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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原来是这样——龙战城濮:春秋争霸的巅峰之战

历史大观园 还原历史 2020-06-21 15:03:45 0

春秋争霸三百年,重大战役多不胜举,比如齐鲁长勺之战(前684)、秦晋殽之战(前627)、晋楚邲之战(前597)、齐晋鞌之战(前589)、晋楚鄢陵之战(前575)、吴楚柏举之战(前506)。这些战役固然精彩刺激,历史意义也非常重大,但要说知名度,没有一个能超过堪称春秋第一名战的城濮之战。

城濮之战的知名度如此响亮,主要原因只有一个,这场名战是春秋五霸为了争夺国际霸权的开山之战。虽然在城濮之战发生的六十年前,齐鲁之间也有一场著名的长勺之战,但这长勺之战只是鲁国抵抗齐国入侵的小规模战争,这也直接拉低了长勺之战的影响。

在城濮之战前,春秋的争霸战争规模都比较小,而且多以政治手段解决彼此间的冲突,比如到处开会演讲,今天和A国结盟,明天和B国喝鸡血拜把子。比如春秋第一霸齐桓公姜小白的武林盟主地位,就不是靠枪杆子打出来的,在一定程度上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

在春秋早期,能有资格争夺国际霸权的,无外乎齐、晋、秦、楚四国。其中晋国正陷于骊姬之乱,无暇外顾,秦国相对弱小,对已经称霸的齐桓公姜小白来说,楚国是齐国巩固国际霸权的最大威胁,楚成王熊恽实在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所谓确定齐国盟主地位的召陵之会,也是熊恽在权衡再三后,卖给姜小白一个天大的面子。否则齐楚如果真刀真枪地打一场,被打肿脸的极有可能是姜小白。

按主流的五霸划分法,齐国内乱之后,第二个霸主是宋襄公子兹甫。宋襄公早就对霸主的位子垂涎三尺,公元前639年,宋襄公想像姜小白以不战屈楚之兵,逼迫楚国同意宋国争霸武林,结果被熊恽戏耍了一番,关在囚车里满世界巡回展览,丢尽了面子。

一年后,强悍的熊恽在涨水岸边,给狂妄自大的宋襄公敬献了花圈,这一战也标志着熊恽霸业的最终确立。泓水之战的规模要略大于长勺之战,但也算不上大规模的战争,以宋襄公的实力,充其量只能算是准一线球员,所以不能称泓水之战为天王山战役。在春秋战争史上,真正算得上天王山战役的,只能是春秋第一场大规模阵地战的城濮之战。

争霸是春秋历史的主旋律,而且在春秋早期,霸主的主要考量标准是政治与外交。但话说回来,争霸固然需要嘴皮上的纵横功夫,外交同样是争霸的主战场,但如果没有火星四射的战争,争霸总会少了一些精彩。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官渡、赤壁、夷陵三大战役,三国的历史会是个什么样子。

城濮之战的起因其实非常简单,楚国为了谋求中原霸权,北上扩张势力范围,但遭到了以晋国为首的国际反楚联盟的顽强反抗,最终在城濮大打出手。

作为春秋第一名战,城濮之战集中了经典战役所必备的所有要素:大国之间的合纵连横、小国的选边站队、双方谋臣的帷幄运筹,疆场上的壮怀激烈,以及两大霸主之间的旧情厚恩,种种因素错合在一起,城濮之战想不红都难。

熊恽没有列入春秋五霸的任何一个版本,但谁又能想得到,在公元前7世纪中叶,楚国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大国,其实力之强悍,远胜春秋首霸齐国。

在当时的中原版图上,可以分为一超多强,一超自然是楚国,旗下还有许多仆从国,如陈、蔡、郑、宋、卫、曹、许,甚至以礼乐传世的鲁国也和“蛮夷荆楚”拜了把子。多强是晋、齐、秦等传统强国,但此时的国力已经被楚国远远抛在身后。

对于楚国一超独霸的局面,江湖上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情绪,任由楚国北上扩张,大家早晚会被熊恽这个“蛮荆”没收了饭碗。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公元前637年,这一年发生了震动江湖的大事——晋国公子姬重耳返晋即位,成为新一任晋侯。

姬重耳的能力是举世公认的,所以姬重耳的继位,对饱受楚国欺凌之苦的诸侯来说,无异于久旱迎春雨,他们对楚国的恭顺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最先叛楚归晋的,是在国际上有相当影响力的宋成公子王臣。

宋成公之所以踢掉熊恽,按《史记·宋微子世家》的记载,是宋襄公当初曾经帮助过落难的晋侯姬重耳,在感情上与晋更为亲近。宋有恩于晋,指的是姬重耳路过宋国时,宋襄公送给姬重耳二十乘马,这可是极高的礼遇。

实际上,宋有恩于晋,这只是归晋的原因,而宋叛楚的原因,则是宋与楚有杀父之仇。宋成公是宋襄公的儿子,宋襄公在泓水之战被楚人射伤致死,宋成公岂有不恨熊恽的道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叛楚归晋,是宋襄公在世时就制定好的外交政策,这也是宋襄公为什么要送姬重耳二十乘马的原因,只不过宋襄公战死,没来得及执行罢了。

公元前634年十二月五日,鲁国与楚、蔡、陈等国强行在宋地举行盟会,但宋国拒绝参加此次盟会,也表明了宋国和楚国的决裂态度。子王臣翅膀硬了要单飞,熊恽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以楚国为首的“联合国”军蝗虫一般地扑向宋国。

宋国在被围攻的第一时间就派堂兄(或堂弟)公孙固如快马般闯进绛都,请求姬重耳立刻发军救宋。否则宋要垮了台,晋国东南方向就无险可守,大家一起完蛋。

唇亡齿寒的道理,晋国新任执政高层自然明白,晋国的下军佐先轸说得很清楚,救宋有两大好处,一是报宋赠马之恩,二是击楚争霸之路,“取威,定霸,于是乎在矣!”

关于如何救宋的战术安排,晋国勋臣狐偃出了一个堪称绝妙的主意:围曹、卫以救宋,这其实就是战国孙膑成名作“围魏救赵”的春秋版。狐偃的理由是曹、卫皆是楚安插在中原的钉子,进攻曹、卫,则楚必弃宋以救曹、卫,如此,宋可解楚之围。

姬重耳接受了狐偃的建议,除了狐偃所说的理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当初姬重耳流浪到曹国时,曹共公姬襄偷看姬重耳光屁股洗澡,被姬重耳视为奇耻大辱,所以这次要公报私仇。

此次讨伐曹国,晋军几乎是精英尽出,晋军的主将名单可以用星光灿烂来形容:

中军:主将郤縠,军副郤臻。

上军:主将狐毛,军副狐偃。

下军:主将栾枝,军副先轸。

晋侯姬重耳亲自带队,荀林父为御戎(为晋侯驾马),魏犨为御右。

从实力上来分析,讨伐曹国这样的弹丸小国,根本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派一大将足矣。姬重耳之所以牛刀杀鸡,其实还是冲着熊恽的楚军主力去的。姬重耳已经预料到了,晋军必将与楚军有一场轰动天下的恶战,攻曹只是拉开了晋楚大战的序幕而已。

另外,晋军以主力攻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通过军事威胁来警告聚在楚国名下的诸侯要认清形势,不要再跟着楚国一条道走到黑,弃暗投明才是上策。

形势的发展也不出晋国高层预料之外,晋军先是假道于卫时,将亲楚的卫成公姬郑擒获,并于公元前632年三月攻下了曹国。晋国征服曹、卫,受惊吓最大的就是曹卫的近邻鲁国,鲁僖公申很识时务地弃楚归晋。

从晋国的地缘战略利益上考虑,西线因为有相对强大的秦国,可以抵挡来自楚国的压力,南线有郑、宋,也基本为楚所得,这是晋军抵抗楚国北上扩张的主战场。在这种情况下,东线就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这次弃宋攻曹、卫的战略考量,就在于此。至于宋国,能救下更好,实在救不下,也不会影响到晋的南线战略防御,无非压力大一些罢了。

除此之外,姬重耳可能还有一层考虑,拿下曹、卫之后,用曹、卫来换楚国放弃对宋的围攻,避免过早地与楚国决战。楚军实力强大,凭晋一国之力,恐怕很难单独抗衡楚国,如果能把隔岸观火的齐、秦两国拉进这趟浑水,就增加了对抗楚国的胜算。

战略奇才先轸想出来一个让人惊叹的绝招:派人去宋国,让宋国不要再派人来晋国求救,而是改求齐、秦向楚国说情。同时晋国把曹、卫两国的土地分给宋人,因为曹、卫是楚的卫星国,熊恽是绝不会答应的,必然会拒绝齐、秦的请求。如此,楚就得罪了齐、秦,这就能迫使齐、秦亲晋而远楚。

晋国高层对即将到来的晋楚大战做好了一切准备,但可惜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楚王熊恽根本就没有和姬重耳大打出手的打算。听说晋军已经南下,身在申城的熊恽立刻发了一道命令,让前线大帅成得臣(即子玉)速撤宋之围,千万不要和晋军主力正面交锋。

晋步步紧逼,楚却步步退让,不是说熊恽害怕晋军,当年姜小白那么大的阵势,熊恽也没当盘菜。熊恽担心一点,姬重耳以破落户的身份忽登大位,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向江湖上最强大的楚国发起挑战,来抬高自己作为新人在江湖上的地位。

老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旦晋败了,姬重耳并没失去什么,一旦楚败了,熊恽有可能在江湖上丧失所有的威名。出于这种考虑,熊恽反对与晋决战,但楚军主帅成得臣想的却是,如果能打败江湖名望如日中天的姬重耳,成得臣就将一战成名天下知。

成得臣派斗越椒在熊恽面前软磨硬泡,最终把熊恽激怒了,只派出右军和东宫之卒,以及成得臣的家军六百人。熊恽不肯拔毛,让成得臣有些为难,兵力不足,很难和晋人刀兵相向,这可能就是熊恽的一层用意,故意不拨重兵,逼迫成得臣与晋人言和。成得臣也是按照这层设想去做的,他派出大夫宛春赴晋营求和,条件很简单:晋人复曹、卫之国,楚人撤宋之围。

晋、楚双方最高层对两大国之间的战争的态度完全不同,楚尽可能地避战,而晋则必须想办法激怒楚人。楚军主帅成得臣是个火暴脾气,事情就比较好办了,在先轸的建议下,姬重耳做了两件事情:

一、抢在楚国之前,复曹、卫之国。曹、卫都是小国,专在江湖上抱粗腿的,投楚与投晋没有本质区别。何况对曹、卫来说,楚远晋近,宁得罪于楚,不得罪于晋。先倒向晋,万一晋败于楚,曹、卫还可以再认楚当干爹,熊恽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曹、卫告绝于楚”。

二、强行扣下楚使宛春,并押往卫国看管。晋人这么做,无异于当着天下人的面抽成得臣的耳光。成得臣死要面子,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会尽起楚军北上攻晋。只要能把楚军主力引出来,晋人就有办法诱而歼之。

事情的发展都在晋国高层统治集团的预料之中,先轸往成得臣的火药桶里扔了一根点燃的火柴,火药桶岂有不爆之理?特别是宛春被扣事件,弄得成得臣极没面子。讨回面子,是成得臣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楚王之前对他的反复告诫,早扔到爪哇国去了。

《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成得臣怒,从晋师。”为了赌回这口恶气,成得臣把围攻宋国的楚军主力全部调离北上,寻找晋军主力决一死战。

成得臣很听话地跳进了姬重耳给他挖的大土坑里,姬重耳之所以要调楚军北上,而不是率晋军南下挑战楚军,这里有一个重要的考虑。晋军主力此时正驻扎在卫地城濮(今山东甄城西南),而楚军所在的商丘距离城濮约有二百里的路程,晋军如果奔波二百里至商丘,楚军就可以以逸待劳击溃远来之晋军。与其自己满世界瞎跑,不如让楚军长跑二百里,消耗楚军的体能储备。

至于楚军气喘吁吁地赶到城濮,晋军突然后撤三十里,有两个原因:

一、报当初熊恽厚待姬重耳之恩,熊恽曾经问姬重耳:“若君返国即位,何以报我?”姬重耳说如果晋楚交战,我当退避三舍,以报君恩,现在后撤,也算是报答了当年熊恽的厚待之恩,卸下了姬重耳的思想包袱,可以轻装上阵,和楚人大打出手。

二、成得臣为人向来狂妄自大,晋军向楚示弱,在一定程度上会增加成得臣对晋军的轻视。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敌人越轻视对手,越有可能遭到失败,这是历史不变的规律。

和楚军长途奔袭二百多里相比,晋军后撤三十里,基本不会消耗太多的体力,反而会拉开空当,有利于观察敌人平时不易暴露出的致命弱点。林冲在柴进庄上和洪教头打擂,就是先观察后一棒击之而胜。

姬重耳的花花大肠,楚军早已有人看了出来。而且从《左传》的记载来看,除了成得臣,几乎所有的楚军将士都反对部队北上急行去跳姬重耳挖的坑。但此时的成得臣已经被愤怒的情绪完全控制,他只想通过打败姬重耳找回面子,任何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姬重耳一个小手段就能将成得臣玩弄于股掌之上,应该是他在楚国逗留时,研究过楚军大帅成得臣的性格,这对未来战胜这位易怒的将军将有所帮助。

姬重耳把战场选在城濮,还有一层考虑,城濮是卫地,距离晋国,以及晋的盟友宋、齐,新附晋的卫、曹、鲁都非常近,晋军的后勤完全没有问题,相当于本土作战。楚军北上围宋已经是孤军深入,此次再北上二百里,后勤补给越拉越长,非常不利于楚军的战斗力保持。

四月初一,姬重耳拉来的三支友军,宋成公子王臣、齐大夫国归父、秦伯公子小子慭各率本国精锐聚集城濮之下,这更增加了姬重耳战胜熊恽而霸的信心。至于姬重耳念念不忘当初熊恽对自己的好,不过是当着国际友人的面,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姬重耳非常重视在国际舆论面前树立自己仁德好义的形象,姜小白当年之所以能称霸江湖,与其说胜在军事上,不如说胜在政治与外交上。姜小白时时以仁德好义自处,打造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对收拢人心起到了关键作用,连强悍的熊恽都不得不暂时低头,可见政治外交对称霸的征用性,单凭枪杆子,是打不下来霸业的。

此次诸国高层云集,正是姬重耳自我表演的极佳舞台,虽然所谓的齐、秦、宋友军在城濮之战一矢不发,纯属公款旅游。中国历史就是一个大舞台,各色影帝都在舞台中卖力地表演,姬重耳自然不会例外。

根据剧情安排,姬重耳扮红脸,念念不忘楚王当初对自己的厚遇,说寡人实在不忍心与楚作战,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国舅狐偃和重臣栾枝扮黑脸,狐偃强烈要求主战,并留下了一个著名成语——表里山河。

栾枝走得更远,针对姬重耳所谓的“奈楚惠何”,栾枝把楚国灭掉汉江流域的姬姓小国的罪行全都抖了出来,说晋身为姬姓,就必须为汉阳诸姬讨个说法,岂能“思小惠而忘大耻”,这一仗必须打,谁不打谁孙子。

作为一名演员,演技固然很重要,但演戏都要有个限度,演过了就穿帮了。姬重耳翻江倒海的这通忽悠,基本洗白了自己的好战本质,反而把战争贩子的恶名扣到了楚人的脑袋上。成得臣派大夫斗勃来晋营请战,说要和晋人练练摊,此举正合姬重耳的意思,双方约定次日在城濮之下以武会友。

震惊天下的城濮之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实际上这是一场不均衡的战争,这从双方的重视态度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晋国对此战极为重视,国君亲率军界精英出场,晋军主力悉数上阵,包括由晋国公族子弟组成的中军。姬重耳从晋国带来了战车七百乘,每乘车有七十名步卒,合计五万两千五百人,这在参战人数并不多的春秋时代,已经是顶级配置了。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晋军的战马配置,堪称超级豪华,金兀术的拐子马披金挂甲,但晋军战马的装备和拐子马相比丝毫不逊色。晋军的战马皆披重甲,马背上的皮甲称为韅(音显),马胸前的皮甲称为靷,马腹上的皮甲称为鞅,马屁股的皮甲称为靽,可见晋军装备之精良。

这场晋楚大战对于姬重耳来说,更像是一场命运的赌博,一战成名的机会就在眼前,姬重耳几乎是掏空了家底在玩命。姬重耳要对熊恽报恩,所以退避三舍,其实除了报恩,姬重耳也要报仇,仇家就是成得臣。

前一篇讲到了姬重耳答应熊恽,若遇楚军当避三舍。站在熊恽旁边的成得臣感觉姬重耳将来必是楚军争霸天下的最大劲敌,劝熊恽杀重耳以绝后患,所以姬重耳恨成得臣入骨。姬重耳的求战欲望之所以如此强烈,一方面是因为称霸的诱惑,另一方面也因为楚军主帅是成得臣。

成得臣的脾气不好,动辄杀人,但成得臣所率的楚军战斗力非常强悍,是姬重耳不得不防的。晋军实力并不弱,但和楚军相比,似乎还处在劣势,至少在人数上如此。

史料中并没有提到楚军杀到城濮的有多少人,但成得臣率领的这支楚军,实际上是当初熊恽率诸侯围宋的原班人马,楚军加上陈、蔡等国的军队,人数当在十万左右,几乎是晋军的一倍。

成得臣的大腿比姬重耳的腰还粗,自恃兵多,所以成得臣根本不把姬重耳的五万晋军放在眼里。“今日必无晋矣!”因为熊恽不发兵增援,成得臣憋着一口窝囊气,如果能歼灭姬重耳,也算给自己补回面子。成得臣有两大弱点,一是过于自信,二是太爱面子,这也是他一步步被姬重耳牵着鼻子满世界乱窜,最后一头栽进坑里的重要原因。

楚军的布阵非常简单,成得臣将中军居其间,陈、蔡两军归编楚右军,由斗宜申(子西)为将;另有楚左军,以斗勃(子上)为将,三军旌旗十万,足壮成得臣之胆。春秋时的战争布阵一般是强对强、弱对弱,楚军最弱的是陈蔡混杂的右军,与之相对的是晋下军,副将胥臣领衔。

晋侯姬重耳身边有五大贤臣,一般观点认为这五人是赵衰、狐偃、介子推、魏犨和胥臣(有时也以贾佗取代胥臣),其中胥臣的星光最为黯淡,远不如前四位。在城濮之战前,胥臣唯一的亮相就是在秦国劝姬重耳娶晋怀公姬圉的夫人怀嬴。

此次城濮会战,本来也没有胥臣的出场安排,是因为晋原中军主将郤縠在战前突然病故,姬重耳调原下军军副先轸入主中军,空出来的下军军副就临时拉来胥臣充任。

姬重耳时代的晋国大腕如云,星光灿烂,没有人对星味不足的胥臣能在城濮之中发挥重大作用抱有太大的希望。但老话常说,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胥臣抓住了人生中唯一一根粗大的稻草,在城濮之战中一炮打红,让历史牢牢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历史上有一个著名成语——蒙马虎皮,就是给战马套上虎皮,假扮成老虎去吓唬斗志薄弱的敌军(战马),这个奇怪战术的发明者,就是胥臣。众所周知,马是最怕老虎的,当看到对方阵中清一色的老虎战车,仗还没打,马腿下面就已经尿流成河了。

对胥臣有利的是,他所面对的楚右军整体战斗力在楚三军中最弱,而且楚、陈、蔡之地很少见到老虎,对传说中青面獠牙的老虎有天生的敬畏。当蒙着虎皮的晋下军战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朝着楚右军扑来时,楚右军的弟兄们以及战马们已经吓傻了,几百头老虎……

《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楚右师溃。”一千五百多年后,北宋名将狄青在昆伦关大战侬智高时,就借鉴了胥臣的做法,蒙马兽皮,一战击溃侬智高。

从战略上讲,楚右师的存在对这场争霸战的影响并不大,但从战术上来说,楚右师的崩盘,彻底打乱了成得臣的战前部署。按成得臣的想法,以楚中对晋中,以楚上对晋上,以楚下对晋下。现在右师被晋军打散,等于将以成得臣为中心的楚中军直接暴露在晋三军面前。成得臣不能再安坐泰山,坐等晋军来攻了,他必须主动出击,打掉晋下军,避免被晋三军围而后歼。

对于成得臣的反应,晋军高层似乎早有预料,在楚右师溃败之后,晋上军主将狐毛和下军主将栾枝联袂上演了一场诱敌深入的好戏。狐毛打着中军的旗帜,让成得臣误以为晋军主力已无恋战之心。栾枝把事先砍下的木柴拴在战车上,拖在车后满街跑,扬起尘土。一方面引楚中军咬钩,一方面模糊楚中军的视线,以便晋军其他部队乘烟尘四起之际围歼楚军。

根据最高统帅部的安排,除了狐毛和栾枝引敌深入,中军新任主将先轸和军副郤臻率晋军的精锐部队埋伏在半路上,只等楚人一过,漫山遍野杀将出来……

不知道是否是《左传》记载有误,胥臣在蒙马虎皮击溃楚右军之后,应该是乘胜进击,而不是佯败后撤。如果晋军想诱楚军深入,应该是佯败于楚右军,又何必把楚右军打散?最离奇的是,以成得臣这样久经疆场的老将,居然也没有看出来晋军近乎弱智的诱敌计,果然步步紧追了上来。

当初晋人轻易地把楚军主力从商丘调往北上城濮,长途奔袭二百里,导致楚军非常无谓地消耗大量体能,成得臣依然没有从中汲取教训。现在晋人打溃了楚右军后就仓皇逃窜,根本不符合战争逻辑,成得臣却只想生擒姬重耳为自己正名。

楚国名臣孙叔敖的父亲春秋原来是这样——龙战城濮:春秋争霸的巅峰之战贾就曾经告诉楚前任令尹斗谷於菟(子文):“子玉刚而无礼,不可以治军,给他三百乘战车,则楚必败。”成得臣为人不谓不忠,但性格过于暴烈,不适合担任最高军事统帅,楚王熊恽出于维护权力平衡,以及不激怒斗氏家族的考虑,没有及时换掉成得臣,最终酿成大祸。

等到楚军发现中了晋军的埋伏后,成得臣再想从坑里爬出来,已经来不及了。晋军把最精锐的公族子弟兵团埋伏在路上,就是专门用来招待成得臣的楚中军。

“先轸、郤臻以中军公族横击之。”从这句记载来看,晋中军并没有形成一个呈半圆形的口袋阵势,而是摆下了一字长蛇阵,从腰间截断了楚中军的前后联系,企图一举歼灭成得臣所部。

值得成得臣庆幸的是,他率领的楚中军是楚军的精锐王牌部队。楚中军的班底是之前熊恽围宋的精锐之师,再加上东宫直属甲兵,以及成得臣的私家劲卒六百人,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战斗力极为凶悍。晋军的最精锐部队采用了偷袭方式,也没有拿下楚中军,从史料记载上可以看得出,楚中军只是受到了一些袭扰,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斗宜申率领的楚左师就没有成得臣那么幸运了,楚左师应该是楚国的二线部队,抗击打能力自然不如楚中军。在追赶晋军的过程中,没想到二狐领衔的晋上军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将毫无准备的楚左师冲得七零八落,“狐毛、狐偃以上军夹攻子西,楚左师溃”。

楚左军的崩溃,导致成得臣率领的楚中军无援可倚,晋三军打的伏击战,体力消耗远小于楚三军,晋下军甚至都没有与楚右军短兵相接,用蒙马虎皮就吓跑了楚右师。晋三军合围楚中军的态势越来越明显,楚中军再是英雄了得,也难架破鼓万人捶。

眼前的形势很清楚,再打下去,楚国最精锐的楚中军极有可能被晋军全歼,纵使成得臣以身殉国,也丝毫不会有益于他在江湖上的英雄之名。与其如此,不如见机而收,把损失减到最低程度。

成得臣在这场本不该发生的惨败的最后一刻,才表现出一位军事统帅应有的沉着。在晋军凌厉的攻击下,成得臣依然能够有条不紊地收拢左师败下来的残卒,补做中军外围,保护中军主力从容撤出晋人的埋伏圈,缓缓南撤回楚。

城濮之战,姬重耳笑到了最后。

如果从战争的惨烈程度上来看,此战并不算过于血腥,远比血流成河的柏举之战小得多,但城濮之战最大的意义并不在军事上,而是在政治和外交上。城濮之战宣告了一个属于楚时代的结束,和一个属于晋时代的开始,这才是战场赢家姬重耳在政治上最大的收获。

在城濮之战前,楚国北上扩张的势头极为明显,深处中原腹地的曹、鲁、卫、郑都成了楚国的马仔,严重威胁到了中原主流文明圈的生存。晋国在城濮之战中取得完胜,一个最明显的标志,楚国元气大伤,再无余力北上,中原投楚的诸侯国转而臣服于属于中原文明圈的晋国。

最大的一棵墙头草就是郑国,此次大战,郑国把自己的所有部队都交给楚人指挥,编入楚左师,结果被二狐吃了个精光。手上已经没有牌面可打的郑文公姬踕只好低三下四地向曾经被自己调戏过的姬重耳求饶,请求和晋结盟。郑国地处天下要津,国力中等,郑国对各大国的态度是大国称霸的政治风向标,郑国投晋,标志着姬重耳霸业的彻底完成。

毫无疑问,城濮之战最大的赢家就是姬重耳,无论是从军事角度还是从政治角度。军事角度自不必说,楚军已经被打残,短时期内难以恢复争霸。

从政治角度看,在晋国国内,姬重耳的威望达到了顶峰,晋国内部再无人敢捋重耳之缨;在中原文明圈内,晋国已经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原先附楚的曹、鲁、卫、郑都拜在姬重耳膝下。

不过,要想成为名正言顺的霸主,还有一道手续要办,就是必须得到周天子的认可,否则就是野霸王。姬重耳自然知道其中轻重,五月十日,姬重耳把在城濮之战中俘获的楚军俘虏千人,带甲的战马百乘献给周襄王姬郑,在周天子的面子越来越不值钱的时候,姬重耳给足了姬郑面子。

政治买卖,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姬重耳需要一张由周天子亲自盖章的称霸文书,吃人嘴短,姬郑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两天后,姬郑以周天子的身份号令天下,策命晋侯姬重耳为侯伯,也就是天下的诸侯长。同时,天子赐晋侯大辂之服、戎辂之服,赤色弓一只、赤色箭百枝,黑色箭千支(象征晋侯可以代天子讨伐不臣),并虎贲甲士三百人。

最让姬重耳有面子的是,周天子按宗室辈分,当着天下人的面,叫了姬重耳一声叔父,“王谓叔父,敬服王命,以绥四国”。即位之后,姬重耳在江湖上的名望还不算很高,所以行事说话都比较谨慎。自城濮大胜后,姬重耳的自信心迅速膨胀,特别是天子承认他是天下霸主之后。

这一年的冬天,狂妄自大的姬重耳竟然以诸侯的身份,召周天子参加由晋国主持的温(今河南温县)的诸侯盟会。姬郑当然知道这于礼不合,甚至连孔夫子知道这件事情后都指责姬重耳“以臣召臣,不可以训”,但现在姬重耳的拳头硬,姬郑不敢得罪这个叔父,只能低三下四地去给叔父撑脸面,不过至少还能捞点车马费。

姬重耳确实很狂妄,但他有资格这么做,在任何时代,枪杆子都是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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