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峻(?—953) 字秀峰,相州安阳(今河南安阳东南)人。父亲王丰,是本郡军乐队的军官。
受家庭影响,王峻自少就有较深的音乐造诣,歌唱得极为美妙动听。后梁封疆大吏张筠看上了他,把他留在身边,后转献给权臣赵岩。后梁灭亡,他失去依靠,流落于民间。过了段时间,他投靠了后唐主管财政的三司使张延朗,然这个财政大官并不欣赏他的歌喉,仅给了一般待遇。后唐崩溃,张延朗被杀,王峻和张延朗的所有财产,一起被石敬瑭赐给了刘知远。
一直被人当做玩物的王峻,到了刘知远的手里,才改变了屈辱的人生,走上正规的仕途,做了一个低级军官。随着刘知远成了天下之主,他也取得中央官职,并从客省使升为传达皇命的宣徽北院使。
官是一步步做大了,可伴着官位的升高,王峻陷入了愈来愈深的政治旋涡中。特别在汉隐帝继位后,朝中元老和新贵的矛盾日益尖锐,最后,终于发生了元老被诛的惨剧。在这事件发生时,王峻正在邺都为郭威当监军,他俩在京的家属全部被杀,同时,他俩的生命受到了朝廷追杀令的威胁。
于此之际,王峻和郭威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为了逃脱灭顶之灾,他满身豪气地站了出来,和郭威一起酝酿策划了反抗朝廷的战略计划。军队打进开封后,他被任为枢密使,协助郭威主持政局。郭威领兵外出,皇袍加身,留守京师的他及时派出部队,向宋、许两州运动,成功地控制了后汉皇室的残余势力。
后周立国,王峻居首功,以枢密使兼领了宰相之职。
政权,兵权,王峻一手一权,辅助周太祖转动了新朝的政治轮子。
国家新建,天下多事,王峻没日没夜勤勉理政,迅速地将政府工作纳入正轨。他知无不言,时不时提出忠告,为巩固新朝政权竭尽了全力。
北汉军攻晋州(今山西临汾东北),王峻挂帅出征,被授以全权便宜行事。进至陕州,他将部队驻扎下来,停止了前进。消息传到京师,周太祖惟恐晋州有失,按捺不住了,派使者急驰而去,说若再不进军,他将率军亲征了。王峻支开左右,密对使者说:“晋州城坚难攻,不易攻破;此外,敌军锐不可当,不可力争。我之所以停留不进,决不是畏敌,而是待其气衰再行。皇帝新即位,四方各藩镇尚未及加以威德,岂可轻动!观目前形势,兖州慕容彦超反迹已露,如皇帝外出,则慕容彦超必乘机入京师,到时,皇帝将如何处之!”
使者还报,周太祖幡然醒悟,手拉自己的耳朵说:“险败我事!”
阻止了君主亲征,王峻等了一些日子,突然挥兵急行军,向晋州扑去。围城的北汉军久攻不下,士气逐渐低落,听到援军又来,还未见到影子,就先行撤军而去了。王峻进入晋州,将领们一致要求乘胜追击,他犹豫不决,等到第二天,他才下令追击,可敌军已去远了。
解晋州之围,王峻立下大功。周太祖亲征兖州慕容彦超,他再次请命随行,率所部抢先攻城,又为破城立了头功。
推戴之功!佐命之功!理政之功!攻战之功!一身功勋的王峻忘乎所以,躺在功劳簿上和君主较起了劲。他以天下为己任,不管什么事,无论大事还是小事,只要他想怎么干,就要君主同意他怎么干。一旦稍不如意,便把不快之色堆上脸来,口中满是不逊之词。
周太祖忍着、让着,尽量满足他。他年长周太祖二岁,周太祖为尊重他,往往以“兄”相称,或仅呼字,以不忘布衣之交。王峻不知君主对他已极度忍让,满以为君主少他不得,更加神气了起来。
周太祖有一班老兄弟,如郑仁诲、李重进、向训等,登位之初没重用他们,等一切安顿下来后,逐渐一一安排了要职。机警的王峻认为这是个信号,一个君主对他不再信任的信号,一个欲把他架空的信号。他立即采取了三个措施:以退为进,向君主提出了解去枢密使的辞呈,以试探君主的意向;自己躲进家里,停止公务处理;同时,他向各地的“诸侯”发出了暗示,要他们上书,要求君主不得解去他的职务。
一连数日,“诸侯”们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飞上了御案。周太祖大吃一惊,没想到王峻给他来了这么几手。等理出头绪后,老练的周太祖立即派人前去王府,安抚和威胁双管齐下地说:“卿若不出来理事,朕将亲来接卿。”
王峻口头上连说不敢,可依然待在家里。周太祖一面派和王峻相善的大臣陈同前去劝解,一面再次强调自己肯定亲自来接,王峻这才被迫进宫见了君主。
这桩风波算平息了,王峻重新开始办公。然而,他的盛气依然如故,一点也没改变。君主在内园造了一座小殿,王峻知道后,以忧国忧民的口吻指责道:“宫室已多,何用再造此殿!”
按理说,王峻应该是身体力行倡导俭朴的典范了,否,他在枢密院也大兴土木,搞了一座极其奢华的听事厅,工程落成后,居然还邀请君主前来看看。周太祖见了,触景生情,就前事反唇相讥问:“枢密院屋不少,卿也何必再造此厅?”
王峻无言以答。
此事之后,王峻继续无限制地扩大自己的权力,排挤异己势力,以孤立君主。他为加强自己实际的权势,提出遥领一大镇,周太祖勉强地答应了。他和柴荣长期不合,阻止这个皇位继承人进入京师,周太祖只能听之任之。周太祖用范质、李谷等颇有才学的文士为相,很是得心应手。王峻却觉得他们不听自己的话,看不惯他们,要用属于自己势力的颜愆、陈同取而代之。他上奏后,要君主立即批准,周太祖压制心头的愤怒,婉转地说:“进退宰相,岂可仓促?当谨慎考虑。”
王峻不依,坚持己见,并口出不逊之词。周太祖被逼得没法,推托当天是寒食节,说过了节再照办。
忍了许久的周太祖,终于忍无可忍,第二天上朝时,他安排卫士逮捕王峻,将他囚禁了起来。这个一直委曲求全的君主,流着泪对冯道等元老解释说:“王峻凌朕太甚,无礼太过,欲尽除朕的羽翼。朕儿在外,一意阻隔,偶一到京,怨言便起。他既总枢机,又兼宰相,还要领重镇,朕也授予了。他欲壑难填,目中无君,谁能甘心忍受!”
物极必反,走到头的王峻被贬为商州司马,最后死在了贬地。
王 朴(905—959) 字文伯,东平(今属山东)人。父亲王序,家庭情况不详。
王朴年幼时,有机警聪慧之称,好学,能写得一手漂亮的文章。凭着广博的知识和出众的文才,在后汉时考进士,一举金榜题名。及第后,被授为校书郎。
在朝中做官,若要有奔头,须得找靠山。王朴寻找的靠山是顾命大臣杨邠。杨邠也看中他的才华,让他在自己的府中住下,充当幕僚。按常规来说,找到这样的大靠山,初进官场的王朴,应该有了前程保障。可事情没这么简单,杨邠和其他元老重臣之间,产生了错综复杂而又无法修补的大矛盾。王朴审时度势,觉得朝廷中早晚要出大事,这靠山只是冰山,靠不住。他毅然作出决定,离开杨府。回山东老家。回到家乡不久,朝中就传来消息,杨邠等人被汉隐帝所杀。
原先依附杨邠的官员及幕僚多被株连,唯王朴幸免逃出网外。
后周建立后,王朴重新出山,为新朝录用,被派到镇守澶州的柴荣手下当文案官员。他的文案搞得出色,待柴荣转任开封府尹后,他被带去做推官。推官没做了多少时间,柴荣戴上了皇冠,安排他去刑部当比部郎中,管朝中经费及百官俸禄等事。
这回王朴跟着了人,官位直线往上升。
周世宗务实,要求官员也务实,他把朝廷中有文学名望的二十多个臣子召来,下令每人做一篇策论,以试试他们的才学。王朴按着圣意,回去写了一篇,题目叫做《平边策》(译文):
唐失道而失吴、蜀二地,晋失道而失幽、并二地,观其失的缘由,而知平复的方法。在那个失道失地的年代,莫不是君昏政乱,兵骄民困,近有奸臣,远有叛将,弄到后来又出现了篡位者。由此,天下离心,人不听命,吴、蜀、幽、并四地相继失去。平复的方法,在于反唐、晋之道而行之:进贤黜奸以清政,用能去愚以审才,明恩著信以结心,赏功罚罪以尽力,恭俭节约以丰财,徭役合时以惠民。等到仓库实,器用备,人可用之时,便能采取平边行动了。对方之民,见我政治清明,上下同心,力强财足,人安将和,有必取之势,则知情者中会产生间谍,熟地理者中会产生向导。对方的民众和我方的民众心愿相同,就是合了天意,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攻取之道,应从容易者先下手。当今看来,唯吴最容易取,其地东至海,南至江,可骚扰的边线达二千里长。我可对其防备薄弱处进行骚扰,其备东我扰西,其备西我扰东,其必奔走相救,在其奔走的过程中,就能了解到它的虚实和军队的强弱。然后,我攻虚击弱,便能所向无敌。切勿大举进攻,仅以轻兵骚扰。吴人怯弱,见我军入其地,必兴师动众来对付。其兴师动众则民困国竭,如不兴师动众,则我可得利。彼竭我利,则江北之地必能为我所有。得到江北,便可用彼之民,扬我之兵,从而江南也不难平定了。如此,就可用力少而收功多。一旦得到吴,则桂、广皆为内臣,岷、蜀可飞书相召。如不从,则四面并进,席卷而平蜀。吴、蜀平,幽当望风而降。唯有并是必死之寇,难以用恩信相诱,必须以强兵进攻,待其力竭气衰,再不足为边患,可放至后面解决。我今兵力精练,器用具备,群臣知法,诸将用命,待秋收之后,便可开始平边。
文章写得好,很实在,有具体的战略部署。周世宗看了,觉得这篇最符合他的心思,满意得很。于是,升王朴为开封府知府。
当时,雄心不已的周世宗,治政练兵,一心要实现他的统一大业。可他征询众文臣的意见,却是反对的多,反对他急于用兵,而说应以修文德为先。仅有陶谷、窦仪、杨昭俭和王朴等朝臣,赞成君主的主张。在这四人中,又以王朴的见解最符合他的意思。看了王朴的文章后,周世宗多次把他找来面谈,这位极有战略思想的文臣,对周世宗谈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具体措施。
君臣谈得投机,对天下大事所见略同。
王朴议论伟然,周世宗决定照着他的策略办,并把他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去。大军征吴期间,王朴被命为东京留守,升为枢密使,主持大后方的事务。
留在开封的王朴,除了负责对前线的供应外,还对开封城作了大规模的改建。他重新规划城市布局,拓宽道路,把一座破旧拥挤的老城,改造成了壮观宏伟的新城,使政府、民居、商旅得到有机的结合,真正体现了国都的风采。
在改建开封城时,王朴不辞辛苦,亲自巡视检查。有日发现一乡军低级军官怠慢不卖力,令人将他当街鞭打了一顿。此人事后不服,说他马上要升官了,如何打得。王朴闻知后,立即将此人抓来,杖毙于马前。周世宗听到此事,大笑说:“这是个大愚人,在王朴面前夸口升官,死得活该。”
王朴不仅对政治在行,有战略眼光,懂土木工程,且对天文、历法、音乐也都精通得很。他曾奉诏修订历法,大胆删除荒诞不经的旧历内容,制成了为人称道的《钦天历》。他还考正雅乐,对乐器、乐律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改革。
王朴性格刚强,处事果断,见地高超,又得到周世宗的高度器重,没人敢反对他,没人敢难为他,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在外强将,都对他有些畏惧,但在畏惧中也夹着敬佩。
能者多劳,王朴太忙太累,终于积劳成疾,得病而亡。周世宗亲临其丧,大哭四次,以玉钺撞地,伤心得不能自已。
与王朴共过事的宋太祖登基后,对这个曾触犯过自己的名臣,依然抱着敬畏的心情。有次,他经过后周的功臣阁,门适巧被风吹开,正面对王朴像,立即肃立鞠躬。从人不解,他解释说:“若是王朴还在,这皇袍就轮不到我穿了。”
评:王峻是后周政权的重臣。他有胆有识,置生死于度外,襄助郭威推翻了后汉政权。建国后,在军事上又连续建立了功勋。由此,他成了本朝的大功臣。可他权欲过大,轻视一起杀出来的周太祖,无视君主的权威,一心欲将大功臣的资格转换为大权臣,做个让君主对他百依百顺的大权臣。他挟权弄权,侮辱君主,仇视皇储,翦除亲君势力,最后落得了自食其果的下场。
王朴是后周中最有成就的大臣,也是五代中难得的名臣。他初出茅庐时,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政治素质,能进能退,不患得患失,由此幸运地逃脱了一场大灾难。在为周世宗效力后,他以非凡的胆识,提出了著名的《平边策》,准确而又深刻地制定了一套高瞻远瞩的战略方针,为统一大业奠定了理论基础。除此之外,他还对文化艺术做出了可贵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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