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诺夫王朝——启蒙君主叶卡捷琳娜二世

“俄罗斯是一个欧洲大国”

公卿大臣的众望所归之下，叶卡捷琳娜登上了皇帝宝座。然而，民众却并不太买账，因为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德意志人。因此，不断有假借彼得三世之名的人出来造谣撞骗。有人说彼得大帝的“良政”被贵族的阴谋葬送殆尽；也有人传言下葬的是一个替身，而彼得三世本人还活着。贵族们要求扩大身份特权的上奏没有遭到立即驳回，这些要求包括废除侮辱性的体罚肉刑，确立个人的财产权利等。万事慎重的叶卡捷琳娜设立了专门委员会来讨论这些要求。不过，委员会并没有立刻予以认可。

叶卡捷琳娜的初期改革以重农主义政策最为突出。国家为活化国内经济而呼吁移民开垦，此外还设立了“自由经济协会”等机构。大约6300户德意志人迁徙至以萨拉托夫为中心的伏尔加河下游地区开垦种植。另外，“自由经济协会”也围绕着农奴劳动对经济发展的利弊等问题展开议论。从根本上讲，叶卡捷琳娜的这些政策源自欧洲当时的时代精神——启蒙思想。启蒙思想是基于理性的、为促进现实生活的进步与改善而在宗教、政治、经济、教育等诸多领域进行改革的思想。叶卡捷琳娜展现启蒙思想的最高舞台是她召集的“新法典编纂委员会”。

叶卡捷琳娜二世

　政变中夺得丈夫的权力，艾尔米塔什美术馆藏

1766年12月，叶卡捷琳娜宣布召集新的立法委员会。彼得大帝以来，类似的委员会屡有设立，但全都无果而终。叶卡捷琳娜的新委员会里，聚拢了神职、贵族、市民、乡绅、国有土地上的自耕农等各个身份等级的代表，合计536名（另外还有政府任命的代表28名），人数规模很大。在次年8月，在委员会召开之前，叶卡捷琳娜宣读了自行准备的“训令”，训令由22章655款构成，里面阐述了叶卡捷琳娜自己的统治理念。女皇宣称：“俄罗斯是一个欧洲大国。”然而，在俄罗斯这样拥有广袤国土的国家，“君主专制”的统治是最为适合的，女皇以此理由使自己的强大权力正当化。不过，市民的自由权、法的面前人人平等等法治主义原则也得到宣扬。训令还被预先翻译、印刷成多种西欧语言版本，因此在欧洲的知识界广为人知。女皇有着浓重的宣传癖好，而这个训令也不能称作女皇的原创之作。训令文本的四分之三借用了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贝卡里亚的《论犯罪与刑罚》等欧洲思想家的著作，借用的文本也几乎是全盘照搬。

1768年12月，俄罗斯与奥斯曼土耳其之间爆发战争，立法委员会的工作也因此中断。这次立法工作虽然无果而终，但地方上的代议员一起上呈的、超过1500份的“请愿书”成为后来“地方改革”的重要资料。

普加乔夫大起义

1773年夏，一名男子现身于乌拉尔地区雅伊克哥萨克城镇。他借用死去的彼得三世之名，向哥萨克承诺恢复“失去的自由”。这位三十出头的“彼得三世”真名叫叶米里扬·普加乔夫，出身于顿河沿岸的哥萨克家庭。普加乔夫称叶卡捷琳娜女皇是“簒权者”，呼吁哥萨克为“好沙皇”而战。响应普加乔夫的人与日俱增，边境上的很多村镇都拿出“面包和盐”来欢迎普加乔夫“远征军”的到来。

长期郁积不满的哥萨克人的造反，让政府大为震动。10月，政府布告天下，把普加乔夫贬斥为“盗故彼得三世之名、引糊涂民众走上堕落毁灭之途的恶人与强盗”。政府还下令各地收缴焚烧普加乔夫的“伪诏”。与此相对，普加乔夫仿照政府机关，设立“军事参议会”，并以此机构管理占领的区域，势力进一步扩大。1774年7月，普加乔夫发布“敕令”称，凡侍奉他的人都可获得自由，且一并解除兵役、人头税、地租等项负担。贵族则被以“我的权力的谋反者”“农奴的欺凌者”等名义遭逮捕与处决。他顺应民众期盼“好沙皇”的幼稚幻想，尝试建立一种没有贵族身份的国家制度。不少贵族及其妻小因“根绝贵族身份”的造反口号而被杀。

普加乔夫大起义

　1773年，哥萨克领导人普加乔夫伪称“彼得三世”，号召人民为“好沙皇”而战。叛乱历时一年以上，也有很多异教徒参与其中

普加乔夫

　1774年被捕，翌年被杀

加入造反队伍的人不仅有村镇上的俄罗斯农民，从中央的“统治与压迫”下逃跑的各种逃亡民、在乌拉尔工厂里劳动的工人，因俄罗斯人的到来而饱受露骨的经济宗教压榨的巴什基尔人、卡尔梅克人等非俄罗斯裔的异教徒也出于从压迫中得到解放的目的，加入普加乔夫的战斗。特别是自16世纪以来就饱尝辛酸的巴什基尔人，在领袖萨拉瓦特·尤拉耶夫的带领下，尤能竭力作战。

战争的顶点是围绕俄罗斯东南部政府军据点奥伦堡要塞的攻防战。1773年10月，奥伦堡要塞被普加乔夫的大军包围，政府军投入比比科夫将军率领的大军前往增援，1774年3月要塞解围。以这次战役为分水岭，普加乔夫的军团由攻转守，且战且退。在军团的退军路上，伏尔加中下游地区的农奴起义不断，而贵族则纷纷逃往城里。1774年8月末，经察里津之战后，普加乔夫的部队损失殆尽。9月初，普加乔夫遭叛徒拘禁并交给政府军，次年1月，在莫斯科被处决。此后，如何阻止“普加乔夫党人”的东山再起成为叶卡捷琳娜政府的当务之急。

地方改革与都市文化

1775年11月，叶卡捷琳娜政府公布关于地方行政的基本法。女皇认为，在哥萨克的叛乱中，各地几乎毫无抵抗便大片陷落，原因在于“地方上的无力”。彼得大帝的地方改革仅仅停留在理念上，他死后地方改革也没有继续进行下去，很多领域又回到了17世纪的状态。由于人手不足与工作怠慢，俄罗斯的地方行政几乎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功能。普加乔夫的叛乱成为在地方上推行彻底改革的契机。

彼得大帝统治时期，俄罗斯分为八个大省，到叶卡捷琳娜即位之时，全国共分二十五个省。虽然如此，省的规模仍然过于庞大。根据叶卡捷琳娜公布的基本法，一个省管理三四十万人口（人头税课税对象的男性人口）较为合适。此外，每省置十至二十个县，每县管理的人口以两万至三万为基准。按照基本法，全俄被细分为四十一个省，到女皇统治末期又进一步分为五十个省。欧洲俄罗斯五十省的说法便由此而来。省由省长管辖，重要的省或者数个省还派驻有总督，总督一般由干练的政治人物担任。新俄罗斯省的波将金、特维尔省的基维尔斯、雅罗斯拉夫尔省的梅里格诺夫就是这样的总督。这样，实质上的“地方分权”展开了。

县也是依人口划分的，但也同时考虑到经济、地理、民族一体性等因素。全国共分为493个县，这个数字较原先大为增加。不过，新设县的县城中大多数不过是“大农村”，或者是商人和手工业者居住的“小集镇”（posad）。雅罗斯拉夫尔省所辖的十二个县中，有七个县属于这种情况。在反乱的震源地乌拉尔，原有的十九个县被细分为四十一个县，新县的县城也有很多是“大农村”或“小集镇”。

用棍棒施加鞭笞刑罚及看守农奴的领主

　农奴常因逃亡或醉酒而遭受领主刑罚，1768年图

叶卡捷琳娜的地方行政改革还有一个目的。女皇希望让地方贵族依据“贵族解放宣言”参加地方行政或审判工作。地方的贵族被组织进省或县的贵族团，贵族团内部互相选举地方行政官员与审判官员。从此以后，每隔三年的冬季召开地方贵族会议。这个会议成了贵族们商议地方事务的场所。此外，谈生意、谈子女婚事也是贵族们参会的动机。贵族团的设立虽然时间上有些晚，但这个组织在身份自治和地方行政方面还是发挥出一定功效的。

全俄罗斯的人口，在1796年达到了约3740万，不过城市人口仅占4.2%。城市人口中大多数是“小集镇人”，他们在租税方面彼此负有连带责任，也就是说，城市的第一要义是“负税共同体”，而城市“自治”却是极其有限的。城市也没有和农业完全地切割，打工农民与“商业农民”也有很多。过去莫斯科曾被称作“大农村”，其实俄罗斯城市大多是“大农村”。

经过叶卡捷琳娜的地方改革，县城作为地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开始发展起来，不仅建造了衙门、学校等公共设施，一般还设有印刷所。沃罗涅日省和雅罗斯拉夫尔省还出版刊行了俄罗斯最早的地方志。通过这类举措，地方的历史文化日渐得到人们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