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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原来是这样——三家分晋始末

历史大观园 还原历史 2020-06-21 14:58:39 0

关于春秋时代的下限,在《序言》中曾经提到过,虽然分法有很多,但最主流的一种分法还是以发生于公元前403年的赵、韩、魏三家分晋为春秋与战国的年代界限。

这种分法有一定道理,但也有一定问题。众所周知,三国时代正式出现的标志是公元220年,魏王曹丕在洛阳废汉称帝,随后刘备、孙权相继称帝。

问题在于,有谁会看没有吕布、关羽、孙策、周瑜、曹操、郭嘉,没有宛城之战、官渡之战、赤壁之战、汉中之战的三国?这些伟大的人物和伟大的事件都发生于公元220年之前。

三国鼎足的真正确立点是公元208年的赤壁之战,曹操从此再无力南下,孙权守住江东,刘备据荆图益,终成三分天下。同理,虽然在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姬午颁诏天下,正式承认赵、魏、韩三家诸侯,但之所以是这三家瓜分晋国,原因还在于公元前458年那场著名的晋阳之战。

《春秋左氏传》的最后一年是鲁哀公二十七年(前468),但左丘明在正文结束之后突然插了一段四年后的后话,讲的就是晋阳之战的起因,可见《左传》实际上也认为晋阳之战是春秋的下限。

在不可思议的晋阳之战后,晋国第一大卿知氏的势力被赵、魏、韩三家瓜分,标志着曾经威震天下的晋国统治彻底崩溃,也意味着轰轰烈烈的战国七雄时代缓缓朝着历史的近处走来。

关于赵、魏、韩三家分晋并成为战国七雄的故事,人们耳熟能详,其实战国七雄本有可能成为战国五雄,赵、魏、韩三雄差点成为历史上的酱油客。晋国的百年世家知氏本来最有可能取代晋国单独称雄,结果历史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实力最强的知氏家族突遭经典逆转,大好形势急转直下,笑到最后的是赵、魏、韩,知氏却成了悲摧的酱油客。

先把与晋阳之战有关的各方势力简要地介绍一下,也就是常说的晋国六卿。

知氏,首任宗主是荀首,公元前597年晋楚邲之战,荀首出任下军大夫。因荀首的封地在智(今山西永济北),是第一任知伯,史称知庄子。现任宗主是荀瑶,也就是待豫让如国士的那位知伯(即知襄子),荀瑶是荀首的六世孙。

中行氏,首任宗主是荀林父(荀首之兄),邲之战中的晋军最高统帅。因为荀林父主持的晋中军后来被改为中行,所以以中行为氏,荀林父史称中行桓子。最后一任宗主是荀寅,即中行文子。

范氏,首任宗主是士会,邲之战中任晋上军主将,士会是士春秋原来是这样——三家分晋始末的孙子。士会本来受封于随,后改封于范,所以世称范氏。最后一任宗主是范吉射,晋国名相士鞅之子。

魏氏,首任宗主是魏绛,魏绛即晋文公五贤臣之一的魏犨之孙。魏氏本来封于毕,魏绛时改封于魏,所以称为魏氏。时任宗主是魏驹,也称魏桓子。闲插一句,后来为报荀瑶国士之恩的豫让和魏驹是同宗兄弟。

赵氏,堪称晋国第一大卿,首任宗主便是文公五贤臣之一的赵衰,执政晋国二十年的赵盾即赵衰之子。现任宗主是赵毋恤,也称赵襄子,即被豫让到处寻仇的那位赵家大爷。赵氏世系是(皆为父子):赵成子赵衰——赵宣子赵盾——赵庄子赵朔——赵文子赵武——赵景叔赵成(未为宗主)——赵简子赵鞅——赵襄子赵毋恤。

韩氏,正式的首任宗主是韩虎子,虽然韩氏就封很早,但政治地位较低,转折点是韩献子韩厥被赵衰收养,后来平步青云,成为晋国的执政大卿,标志韩氏正式成为晋国的顶尖豪门。时任宗主是韩康子韩虎。

除此之外,还有栾氏、先氏、原氏等一等大族,但在历史的大浪淘沙之下,这些曾经威赫一时的大族都无奈地躺在了历史长河的河床上,浮在河面上的,只有以上提到的六家。

之所以是这六家大卿主宰晋国政坛,一个重大标志是,从晋悼公3年至晋定公3年的五十八时间里,六家大卿轮流执政。

知氏:荀罃,执政七年,从公元前566年至公元前560年。

中行氏:荀偃,执政七年,从公元前560年至公元前554年。

范氏:士匄,执政七年,从公元前554年至公元前548年。

赵氏:赵武,执政八年,从公元前548年至公元前541年。

韩氏:韩起,执政二十八年,从公元前541年至公元前514年。

魏氏:魏舒,执政六年,从公元前514年至公元前509年。

除了韩宣子韩起执政长达不可思议的二十八年之外,其他诸家执政均在七年左右,大家都有肉吃,保证了各自家族在一定时间内的权力垄断。

按不成文的规定,某家的执政期结束后必须让位于其他家族。魏舒死后,由范献子士鞅执政九年(前509—前501),但自知氏宗主荀跞执政之后,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荀跞执政九年(前501—前493)之后,由著名的赵简子赵鞅接位,开始了长达十九年的辉煌执政生涯。赵鞅在赵氏开国立基过程中的作用极为重要,是他夯实了赵氏在晋国的独特地位,相当于西晋王朝的实际创建者司马懿。

赵鞅于公元前475年去世之后,晋国大卿的位子应该出自中行、韩、魏三家。但接替赵鞅执政的,依然出自知家,就是晋国最后一位不是出自赵、魏、韩三家的执政者——大名鼎鼎的知伯知瑶。

后人皆知赵、魏、韩三家分晋,但与其说三家分晋,不如说是三家分知。当历史的滚滚车轮碾过公元前6世纪的黄尘古道时,曾经威赫天下数百年之久的晋国早已经名存实亡,公族权力被知瑶牢牢控制。如果不是知瑶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正如上面所讲,战国将会出现五雄:秦、楚、齐、燕、知。

知瑶本有机会改写历史,只是让他本人意外的是,他及他家族的命运却被历史轻飘飘地翻了过去,从此消失在烟波浩渺的历史长河之中。知氏被三家瓜分之后,后人最为可惜的并不是知瑶,而是他那位本来可以做司马懿的祖父荀跞。

在晋国知氏的发展过程中,曾经出现过一次空前的政治危机,即公元前533年六月,晋下军佐荀盈在赴齐国迎娶齐国宗女后,在返回晋国时卒于戏阳(今河南内黄)。

此时的晋侯姬彪(晋平公)正在饮酒作乐,荀盈暴死的噩耗传到晋宫,姬彪兴奋得大呼小叫。姬彪之前和荀盈有些过节,打算趁荀盈之死,废掉自己横竖看不顺眼的知氏。

幸亏晋国的厨师长屠蒯替知氏说了几句公道话,姬彪这才取消废黜知氏的恶念,当年八月,封荀盈之子荀跞袭父位为晋下军佐。知氏这才转危为安,驶出险石林立的小河滩,从此在千里望不尽烟波的大江中自由航行。

荀跞为人沉默寡言,但并非没有主见,在他执政的九年时间里,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帮助赵简子赵鞅扛住了范氏和中行氏的进攻。赵鞅对荀跞的拔刀相助感激涕零,在赵鞅于公元前493年执政之后,对知氏多加照顾,荀跞的儿子荀甲也在赵鞅的内阁中担任卿士,继续保持知氏在晋国政坛的高层地位。

公元前475年,赵鞅死后,晋国执政的位子落在了荀甲之子知瑶(应该称为荀瑶,为行文方便,以下皆称知瑶)手上,这应该和知氏与赵鞅保持密切的政治关系有关。

除了晋国执政大卿需要换人之外,知氏家族内部也面临着父死子继的问题,荀甲作为知氏宗主,有资格选择一个儿子做知氏的少东家。荀甲有两个儿子:嫡长子知瑶,庶次子知宵。按宗族礼法制度,荀甲没有任何意外的准备立知瑶为宗主,但遭到了与荀甲同族的大夫知果的强烈反对。

知果劝荀甲放弃知瑶为嗣,改立为人贪残的次子知宵,荀甲对此非常不解,知宵是典型的花花大少,而且长得就不像个好人,立他为嗣,岂不是要灭知氏百年宗族?

知果驳斥荀甲的观点:“知宵贪残,但不过是个寻花问柳的恶少,而知瑶为人美须髯,性贤明,又擅弓马、辩言辞,遇事明断,几乎是全才。但知瑶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面善心黑,别人一旦触及他的底线,他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知果在最后警告荀甲:“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很可惜,知果的先见之言被荀甲当成了耳旁风,荀甲甚至有理由怀疑知果居心不良,有篡位的野心,自然也就没有听知果的。

知果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既然荀甲不听良言,那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踩在知氏的这条破船上一起沉到河里喂鱼,知果立刻带着自己的族人办理了脱离知氏家族的手续,改为辅氏,以避知瑶之祸。

知果并没有看错知瑶,知瑶万般都好,但就是人品太差,特别是恃强凌弱,这是犯官场大忌。知瑶从小生长的环境非常优越,没有经历过大苦大难,他对官场人生的理解就是一句话:权大一级压死人,只要自己混得好,就有资格欺侮人。

最早受知瑶欺侮的,是赵简子赵鞅的太子赵毋恤。按道理讲,赵鞅有恩于知氏,知瑶应该善待赵毋恤,而且赵毋恤将来铁定要成为赵氏宗主,搞好与赵氏的关系,对知氏在官场上的发展至关重要,可惜知瑶并没有看透这一层利害关系。

事情发生在公元前464年,知瑶为了在国际上给自己挣脸面,对南边的郑国发起了超强度的武装进攻。知瑶是晋国执政,作为晋国的二号人物,赵简子赵鞅要给足执政官面子,出兵相助,因为赵鞅身染重疾,只好派太子赵毋恤代父出征。

知瑶为什么讨厌赵毋恤,史载不详,但知瑶应该看在赵鞅的面子上,没有为难赵毋恤,而这位晋国执政大人却狂妄得简直无以复加。在一次军前酒会上,知瑶灌了一肚子猫尿,大脑不听使唤的知瑶开始强行劝赵毋恤喝酒,赵毋恤稍有不满,知瑶甚至举起酒杯之类的东西去砸赵毋恤。

赵毋恤是赵家的太子爷,身份同样贵重,在公开场合受这样的污辱,赵氏家臣们对知瑶的不知轻重极为不满,义愤填膺地要杀掉知瑶,替赵太子雪耻。

赵毋恤当然恨知瑶不给他面子,但此时是不能动晋国执政大臣的,否则会导致晋国目前相对平衡的权力格局的崩溃,这对赵氏来说是很利的。赵毋恤面色平静地告诉家臣们:“家主(赵鞅)之所以立我为赵氏嗣,就是因为我能忍!”

这句话应该是当着知瑶的面说的,所以这自然被知瑶视为赵毋恤对自己的挑衅。等到打败郑国,“取九邑”,回到绛都后,知瑶就跑到赵鞅面前说赵毋恤的坏话,甚至极为无理地干涉赵氏家政,要求赵鞅废掉赵毋恤。赵鞅当然没听知瑶的胡说八道,毋恤是他最优秀的儿子,赵家的香火全指望着毋恤,傻瓜才会听知瑶的。

如果说赵毋恤之前对知瑶强行灌酒还只是心存不满的话,但知瑶这次要砸掉赵毋恤的饭碗,算是彻底得罪了赵毋恤。“毋恤由此怨知伯”,此次知、赵交恶,打下了十二年后知赵晋阳之战,并导致三家分晋的伏笔。

除了赵毋恤之外,另一家大族的宗主韩康子韩虎也是知瑶狂妄凌人的受害者。按《国语·晋语九》的说法,知瑶欺侮韩虎是在伐郑取九邑之后,具体原因不详,同时受辱的还有韩虎家臣段规。但《韩非子·十过篇》说是知瑶联合赵、魏、韩三家灭掉范氏、中行氏,瓜分其地之后的数年。

知氏确实参与了灭范与中行氏的战争,但知、赵、韩、魏联盟的盟主是赵简子赵鞅,何况当时在位的知氏家主是知瑶的祖父荀跞。公元前497年,魏襄子魏曼多和范昭子范吉射有私仇,二人已经极不相容,魏曼多联合荀跞、韩简子韩不信等人密谋废掉范吉射,改立范氏族人范皋夷。

当年十一月,荀跞联合韩不信、魏曼多,并与晋定公姬午结成小团伙,共同进攻范氏与中行氏。七七八八之后,势力稍显单薄的范氏与中行氏根本架不住这群杀红了眼的虎狼,范氏宗主范吉射和中行氏宗主荀寅被晋人打跑,逃到朝歌避难。

范氏和中行氏在晋国的失势,引发了一场国际上轰轰烈烈的营救范、中行的外交事件。春秋三大名君鲁定公姬宋、齐景公姜杵臼、卫灵公姬元,再加上屡被晋欺侮的郑声公姬胜,四国非常高调地组成反晋联盟,声言必救范氏与中行氏。

在反晋四国中,齐国和卫国闹得最欢,一面给范氏和中行氏输送粮草,一面勾结晋国内部的范氏和中行氏的党羽,比如赵氏的别支邯郸氏,上蹿下跳,好不威风。但问题是晋国是百年大国,实力远强于齐、卫,任凭姜杵臼和姬元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奈何晋人不得。最终,范氏和中行氏被知、赵、韩、魏联合吃掉,原来的晋国六卿格局,变成了四卿格局。

韩非子说知瑶与赵国等盟友灭范与中行氏,应该指的是公元前458年,四个赢家瓜分了原来属于范氏和中行氏的封地。在这场内部火并中,知瑶并没有出过什么大力,但因为知氏实力最强,所以分到的赃款最多。发了横财的知瑶胃口越来越大,他开始插手晋公室的君位继承问题。

因为晋出公姬凿对四家灭范、中行氏的行为极为不满,准备联合齐国和鲁国,讨伐不把晋公室当盘菜的四家大族。四卿虽然各有利益诉求,但大敌当前,他们还是组成了反晋联盟,将雄心万丈的姬凿踢出晋国,轰到齐国当寓公去了。

随后不久,又是由知瑶出面,改立晋昭公的曾孙姬骄为晋侯,就是晋哀公。此时的晋国,大局已完全被知瑶控制,《史记·晋世家》云:“当是时,晋国政皆决知伯,晋哀公不得有所制。知伯遂有范、中行地,最强。”

知瑶作为官二代,人生中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挫折,事业顺风顺水,这在相当程度上吊起了知瑶的胃口。在免费得到了第一块蛋糕后,知瑶还想再得到更大的第二块蛋糕。

知瑶首先向韩虎提出了领土要求,韩虎手上也没多少闲地,当然不会割己肉以啖人,准备拒绝知瑶的无理要求,却被家臣段规劝住了。段规给韩虎分析了知瑶的为人:“好利而骜愎。彼来请地而弗与,则移兵于韩必矣。”如果韩氏拒绝知瑶,以知瑶的狂暴性格,必然发兵攻韩,韩弱而知强,胜负不问可知。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养肥知瑶的胃口,让知瑶去继续搜刮赵与魏的封地,赵与魏必不予地,知瑶必攻赵、魏,则韩可以观三家之变,从中渔利。

韩虎听进了段规的建议,把万家之县送给了知瑶,韩虎的退让果然让知瑶的自信心极度暴发。随后知瑶又向赵鞅要地,本来赵鞅也不是打算给知瑶面子的,家臣赵葭和段规一样狡猾,说韩氏给了地,如果我们不给,知瑶就会进攻我们,我们不能给韩虎当替死鬼。赵鞅暂时不想得罪知瑶,也给了知瑶一个万家之县。

既得陇、复望蜀,知瑶的胃口已经收不住了,没过多久,他又向赵氏提出了割让蔺(旧史多作“蔡”,误,地在今山西离石西)和皋狼(离石西北)的要求。此时的赵家宗主是赵毋恤,以赵毋恤的性格,加上知瑶曾经羞辱过赵毋恤,他岂肯当这个冤大头,当场拒绝了知瑶,弄得知瑶好没面子。

知瑶之所以连续向赵索地,主要是考虑到赵在三卿中实力最强,是知氏的心腹大患,必欲除之。知瑶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赵毋恤给地,则赵氏实力必然减弱,再徐图之;如果赵毋恤不给地,正好给了知瑶一个灭赵的借口,灭赵,再图韩、魏,最终统一晋国,实现代晋大业。

对于赵毋恤来说,他和知瑶已经闹翻了脸,给不给地,知瑶都不会放过自己。关于这一点,《战国策·赵策一》说得很清楚:“夫知伯之为人,阳亲而阴疏,三使韩、魏而寡人费与焉,其移兵寡人必矣。”与其不停地让地求和,不如赌一把大的。赵毋恤也知道赵氏与知氏的实力差距太大,他对能否战胜知瑶没有多少信心。

赵毋恤问家臣张孟谈有何计以自保,张孟谈只说了一句话:“退保晋阳。”理由是晋阳兵精甲足,有精铜高墙,府库充足,足以对付知瑶的军队。眼下的形势非常清楚,无论赵割不割地,知瑶对赵氏的军事形势已经不可避免。知氏强而赵氏弱,赵毋恤如果能死守住晋阳,以待时机之变,未必就没有可能逆转取胜。

赵毋恤拒绝割地,果然激怒了脾气暴涨的知瑶。公元前455年,晋国头号大军阀知瑶联合韩、魏二家之兵北上进攻晋阳,对不听话的赵氏军事集团进行毁灭性打击。

如果知瑶灭赵,而知氏统一晋国的进程会大步提前,至于韩、魏为何跟着知瑶进攻赵氏?原因也很简单,韩虎和魏驹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韩、魏不听知瑶的,知瑶就首先灭掉比赵氏更弱的他们。与其如此,不如先让赵氏当炮灰,他们多活一天算一天。

韩、魏和知瑶本就不是一路人,此次与知氏联兵是被逼无奈才上了贼船,从各自利益考虑,韩虎和魏驹是绝不希望赵氏被知氏灭掉的。当初知瑶向魏索地,魏驹不想割地,家臣任章说得很清楚:只有割地给知瑶,才能长其骄恃之心,同时逼迫赵、韩、魏组成抗知联盟。韩魏虽然表面上与赵为敌,实际上他们是出工不出力的,甚至在暗中与赵毋恤勾勾搭搭。

韩虎和魏驹对知瑶的三心二意,知瑶竟然毫无察觉,他还在做着灭赵之后再兼并韩、魏的美梦。当初知瑶调戏韩虎和段规时,他的族兄知伯国就劝过他不要到处得罪人,“蝼蚁之毒,尚能害人,何况韩虎这样的实力派”。知瑶不但听不进去任何良言,反而极度狂妄地表示:只有我向别人发难的资格,没有别人向我发难的资格。

知瑶坚信这个世界是由实力物质组成的,谁的拳头硬谁代表着真理,即使没有韩、魏的支持,仅凭知氏一家的兵力,也绝对有能力把不听话的赵毋恤踢出由知瑶主宰的这个星球。

知瑶还是低估了赵毋恤的抵抗能力,赵毋恤依靠晋阳城的高墙深沟、粮秣精铜,任凭知家军连扑带咬三个月,晋阳城纹丝不动。知瑶虽然暂时没有攻下晋阳,但时间站在他这一边,因为他有足够的后勤粮草运输保证自己在前线的供应,而赵毋恤在晋阳城中的粮草却是有限的,吃一天就少一天。

赵家军的作战意志不用怀疑,即使知瑶掘开汾河水浇灌晋阳,赵家军也咬牙挺了过来,但没有粮草,铁打的身躯也是坚持不下去的。晋阳城在交战之前的粮食储备应该是惊人的,至少可以保持一年之需,但知瑶已经铁了心要饿死赵毋恤,不见到赵毋恤饿瘪的尸体,知瑶是不会退兵的。

关于赵毋恤在知瑶的饥饿战中到底挺了多久,各史说法不一。《战国策·赵策一》说赵毋恤坚持了整整三年,《史记·赵世家》则说是知家军包围了晋阳一年后才放水淹城。从字面上看,《赵策》的说法更为可靠,晋阳在知瑶的围攻下奇迹般地坚持了三年,真不知道赵毋恤是怎么度过这三年的。

当初赵简子赵鞅派家臣董安于守晋阳时,就是把晋阳当成赵氏的战略根据地来经营的,所以储备了上限可以支撑三年的大量粮草,没想到果然派上了用场。当赵家班人马在晋阳度过第三个新年时,城中已经是一片破败景象,粮草基本吃光,不用知瑶出兵攻城,赵家军已经倒死了一大片,史称“财食将尽,士卒病羸”。

在围城之初,对抵抗知瑶最有信心的是赵毋恤,但在三年之后,最先提出向知瑶认输的,还是赵毋恤。无论是从现实还是从心理上,赵毋恤都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亲口承认:“粮食匮,城力尽,士大夫病,吾不能守矣。”

从保全晋阳城中士庶百姓的角度考虑,早投降早安生。但对于晋国的百年大族赵氏来说,一旦投降,赵氏的下场比范氏、中行氏还不如。因为就凭知瑶褊狭刚狠的性格,曾经得罪过知瑶的赵毋恤要是落入知瑶手上,是断然没有活路的。

在知瑶的强力包围下,赵毋恤已经看不到任何翻盘的希望,赵氏家臣张孟谈却笑了,他嘲笑赵毋恤在看到知瑶致命软肋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刺出致命的那一剑。张孟谈所谓的知氏软肋,就是知氏盟军韩氏与魏氏的态度。

上面讲过,韩虎和魏驹是被知瑶胁迫着才参加对赵氏的围攻的,这一点就注定了韩魏二家是极有可能被赵氏说服反水的。只有赵氏活下来,韩、魏才同样可以活下来,否则大家一起完蛋。赤壁之战时,鲁肃坚决要求孙刘联盟抗曹,也是这个道理。

形势果如张孟谈分析的那样,韩虎、魏驹早就盼着赵毋恤派人与他们密洽反抗知瑶的大事。张孟谈亲自溜下晋阳城,蹑手蹑脚地钻进韩虎的大帐,先质问韩、魏为何助知为虐,赵氏被灭,下一个就是你们这俩倭瓜。韩、魏当然知道这一点,他们急需要做的是与赵氏约好日期,然后三家里应外合,灭掉知瑶,三家共分晋之天下。

张孟谈回城的当天晚上,赵、韩、魏三国联盟就已经做好了剿灭知氏的一切准备。赵毋恤派出一队精锐之兵,趁着茫茫夜色,溜到城外的汾水大堤上,还没等守堤的知军官吏叫出声,几十颗人头就已落地。

张孟谈的计策并不复杂,就是决水倒灌,利用知瑶挖好的坑,请知瑶跳进坑里。自古道水火无情,知瑶只看到了水的利己性,却没有看到同样一条河也有被敌人利用的可能性,当汾河的水势掌握在赵毋恤手中时,知瑶的狂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之前的汾河决水时,因为在城中有较高的地势,所以赵氏军队并没有受到大水多少影响。而当赵毋恤对城外放水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城外地势低平,没有建筑物抵挡汹涌而来的大水,知家军很快就被大水冲得七零八落,“知伯军救水而乱”。

知瑶可能已经意识到水权的丧失,但已经晚了。被大水冲得头昏脑涨的知瑶还没有擦干身上的水,就发现被困在晋阳三年的赵家军已经呐喊着从城中杀了出来,带头的是赵家班主赵毋恤,“襄子将卒犯其前”。

这是赵毋恤对抗知瑶的最后一次机会,赵家军几乎是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冲进了遍地是水的阵中,和已经溃不成军的知家军缠斗在一起。对知瑶来说,最可怕的并不是“病羸”的赵家军,而是之前三年一直在晋阳城下养精蓄锐的韩、魏两支军队。

如果韩、魏两军站在知瑶这一边,赵毋恤必死无疑,但韩虎和魏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亲手将知瑶送上西天。知家军本来实力强劲,但被大水冲乱,同时又被赵毋恤的哀兵捅了一刀,基本上没什么抵抗力了。

韩魏二军捡了一个现成便宜,“翼而击之”,韩虎攻知之左,魏驹攻知之右。再加上赵军,三支对知瑶怀有深仇大恨的军队在历史老人的见证下,完成了一次历史性的奇迹大逆转,最有可能代晋自立的知氏一朝覆灭,狂妄自信到极点的知瑶也死在乱军之中。

知氏的灭亡,意味着原来属于知氏的封地将被赵、韩、魏三家瓜分,三家分晋的格局正式形成。晋国早已经名存实亡,除了绛都和曲沃两地,其他晋国所有土地都不属于晋君所有。

由于赵家的实力最强,在这场晋阳之战中受损最大,所以赵毋恤理所当然获得了最肥的那块肉,甚至这场分赃大会也是赵毋恤本人主持的。史称“赵北有代,南并知氏,强于韩、魏”。

对韩、魏来说,赵毋恤吃到了大头,一强两弱的局面并没有改变,不过已经打破了之前一超三弱的局面。赵的实力还不足以吞并韩、魏,这就能让三家实力达到恐怖的平衡,而不是之前恐怖的不平衡。

最可惜的还是知瑶,他只差一步就可以取代姜齐的田和成为战国第一个易姓诸侯。但知瑶的狂妄自大,导致他不能做出准确的战略判断,以及性格上的严重缺陷,生生断送了大好前程,正如《战国策·赵策一》的评价:“知伯身死、国亡、地分,为天下笑,此贪欲无厌也。”

知瑶之亡,实际上就是亡在一个“贪”字上。如果知瑶不是过于露骨地四处伸手抢地,也不至于把本来置身于知赵恩怨事外的韩、魏两家逼得走投无路,最终和赵联手灭知。西汉淮南王刘安对此发了一通感慨:“(知瑶)军败晋阳之下,身死高梁之东,头为饮器,国分为三,为天下笑,此不知足之祸也。”

大好天下,从知瑶的手指缝中溜走,从此知氏甄没于发黄的旧纸堆中,再无重见天日之机,时也命也。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三晋赵魏韩三国正式登上历史舞台,即战国七雄之其三。

《资治通鉴》卷一开篇“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前403),(天子)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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