴庆宫靠近街市,与外人的联系太多了,而且陈玄礼、高力士这些人很可能对陛下不利,当初跟随陛下到灵武郡的六军功臣都为此担心不已,所以最好还是把太上皇从兴庆宫迁入禁宫中居住吧!”

李亨听完,没有表态。

李辅国一看李亨的表情,他得出了结论:默许!

李辅国知道,李亨不仅猜忌太上皇李隆基,而且猜忌陈玄礼、高力士那些跟随李隆基到蜀郡的功臣,他的不表态就是默许,自己可以在他的默许下把这些人一勺烩了。

李辅国很快迈出了第一步。

原本在李隆基的兴庆宫,有三百匹良马,李辅国传李亨“旨意”:牵走二百九十匹,只留下十匹。

史书上对李辅国这次行为,称之为“矫诏”,其实,如果不是李亨默许,借他一万个狗胆他也不敢!

眼看二百九十匹良马被牵走,李隆基无奈地对高力士说:“我儿用李辅国这个狗东西,恐怕他的孝心无法坚持到底了。”

公元七六〇年七月十九日,李辅国迈出了关键的第二步:让李隆基搬家。

这一天,李辅国先假传李亨旨意:恭请太上皇到太极宫游玩,李隆基不疑有他,饶有兴致地踏上了游玩之旅。

好心情一直保持到睿武门,这时突然出现五百名神箭手挡住了去路,李隆基大吃一惊,险些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李隆基定了定神,问道:“来者何人?”

这时,李辅国率领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兵赶了过来,就在马背上对李隆基奏报道:“皇帝认为兴庆宫潮湿狭窄,特意请太上皇回宫中居住!”

李隆基一下明白了,这是要逼自己搬家!

李隆基正不知所措,高力士大声怒喝道:“太上皇足足当了五十年太平天子,李辅国你想干什么!你给我下马说话!”

也怪了,李辅国在高力士面前就是硬气不起来,他灰溜溜地下了马,站到高力士面前。

这是习惯的力量。

看看周围,李辅国回过味来了,绝不能在高力士面前示弱。

李辅国冲高力士恶狠狠地骂道:“老家伙,真不懂事!”

然而,李辅国还是不敢把高力士怎么样,他只能把气撒到别人身上,抬手一刀,砍死了高力士一个随从。

高力士意识到李辅国有可能犯浑,便冲着五百神箭手高喊一声:“太上皇让我向大家问好!”

五百神箭手毕竟受过传统教育,便一起将刀收进刀鞘,跪地高喊万岁。

这一下,李辅国的气焰被打了下去,无论他如何鼓动,神箭手是不可能在太上皇面前撒野的。

高力士转头对李辅国说:“李辅国,给太上皇牵马!”

李辅国恨得牙根发痒,又无法发作,只能乖乖地和高力士一起为李隆基牵马,一行人来到了李隆基的新居住地——甘露殿。

李隆基一看甘露殿的护卫,心彻底凉了,这里居然只有几十个护卫,而且一看都是老弱病残。

李隆基在心中问自己,这就是我最后的归宿吗?

高力士走了过来,泪眼婆娑,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李隆基。

李隆基拉过高力士的手,说道:“没有你,朕可能已经成了刀下鬼了。”

李隆基说完,左右都流下了热泪,他们都没有想到,一个雄视天下五十年的太平天子居然要遭受这样的侮辱。

这时,李隆基倒反过来安慰大家:“兴庆宫是当年我做亲王时住过的地方,我数次想将兴庆宫让给皇帝,皇帝都没有接受。今天搬家,正好遂了我的心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连李隆基这样曾经高高在上的盛世皇帝,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太上皇不是皇帝,李隆基是最好的现身说法!

在李隆基搬家九天后,李亨发布诏书,这纸诏书将李隆基晚年的精神寄托打发殆尽:

宦官高力士流放巫州(湖南洪江);

宦官王承恩流放播州(贵州遵义);

宦官魏悦流放溱州(重庆綦江县);

将军陈玄礼退休;

如仙媛遣返回老家安置;

玉真公主返回玉真观居住。

这六个人是李隆基晚年最重要的六个伴,也是李隆基的精神寄托,现在他们全部被勒令离开。

在这六个人外,还产生了第七人,就是那个跟李隆基素未谋面却在安史之乱中无比忠诚的颜真卿。

颜真卿此时已经官至刑部尚书,他受到贬斥是因为他带领百官给李隆基上了一份奏疏:恭祝太上皇健康长寿。

就是这么一份奏疏,让颜真卿倒了大霉。

刑部尚书不用做了,到蓬州(四川仪陇)当长史吧!

打发完这七个人,李亨又为李隆基精选了一百余名宫女,同时命万安、咸宜两位公主进宫照顾李隆基起居,每逢四方献上珍异宝物,总是派人先送给李隆基这个太上皇。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经历了这场“被搬家”后,李隆基的精神支柱彻底倒塌了。

原本他已经认命,已经安于做一个太上皇,结果还是被儿子逼着搬了家。

人到晚年非常脆弱,熟悉的环境不能轻易改变,一旦改变,老人就会产生巨大的不适应感,然后在短时间内迅速老去。

此时的李隆基只是为白居易提供创作素材,于是白居易在《长恨歌》中写道: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当忧愁成为生活的全部,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被搬家改变环境的李隆基没能跳出这个规律,他从此不再吃肉,也不再吃米,只吃一点简单的蔬菜,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步一步接近了生命的终点。

李亨开始时还去探望,到后来,他的身体也垮了,早年当太子时精神压力过大,他的身体早早被透支了。

太上皇李隆基的被搬家就此结束,李隆基、李亨的父子过招没有赢家,他们都是失败者,无意之中成了李辅国斗高力士的棋子。

人生就是这样,谁是棋手,谁是棋子,并没有定势,有时你以为自己是经天纬地的棋手,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母子之间

李隆基、李亨双双接近生命终点,长安皇宫中有两个人格外忙碌起来。

一位是李亨的张皇后,一位是李亨的太子李豫。

李豫不是新出现的人物,他在此前有过出场,原来的身份是广平王李俶。李亨延续了父亲喜欢给儿子们改名的传统,后来他为李俶改名叫“李豫”。

国学大师辜鸿铭有云,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杯,只见过一个茶壶配几个茶杯,没见过几个茶壶配一个茶杯。

辜鸿铭的茶壶茶杯理论,折射出男权社会的本质,这套理论适用于一般的大户人家,更适用于李亨这样的帝王之家。

但凡一个皇帝,谁不是一把茶壶配N个茶杯。

只有武则天是个例外,想多配几把茶壶,还得提防大臣们的唧唧歪歪。

在李亨的众多茶杯中,张皇后是其中一个,而太子李豫并非出自这只茶杯,因此矛盾便在所难免。

李豫是李亨的长子,他的生母有一段传奇。

李豫的生母姓吴,濮州濮阳人,她的父亲曾经做过官,不过官做得很失败,不仅没能给家族带来幸运,反而带来了巨大的祸事。

开元年间,吴氏的父亲因为犯事被李隆基处死,年幼的吴氏便被收入掖庭,充当宫中杂役。

吴氏以为自己的一生将会在掖庭中度过,不曾想到,她的生命中还有一段传奇在等着她。

开元十三年,十三岁的吴氏迎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这次机会与高力士有些渊源。

这一年的一天,李隆基携高力士前往李亨的王府做客,一进门,李隆基便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李亨的王府居然是这个样子。

李亨的王府内杂乱无章,很长时间没有用心清扫过,乐器上也蒙上厚厚的灰尘,而且侍奉李亨的侍女也少得可怜。(也有一种可能,眼前这一幕是精心伪装的)

李隆基看着有些心疼,转头对高力士说:“皇子的生活条件如此艰苦,你怎么不早点让我知道?”

李隆基当即下令,从长安挑选五位良家女子给李亨当侍女。

高力士劝谏道:“在长安城中挑选良家女子当侍女,可能会让人说三道四,不如从掖庭中选几个相貌端庄的,陛下以为如何?”

李隆基一想,有道理,身在掖庭的女子虽然是有罪之身,但基本都是出身官宦世家,她们的素质要比一般的人家高。况且,这样的女子会更加珍惜机会,服侍起皇子来尽心尽力。

李隆基点头表示同意,吴氏的机会就此到来。

在掖庭精挑细选的三人名单中,吴氏名列其中,借着这个机缘,吴氏从掖庭一跃进入李亨的王府。

进入王府之后,容貌端庄、性格谦让的吴氏深得李亨宠爱。

一年后,吴氏为李亨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就是李豫。

不知不觉之中,吴氏创造了一个纪录,她所生的李豫竟然是李隆基的第一个孙子,这让李隆基喜出望外。

这是人之常情,但凡是人,看到自己的孙子出生,都会情不自禁,甚至比当年儿子出生时更加狂喜。

同样的狂喜曾经出现在李世民身上,李治身上,只可惜,他们的第一个皇孙都是空欢喜一场,最终没能继承王朝的大统。

而李豫则是第一个幸运儿,他是李隆基的第一个皇孙,最终也得以继承大统。

不过他的母亲吴氏并没有能够看到这一天,开元二十八年,吴氏撒手人寰,没有等到儿子承继大宝的一天。

后来吴氏被追尊为皇后,与李亨一起合葬。众人打开她的棺木移灵,这时大家发现,已经去世多年的吴氏面容竟然与生前一样,似乎她并没有死去,而只是睡着了。

众人唏嘘不已,感慨之余将吴氏与李亨合葬,吴氏就此完成了自己的传奇。

吴氏去世后,李豫开始了自己“孤苦伶仃”的生活,虽然有父亲,但毕竟生母已经不在。

李豫的“孤苦伶仃”一直在继续,在他“孤苦”的同时,他的父亲也在不断经历着“断腕求生”的痛苦经历。

天宝五载(公元七四六年)七月,李亨第一次“断腕求生”。

此时,他的太子妃是韦氏,原本他与韦氏恩爱有加,不料韦氏的哥哥韦坚被李林甫打落下马,而韦坚的弟弟们为了解救韦坚,竟然病急乱投医,在给李隆基的奏疏中引用李亨曾经说过的话。

前面说过,李隆基最怕皇子与大臣勾连,现在韦氏兄弟引用李亨曾经说过的话,正说明他们有过勾连。

李隆基一怒之下将韦坚贬官,韦坚的弟弟们流放岭南。

眼看即将牵连到自己,李亨只能选择“断腕求生”,主动上疏请求与韦氏离婚。

太子妃就这样离李亨而去,出家为尼,直到多年后在尼姑庵中去世。

李亨“断腕求生”五个月后,厄运再次来临。

这回出事的是他的良娣杜氏。

杜氏的姐夫柳因为跟岳父杜有邻不和,居然举报岳父勾结太子李亨图谋不轨。

这一举报非常致命。

李隆基一下子出离愤怒,他居然当起了葫芦僧,把原告柳、被告杜有邻全部乱棍打死。

原告、被告居然都输了,这官司判得太有才了。

李亨不再去管原告、被告,当务之急是洗脱自己的嫌疑,于是他再次“断腕求生”,把良娣杜氏赶出家门,贬为平民。

换作一般老百姓,接连两次“断腕求生”必定伤筋动骨,幸好李亨是太子,相当于章鱼,断几次腕也无伤大体。

不过从这之后,李亨身边再也没有特别受宠的女人,直到安史之乱发生。

安史之乱给整个王朝带来了灾难,但同时也给很多人带来了机会,比如李亨,比如李辅国,再比如时任良娣的张氏。

张良娣登上历史舞台是在马嵬坡,当时她跟随李亨逃亡到马嵬坡,在去留两难的彷徨之际,张良娣跟李辅国一起,劝说李亨前往灵武郡,开辟一片新天地。

在前往灵武郡的路上,张良娣的表现可圈可点,每次入住驿站,身怀六甲的她总是冲在前面,夜晚就寝时,她主动睡在李亨的床外侧,而把相对安全的内侧让给李亨。

李亨劝解张良娣说:“抵御盗匪不是你们女人的事,你不用操那么多心!”

张良娣看着李亨,诚恳地说道:“如今乱世,意外的事会很多,如果一旦有紧急情况,妾用自己的身体延缓盗匪的攻击,殿下就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逃离危险!”

当一个女人对男人用心到如此程度,男人还有抵御能力吗?

李亨不可抵挡地宠爱起张良娣。

到灵武郡不久,张良娣为李亨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李佋。

产后三天,张良娣拖着虚弱的身体下床了,开始给战士们缝制军衣。李亨连忙阻拦,张良娣平静地说:“如今王朝多事,哪里是我静养的时候。”

说完,张良娣低头自顾自地缝制起军衣。

张良娣的“贤淑良德”很快得到了回报,公元七五七年十二月十五日,张良娣被册封为淑妃,三个月后,张淑妃再进一步,晋升皇后。

自然界中存在着一个法则——丛林法则。丛林法则很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因为资源有限,所以弱肉强食。

自古,丛林法则也存在于皇帝的后宫之中,从没有绝迹。

随着张皇后的崛起,她与年长皇子的矛盾也渐渐产生。

由于李豫继承了父亲善于藏拙的优点,因此最先与张皇后发生矛盾的并不是李豫,而是建宁王李倓。

建宁王李倓是李亨的第三子,马嵬坡前后为李亨立下汗马功劳,正是李倓首先提议前往灵武郡,又是李倓在前往灵武郡的路上组织敢死队为父亲保驾护航。

同哥哥李豫相比,李倓显得话有点多。

尽管他的话说得很对,但在一些人听来并不入耳。

驻扎灵武郡期间,李隆基赏赐给张皇后一件宝物:镶嵌有七种宝玉的马鞍。

对这副马鞍,张皇后爱不释手,令她没想到的是,有人竟然打起了马鞍的主意。

皇家资政李泌对李亨说:“天下大乱,王朝分崩离析,陛下正是展示自己节约美德的时候,这副马鞍太奢侈了,张良娣(当时还是良娣)并不适合用它。不如将七种宝玉摘下来,收进国库,将来可以用来赏赐有功的将士。”

李泌说这话时,张良娣就坐在帘子后面,她连忙说道:“都是长安老乡,李大人何出此言。”

张良娣和李泌都是长安人,她没有想到李泌这么不给她这个老乡面子。

李泌正想回应,建宁王李倓插话,他完全同意李泌的提议,强烈建议李亨将马鞍收入国库。

一副马鞍,引出这么多波折,张良娣心中愤愤不平,从此恨上了建宁王李倓。

如果说一副马鞍还不至于让张良娣动杀机,那么接下来李倓的话就捅了张良娣的腰眼。

李倓眼看张良娣越来越得宠,心中很是不安,长此以往,张良娣必定会替自己的儿子瞄准储君之位,那样的话,自己和两位哥哥都没指望了。

更令李倓不安的是,张良娣居然跟新贵李辅国走得很近,里应外合的态势非常明显,这不正是皇家最忌讳的后宫与宦官联合吗?

李倓很快向李亨建议:提防张良娣和李辅国,两人有狼狈为奸的迹象。

李亨敷衍了李倓几句,便把此事按下不提。

李亨不提,不意味着张良娣和李辅国不提,他们得知了李倓背后弹劾自己,更对李倓恨得咬牙切齿。

张良娣和李辅国决定报复,这次报复一定要让李倓永无翻身之日。

正巧,此时发生了“挂帅风波”。

李亨考虑到李倓有军事能力,便准备让李倓出任天下兵马元帅,本已基本板上钉钉,结果遭到了皇家资政李泌的反对。李泌反对的理由是,如果李倓出任元帅立下大功,将来身为长子的李俶(李豫)将无处立足,而储位之争也会非常惨烈。

经过李泌的反对,李亨放弃了让李倓挂帅的念头,转而让李俶(李豫)出任元帅。

这次风波本该平静地过去了,没想到让张良娣和李辅国抓住了机会。

两个得宠的新贵一起向李亨打小报告:

建宁王李倓因为没当上天下兵马元帅,心中不满,口出怨言,而且有试图谋害兄长李俶(李豫)的嫌疑,曾经在夜间趴在李俶的房门口窃听。

这个小报告一下要了建宁王李倓的命。

李亨跟父亲李隆基一样,对待自己的儿子真是心狠手辣,凭借这条无中生有的小报告,建宁王李倓被处死,从此再也无法跟张良娣和李辅国作对。

身为长子的李俶目睹了这一切,他一下看清了张良娣和李辅国狰狞的面孔。

李俶只能紧急寻找援助,他一下抓住了李泌,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事实证明,李泌这根稻草起到了救生圈的作用。

李俶暗自对李泌说:“张良娣和李辅国狼狈为奸,害死了建宁王李倓,早晚是帝国之祸,不如早点除掉!”

李泌阻止道:“大王说什么呢!难道没看到建宁王惹出的祸事吗?”

李俶回应道:“我这么做也是为先生考虑,他们看先生深受皇上信任,早晚会对先生动手。”

李泌无所谓地说道:“我跟皇上早有约定,两京收复,我就回山归隐,不再参与朝政。”

李俶顿时紧张了起来:“先生一走,我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

李泌点拨道:“大王只须在皇上面前尽孝道,张良娣不过一个女人,只要大王委曲求全,她不能把你怎么样!”

李俶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公元七五七年九月,李俶带兵收复长安,这时,不利李俶的流言又在李亨耳边蔓延。

危险时刻,又是李泌的一席话帮了李俶一把。

一天夜里,李泌与李亨对床而眠,这时两人谈起了建宁王李倓。

李亨说:“李倓是朕的爱子,性格果断勇敢,在艰难之时立下大功,朕的心里都有数。但是他后来受小人教唆,竟然想谋害兄长,图谋储君之位,朕为了江山社稷,不得已将他处死。这些细节你不是都知道吗?”

李泌回应说:“如果果真如此,广平王李俶应该记恨李倓才是。而事实上,每次广平王跟我谈到李倓的冤情,都会泪流满面。臣今日已经下定辞别陛下的决心,所以才敢跟您说这些实话。”

李亨辩解道:“李倓曾经在深夜趴到李俶的房门口窃听,肯定是图谋不轨。”

李泌叹息一声:“这必定是出自小人之口,建宁王仁孝友爱,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就说当年挂帅之事,我力主广平王挂帅,如果建宁王真的图谋不轨,应该记恨我才是;恰恰相反,他把我当成忠臣,而且跟我很亲密,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建宁王并没有图谋不轨之心。”(注:历史上的人物都是复杂的,言行不一、心口不一的人比比皆是,建宁王李倓究竟是发自肺腑地对李泌友善,还是刻意伪装的友善,很难分得清。我权且一写,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李亨听完,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先生所言很有道理。既然已经过去了,朕不想再提了!”

李泌回应道:“臣之所以旧话重提,不是为了追究过去的责任,而是想让陛下将来处理事情更加慎重。昔日,天后武则天有四个亲生儿子,长子是太子李弘,武则天想自己称帝,忌惮李弘聪明,就把李弘毒死,改立雍王李贤做太子。李贤被立太子后,心中惶恐不安,就写了一首《黄台瓜辞》,想以此感动天后。天后还是不听,最终李贤也在黔中被幽禁而死。《黄台瓜辞》是这样写的: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如今陛下已经摘了一个了,以后别再摘了!”

李亨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你帮我把诗写下来,我留在身边时刻牢记。”

李泌说:“陛下只要铭记在心,何必还随身携带!”

李泌这次进言意义重大,他巧妙地为李俶套上了一道护身符,每当李亨听信谗言想动李俶时,李泌的话就会不经意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公元七五八年三月六日,张良娣被晋封为皇后,此时立谁当太子就进入议事日程,李亨必须摊牌了。

李亨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李俶,优势是年龄最长(三十二岁),经验丰富,另一个选择是兴王李佋,优势是生母是张皇后,正宗皇后嫡子。

不过李佋也有一个劣势,年龄太小,时年只有两岁。

李亨在两者之间有些犹豫,便想试探一下大臣的意思。

李亨看似闲聊,跟考功郎中李揆说:“成王李俶年龄在众皇子中年龄最大,而且为王朝立有大功,朕准备立他为太子,你意下如何?”

李揆立即意识到皇帝是在考验自己,马上跪地向李亨祝贺道:“此乃社稷之福,臣觉得无比庆幸!”

看着李揆的举动,李亨明白了,随着李俶率军收复两京,百官对李俶已经是人心所向,此时再用两岁的小娃取代李俶,百官心中也会不服。

相比而言,把帝国委托给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总比委托给两岁的娃娃靠谱。

公元七五八年五月十九日,煎熬多年的李俶终于得立太子。

五个月后,李亨为李俶改了名字——李豫。

李豫得立太子之后,储位也不是十分稳定,张皇后依然心存夺储之心。

不过,造化弄人,就在张皇后蓄谋夺储时,她的大儿子李佋夭折!

李佋夭折后,张皇后名下只剩下小儿子李侗,李侗年龄比李佋还小,更无法与李豫相提并论,张皇后只能叹口气,压下了夺储之心。

刀兵相见

时间走到公元七六二年,李亨和李隆基双双接近生命终点,这时张皇后再次活跃了起来,因为她看到了噩梦正在向自己逼来。

以自己与李豫往日的恩怨,一旦李豫登基,绝不会放过自己。历朝历代,这种事情时有发生。

三国时,曹魏皇帝曹睿就曾经逼死皇太后郭氏,理由很简单,郭氏曾经逼死曹睿的生母甄氏(传说曹植笔下的《洛神赋》原型)。

张皇后不想经历噩梦,她要行动起来,拯救自己的命运。

这时,张皇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两手空空,早年自己还有政治同盟李辅国,现在连李辅国也没有了。

李辅国离张皇后而去,有两个原因:

第一,他们两个在争权夺利的过程中产生了矛盾,谁也不买谁的账,于是曾经的政治同盟分道扬镳;

第二,嗅觉灵敏的李辅国早就知道张皇后与太子李豫的矛盾,两相对比,太子明显比张皇后潜力大,一旦老皇帝归天,必定是新皇帝的天下。

基于这两点原因,李辅国毅然离张皇后而去,转而坚定地投入太子李豫阵营。

双方各取所需,瞬间融合。

公元七六二年四月五日,大唐王朝的标志性皇帝之一、久经考验的浪漫皇帝、太上皇李隆基在神龙殿去世,享年七十七岁。

我们不知道,在弥留之际,李隆基想到了什么,是想到了开元天宝盛世,还是想到了石破天惊的安史之乱;是想到了进入蜀郡路上令人伤感的《雨霖铃》,还是想到了那曲风华绝代的《霓裳羽衣》。

李隆基没有给我们答案。

回望李隆基的一生:

他的前半生是个英雄,人到晚年却是个狗熊;

他的前半生活得伟大,人到晚年却活得憋屈;

他的前半生霓裳羽衣,人到晚年却只有《长恨歌》。

这就是真实的李隆基,一个将大唐带到巅峰,又亲手将大唐推到低谷的皇帝。

如果李隆基有一个总结人生的机会,或许他会仿效弘一法师写下四个大字:

悲喜交加。

李隆基驾崩后,李亨只能卧在自己的寝殿里哭泣,由于身体原因,他已经无法亲手送父亲最后一程了。

四月七日,李亨病情加重,于是下诏令太子李豫监国。

四月十五日,李亨再次下诏,改年号为宝应元年。

在病危期间下诏改元,其实是皇帝想要冲喜的一个信号,一方面可以自我安慰说“我又挺过了一年”,另一方面还可以给自己强烈的心理暗示“新年新气象”。

然而无论如何改元,李亨接近生命终点的事实已经不可改变,只是他没有想到,身为皇帝,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会那么凄凉。

就在李亨即将撒手人寰的同时,张皇后开始着手行动,她居然想拉太子李豫当自己的同盟军!

没有搞错吧?

一方面我对接下来的描述持有怀疑,一方面又觉得有部分可信,那就一起看看这段令人生疑的记载:

张皇后对太子李豫说:“李辅国掌管禁军多年,皇帝的敕令都从他那里发出,他甚至强迫太上皇搬家,罪孽深重,他所忌惮的也只有你我二人。如今圣上进入弥留之际,李辅国和程元振图谋作乱,不可不诛。”

李豫泪流满面地说:“现在圣上已经病危,而这两个人都是圣上的有功之臣,不禀告圣上就将他们诛杀,恐怕会引起混乱,局面无法收拾。”

张皇后迟疑了一下,说:“太子先回去吧,容我再考虑考虑!”

这段记载之所以令人生疑,是因为张皇后和李豫本来是敌对双方,怎么会突然有了联手的欲望?张皇后难道不知道李辅国已经站到李豫一边了吗?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这也可能是张皇后布了一个“螳螂捕蝉”的局,先游说李豫跟自己一起联手除掉李辅国,然后再找机会除掉李豫,立自己的儿子为帝。

如此一来,是不是把李豫的智商想得太低了?

问题是,张皇后的智商高吗?

可能也不高!

总而言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在利益面前,曾经的死敌暂时联手也是有可能的,没有什么不可能。

接下来,张皇后进入了正题,她找到了另外一个皇子——李亨的次子、越王李系。

张皇后对李系说:“太子仁慈懦弱,不能够诛杀乱臣贼子,你敢吗?”

李系干脆地回应道:“敢!”

张皇后马上开始行动,选出了二百多个勇武有力的宦官,把他们埋伏在长生殿后,然后发放了武器铠甲。

这段记载表明,张皇后矛头对准的是李辅国,她要跟李系一起诛杀这个背叛自己的狗奴才。

事实上,这段记载欲盖弥彰,真实的史实是,张皇后与越王李系达成了交易,他们要一起对付李豫和李辅国,事成之后,可能是张皇后扶助李系登基称帝。

四月十六日,“李亨”的一纸诏书传到了东宫,宣太子李豫进殿。

所谓“李亨”的诏书,其实是张皇后伪造的,目的是把李豫骗进宫,只要李豫进入埋伏圈,二百个武装宦官将让他有来无回。

张皇后设想得很完美,可惜是纸上谈兵。

李辅国的同党程元振得知了张皇后的阴谋,他火速通知了李辅国,李辅国立刻行动,调集禁军在凌霄门外埋伏,只等一声令下,开始动手。

李豫抵达凌霄门,李辅国拦住了李豫,一下子抖出了张皇后的阴谋。

李豫说:“肯定没有这回事,如今圣上病危,急着见我,我难道能因为怕死就不去见父皇吗?”

程元振说:“社稷安危,关系重大,太子不能进去!”

说完,程元振派兵将李豫护送到皇家飞龙马厩。

以上这段在凌霄门的对话我认为也是编的,很可能是李豫登基之后授意史官填补的,如此一填补就造成一个假象:李豫的所作所为都是被逼的,他是正当防卫。

就像当年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一样。

拨开历史的伪装,事实很简单:

李亨进入弥留之际,张皇后和李豫都想动手,张皇后依靠的是武装宦官,李豫依靠的是李辅国手中的禁军,双方彻底撕破脸皮,进入决战!

一切就这么简单。

当晚,李辅国、程元振带兵直闯麟德殿,逮捕越王李系以及朱光辉等一百余名宦官。李辅国对此的解释是,奉太子之命帮你们搬家。

接下来,李辅国的目标是张皇后。

张皇后此刻正在长生殿,陪伴在李亨身边。

看李辅国杀气腾腾地进来,张皇后紧张地看着李亨,她以为李亨还会是自己的护身符。

令张皇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李亨的病榻前,李辅国指挥士兵将她抓了起来,然后不顾她的喊叫,强行拖出了大殿。

与张皇后一起被抓的还有她的贴身宦官和宫女总计数十人,他们一起被囚禁到后宫。

李辅国大摇大摆地走了,对于李亨,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长生殿中剩下的宦官和宫女都被吓呆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不知谁带了头,所有宦官和宫女都逃出了长生殿,把李亨一个人孤零零扔在里面。

弥留之际的李亨只能孤苦伶仃地躺在那里,他曾经富有四海,如今却成为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同样的悲剧也曾经在齐桓公身上上演,也曾经在南北朝梁武帝萧衍身上重复,他们都曾经雄霸天下,到生命最后,不过是一个没人理睬的糟老头子。

成天“称孤道寡”,到最后,真成了孤家寡人。

两天后,唐朝皇帝李亨走完了自己的人生路,享年五十一岁。

李亨是一个苦命的人,当太子时是苦命太子,连续上演“断腕求生”,当天子时是苦命天子,整个天子生涯充满内忧外患。如果没有安史之乱,他的天子生涯不知何时开启;然而当他趁着安史之乱自行登基后,却在有生之年没能看到安史之乱的平息。

相比于父亲李隆基,李亨差距明显,李隆基青年得志,开创唐朝盛世,一生多数是甜、少数是苦,而李亨呢?他的一生,无处不是黄连。

如果李隆基再硬挺几天,或许就能创造一个奇迹,太上皇还在,皇帝却死了,太上皇把皇帝熬死了的案例在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李隆基差点创造奇迹。(明英宗朱祁镇勉强算是以太上皇身份把皇帝熬死了,不过他们是兄弟,不是父子)

如果奇迹出现,李隆基还会多一个头衔——太太上皇(或者叫太上太皇、无上皇)。

可惜,这个头衔最终没有出现。

新皇登基

李亨驾崩,李豫和李辅国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接下来他们还有一点遗留问题需要处理。

李辅国带兵到了张皇后的囚禁地,手起刀落,张皇后陪伴先帝而去。

在张皇后之后,越王李系、兖王李侗也相随而去。他们原本与这场风波无关,只是因为张皇后的缘故,他们一起被卷进了漩涡。

处理完遗留问题,李豫穿上丧服,与李辅国一起来到了九仙门,宰相们早就等在了那里。

李豫怀着悲痛的心情,向宰相们解释了从太上皇归天以后皇宫发生的种种变故,简而言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后宫少了三个主要人物:太上皇李隆基、皇帝李亨以及张皇后。

现在轮到了李豫当家。

四月十九日,李亨驾崩的消息对外公布,同时公布遗诏。

四月二十日,三十六岁的李豫登基称帝,是为唐朝历史上的唐代宗。

一年后,李豫将祖父李隆基安葬于泰陵,谥号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庙号玄宗,从此李隆基成为经久不衰的“唐明皇”、“唐玄宗”。

在李隆基入土为安九天后,李豫将父亲李亨安葬于建陵,谥号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庙号肃宗。这个一辈子活在父亲阴影下的皇帝死后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关于唐明皇的文艺作品从古到今比比皆是,而关于他的,寥寥无几!

随着李豫的登基,一干人物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忠于张皇后的人要么被杀,要么被流放;而忠于李豫、参与四月十六日行动的人都被视为“宝应功臣”,三品以上的增加爵位,三品以下的增加官阶,总之,付出总有回报!

在一干人等有哭有笑的同时,远在郎州,有一个七十八岁的老人正在放声痛哭,以至大口吐血。

哭泣的人正是高力士。

高力士原本流放巫州(湖南洪江),赶上政府大赦便从巫州启程重返长安。

走到郎州时,他遇到了从长安流放郎州的前政府官员,这时高力士才知道,他的主人李隆基已经去了。

高力士感怀身世,放声大哭,既是哭李隆基的一生,也是哭自己的一生,更是感伤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岁月。

高力士很快不行了,他没能回到长安,就在郎州结束了自己有故事的一生。

高力士在历史上的口碑不佳,给人的印象是玩弄权术的小人,实际上,相比于唐朝后来的宦官,高力士是少有的、难得一见的忠仆。

只一个“忠”字,就足以让李辅国之辈几辈子汗颜。

高力士死后,李辅国的红达到了极点,李豫居然给了他一个历史上少有的称呼——尚父。

尚父,这是姜子牙才有的称呼,这是诸葛亮才有的称呼,现在李辅国也有了。

不久,李辅国又创造了一个纪录,他成为唐朝宦官中第一个出任宰相并且位列三公的人。李豫给李辅国增加的头衔是:司空兼中书令!

开天辟地!

匪夷所思!

李辅国被前所未有的幸福击倒了,他以为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兴奋之余,李辅国手舞足蹈地对李豫说了一句话:

“陛下只管在皇宫里安坐,外面的事老奴一手就处理了!”

说这话时,李辅国兴奋地挥舞着自己的右手,却不知道,这只右手已经成了李豫的目标。

李豫闻言,心中不爽,但他不动声色,因为李辅国手中还握有禁军,只有把李辅国手中的禁军剥离了,李豫才会正式跟李辅国翻脸。

李豫在心中暗暗说道:“到时,朕不仅要你的命,而且要你那只右手!”

留给李辅国右手的存活期,不到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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