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正史——窦宪

窦　宪（？—92）　字伯度，扶风平陵（今陕西咸阳西北）人，光武朝功臣窦融曾孙。窦宪祖父窦穆在京骄纵不法，明帝令其带家属返回本郡。只有窦宪父窦勋一人，由于娶明帝长兄东海恭王彊之女沘阳公主为妻，得以留在京师。窦穆不久因贿赂小吏，被郡府逮捕，死于平陵狱中，窦勋则死在洛阳狱中。

章帝建初二年（77），窦宪之妹被立为皇后，章帝拜宪为郎官，又迁侍中、虎贲中郎将；宪弟笃，拜黄门侍郎。窦氏兄弟并侍宫省，权势炙手可热，以至诸王、公主及外戚阴、马诸家，都对他们十分畏惧。窦宪倚仗后兄的地位，以贱价强买沁水公主的园田，公主迫于压力，不敢与之计较。后来章帝从那里经过，向窦宪询问那片园田的主人，窦宪一时语塞。不久，章帝察觉此事，极为愤怒，他严厉斥责窦宪说：“你要深刻反省自己的过失，当你夺取公主田园时，简直超过赵高指鹿为马之举，想起来令人震惊。永平年间，（明帝）常命阴党、阴博、邓叠三人互相纠察，因此外戚都不敢犯法，而诏书仍然批评国舅多占田宅。如今，尊贵的公主尚遭侵夺，一般人就更不在话下了！朝廷抛弃你窦宪，不过如同抛弃孤雏腐鼠罢了。”窦宪十分恐惧，皇后也出面为他谢罪，章帝的怒气过了很久才消解，他令窦宪将土地归还沁水公主。虽然未对窦宪绳之以法，但从此对他不再重用。

和帝即位，窦太后临朝，窦宪以侍中的身份，内掌机密，出宣诏命。章帝遗诏以窦笃为虎贲中郎将，笃弟景、瑰并为中常侍，于是窦氏兄弟皆居显要之地。窦宪认为前太尉邓彪忠厚随和，易于摆布，所以对邓彪极力推崇，拜为太傅，窦宪要做的事情，都是先让邓彪自外朝上奏，然后再由窦宪本人报告太后，因此事无不从。屯骑校尉桓郁，累世为汉帝之师，而其为人一向谦恭退让，窦宪又推荐他入禁中讲授经学，因此朝廷内外都为窦氏所控制。

窦宪性情狷急，大小仇怨无不报复。永平年间，谒者韩纡曾拷问窦宪父窦勋之罪，窦宪于是派人杀韩纡之子，并将其头颅祭于窦勋墓前。齐殇王子都乡侯刘畅进京吊唁章帝，刘畅为人邪僻，他与步兵校尉邓叠的亲属多次往来京师，并通过邓叠之母进见窦太后，得到太后的宠爱，应诏至上东门。窦宪担心刘畅因此分割其权力，便派人将刘畅刺杀于屯兵宿卫之处，而归罪于刘畅之弟利侯刘刚，又让侍御史与青州刺史拷问刘刚。后来事情败露，窦太后大怒，将窦宪禁闭于内宫。

窦宪害怕被杀，请求北伐匈奴以赎罪。朝廷于是以窦宪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耿秉为其副将，率北军五校、黎阳、雍营、沿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兵出塞。次年，窦宪与耿秉各率四千骑，及南匈奴左谷蠡王师子出朔方鸡鹿塞（今内蒙古杭锦后旗西），南单于屯屠河率万骑出满夷谷，度辽将军邓鸿及缘边义从羌胡八千骑，与左贤王安国出固阳塞，皆会于涿邪山。窦宪分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耿谭率左谷蠡王师子、右呼衍王须訾等精骑万余，与北单于战于稽落山，大破之，北匈奴军溃散，单于逃遁。汉军追击北匈奴残部，至私渠北鞮海，斩名王以下万三千级。于是北匈奴温犊须、日逐、温吾、夫渠王柳鞮等八十一部，前后二十余万人降汉。窦宪、耿秉登上燕然山，刻石纪功，宣扬东汉威德，铭文为班固所作。

窦宪班师还朝，又派军司马吴汜、梁讽，向北匈奴馈赠金帛。梁讽劝说北匈奴依西汉时呼韩邪故事，附从汉朝。单于率众与梁讽一同南归，至私渠海，因汉军已入塞，便改派其弟右温禺王奉贡入侍。窦宪因北单于本人未到，奏使其弟北归。

南单于在漠北送给窦宪一尊古鼎，侧面有铭文：“仲山甫鼎，其万年子子孙孙永保用。”窦宪将其献给朝廷。和帝诏使中郎将持节至五原（治所在今内蒙古包头西北），拜窦宪为大将军，封武阳侯，食邑二万户。窦宪固辞封爵，而任大将军。

以往大将军位在三公下，置官属依太尉。窦宪威震朝廷，公卿根据他的意旨，奏请窦宪位在太傅之下，三公之上；其长史、司马秩中二千石，从事中郎六百石。窦宪振旅还京。和帝于是大开仓府，慰劳将士，从军北伐的诸郡二千石子弟，均授太子舍人。

当时，窦笃为卫尉，窦景、窦瑰皆为侍中、奉车、驸马都尉，窦氏兄弟竞修宅第，工艺极为精巧。次年，和帝下诏封窦宪为冠军侯，邑二万户；又封窦笃为郾侯，窦景为汝阳侯，窦瑰为夏阳侯，食邑各六千户。窦宪仍不受封，率军出镇凉州，以侍中邓叠行征西将军事，为其裨将。

匈奴北单于有意朝见，希望东汉方面派出大使。窦宪派大将军中护军班固行中郎将，与司马梁讽共迎北匈奴。不久北匈奴为南匈奴所败，北单于受伤而逃，班固至私渠海而还。窦宪认为北匈奴衰弱，打算一举将其消灭。次年，他派右校尉耿夔、司马任尚、赵博等率军击北匈奴于金微山，大破之，斩获甚众。北单于逃脱，不知去向。

窦宪既平北匈奴，威名大震。州郡长吏大多由其安排，尚书仆射郅寿、乐恢由于与窦宪意见不同，而相继被逼自杀。朝臣因此大为震慑，纷纷依顺窦氏。窦笃进位特进，可举吏，地位同于三公。窦景为执金吾，窦瑰为光禄勋，窦氏兄弟地位之显赫，凌驾于朝廷之上。他们骄纵违法，而以窦景最为放肆，其奴客缇骑仗势欺人，强夺财物，释放罪犯，抢掠妇女。商贾遇到他们，如同遇到强盗，纷纷关闭门户。官员们畏惧窦氏的权势，无人敢于举报。窦太后听说此事，派谒者策免窦景之官。只有窦瑰一人自幼好读经书，严格自律，相继出任魏郡（治所在今河北临漳西南）、颍川（治所在今河南禹县）太守。窦氏父子兄弟并居显位，充斥朝廷，窦宪叔父窦霸为城门校尉，霸弟褒为将作大匠，褒弟嘉为少府，其他任侍中、将、大夫、郎吏者，多达十余人。

窦宪既有大功，更为嚣张。永元四年（92），他封亲信邓叠为穰侯，邓叠与其弟步兵校尉邓磊及其母元、窦宪女婿射声校尉郭举、郭举父长乐少府郭璜，互相勾结。元、举出入禁中，举得宠于太后，于是图谋杀害和帝。和帝获悉其阴谋，乃与亲信宦官中常侍郑众定议诛之。因窦宪领兵在外，担心其起兵造反，忍而未发。窦宪、邓叠返回京师后，和帝立即移居北宫，令执金吾、五校尉率军屯卫南、北宫，关闭城门，收捕邓叠、邓磊、郭璜、郭举，均下狱处死。又派谒者仆射收窦宪大将军印绶，改封冠军侯。和帝因窦太后的缘故，不愿公开处死窦宪兄弟，窦宪、窦景、窦瑰均被勒令就国，和帝选派国相严加督察，宪、景、瑰到国后，都被迫自杀。

评：两汉时代，与匈奴长期交战，卫青、霍去病相继大举北伐，北边之患仍绵延不绝。窦宪出兵征讨，一举平定北匈奴，其功绩之显赫，似在卫、霍诸将之上。但窦宪借助北伐树立威望，进而扶植党羽，控制公卿，乃至凌驾皇权，最终与和帝发生冲突，被和帝联络宦官所消灭。窦宪地位的沉浮，反映出东汉太后临朝制度之下外戚与皇权的深刻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