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历史——“夏后氏官百”

“官”这个观念在《尚书》中就有，在《皋陶谟》一文中说到了“俊乂（yì）在官”。“俊”，是有才干；“乂”，是能治理。意思是有这两方面品格的人，才能当“官”，才能参与社会管理。不过，那也有个发展过程。在原始公社制社会时期，包括尧、舜、禹时期，所谓的“官”，就是公仆，就是利用自己特有的才华能力为社会做出贡献。到了夏代，“官”成了强力机构，成了国家机器的主要部件。东汉许慎释道：“官，事君也。”这个解释是极为精准的。原始社会的“官”是为民公仆，而夏王朝开始的“官”是助君统治，两者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夏王朝要宣示自身的权威，就势必要组建自己的官僚系统。《礼记·明堂位》中说“有虞氏官五十，夏后氏官百，殷二百，周三百。”该书的作者把“事君之官”（即阶级社会的官僚体制）的起点划在虞舜时，有一定道理，因为舜的所作所为，已经颇有一点“君”的味道了。作为“五帝”中的最后一“帝”，距组建王国的那个“王”已经相去不远了。不过上述这段话的重心不在于“事君之官”起于何时，而是意在说明官僚体制是逐步完善的，而不管是虞时代，还是夏时代，都还是开创性的、不完善的，所以有学者称之为“早期国家形态”，也是有道理的。

可以说，夏代已经形成了粗线条的、职责分工较为清晰的中央官僚体系，即核心统治集团。

关于核心统治集团的形成，在《尚书·甘誓》中有所涉及。在夏启发动对有扈氏的征讨战争开战前夕，“乃召六卿”，在夏王的誓词里又称他们为“六事之人”。后来，司马迁写《史记》时，照引了《尚书》的说法。但是，应当说疑问还是有的：“六卿”是六个助王治理国家的“人”呢，还是六个“卿位”？“六事之人”明明是讲六个方面的国事，怎么就一定是六个人呢？直到后来墨子在《明鬼下》中载录《甘誓》（文中称为《禹誓》）才明确称为“左右六人”。不过那不一定是《尚书》的原意，而是墨子的观念。

这些文献资料只是告诉人们，在夏代已经形成了统领全局的、以国王为首的核心统治集团。每当有国之大事时，国王首先与他们商讨，意见一致后再推向全国。这个核心统治集团有几人呢？三人也好，六人也好，六人以上也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当官的要有“助君”之心。

核心统治集团下面是分掌各部门职能的官员。梳理一下，比较重要的官员大致有如次十官：

一是农官，即所谓的“稷”。夏与以后的商、周一样，是以农立国的国家，自然要将农官放在特别重要的位置上了。据文献记载，夏时的农官为“稷”。早在虞舜时后稷就管理农业事务，还把南方的稻引进到北方来。到夏桀时，不重视农业，整个国家处于混乱之中，担任后稷之职的农官感到夏王朝已没了希望，就举家逃离了夏的王城。

二是掌四时之官。这直接与农业有关。根据相关史料记载，掌四时之官为羲，早在尧帝时代就由羲仲、羲叔、和仲、和叔管理这方面的事务，看来，至少在夏兴盛之时，这方面的工作是非常得力的，不然不可能有传世的《夏历》的问世。不过，《史记·夏本纪》说：“帝中康时，羲、后湎淫，废时乱日。”若如《史记》所记录的那样，那倒是个不小的损失。

三是掌水利之官。在万国时代，夏与共工是最重视水利的部族，这个传统也一直被继承了下来。在《国语》上还记载有夏的一位叫冥的水官因兴水利而殉职的故事，后来，夏、商两代人都还祭祀他。

四是掌膳馐之官，名为“庖正”。这里的“正”也就是“政”的意思。庖正实际上是管理食品卫生、食品营养的官。“民以食为天”的国民，因此特别重视食道。这也是始于夏的中华传统文化吧！

五是畜养之官，即所谓“牧正”。牧正是管理六畜的养殖、繁衍、优生的官员。少康的母亲逃到有仍氏，在那里生下了少康，少康长大后，就在那里当“牧正”。在中国文化中，管理百姓也叫“牧”，叫“牧民”。从管理和养殖牲畜中，也可以懂得不少治国安民的道理。

六是负责官员给养的官，名为“车正”。官员多了，就要考虑官员的给养管理问题。当时官员外出要派公车，除了少数官员外，大部分官员公车不可能一人一辆，那就要有人调度，因此这方面的官员叫“车正”。原先当夏桀时车正的仲虺，后来看到夏王朝灭亡在即，就逃到商部族去当了“相”，成为助商汤灭夏的主要谋士。

七是掌礼仪之官。中国是礼仪之邦，礼官应当是很重要的一个职官，但现在这方面的史料不多。礼官除了规定礼仪程式，也应规范不同场合吟咏不同的诗、演奏不同的乐、行不同的礼。另外，夏礼后虽被商礼、周礼所继承，但又不同于商礼、周礼，这些都有待于深入研究。

八是布告和宣示政令之官，称“遒人”。《左传·襄公十四年》引《夏书》曰“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徇”相当于公示、公告。作为宣示官员的遒人，坐在公车里摇响木铎，大声向世人宣布新闻和其他消息，这相当于后世的新闻发言人。

九是卜筮之官。夏人信天、信神、信鬼，在决定国之大事时，总要由卜筮之官“问道于鬼神”，经过一番神秘的通神活动，最后宣布相关决定。

十是刑狱之官，称大理。《礼记·月令》：“命大理瞻伤、察创，决讼狱，必端平。”郑玄注：“治狱官也。有虞氏曰士，夏曰大理，周曰大司寇。”当时将按照相关法律去定罪，称为理正。

夏代整部国家机器是运转起来了，但总的来说还处在初创阶段。名为“夏后氏百官”，实际上还有许多部门处于无人管理状态。就是上面列举的十个方面的官吏，职责也还不是太明确的。中央的官员是有了，与天下各地的管理人员和管理部门怎么衔接，也有待研究。当时夏王作为天下共主，管理天下的方式一是会议，二是巡视，此外当然还有更细密的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