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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史五卷——中晚唐的困局

历史大观园 隋唐气象 2020-07-14 23:11:06 0


通史五卷——中晚唐的困局

唐越窑青釉褐彩云纹五足炉

经过七年多的艰苦卓绝的战斗,安史之乱终于被平定了。然而,这场战争带给大唐王朝的创伤却久久不能平复。它带给大唐帝国的,是疆土的丧失,是人口的锐减,是地方割据倾向的增强,也是朝野上下心态的变化。

虽然从此时起,唐王朝又走过了一百四十五年,但盛唐那种繁荣、稳定的局面却一去不复返了。在这一个半世纪中,唐王朝一次次努力重建秩序,试图恢复盛世的辉煌,也一度让人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最终却无法挽回地走向了更为惨淡的衰落。那么,唐王朝面对的,究竟是怎样难解的困局呢?

藩镇割据。唐德宗建中三年(782年)十一月,在魏州(今河北大名)东部,四位反叛朝廷的河北节度使在这里上演了一场建号立国的闹剧。幽州节度使朱滔称冀王,魏博节度使田悦自称魏王,成德的王武俊称赵王,平卢的李纳自称齐王。他们追溯了周代的分封制度,刻意把自己的领地打扮成周代的诸侯王国,虽然仍沿用唐朝年号,但却只对天子做象征性的臣服,在各自管内仿照朝廷典章设置百官。

这四个藩镇称王,主要是在各自藩镇内部为自己取得某种程度的合法性。事实上,到8世纪后期,认为中国已经进入春秋那样的封建割据时期的思想颇为普遍。从这一点来看,安史之乱后,唐朝的政治结构已经与前期发生了重大变化。

这种形势,正是安史之乱后朝廷面临的最大困局,那就是藩镇割据。当时为了尽快平乱,唐王朝先后任命了几位安史旧部担任节度使,他们仍然统率着原来的军队,并自行任命管内的官吏,只是以表面上的投降换取了朝廷的承认,而朝廷则以节度使的头衔换取了暂时的安宁。在这些藩镇中,李宝臣的成德镇(治今河北正定)、李怀仙的幽州镇、田承嗣的魏博镇并称为“河朔三镇”,是最跋扈的藩镇,名义上尊奉唐王朝,实际“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财赋”,父死子继,长期割据一方,直到唐亡。在中唐以后,河朔三镇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时常连兵对抗朝廷,他们的存在,对中晚唐的政局有着巨大的影响。

安史之乱后,内地也普遍设立藩镇。河北之外,中原藩镇有些割据性较强,如淄青(治今山东东平西北)、淮西(治今河南汝南)等。南方藩镇则军队很少,往往不设节度使,而只设观察使,以文臣充任,他们基本忠于朝廷,江淮、剑南诸道则成为朝廷财政的支柱。

力求振作的唐德宗与“泾原兵变”。藩镇割据的局面对于一个志在恢复大唐帝国荣耀的皇帝来说,是不可接受的,盛年即位的德宗皇帝雄心勃勃,试图做出一番事业。在即位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德宗解决了不少积弊很深的历史遗留问题,如禁止各地进献奇珍异宝,放出许多宫女,设置由御史中丞、中书舍人、给事中组成的三司使,来受理州府不能裁决或裁决不当的旧案,禁止广度僧尼,清理滞留京城的外国使节及其家属等,这些措施节省了朝廷用度,也有助于教化风俗,朝廷上下呈现出一种积极向上的气象。当然,最重要的措施是在财政上推行了影响深远的两税法,以取代早就徒具空文的租庸调法。

通史五卷——中晚唐的困局

唐德宗像

两税法的原则是“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这改变了之前中国历代赋税制度中以人丁征税的制度,从此以后,按财力大小分配赋税负担就成为唐以后历代税制的一个基本原则。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黄正建

两税法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用钱来征收赋税,用货币来运转这个国家的经济。在这二十年间,国家靠两税法,通过征收茶税、酒税等积累了很多的财富。

朝廷派特使分赴各州,确定朝廷与地方两税的分配,即将各州征收的两税分为上供(上缴国库)、送使(送交节度使)、留州(各州财政自留)三部分,确保了中央财政的收入,并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财政控制。在这个基础上,德宗开始了削藩的努力。

行动的契机是一个偶然事件,建中二年(781年)正月初九,成德节度使李宝臣病死,其子李惟岳自称留后,但朝廷这次拒绝承认这种藩镇内部的权力交接,而早就订立了军事同盟的藩镇则支持李惟岳,战争不可避免了。

这次对藩镇的战争起初进展顺利,但随着淮西节度使李希烈的公开叛乱,河北诸藩则与之结盟,形势急转直下,李希烈的兵锋甚至一度逼近东都。由于形势危急,德宗急调泾原军队前往增援,却不料激起了更大的一场灾祸。

建中四年(783年)十月二日,泾原节度使姚令言率五千军兵冒雨抵达长安,朝廷却一无所赐,派他们继续向前线进发,犒劳的只有粗食蔬菜,引起军兵愤怒,于是他们杀进长安城,德宗仓皇逃出宫,十月初四逃到奉天(今陕西乾县),才稍稍站稳脚跟。这场事变就是史上有名的“泾原兵变”。叛乱的军兵推举闲居长安、满腹怨气的原幽州节度使朱泚称帝,他也是朱滔之兄。当时河北、山东四镇称王,河南李希烈反叛,加上在长安城里称帝的朱泚,唐朝藩镇之祸达到极点。

经过神策军将领李晟等人的奋战,终于在兴元元年(784年)七月收复了长安,迎接德宗还宫。德宗宣布赦免了河北诸藩镇,集中力量,于贞元二年(786年)四月平定了淮西,李希烈被杀。至此,德宗发起的对藩镇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这场战争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给社会造成了很大破坏,不过,它却奠定了中晚唐的基本政治格局,重新调整了中央与地方关系,使二者恢复了力量平衡。战后,河朔三镇的实力大为削弱,从此在表面上都始终效忠于朝廷。从朝廷方面来看,从此对藩镇多加姑息,任其内部世袭,这是一种大乱之后稳定局势的权宜之计和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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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宪宗像

元和中兴。永贞元年(805年)八月,因风疾失音久治不愈的顺宗将皇位让给了二十七岁的太子李纯,这就是即将带领唐王朝走向中兴的宪宗。他性情刚明果断,用人不疑,决心以法度制裁藩镇,恰好,剑南西川发生的事,给他了一个牛刀小试的机会。

成都(古称益州)在唐朝与扬州一样,是全国仅次于两京的大都会,史称“扬一益二”。在宪宗即位的时候,向来恭顺朝廷的剑南西川却出现了某种割据的迹象。

当时的西川节度使是中唐名臣韦皋,他在西川经营了二十多年,拥有雄厚实力。由于屡次击退吐蕃的进攻,他还被晋封为南康郡王。韦皋经常向朝廷进奉巨额财富,以表忠心。不过,在他的治下,资深的幕僚往往出为管内州刺史,任满之后则重回幕府,而被禁止入朝迁官,这已经使西川处于某种半割据的状态。

永贞元年,西川节度使韦皋暴卒,其心腹刘辟随即自称“留后”,试图效法河朔三镇,迫使朝廷任命自己为节度使。起初,宪宗因为初即位,以息事宁人为务,同意了他的要求。可是,没把这位年轻皇帝放在眼里的刘辟却得寸进尺,要求朝廷将剑南东川、山南东道这两镇也交给他。这次,宪宗拒绝了。于是,刘辟悍然举兵,直接向东川发动了进攻。

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叛乱,宰相杜黄裳建议宪宗改变德宗姑息藩镇的做法,对刘辟进行坚决镇压。第二年年初,神策军使高崇文受命率禁军出征,经过半年多的讨伐,攻破了成都,俘获了刘辟,十月二十九日,刘辟被斩于长安。平定西川,是二十五年来朝廷对藩镇取得的第一次重大胜利,极大地鼓舞了人心,也坚定了宪宗削藩的决心。

然而,对于长期割据的河朔三镇与淮西、淄青等藩镇,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在经历了几次并不成功的尝试之后,到元和七年(812年),一个真正的良机出现了。

这年八月,魏博节度使田季安病死,继任者的问题再一次摆在了宪宗的面前。田季安之子年仅十一岁,深得人心的大将田兴被将士们拥立为节度留后,宪宗立即任命田兴为魏博节度使,表明朝廷推心抚纳之意。又派大臣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钱一百五十万缗赏军士,并免除六州百姓赋税一年。这些措施,使田兴感恩流涕,将士、百姓也欢欣鼓舞。

魏博归朝,不仅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也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史称“刳两河之腹心,倾叛乱之巢穴”。在河朔三镇中,魏博向来是最为倔强难制的,对中央的威胁也最大。田兴的归顺,使胶固一片的河朔三镇发生了分化,也使得朝廷削藩的整个形势发生了积极的变化和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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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淮西碑》拓片(局部)

河北局势的好转,使宪宗得以腾出手来,集中力量对付长期对抗朝廷的淮西镇。元和九年(814年)九月,淮西节度使吴少阳病死,其子吴元济自领军务。朝廷开始调集诸镇兵马讨伐,河北的成德、山东的淄青两镇则暗中与吴元济相勾结,甚至派刺客到长安刺杀了力主用兵的宰相武元衡,御史中丞裴度也身受重伤。一时间,朝中群臣纷纷请求罢兵,甚至有人要求免去裴度官职以安抚藩镇之心。在这样的形势下,宪宗毫不动摇,待裴度伤势略有好转,就任命他为宰相,担负起领导讨伐淮西的重任。

经过近四年艰苦的战争,到了元和十二年(817年)冬,大将李愬率军雪夜入蔡州,生擒了吴元济。这位立下大功的将领,正是三十年前平定朱泚叛乱、为德宗收复长安的名将李晟之子。

“忽惊元和十二载,重见天宝承平时。”淮西的平定,使天下为之震动,诸镇强藩纷纷要求归附朝廷。次年初,横海节度使程权上表,请求举族入朝,成德节度使王承宗请求纳质献地自赎,幽州节度使刘总也下决心归附了朝廷。淄青节度使李师道起先上表请求纳质献地,后又反悔,于是,宪宗以平定淮西的原班人马围攻淄青,到元和十四年(819年)二月,终于平定了淄青。

至此,宪宗的削藩事业取得了重大胜利。史称:“自广德以来垂六十年,藩镇跋扈河南、北三十余州,自除官吏,不供贡赋,至是尽遵朝廷约束。”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的局面发生了彻底改变,全国暂归统一。

然而好景不长,来之不易的中兴大业没过多久就功败垂成。元和十五年(820年),宦官陈弘志等杀死了宪宗,太子李恒即位,是为穆宗。

自元和时期开始对藩镇用兵以来,巨额的军费开支使国家经济不堪重负,据史料记载,当时的情形是“三户资一兵”,百姓负担愈加沉重,天下厌兵情绪加剧。因此,当穆宗即位之后,就开始推行“销兵”之策,即诸镇有兵处,每年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不补,十年之间便销其十之三四。然而,销兵政策在客观上造成了许多军士落籍,成为一支变乱的潜在力量,事实上,他们中的许多人最后都加入了河朔叛乱的队伍。《旧唐书》甚至以为,“再失河朔,盖销兵之失也”。

长庆元年(821年)七月,幽州军乱,将士们驱逐了穆宗任命的节度使张弘靖,揭开了河朔再叛的序幕。就像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一样,形势突然变得不可收拾。七月底,成德军又乱,节度使田弘正(也就是宪宗时率先归附朝廷的魏博节度使田兴)与其家属将佐三百多人遇害。第二年,田弘正之子、魏博节度使田布也被逼自杀。

至此,河朔三镇再次脱离了朝廷的控制,朝廷与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僵持局面。至于其他藩镇,则大多数时间里都在唐王朝的控制之下,这也是宪宗努力削藩的成果。

藩镇割据破坏了唐王朝的政令统一,但同时藩镇间相互制约,又维系着唐王朝的统治。唐末出现的超强藩镇才开始打破均势,以兵力压制群藩,最后导致了唐朝灭亡。

牛李党争。如果说河朔三镇的存在使中央备感压力的话,则朝廷内部的各种复杂斗争,更使宪宗以后的皇帝感到无奈。宪宗在位时已关注朝官的结党倾向,多次与宰相讨论朋党问题。宪宗以后,出现了影响朝政四十余年的所谓“牛李党争”,以至于文宗皇帝叹道:“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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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裕塑像

牛党的领袖是牛僧孺、李宗闵,李党的领袖则是李德裕、郑覃等。牛、李结怨的源头是宪宗时期的一次科举考试,当时还是举子的牛僧孺、李宗闵等人在对策中言辞激烈地批评朝政,得罪了李德裕之父、时任宰相的李吉甫,双方结怨极深。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 吴宗国

两党大致各由志趣相投、政见相似的官员相结而成,虽然在对科举置废、藩镇政策方面有不同意见和措施,但总体看,党争的主要表现还是以人划线,此进彼退,互相倾轧。

穆宗时,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本当入相,却八年不得调动,而牛党引牛僧孺为相,造成李、牛积怨加深。文宗时,牛李两党斗争日趋激烈,在朝议事,争吵不休,进退官员,唯党为是。武宗即位,以李德裕为相,将牛僧孺、李宗闵等远贬于南方。武宗死后,宣宗即位,牛党再度得势,贬李德裕于崖州(今海南琼山东南)。这以后,牛李两党首领先后病死,“牛李党争”遂告结束。

唐后期的宦官专权。在牛、李两党的背后,都隐隐有宦官集团的支持。事实上,导致唐后期政治腐败的更大问题正是宦官专权,这可能是中晚唐政治生活中另一个难以破解的困局。与藩镇割据相比,宦官专权更是腹心之患。在宦官内部,也有不同派系之间的斗争,这些斗争与外朝官僚的党争纠缠在一起,给中晚唐的政治带来巨大的危害。

在唐初,朝廷对宦官的使用有一定的限制,唐太宗特别规定,内侍省不置三品官,级别最高的内侍也不过是四品官。直到武则天称制之前,宦官的职能不过是阁门守御、内廷洒扫而已。中宗以后,宦官的人数增加到三千余人,但高品者仍然很少。宦官在唐代政治生活中发挥更大作用是从玄宗时开始的。

玄宗在位时间很长,对宦官的使用范围更广,限制则更少。稍微合乎他心意的宦官,就被授予三品的左右监门卫将军。据史料记载,当时宦官“黄衣已上三千人,衣朱紫者千余人”,可见其规模之大、品阶之高。

唐玄宗时权势最为显赫的宦官有两位。首先当然就是高力士,他出身于岭南,自幼入宫,后成为玄宗的心腹,在玄宗发动的几次宫廷政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开元、天宝时期,高力士权倾天下,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等人都因之以取将相。不过,他对唐玄宗始终忠心耿耿,故时人对其并不太反感。另一位是杨思勖,本姓苏,也来自岭南。他有勇力,为人残忍好杀,开元时,多次率军征讨安南(今越南)、岭南等地的叛乱,屡立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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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勖墓壁画

宦官对于朝政的真正干预,是从安史之乱后逐渐掌握禁军兵权开始的。如李辅国在肃宗时从幸灵武,程元振保护代宗即位,均立下大功,但仍未直接掌握禁军的兵权。到了朱泚叛乱时,德宗仓皇逃到山南,宦官窦文场、霍仙鸣一路随从护卫,于是,当乱平之后,德宗不再信任朝官,而特设神策军护军中尉两员,由窦、霍二人充任,统率神策军。从此,由宦官统领神策军成为固定制度,直至唐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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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墓壁画中的宦官形象

神策军地位在其他禁军之上,装备精良,有十五万人之多。控制了神策军等于控制了中央的军事力量。朝廷又以宦官为监军使,驻扎各个藩镇,直接与中央联系,既是中央耳目,又是控制地方的手段。

宪宗时期,宦官的权力得到进一步提升。首先,设立了左右枢密使,由宦官刘光琦、梁守谦担任,他们成为皇帝与宰相之间的枢纽,使宦官干预中枢决策成为可能。枢密使的出现,最终确立了中晚唐中枢体制的新格局。其次,宪宗时,宦官还掌握了除神策军之外其他禁军的控制权,中央禁军尽在掌握中。从此,两枢密使、两中尉号称“四贵”,掌握军政大权,成为政府实际统治者。

宦官不仅掌握了禁军,也一度掌握了地方节度使的任命。许多禁军将领为了求得节度使之职,不惜以极高的利息向富户借债,来贿赂左右神策中尉,当上节度使之后,就大力搜刮民脂民膏来还债,当时民间戏称之为“债帅”。

宦官权力的扩大,直接破坏了君臣同心同德共谋中兴大业的政治氛围,而宪宗本人最终也死在宦官之手。当然,宪宗不是唯一一位被宦官杀死的唐朝皇帝,他的孙子敬宗同样是被宦官所杀,年仅十八岁。事实上,自顺宗直至唐亡,除敬宗外,八个皇帝都是宦官拥立的。

跋扈的宦官胁迫皇帝,蔑视宰相,欺凌士人,横行朝野,必然与朝官发生冲突。由于宦官的机构在北面宫城,朝官的衙门在南面皇城,因此朝官和宦官的斗争被称为“南衙北司之争”。这种斗争在接替敬宗即位的文宗时期达到高潮。

与父亲穆宗、长兄敬宗皇帝不同,新即位的文宗立即显示出与骄奢淫逸的父兄不同的品质来。他喜欢读书作诗,尤其喜读《贞观政要》,在与大臣们讨论政事时,也经常注意总结天宝之后的政治得失,颇有太宗遗风。对于轻易废立皇帝的宦官集团,年轻的文宗极其愤怒,希望能设法剪除。然而,这种举动带来的后果却是灾难性的。

文宗虽然有远大的政治抱负,但却没有任何政治经验可言。登基时,他年仅十七岁,且一直深处王府之中。与祖先相比,他既没有太宗皇帝那样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创业经历,也没用玄宗那样广交豪杰、培植亲信的政治实践,要想剪除手握重兵的宦官,实在是痴人说梦。后人评论文宗“有帝王之道,而无帝王之才”,是颇为恰当的。

甘露之变。为消除宦官的警觉,文宗起用了与宦官关系密切的李训、郑注,共同策划了一个剪除宦官的计划。大和九年(835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早朝时,金吾大将军韩约奏报左金吾仗院内石榴树上夜降甘露。李训建议:天降祥瑞,又近在宫禁,皇帝宜亲往一看。于是,文宗命宰相和中书、门下省官先往观看。官员们回来,奏称疑非真甘露。文宗乃再命宦官神策军左右护军中尉仇士良、鱼弘志等带领宦官去察看。此时,韩约等人已将金吾兵埋伏起来,只待宦官一到就一网打尽。

然而,当仇士良等至左金吾仗院时,见韩约惊慌失措,又发现幕后埋伏了武装士兵,顿时大惊失色,狂奔而出。他们逃到大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持了文宗,将乘舆拥入宣政门内,李训等人试图将文宗抢回,却失败了。随着大门的关闭,双方的胜负已经判定。仇士良随即派神策兵出动,捕杀了李训、郑注及众宰相,血洗长安城。经过这次宦官的大屠杀,朝列几乎为之一空。这一事件被称为“甘露之变”。

从此以后,宦官更加专横,凌逼皇帝,蔑视朝官,文宗认为自己受制于家奴,连东汉末年的汉献帝也不如,最终郁郁而终。直到唐末,再无皇帝主动对宦官采取大规模剪除行动,南北司也更势同水火。从此,“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直到唐朝灭亡。

回光返照式的大中政治。会昌六年(846年)三月二十八日,宪宗第十三子李忱在宦官的拥立下登上皇位,是为唐宣宗,次年改年号“大中”。由于母亲地位低下,宣宗从小受到大家的歧视,甚至被认为智力低下,文宗、武宗都经常拿他开玩笑。这种成长环境使他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也使他清醒认识到朝中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在登上皇位之后,他励精图治,使大中政治呈现出中晚唐少见的安定局面,他本人也被称为“小太宗”。

然而,这种太平景象却不过是一种回光返照,在表面的平静之下,各种危机却在不断积累。到懿宗于大中十三年(859年)即位之后,这些矛盾终于激化开来,大唐帝国二百余年的大厦开始摇摇欲坠。

懿宗是宣宗的长子,但一直备受冷落,当他在宦官的支持下即位之后,多年的怨气便开始发泄出来。为了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他常常排斥群臣的建议,一意孤行。日常生活中,他荒淫无度,诸事务求奢华。女儿同昌公主出嫁,一次就赐钱五百万贯;自法门寺迎佛骨入宫,耗费了国家巨大财力。

在这前后,唐王朝政治上官僚队伍膨胀,官员贪贿成风;经济上土地兼并加剧,民众赋税增加。特别是徭役征发增多、兵役负担沉重,加上灾荒频仍,税吏横暴,导致大批民众生活无着、破产逃亡。当时翰林学士刘允章给懿宗上《直谏书》,沉痛分析了当时国家面临的严峻危机,以及百姓的困苦生活,他说:“天下百姓哀号于道路,逃窜于山泽,夫妻不相活,父子不相救。百姓有冤诉于州县,州县不理,诉于宰相,宰相不理,诉于陛下,陛下不理。”走投无路的百姓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大中十三年十二月,宣宗尸骨未寒,懿宗即位伊始,浙东就爆发了裘甫领导的农民起义,虽然只坚持了不过半年多即被唐军镇压,但却从此揭开了唐末农民战争的序幕。

咸通九年(868年),自徐州派往桂州的戍兵因不满朝廷再三延长戍守期限,推庞勋为首,爆发兵变。庞勋率戍兵回师,攻占徐州,与唐军对峙一年以上,战败被杀。这次兵变沉重打击了唐王朝,为此后的农民大起义提供了有利条件。

咸通十四年(873年)七月,懿宗病故,年仅十二岁的僖宗即位,从小照顾他的宦官田令孜开始平步青云,最终升为神策中尉,大权独揽。就在僖宗登上皇位的第二年,真正的危机终于到来了。

黄巢起义与唐朝覆亡。乾符元年(874年)年末,贩卖私盐的王仙芝聚众在濮阳(今河南濮阳)起义,自称“天补均平大将军”,冤句(今山东菏泽)人黄巢随即响应,队伍迅速扩大到几万人,连续攻占今河南、山东多个州县,黄河流域为之震动。

乾符四年(877年),王仙芝兵败被杀,黄巢成为义军首领,自称“黄王”,号“冲天大将军”。乾符五年(878年),黄巢率义军避开唐军主力,从浙江开山路七百里,挺进福建。乾符六年(879年),循福建向西,一举夺取南方重镇广州。十月,义军出师北上。广明元年(880年)七月打过长江,占领洛阳,逼近潼关,十二月,唐僖宗逃往四川,黄巢大军进入长安,建国号“大齐”,年号“金统”。义军宣称“黄王起兵,本为百姓”,大杀唐宗室与官吏,剥夺富家财产。

黄巢在进兵北上途中,为了减少行军阻力,就发布文告,说:义军的目的是两京,希望沿路诸藩镇自守疆域,不要与义军为敌。这样,分化了朝廷与地方的关系,把打击的锋芒指向了唐王朝最高统治者。

通史五卷——中晚唐的困局

敦煌P.2700《秦妇吟》残卷

晚唐诗人韦庄所写长篇叙事诗《秦妇吟》中的诗句,生动描写了黄巢大军攻入长安之后镇压唐代官僚的场景。

  华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

  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

  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经过农民军的打击,唐朝的公卿大臣、名门显贵死亡、逃散殆尽,他们的土地、资财也被没收。然而,在进入长安之后,以黄巢为首的农民军首领却满足于眼前的胜利,没有乘胜追击,给唐王朝留下了喘息之机。

很快,唐朝又调集沙陀首领李克用率四万精骑赴关中参战,诸道援军对长安形成了包围态势,长安城中的粮食供应与兵员补充都成为严重问题,形势开始对义军不利。到中和二年(882年)九月,黄巢部下大将朱温(后改名朱全忠)投降唐朝,农民军元气大伤。一系列战斗之后,义军被迫撤出长安,又转战河南、山东一年多,中和四年(884年)六月,黄巢在泰山东南狼虎谷被杀,起义失败。

黄巢起义持续十年,其成功在于利用藩镇矛盾,流动作战,失败在于没有建立牢固的根据地,攻占长安后又不能及时追歼逃亡的唐僖宗残部。这次大起义削弱了各级官吏和贵族豪强势力,沉重打击了唐王朝统治。黄巢起义是中国封建社会农民起义由前期向后期转变的重要标志,突出特点是首次通过义军领袖称号曲折提出“平均”要求,反映起义目标由主要针对国家转向针对社会。

黄巢败后,各地藩镇割据加剧,相互之间攻伐不断,而宦官和朝官则各结藩镇为援,借助外力来打击政治对手。至此,唐王朝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局势的能力,几乎成为藩镇任意摆布的傀儡,只能在诸强藩的夹缝中求得生存。

昭宗时,强藩有宣武(治今河南开封)朱全忠、河东李克用、凤翔(治今陕西宝鸡北)李茂贞等。南衙朝官主要依靠朱全忠,北司宦官先后倚仗李克用、李茂贞。到昭宗末年,朱全忠已成最强藩镇。天复三年(903年),朱全忠引兵入长安,杀尽朝中宦官,并命各地藩镇诛杀当处监军宦官,整个宦官集团被一网打尽,中晚唐以来形成的宦官专权局面被彻底破除。天祐元年(904年),朱全忠挟持昭宗及百官迁往洛阳,八月,杀昭宗,立其子哀帝李柷。次年杀宰相裴枢等大臣三十余人于白马驿,并投尸于黄河,南衙遂与北司同归于尽。

通史五卷——中晚唐的困局

哀帝李柷即位玉册

朱全忠在其后与李克用的争霸战争中,赢得河朔三镇支持,基本上稳定了北方的形势,最终于天祐四年(907年)迫哀帝让位,自立为“梁”,唐朝灭亡,中国历史从此进入五代十国时期。

唐后期藩镇、朋党、宦官三大祸患中,终究还是藩镇割据为害最烈,直接导致了唐朝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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