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历史——首辅迭换

随着对革新朝政的厌倦，嘉靖皇帝逐渐迷恋上了方士巫术。他求长生，好祥瑞，以期永享极权荣华。对大臣则刚愎自用，朝政很快便走向松弛腐败。

作为一个旁出庶子，得以在十五岁登上大明皇位，朱厚熜似乎更愿意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故而他非常迷信神灵。他希望自己能够得道成仙，长生不老，永享这种帝王之尊。在太监的引诱下，他在宫中大搞斋醮之事，以祭祀鬼神。当时最受嘉靖皇帝崇信的方士有邵元节、陶仲文、段朝用等人。段朝用对嘉靖皇帝说，要想炼得不死之药，必须要深居简出，不与外人接触。嘉靖皇帝信以为真，竟向廷臣宣布，要以太子监国，自己“专事静摄”。朝中大臣杨最抗疏反对，结果被嘉靖皇帝下诏入狱，重杖责之，“杖未毕而死”。朝臣为之震动，从此以后，嘉靖皇帝求神祈祷更甚。

为了求得长生不死之仙药，朱厚熜已达如痴如狂的境地。他不仅大兴土木，兴建各类祭坛庙宇，甚至通过虐待童女的方式，来获得炼药的原料，终于引发了宫女的造反。嘉靖二十一年（1542），杨金英等十六名宫女联合起来，趁朱厚熜熟睡的时候，想把他勒死。可惜由于乱中出错，慌忙中她们把绳子打了个死结，事败，十六个宫女全被凌迟处死。此后，朱厚熜再也不敢居住宫中，但他并没有从中吸取教训，而是移居西苑，更加狂热地求仙修道，不问政事，不见朝臣，对敢于犯上劝谏他的大臣则严加处罚，朝政益加黑暗。

在嘉靖皇帝祭祀天神的斋醮仪式上，要焚化写给天神的奏章表文，一般是骈俪体，大多用朱笔写于青藤纸上，故而称“青词”。青词大多是一些阿谀奉承之词，既然它能使嘉靖皇帝高兴，能博得皇帝的欢心，官员们便投其所好，撰写青词，许多能文大臣竟因此而得宠。当时内阁大学士袁炜、严讷、李春芳、郭朴等人，就有“青词宰相”之称，这就加剧了嘉靖朝的谄媚阿谀之风。应该说，由于嘉靖初年实施的打击宦官势力的一系列措施，整个嘉靖朝的宦官势力影响不大，但嘉靖皇帝的专制暴虐，信任佞臣，打击忠良，却使得正直之士难容于朝，那些善于奉迎、左右逢源亦或唯唯诺诺之辈则能保持官位，这也为谗言诬陷他人者提供了机会。因此，嘉靖一朝，阁僚间的互相倾轧层出不穷，政治局面混乱不堪，最终导致了奸相严嵩的专权。

明代阁臣中，内阁首辅的地位最高，是各派朝臣争夺角逐的目标。嘉靖初年是顾命大臣杨廷和为首辅，后因大礼议事件与嘉靖帝闹僵而被迫致仕回家。接替杨廷和的蒋冕、毛纪等人也因屡劝嘉靖帝革除武宗弊政，引起嘉靖帝的反感而被迫离任。继任者费宏善于揣摸皇帝旨意，在大礼议之争中，态度温和，只在集体上疏中署名，从不单独上奏，曾颇得嘉靖帝好感。但他任首辅后，仍免不了对朝廷弊政提出斥责，备受嘉靖帝宠信的张璁、桂萼等人排斥退官。接替费宏的是杨一清，他曾是正德朝的大学士，并设计假宦官张永之手，除掉了刘瑾。后因受正德宠臣江彬的攻击而罢官回家。他这次应嘉靖帝之诏，重回内阁并担任首辅之职，因与张璁等人发生矛盾，被革职闲居，不久就气懑而逝，紧接着张璁继任。张璁在大礼议之争中，极力为嘉靖帝父母争得尊崇，是嘉靖帝的得力干将，很得其宠爱，任首辅后曾做了一些清查勋戚田庄、罢镇守内臣、严惩贪官污吏的事情。但嘉靖帝所欣赏的并不全是张璁的才干，而是在议大礼时对他心意的迎合。因此，张璁做内阁首辅之途也是一波三折，从嘉靖八年（1529）初任，到嘉靖十四年（1535）因病回乡，中间罢职复官，反反复复。嘉靖十八年，张璁病死家中。

张璁之后，夏言出任首辅。据史书记载，夏言仪表堂堂，眉目疏朗，声音洪亮，举手投足，俨然一儒者。他曾上疏言事，因文辞优美、对策务实而得嘉靖帝欢心，很快由翰林院侍读学士而掌翰林院事，进而兼礼部左侍郎，再升为礼部尚书。后因青词写得出色而被欣赏，嘉靖帝每有诗作，必赐夏言，令其唱和；每有政务大事，必召夏言。嘉靖帝并赐夏言“学博才优”的银章，使他有密封言事的权力。嘉靖十五年，夏言入阁参预机务，嘉靖十八年升为首辅，登上仕途的顶峰。

登上首辅之位的夏言，很快又遇到了新的对手严嵩。严嵩科第先于夏言，当时在朝中的地位则低于夏言。夏言早先对严嵩多有关照，严嵩得任礼部尚书，也是得益于夏言的举荐。但夏言自恃有恩于严嵩，说话时常居高临下，严嵩心中自是不服气。后来，嘉靖帝在大礼议的一些细节方面，又与群臣发生摩擦，夏言站在阁臣一边，而严嵩则支持嘉靖帝。严嵩还巴结贿赂嘉靖帝所宠爱的道士陶仲文，通过陶仲文在嘉靖帝面前诋毁夏言。嘉靖二十三年（1544），严嵩终于谋到了祈盼已久的内阁首辅之职。

然而，严嵩得意之余，不免结党营私，显出专擅弄权之相，引起嘉靖帝不满，又召回了夏言，再任首辅。首辅之位转手即逝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严嵩从此更加注意韬光养晦，而夏言却不吸取教训，仍像以前那样盛气凌人。他还惩治了一批贪官、庸官，得罪了一批权贵。最失策的是，他对撰写青词日益厌倦，常令手下幕僚代写，幕僚多以旧稿敷衍塞责，夏言也不加复阅，径直上呈。这令嘉靖帝非常不悦，时常掷地而弃之。相比之下，严嵩在这方面则要乖巧得多，他处处表现柔媚忠勤，搜索枯肠写青词，每稿必求其工，这与夏言的倦怠形成强烈对比。

为了表示对道家的虔诚，嘉靖帝曾特制一种道家香叶冠赐予阁臣，要他们进出西苑时戴上。严嵩每次都是恭恭敬敬地戴着，还在上面笼一层轻纱表示珍惜，而夏言则颇不以为然，甚至上疏“此非人臣法服，不敢当”，结果嘉靖帝大怒。严嵩趁机找到了夏言的对头、锦衣卫都督陆炳在嘉靖帝面前诬告夏言，导致了夏言的第二次下台。后来，在收复河套一案中，严嵩暗中指使京山侯崔元、锦衣卫都督陆炳等人，罗织罪名，妄加陷害。熟悉边情，通晓军务，一心报国的陕西三边总督曾铣蒙冤被斩，支持曾铣收复河套的夏言也被尽夺官阶，于嘉靖二十七年（1548）十月被杀。严嵩第二次成为首辅，此后连任十几年，成为嘉靖年间任期最长、影响最大的一任首辅。

从嘉靖初的首任首辅杨廷和，到嘉靖末年最后一位首辅徐阶，嘉靖朝四十五年间共换了二十三任内阁首辅，有的人是几起几落。首辅迭换的结果，便是阁臣间的权力争斗与朝政的混乱，这一现象到隆庆年间更加激烈，开门户之争与朋党政治的先河，给晚明社会带来无可挽回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