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历史——苏秦：信如尾生，谍间齐燕

苏秦是战国纵横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国际”大间谍。

尾生是春秋时鲁国人，据说与女子在桥下相约，久候女子不到，水涨，抱桥桩而死，是守信的象征。

长期以来，人们对苏秦生平的了解，一直以《史记·苏秦列传》和《战国策》有关记载为主。但这两种文献对苏秦事迹的介绍，如苏秦与张仪斗法、挂六国相印等，往往与公孙衍的故事重合，让人莫衷一是。

20世纪70年代，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了一种帛书文献，被定名为《战国纵横家书》，其中有若干章节，记载了苏秦的故事及其言论，使人们对苏秦的生平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史记》认为苏秦与张仪是同时代人，且互为对手。但根据《战国纵横家书》的记载，苏秦出生实际上比张仪要晚，他所活动的年代，约在张仪死后三十年，即齐湣王、燕昭王时期。与张仪连横策略相对峙的，并非《史记》中所说的苏秦，而是犀首（即公孙衍）的合纵方案。

苏秦，字季子，东周洛阳人。

据《战国纵横家书》记载，苏秦所处的时代，正值燕昭王即位，因为此前燕国为齐所侵，遭遇丧乱。燕昭王为图强雪耻，大力招揽贤者，苏秦赴燕，得昭王赏识，被派往齐国交涉齐占燕的土地。苏秦到齐，对齐宣王说：“燕昭王是秦王的女婿，有强秦作后盾。齐占燕地，必然是燕和秦都对齐不满。若大王能把所占的燕国十城还给燕国，燕和秦都会感激大王的恩德。大王可以秦、燕为支持，号令天下，天下亦莫敢不从，则齐国霸业可成。”宣王被他说动，于是归还了所占燕国旧地。苏秦归燕后，受到燕昭王的器重，此乃苏秦为燕所立的第一件功劳。

苏秦像

当时，齐、赵、秦三国鼎立，齐国一心想占领宋土以扩充领土。燕昭王则想寻机攻齐报仇。苏秦于是献计给昭王，自荐赴齐，劝齐宣王攻宋，这样就可使齐西劳于宋，南疲于楚，燕国就能够趁机攻齐。燕昭王于是拜苏秦为上卿，命其出使齐国。苏秦临行，向燕昭王保证，自己会“信如尾生”，按密约行事，守信到死。

苏秦来到齐国，正赶上秦国派人到齐国，建议两国一道称帝。苏秦趁机劝说齐王：“齐、秦并立为帝，天下人是尊齐还是尊秦？”齐王说：“当然是尊秦了！”苏秦又问：“那么，齐放弃帝号，天下是爱齐呢，还是爱秦？”齐王说：“当然是爱齐！”苏秦又问：“两帝并立，共约伐赵，与齐军独攻宋，哪一个更有利呢？”齐王回答：“当然伐宋有利！”苏秦于是劝齐王放弃帝号，以顺应天下，然后引兵伐宋。

齐王听从了苏秦建议，取消帝号，联合赵国共同抗秦，秦、齐关系恶化。苏秦趁机劝齐王攻宋，他说：“宋君荒淫无度，天下共愤，如果齐挥师西击宋，正是奉天讨罪的壮举，大王必然贤名震于诸侯，且可得到实际的利益，使齐雄踞东方，成为中原诸侯之长。”齐于是联合燕国一道攻宋，宋被迫割淮北之地以求和，但齐国的实力也因为攻宋而有所削弱。于是，苏秦与赵国的奉阳君李兑一道，约燕、齐、韩、赵、魏五国合纵攻秦，被赵国封为“武安君”。

罗地龙凤虎纹刺绣禅衣（局部，战国，湖北江陵出土），充分反映了当时的刺绣工艺水平。

苏秦入齐许久，以时机未到为辞，几次劝阻燕昭王对齐的进攻。燕昭王不免对他产生了怀疑，打算派人替换苏秦。苏秦于是向燕昭王写信申辩。他在信中说：“燕和齐两国的仇恨，由来已久，我为燕、齐邦交奔走，本来就难获各方的信任。齐是燕国的心腹大患，我在齐国，大可使齐不谋攻燕，小可使齐、赵关系破裂，为大王的大事作准备。五国伐秦，燕虽然出兵出粮，但一来免去齐称帝燕称臣的耻辱，二来没有齐、赵攻燕的祸患。这样，可以使燕得以修饬国力。我虽无功，却自以为可以免罪。我身为燕臣，在齐国活动，本来就会有流言蜚语。我如在齐显贵，燕国大夫就不信任我；我若在齐作贱，世人就看不起我。我如受齐王重用，燕大夫就会对我抱有希望，希望达不到，就会徒增埋怨。齐国如有不利于燕的地方，就把责任都归到我头上，天下人不攻齐，就说我善于为齐谋划。我的处境如此危险，我不畏死报效于大王，大王却怀疑怪罪我，令我实感恐惧。如大王只是重用有才的贤人，我愿在齐与他认真合作；如大王不放心我，我就回燕侍奉大王，以宽解大王的忧虑。”

燕昭王于是同意苏秦留齐。苏秦为恶化齐、赵关系，使齐国广树仇敌，又劝齐再次攻宋。公元前286年，齐灭宋。但齐的国力也渐渐疲衰，齐、赵关系也出现了裂隙。

公元前284年，燕昭王与赵王密会，燕、赵、韩、魏、秦等组成联军，由燕将乐毅指挥，进攻齐国。苏秦作为内应，把齐国的设防情况悉数向乐毅汇报，同时又劝齐王集中力量对付西线之敌，在燕国方向不设防。齐王竟相信了他，照他的建议去布防。结果乐毅率五国联军从北方发动猛攻，所到之处势如破竹。苏秦的间谍身份也因此暴露，齐王将他车裂于市。死时年五十余。

作为一名战略间谍，苏秦个人胆识过人，才干令人刮目相看。既要谨防暴露自己，又要有所作为，有时还要当机立断果敢决策。他积十六年心血，终于换来了燕国败齐，实现了他对燕昭王的诺言，但同时也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在纷繁复杂的战国时代，苏秦不愧是一位集军事外交、战略决策于一身的“国际大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