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的王朝——石崇王恺斗富

前面我们讲过何曾的奢侈生活，应该说，崇尚奢靡是当时的社会风气，用后来东晋名相王导的话说：“自魏氏以来，迄于太康之际，公卿世族，豪侈相高。政教陵迟，不遵法度。群公卿士，皆餍（yan,吃饱、满足）于安息。遂使奸人乘，有亏至道。”可见，这股奢侈之风，自曹魏时期就已经开始了，特别是魏明帝曹叡（226年－239年在位），大役民力,建筑了多处豪华宫殿，奢淫无度。晋代魏以后，尽管晋武帝司马炎从自身做起，做了几件事（前文讲过），给国人以节俭的印象，但整个社会风气却是长时期形成的，一早一夕难以改变，或者说因为当时东吴还没有消灭，天下尚未统一，司马炎需要励精图治，勤俭治国，但天下一统、人民安定后，他崇尚奢靡生活的本性就暴露了。

当时很多权贵竞相比富，尤其以石崇、王恺比富为最，1700多年来被认为是奢侈生活的典型，被后人唾弃。石崇（249年—300年），字季伦，是晋司徒石苞（？－273年）的第六个儿子，少年时就聪明能干，有勇有谋，二十几岁的时候升为修武县令，还干的不错，留下了能干的名声。因为他父亲是西晋开国功臣，司马炎也还惦记着他，既然在地方干的不错，就让他入朝为散骑郎（皇帝身边侍从），升为城阳太守，参与伐吴大战，有功封为安阳乡侯。作为官二代和富二代，加之石崇本人有生意头脑，比如放高利贷之类的，拥有多处田宅，给他管理田宅和水碓（一种借水力舂米的工具）都有800多人，他积累了巨额财富，房屋华丽，妻妾数以百计，都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王恺（生卒年不详），字君夫，是大儒王肃（195年—256年）的第四个儿子，也是晋武帝司马炎的亲舅舅（王恺姐姐王元姬是司马昭的夫人，生司马炎），年少时无品行，但有才智，生活极其奢侈。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石崇和王恺怼上了,大概为了争奢侈生活排行榜的第一名吧。王恺用麦芽糖刷锅，石崇就用蜡烛当柴烧；王恺用紫色的丝绸作屏障，长达四十里，石崇就用锦作屏幕，长五十里（古时权贵出行，夹道设布幕，遮挡风沙）；石崇用花椒粉和泥涂房屋（古时候花椒来自西域，价格昂贵，只有皇宫才用花椒和泥涂墙，所以后宫也称椒房），王恺就用红色风化石涂墙。石崇为客人做豆粥，很快就做好了。常在冬天也能得到韭菜等做的调味品，他家的牛外形看起来不如王恺家的牛壮，但是与王恺出游，很晚才出发，但争着进洛阳城时，石崇的牛跑了几十步以后就快得如同飞鸟，王恺的牛极力奔跑也赶不上。王恺常为这三件事感到遗憾，于是暗中买通石崇的管家和驾驶员询问原因，管家说：“豆子很难煮烂，应该预先煮烂，捣成沫，客人来了，只需要煮白粥再把豆沫放进去就行了。韭菜是将韭菜根捣烂掺上麦苗。”驾驶员说：“牛跑的慢，是由于驾驶员控制不当罢了，在紧急的时候，任凭车子偏向一边，车子就跑的快了。”王恺完全照着做，争得了面子。石崇很纳闷，怎么突然间王恺都学会了这些技术，于是经过私下了解，原来是自己手下人泄密了，一怒之下把泄密的都杀了。

但整体上，王恺仍处于下风，这让他很不爽，有天见了外甥司马炎，就有些抱怨。司马炎一听哈哈一笑：“舅舅不要气恼，最近宫中有人进贡了一株二尺（约0.66米）多高的珊瑚树，枝条繁茂，世上少有，你拿去和石崇比，他肯定就输了。”王恺喜出望外，兴冲冲的拿去给石崇炫耀，石崇一看，一脸的鄙视，拿起玉如意就把这株珊瑚树敲碎了。王恺大怒，认为石崇是嫉妒他的宝贝。石崇说：“您不要动怒了，现在就拿来还给你，”于是命令手下把家里所有的珊瑚树都拿出来，有高达三、四尺光彩夺目的六、七株，像王恺那样的就更多了。王恺顿时看傻了。

石崇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有资料说是石崇做荆州刺史的时候，派手下拦截过往客商发的不义之财。但石崇和王恺斗富的时候，石崇还没有去荆州做刺史，他当荆州刺史已经是司马炎去世以后的事情了，石崇是惠帝永熙元年（公元290年）到元康二年（公元292）任的荆州刺史。石崇的父亲石苞去世的时候，石崇已经25岁了，他父亲看出来他是个会做生意能挣来大钱的材料，所以才不给他留多少财产，绝对不会认为他以后会抢劫，所以才不给他留财产。但石苞当了多年荆州刺史，也积累了不少金银财宝和土地等，当然还包括产于南方的珊瑚树，留给石崇一些珊瑚树是有可能的，毕竟是父子。石崇很会挣钱，当时为只是负责为他家田地里操作水车的就有800多人。

虽然王恺斗富斗输了，但毕竟是皇亲国戚，石崇还是要巴结的，后来石崇去荆州做了刺史，得到了一只鸩鸟，这种鸟生活在岭南地带，和毒蛇猛兽生活在一起，身上充满奇毒，用它的羽毛可以配制鸩酒，是阴谋者的必备“良药”。所以历代都不准把鸩鸟带到长江以北（之前主要政权都在长江之北），违命者判处死刑。石崇得到的是只小鸩鸟，送给了王恺，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当权皇后贾南风（当时皇帝是晋惠帝司马衷）知道了，但因为石崇是她们圈之内的人，就没有深究，只是把鸩鸟在洛阳大街上焚烧了，这是后话。

当时参与斗富的还有王济、羊琇等人。王济（生卒年不详），字武子，是王浑（曾和王濬争功）的次子，娶了司马昭的闺女常山公主，也是皇亲国戚，才华横溢、英姿飒爽。但生活十分奢侈，挥金如土。当时洛阳人多地贵，王济在邙山（洛阳市北）下买了土地筑起围墙当跑马场，还用铜钱串起来环绕整个马场的矮墙，当时人称之为“金沟”。王恺家有一头牛名叫“八百里驳”，他常把牛的蹄和角磨得晶莹光亮。王济对王恺说：“我射箭本领比不上你，今天用你的牛打赌，我用一千万钱来抵你的牛。”王恺自以为比王济箭法好，让王济先射，结果王济一箭将牛射死，并立即命人把牛心挖出，烤好后只尝了一小口便扬长而去。有一天，司马炎驾临王济家，王济设宴款待，食物全部用玻璃器皿来盛放（当时玻璃器皿很珍贵），服侍的婢女一百多人，衣服全部用绫罗绸缎缝制。蒸熟的乳猪味道非常鲜美、特别，连见多识广的晋武帝都觉得惊讶，司马炎问：“这是怎么做成的？”王济回答说：“用人乳喂养并蒸出来的。”司马炎听后，很不高兴，中途退席而去。这种乳猪的制作方法连石崇、王恺都不知道。

羊琇（236年－282年），字稚舒，出身名门望族泰山羊氏，是太守羊耽的儿子，名将羊祜的堂弟。他生活奢华，连温酒器具都以珍贵的林木炭捣成碎屑制成兽形，令洛阳的豪贵争相仿效。冬天时，羊琇为了制作温暖的美酒，便命人抱瓮温酒，接连换人保持瓮中酒的温度，衍生“抱瓮酿”一词。羊琇喜欢盛大宴会，通宵达旦，亲戚朋友共聚一堂，男女混坐，开怀畅饮。当时人对这种生活方式议论纷纷。

面对这种社会风气，当时很多人也随波逐流，比如王濬晚年生活也非常奢侈享受，杜预在荆州给朝中权贵送礼等。

对这种社会现象，晋武帝司马炎非但没有制止，还默许纵容，泰始（265年-274年）初年，当时益州监军位置空缺，朝廷议论任用杨宗或者唐彬。司马炎征求散骑常侍文立的意见，文立说：“杨宗、唐彬都人才难得、难以取舍。然而唐彬贪财，而杨宗贪酒，请陛下您裁定吧。”司马炎说：“财欲可以满足，而贪杯的人难以改变。”于是任用了唐彬。司马炎对贪财奢侈见怪不怪了。

这让一些正直人士忧心忡忡，车骑司马傅咸（傅玄之子）上书说：“我私下认为，目前奢侈造成的浪费，比天灾还要严重。古时候人多地少，然而老百姓家家却有积蓄，是因为他们节俭的缘故。现在地广人稀，但是老百姓家家却余粮不多，这是由于奢侈的缘故。要想在全社会提倡节俭，就应整治奢侈的社会风气，奢侈不被责罚，反而认为是高尚的行为，那就没有尽头了！”

司马炎曾经问司隶校尉刘毅说：“我可以和汉朝的哪一个帝王相比？”刘毅回答说：“可与桓帝（刘志，146年—167年在位）、灵帝（刘宏，168年-- 189年在位）相比。”司马炎说：“怎么会糟糕到这个程度？”刘毅说：“桓帝、灵帝卖官的钱都进了官府的仓库，现在卖官的钱都进了权臣贵戚的私人腰包，凭这一点来说，恐怕还不如桓帝、灵帝了。”司马炎一听，大笑道：“桓帝、灵帝的时代，听不到这样坦诚的话，现在朕有像你这样的正直臣下，已经胜过桓帝、灵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