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正史——宋后废帝

宋后废帝刘昱（463—477）　字德融，小字慧震，明帝刘彧长子。泰始二年（466），被立为皇太子，泰豫元年（472），明帝卒，刘昱继位，时年九岁。

明帝在位时，遍杀宗室骨肉，独有桂阳王、江州刺史刘休范以口舌木讷、颟顸无知而幸免。刘昱即位，年纪幼小，刘休范自认为无论是地位尊贵，还是皇家血统，都没有人超过他，应该由他在朝廷担任宰相。而当时朝廷由袁粲、褚渊主持朝政，阮佃夫、王道隆、杨运长掌握实权。刘休范的意愿未能实现，便异常怨恨，暗中招募勇士，制造武器。元徽二年（474），刘休范以“清君侧”之名在江州起兵。他接受历次长江上游的起兵皆因行动迟缓而招致失败的教训，率轻装部队急流东下，在朝廷刚刚得到消息时，前锋军已逼近建康。护军褚渊、征北将军张永、右卫将军萧道成等紧急商讨对策后，以萧道成进驻新亭，张永屯据白下（今南京北），褚渊护卫京城。时间紧迫，来不及点发武器，只好打开南北两大军械库，由将士自己随意挑选。

萧道成率军抵达新亭，防御工事尚未修毕，刘休范军已抵达新林（今南京西），并由刘休范亲自指挥攻击萧道成营垒。萧道成率军拼死抵抗，从上午战至傍晚，渐渐难以支持。此时，刘休范身着白色便服，坐着轻便小轿，登上新亭南方的临沧观，悠闲地察看战势。屯骑校尉黄回、越骑校尉张敬儿见此，与萧道成商议，由他们向刘休范诈降，从中发动偷袭。

刘休范果然中计。他把黄回、张敬儿留在身边，充分信任。不久，张敬儿终于觅得机会，砍下了刘休范的人头。经过一番苦战，终于将政变军镇压下去。

刘休范之乱刚平，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刘景素又发动兵变。刘景素是文帝的孙子，孝敬父母，与兄弟友爱，清高显贵，节俭朴素，又喜爱文学，待人接物谦卑有礼，颇有令誉，连嗜杀的明帝也对他非常喜爱。此时，文帝所生的儿子已全部死去，在孙子辈中，只有刘景素年纪最大。刘昱凶暴，品德低劣，朝廷百官和民间都寄希望于刘景素。然而杨运长、阮佃夫等人打算长期掌握大权，不希望拥立年长的君主，因此谋除刘景素。于是，他们广造谣言，说刘景素要谋反篡位，并唆使防将军王季符，让他诬陷刘景素造反，率兵出讨。萧道成和袁粲窥破杨、阮的阴谋，替刘景素辩解，阻止王季符出兵，但刘景素征北将军的职衔被削去。刘景素闻知后，忿恨难平，暗中与羽林监垣祗祖、冠军将军黄回等相约，欲发动兵变。酝酿了好几个月，也没有动静。垣祗祖等不及了，带了几百个人奔到京口，谎称京城发动叛乱，台城已溃，催促刘景素趁机出兵。刘景素信以为真，当即占据京口，仓皇起事。杨、阮等人闻报，立即派出一万人马，夜袭京口。元徽四年七月，刘景素兵败被斩。

刘昱是个品性极坏的小孩，不喜欢读书，酷好嬉戏，常常动手油漆篷帐高竿，能爬到距地面数丈的高处，胡作非为，侍从无法劝阻。明帝屡次敦促其母陈妙登加以训斥，终不见效果。刘昱即位之初，对内害怕皇太后、皇太妃，对外畏惧朝中大臣，尚不敢放纵。可自从行过加冠礼后，宫内宫外对他逐渐失去控制，于是刘昱不断出宫游逛。最初出宫，还有整齐的仪仗卫队。不久，便丢下随从车马，只带身边的几个人，或跑到荒郊野外，或出入街头闹市。陈妙登每次乘坐青盖牛犊车，尾随其后，监视、约束他，他便换乘快马，一气狂奔二十里。仪仗卫队惧祸，也不敢追寻他的去向，只好把人马驻扎在高处，远远眺望而已。

当初，明帝曾把陈妙登赏给宠信的弄臣李道儿为妻，后来又把她接回去，生下刘昱。所以，刘昱每次改穿便服外出，自称刘统领，或李将军。他经常穿短衣短衫，出入军营、官衙、街巷、田野。有时夜晚投宿旅店，有时白天就睡在大道旁，与一些地痞流氓打得火热，即使被他们怠慢侮辱，也毫不在意。但他头脑机灵，像裁制衣服、制作帽子，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够学会；从来不曾吹过篪，拿起来一吹，颇合曲调。自平定刘景素之变后，刘昱更加骄纵横暴，没有一天不出宫，不是晚上出去，凌晨回来，就是早晨出去，晚上回来。随从人员手持短刃长矛，路上的行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人还是小孩，只要碰上，刘昱就令人或自行诛杀，连狗、马、牛、驴也无一幸免。百姓恐惧，店铺及行商都停止经营，家家户户，白天闭门，路上行人几乎绝迹。钳、锥、凿、锯不离左右，只要稍不顺心，刘昱就顺手抓起凶器，当场杀人剖腹，一天不杀人，就闷闷不乐。朝廷官员及侍从惊惧震恐，连饮食休息都不得安稳。元徽五年五月，阮佃夫等密谋杀死刘昱，想不到消息泄漏，阮佃夫为此丢了性命。

皇太后王贞凤经常教训刘昱，刘昱很不高兴。正逢端午节，太后赏给刘昱一把羽毛扇。刘昱嫌它不够豪华，下令御医配制毒药，打算毒死太后。左右劝阻说：“如果真要这样做，陛下要守孝三年，怎么还能出宫游玩呢？”刘昱说：“这话有些道理。”于是打消了主意。

六月，有人上告散骑常侍杜幼文、司徒左长史沈勃、游击将军孙超之为阮佃夫同党。刘昱立即率领卫士袭击三家，将他们全部诛杀，砍断肢体，把肉寸寸割下，连怀抱中的婴儿都不能幸免。当时，沈勃正在家中守丧，卫队还没有到，刘昱已挥刀冲进门内，沈勃空拳搏斗，猛揪刘昱耳朵，唾骂道：“你的罪恶超过桀、纣，死在眼前了。”刘昱大怒，挥刀将沈勃砍成两截。

不久，刘昱又闹到萧道成的领军府中。时值天热，萧道成正裸身睡觉。刘昱将萧道成唤醒，让他站在室内，在他的肚脐上画一箭靶，自己拉紧了弦，就要发射。萧道成慌忙叫道：“老臣无罪！”左右侍卫王天恩说：“萧道成肚子大，是个奇妙的箭靶，可陛下一箭就要了他的命，以后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的靶子了。不如改用圆骨箭头，多射几次。”刘昱便改换箭头，一箭射去，正中萧道成的肚脐。他把弓扔在地上，得意地大笑，环顾左右，说：“箭法如何？”

萧道成受此侮辱，大为气恼，忙与人密谋废立，却遭到袁粲的反对。萧道成便令王敬则等人秘密结交刘昱左右亲信杨玉夫等人。

七月的一天晚上，刘昱见宫内人已熟睡，便身着便服，与左右出城。他们先在台冈上比赌跳高，后到新安寺猎狗烹食，胡闹一阵后，回仁寿殿休息。临睡前，他关照杨玉夫看到天上织女渡河时叫醒他，否则次日要杀死杨玉夫。长期以来，刘昱出宫回宫，没有一定时间，全凭一时兴趣，因此宫内各门常常不敢关闭，负责宫廷警卫的官员，怕与皇帝撞见，很少人敢出房子。杨玉夫见刘昱睡熟，抽出刘昱身上的佩刀，割下了刘昱的人头，转交给王敬则、萧道成。

萧道成携着刘昱的人头，进入仁寿殿，召集百官。百官听说刘昱已死，皆高呼万岁。

八月，萧道成等立安成王刘准继位，是为顺帝，追贬刘昱为苍梧王。二年后，萧道成又废顺帝为汝阴王，自己做了皇帝。顺帝被逼出宫时，涕泪涟涟，手脚颤抖，说：“如果能投胎转世，愿世世勿生帝王家！”刘宋自刘裕开国，至顺帝时为萧道成禅代，历八帝，共六十年。

评：如梦中人跨上烈马，践踏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被重重地摔下，这便是刘宋诸少帝的命运。人们有足够的理由痛恨其昏狂残暴，但作为十来岁的孩子，这样的结局多少又让人感到悲凉。皇权之下，有多少王府子弟在心中呐喊：“愿身后世世勿生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