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中国历史 > 明清光辉

明朝和明帝国——澳门与长崎,1572—1640年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15 09:52:29 0


1572年至1590年间,无论是在广东官方,或是葡萄牙人的小居住地内都形成了某种管理制度的框架,使澳门在中国官方的眼光中是可以控制和容忍的。这种变化在中国文献中记述得极为肤浅,而葡萄牙文献又大部分是第二手或第三手资料,但是体制的总体模式似乎是相当清楚的,其实际动作的功效还可以从以后年代记录得相当完整的事例中看出来。我们几乎没有能将这种变化与中国的政治背景相联系起来的证据,但注意到这样一点是有益的,即这些发展的开端正值张居正努力推行财政改革、恢复中央控制的年代,而其持续的时间又是在虽然中国政府中央管理的活力急剧下降,但有许多例证说明省级政府仍保有权能和进行改革的活力之际。与福建官方在1600年以后与马尼拉、荷兰、海澄的中国商人发生冲突正相反,没有证据表明太监矿税使的活动对于澳门与广东的关系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困难。

我们已经注意到,在1571年或1572年一种成为惯例的贿赂变成了指派的数额确定的土地租金。当局1573年采取了具有决定性的下一步行动。那一年它在澳门所在的半岛的隘口筑起了城墙和城门,即“城门”(Circle Gate,又称为Porta do Cerco),禁止葡萄牙人和其他外国人外出。城墙的澳门一侧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农地,因此,澳门从一开始并永远将置于依赖于外界供给食物的境地,而中国官员则可在任何时候切断供应。

在下一个10年一些使澳门地位正式化的措施进一步施行。在很早以前,葡萄牙人就已经在广州贸易,随着其贸易的增长,很可能他们在这里的“集市”上每年进行两次贸易的新章程被制定出来。1582年,耶稣会士阿农索·桑切斯从马尼拉来到此地,宣布西班牙的菲力浦二世继任葡萄牙王位,这是一个很不受澳门的葡萄牙人欢迎的消息,但也没有对他们控制的地方局势产生多大实际影响。然而,两广总督陈瑞产生了怀疑,将澳门的代表传召至其督府所在地肇庆。据我们的史料说,起初,澳门代表遭到严厉指责,指斥他们在中国的领土上却按照外国的法律来管理他们自己;但随后,解释和礼物起了作用。也许就是在这次对抗之后,广东当局认可了澳门的代理人为“外国人总管”(夷目)。可以理解,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葡萄牙居民感到有必要尽可能地使其自己管理自己的权力正规化,并按照他们认为适宜的方式与中国官员打交道,把来自果阿的以及遥远而格格不入的马德里的主子的干预缩小到最低限度。1583年,一次由主教主持的居民集会通过向果阿当局和马德里提出请愿,要求授予地方政府的正式特许状。 1586年果阿总督颁发特许状,授给澳门葡萄牙埃武拉市的所有特权,1595年葡萄牙国王批准了该项特许。

自治政府就这样建立起来,它有一套精心安排的间接选举的惯例程序,以组成著名的皇家参议院(Leal Senado)的三名市参议员、两名行政官和一位代理人。每三年,执行行政官或法官在与所有市民商议后挑选出三对选举人。每对选举人为每一个待选举的职位填写三个候选人姓名的名单。执行官员再将填好的名单按照三年分别组成三份名单,每一份名单均放入蜡丸加印密封,锁入柜中。除夕或元旦这一天,由一位小孩随意抽出一份名单,名单上所列的人即担任来年的官职。在亡故或缺席而出现空缺时,则即时选举填补。必要时,尤其是出现市的财政或与中国关系方面的危机时,原任行政官及富有者则被召集举行会议。

这样,决定权几乎完全掌握在那些对于澳门的长期存在和繁荣有着既得利益的常驻商人寡头集团手中,他们知道如何与中国当局打交道;尽管将军和总司令们为葡萄牙的荣誉而对懦弱地屈服于中国官方愤慨不平,呐喊咆哮,但这些商人明白澳门完全处于中国政府的控制之下;任何时候他们忘记这一点,中国官员们只要封闭城门几个星期,就足以使他们清醒。商人寡头集团还管理圣慈善会(Santa Casa de Misericordia)——一个有势力的世俗兄弟会慈善机构,它关照贫病者,并将从遗赠的财产中抽出资本向澳门的海上贸易投资。这个城市组织盛大热烈的宗教游行,赞助许多教堂、修道院和传教士,显示了它对天主教的虔诚。最有势力的宗教机构属于耶稣会,它是与中国进行外交活动的宝贵财富,并且控制着如此之多的资产,以致成为对外贸易的主要投资者。

1590年至1610年期间是澳门成为联系欧洲日益发展的国际海上丝绸之路与后期明代中国过热的社会经济的枢纽,在向日本输出生丝和丝织品换回白银的交易中发挥了特别重要的作用,其繁荣臻于极盛。尽管从这种贸易中获利,但澳门仍令广东的人们深深不安。任何来到这里的中国人都会发现街道上充斥着形形色色不同肤色的异国人:·欧洲葡萄牙人、印度洋周围各地的奴仆和欧洲人与北美印第安人的混血儿。异国情调的建筑,宗教游行队伍,教堂的钟声,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他不是在中国。街道上,在夜间,有时甚至在光天化日也是不安全的。天主教皈依者在广东其他许多地方的出现惹起了人们的敌视,反过来又影响了人们对于澳门的态度。逃离葡萄牙主人而进入广东的非洲奴隶是招惹敌对情绪的又一根源。1580年前后,利玛窦就已经发觉,如果他想要得到广东上流社会的欢迎,就须小心翼翼地不要与澳门有牵连。大约在1600年,一位广东上流社会的匿名人士的话被引证,他说澳门再也不是广东的一个部分了。

16世纪90年代,丰臣秀吉对朝鲜的入侵转移了朝廷对南方沿海的注意,但加深了对日本是危险的敌人的认识。此后,日本与东南亚贸易的扩展及其对台湾的试探,1609年萨摩对琉球的征服,再次将朝廷的注意力吸引到日本可能对南部沿海地区的威胁上来。与此同时,1600年前后,以朝廷为中心的派别斗争在太监矿税使与那些已失去权力的官员们的地方斗争中引起巨大反响,后者卷入家乡政治并常常与商人有着联系。有关日本威胁意识的复活增加了澳门的诱惑力,即可以将它用作一个获取日本白银的中立渠道,既可不让日本人登上中国沿海地区;又不用担心中国商人与日本人串通。但是,这种诱惑力很容易被任何有关葡萄牙人容许日本人进入澳门的暗示所抵消。

这些年代中,就对澳门的政策而言,关键性的人物是1597年至1610年间担任两广总督的戴耀。《明史》指斥他及其下属官员“甚有利其宝货,佯禁而阴许之者……养成其患”。戴是福建漳州长泰县人,他与那些比葡萄牙人在澳门居留时间更长的福建商人的关系很可能影响了他的态度。他因减轻税收及劳役而受到赞誉;在1606年,他甚至缩减了澳门贸易的税收定额。值得注意的是,1600年,澳门所在的香山县令设法避免了税收专使太监李凤进驻香山的企图,他争辩说:“夷人禀性难测,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攻击朝廷旨令的传送人,朝廷威德如何(避免遭受触犯)呢?”

在戴耀当权的岁月中,发生的事件和谣传不断加剧了中国人对澳门的反对态度,然而,对澳门的政策并未改变。1598年,马尼拉的西牙人谋图在广州河口建立一个他们自己的贸易点,他们在广州得到很好的接待,花费了7000里亚尔送礼,并被告之可以在一个他们称为埃尔皮瑙(El Pinal,意为凤梨林)的地方立足,该地位于何处尚不可知。葡萄牙人不能说服广州当局同意他们排斥西班牙人,随即擅自行动,派遣火攻船发动攻击,但未获成功,在中国人减少对澳门的食物供给后中止了进攻。后来,他们在澳门的另一个地方攻击了一艘为风暴损坏的西班牙船。1599年,一艘大型船只从马尼拉来到埃尔皮瑙,据报道澳门人与他们进行了贸易。然而,贸易季节结束后,西班牙人没有在埃尔皮瑙留下任何人就离开了,此后再也没有来。

1601年,荷兰船只首次在中国水域出现,在澳门附近抛锚停泊,派出在沿海进行探测的一队人员被葡萄牙人抓捕,20名荷兰俘虏中有17人被处决。明朝当局也许从这一事件和埃尔皮瑙事件中认识到,在澳门的葡萄牙人将与到达沿海的其他外国人发生冲突。他们作了类似的推断。中国人认为,在必要时,澳门是可以控制的,并且对于控制其他外国人来说也是有用的。在明代的记载中,荷兰人的探测有所记录,但埃尔皮瑙事件则没有任何线索。

更令中国人忧虑的是日本人对澳门渗透的迹象,及在这一时期中日本人、耶稣会士、葡萄牙人之间微妙的关系。由于担心荷兰人可能卷土重来,澳门加紧构筑新的防御工事,也令中国人惊恐不安。如果葡萄牙人能够更好地保卫自己,就更难以控制他们了。圣保罗大耶稣教堂就是在这些年代建筑起来的,许多工作是日本基督教工匠完成的,在中国人看来,它更像是一个城堡。更令他们惊慌的是,在澳门内港顶端的一个叫做伊哈维尔德(Ilha Verde,即青州)的小岛上,一座围墙教堂拔地而起。葡萄牙人收到命令,撤除伊哈维尔德岛上的这座建筑,推倒了一些围墙。1606年,谣传葡萄牙图谋依靠日本和马尼拉的辅助及不少中国人的加入,发动对中国的入侵。广东附近地区的人民惶惶不安。据说,入侵者打算拥立耶稣会士拉扎罗·卡托尼奥神甫为皇帝。澳门发生了骚乱,在广州一名中国基督教徒被当作间谍拷打致死。1607年,荷兰船队到来,打算在离澳门不远的地方贸易,由于谣传船上有200名日本武士,中国人万般小心地对待到来的荷兰船队。当时,葡萄牙人将他们逐出。1608年,中国最忧虑的事情似乎成为真实。航行到越南贸易的日本水手和武士在归途中到达澳门,他们全副武装穿行于澳门的街头,最后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许多日本人被杀。

葡萄牙人对待日本入侵者不得不谨慎小心,因为这些日本入侵者与势力强大的长崎官员有密切的关系,而后者是葡萄牙人在日本贸易时所要依赖的。1608年事件直接导致了1609—1610年长崎的一系列冲突,结果,大型舰船马德里·德·迪乌斯号被炸毁,而在澳门骚动没有再继续下去。1606年,一位到京城会试的广东举人提议将“各种外国人”从澳门驱逐到浪白澳,这个建议被拒绝。1610年张鸣冈取代戴耀继任两广总督,争议再度兴起。一些人倡议将葡萄牙人全部逐出。我们有一份完整的郭尚宾的奏议,他主张将所有日本人和黑人驱逐,命令葡萄牙人离开澳门,“如以前那样在浪白澳贸易”,这意味着不再允许设永久居留地。郭的奏议提到葡萄牙人逃避关税,为日本人、黑人及中国的亡命之徒提供避难场所。它在我们所有的文献中最充分地反映了明朝反对澳门的态度。1613年,据一份已经轶失了的中国文献的葡萄牙译文,澳门被迫驱逐98名日本人,并禁止澳门再容许任何日本人入境。然而,张总督没有接受郭的过激的提议,他争辩说,葡萄牙人在目前所在的地方,我们更容易控制他们,因为在那里的几个方面上都有明朝军队在附近驻防,而且中国人很容易对该城的食物供应加以控制。1614年后期,张派遣官员宣告一份完整的章程,今后葡萄牙人必须逐条逐字地遵行不误。章程刻在皇家参议院大厅前面的一块石碑上。石碑可能是1617年立的,在一份葡萄牙人的总结中列出了这个年份。章程有五条:第一,澳门不得窝藏日本人;第二,禁止收买中国人口;第三,所有船只,包括战船,均须纳税,必须驶入澳门内港,严禁在外岛抛锚贸易;第四,贸易须在广州进行,而不得在澳门交易,纳税也须在广州;第五,严禁在澳门构建新建筑,旧有的建筑可按原样修理或重建。这些规章,以及在1740年代所进行的修改和扩充,是直到19世纪的中国对澳门政策的基础,也是澳门从屈从获得生存的宪章。

在此后的几年中,造成双方关系紧张的问题集中在葡萄牙在澳门的建筑上,尤其是那些可能被视为城堡的建筑。1621年,耶稣会被迫拆除他们建在伊哈维尔德的教堂,而明朝城关的堡垒在某些方面得到加强,并被置于更高级军官的指挥之下。 1622年,荷兰试图征服澳门,幸运的是一发炮弹恰好射入荷兰人的火药桶,葡萄牙人及其奴仆一阵猛烈的冲锋,突入荷兰人登陆的海滩,荷兰人才被击退。中国文献对此只字未提,然而,我们的确有一份耶稣会关于澳门防御的报告,在这份报告中他们坚持建立澳门防御,经著名的皈依天主教者伊格纳提乌斯·孙元化(Ignatius Sun Yuan-hua)提交到京城。据耶稣会士材料,孙为他们辩护,说澳门已与中国维持了许多年的和平,并派遣炮手在与满洲人的战争中服务(见下文)。现在,海上到处是欧洲海盗(指荷兰人)。当初澳门的建筑是那些受微利诱惑并容许建造的人所犯下的错误,“而现在,在这个方向上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抵御荷兰海盗,保卫帝国”。另一条有关地方省级官员反映的线索载于葡萄牙1623年的一份文件,其中说道,在说服明朝允许澳门人建筑新城堡的过程中,“送了更多的贿赂,一些中国官员来查看了那艘大船及战场上的尸体,并带回了一些头颅以证明我们要求构筑城墙只是为了防卫属于中国国王领土的这座城市”。但是一份中国的文献说,就在那些年代,中国强迫拆除了一些城墙。

澳门通过顺从地逐出日本人,击退荷兰人,也许已经得到了一些宽容,但是当葡萄牙人想通过派遣军队援助明朝对付正在崛起的满人来加强他们的地位时,他们陷入更为错综复杂的政治困境。1623年,著名的天主教皈依者徐光启和李之藻(Li Chih-tsao)提议,葡萄牙人应该训练明朝士兵使用火炮。一小队葡萄牙炮手被带到北京,但在一次演示中,火炮爆炸,一名葡萄牙人和三名中国人被炸死。沈明朝和明帝国——澳门与长崎,1572—1640年及其他反对耶稣会及其皈依者的官员乘机对此大加抨击,炮手立即被遣返回澳门。1630年,一小队炮手又被派来,他们参加了抵抗满族进攻的涿州保卫战,战绩卓著。此时,计划扩大了,数百名澳门士兵应征入伍为明朝服役。他们行进至江西南昌,随后又返回。他们之所以被阻止继续前行,也许是广东与贸易有利害关系的人及其官方盟友努力的结果,这些人不希望葡萄牙人在中国其他他们所不能控制的地方拥有贸易和联系的渠道。派出的士兵中有几个继续前进,加入到山东登州守军中,其中大多数死于1632年孔有德叛乱。

澳门的生存及其繁荣,很少因它与广东官员和人民之间的摇摆不定的关系而陷入危险之中。对于澳门的生存与繁荣来说,主要的决定因素是日本对天主教的态度,及随之而来的对待与天主教密切相关的葡萄牙人的态度。澳门崛起的辉煌成就依赖于各个领主“吸收黑船”到自己领地上来的巨大愿望,以及使他们能够购买中国货物的白银生产的扩大。1580年,长崎被赠赐给耶稣会之时,这一明朗的热情好客的时期达到其早期的高峰。1587年丰臣秀吉的反基督教敕令表明反基督教行动的开始,随着1612—1614年间反基督教措施施行,情况进一步恶化。然而,中国人、荷兰人及英国人仍未能提供其他渠道向急速扩大的日本市场提供足够的中国货物。迟至1630年代早期,日本日甚一日地采取严厉措施禁止他们自己的沿海贸易,加紧对天主教的压迫,中国沿海发生动乱,荷兰搞糟了他们与日本的关系,所有这些抑制了其他供应货物渠道的形成。约在1637年,荷兰及其中国竞争对手和贸易伙伴都安下心来进行和平贸易。随着局势急剧变化,无论是在日本,或是在中国,葡萄牙人都借用这种方式来维持其竞争地位,他们的经验及其既有的关系网使他们成为难以对付的竞争者。不是商业的变化,而是由于1637年的岛原叛乱才毁灭了葡萄牙在日本的贸易,同时也驱使澳门无可挽回地滑向衰落和贫困。1639年,葡萄牙人被逐出日本,并禁止重返日本。1640年,葡萄牙派遣使团赴日请求重新考虑禁海令,整个使团,包括官员、商人、水手都被处决。

澳门再没有从其贸易领先地位的丧失中恢复起来。紧接着,1641年荷兰在满剌加海峡对葡萄牙舰船发动进攻,征服了满剌加,使澳门失去了与印度贸易的枢纽地位。澳门派遣一支部队支持忠于明朝永历帝的势力,但在战争中遭受重大损失,并失去了明清更替之际的贸易。当然,使它再也没有和不能从中恢复过来的打击,还是与日本贸易的丧失。

免责声明

本站部分内容来自于网络或者相关专家观点,本站发表仅供历史爱好者学习参考,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本文地址:/zgls/mqgh/25754.html

  • 手机访问

站点声明:

历史学习笔记,本站内容整理自网络,原作无法考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仅供学习参考。

Copyright © http://www.historyhot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备案号:粤ICP备20055648号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