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野史传说 > 历史评论

中晚唐风云——职业玩家的后现代生活

历史大观园 历史评论 2020-06-14 15:10:06 0


有人说玩是人的天性,不会玩是人泯灭了天性。的确,人从婴儿时代到耋耄之年,都离不开玩。历史上爱玩的皇帝一抓一大把,有玩打猎的,有玩山水的,有玩字画的,有玩女色的,不少皇帝玩过了火,玩的目的就是享乐,结果乐是享尽了,国家也玩完了,游戏于人类历程的积极意义让他们全玩没了。唐代不光继承了前代游戏,还引进了大量的域外游戏,并且有所创新,完善并发展了多种多样的娱乐方式。宫廷之地更是超级游戏玩家的聚集地,游戏内容丰富多彩,既有室内的,又有室外的,有激烈的,有悠闲的,有博弈性的,有竞技性的,有纯粹娱乐性的。在以玩为时尚的时代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唐朝皇帝,应该说是一个比一个会玩,一个比一个玩得癫狂。这其中唐敬宗李湛应该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正宗顽主儿,他把玩儿当成了大事正事,玩出了花儿来,玩得兢兢业业,奋不顾身,轰轰烈烈。

就是这么一个职业玩家,玩到最后连史书都懒得去做过多的评价。《旧唐书·唐敬宗本纪》中也只只留下寥寥数语:“宝历不君,国统几绝,天未降丧,幸赖裴度,复任弼谐.彼狡童兮,夫何足议!”

1、职业玩家是怎样炼成的

【逃学威龙】

穆宗死时三十岁,敬宗即位时不满十六岁,以此推算,穆宗不满十五岁就喜得贵子。不知道是不是和优生优育有关,反正敬宗李湛不像是当家作主的人,用现在一些家长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玩心太大。

儿童时代的李湛,凭着小孩子共有的天性和来自父辈的遗传基因,许多游戏往往是无师自通,根本用不着谁教,说不定还会独创一些新的游戏。当今科学证明,会玩的孩子大多聪明,也就是说唐敬宗李湛生来就是个灵儿。用老辈人的话说,这聪明没用在正道上。史料记载,李湛先生四岁就开蒙入学读书,早期教育抓得还是很及时的,生在皇家的孩子当然不能输在起跑线,但谁也不会料到他却折在了半道上。我们常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老师,那么我们来看看李恒的家庭教育。他的祖父(唐宪宗李纯)和父亲(穆宗李恒)在他幼时都各有所忙,前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自己王朝在中晚期呈现出一个回光返照的“元和中兴”,而后者毫不珍惜一通穷折腾又将一切打回原形。也就是说这爷俩忙活半天等于白忙活,哪里还有心情去读圣贤书。就算读了,也是过嘴不过脑,过耳不过心,走走过场而已,何谈效果?可以想象李湛的眼前树着这两尊大神,尤其他的父亲穆宗李恒,老爷子天生就是个顽主,能在打好皇帝这份工的同时玩出风格,玩出水平实属不易。李湛在这方面不愧是他爹的儿子,基本上是照单全收完全拷贝。

少年时代的李湛,作为王,作为太子,按正常程序来说应当是读书明理最佳时期。作为帝国的储君没有知识储备,将来君临天下,将无以对。但可惜的是我们那张玩兴盎然的幼稚脸孔上,我们看不见丝毫的收敛。少年太子李湛在对快乐的自发追求中保留生命的自在状态,这种人生态度和帝国制度是格格不入的。这时候他的祖父唐宪宗李纯已死,他的父亲李恒做了皇帝。李恒很忙,忙得没有时间搭理李湛,因为他正埋头玩自己的,卡拉永远OK。李湛很有悟性,在玩方面丝毫不输给父亲。既然你没空搭理我,我还没空搭理你呢?那就各玩各的。穆宗李恒自己都不是爱读书的人,还管其他人吗?我们从穆宗做皇帝后的活动记录上可以看到,他只做过一次学生,那是在他即位后不久,请他的老师侍讲学士韦处厚、路随在太液亭给他讲《毛诗·关睢》、《尚书·洪范》等篇,讲完后,赐给他们每人一个绯鱼袋,以示奖励。此后,便将他的老师们晾在一边,几年都没有再上课。老师们觉着有些失职,更觉着对不起那些薪俸,便商量着把诸经要旨摘录出来,编成《六经法言》二十卷,以便使的皇上能在百忙之中翻一翻。当韦处厚和路随将书呈献给穆宗时,他只是以赐锦彩二百匹、银器二百事给他们,以示对他们工作的肯定,但同时又将韦处厚改任中书舍人、路随改任凛议大夫,以示他不再需要读书,也就不再需要老师了。

不爱学习的父亲自然给儿子带来负面的影响,李湛便也效仿父亲,把什么太子师、太子傅、太子侍读的,也全都晾在了一边,轻轻松松地玩乐去了。说他轻松地玩乐,是因为他根本不用担心父亲会考他功课,更不用担心父亲会因他不读书学习而责罚他,自然是玩得轻松、自在了。

做了皇帝以后的李湛,把军国大政全部交给了宦官和朝臣去处理,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他只需练习说好皇帝日常用语就能应付。大臣有本上奏,就送他一句“准奏”;如果没有意见,那就说“依卿所议”;不想听大臣们啰嗦,就用“退朝”来打发。剩下的时间对于他来说便是吃、喝、玩、乐。他真的不觉得,读书与当好皇帝有什么联系。写诗写不过那些文臣,打架打不过那些武官,自己只有另辟蹊径。第一次参加正式朝会就迟到,让百官在大殿外头干等着。长安经常会遭遇倒春寒,初春的早晨寒气逼人,有些体弱多病的官员浑身僵硬,说一句俺熬不住了,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李湛当了皇帝后,担任翰林侍讲学士的是“资质秀伟,神情重雅,人望而爱之”的崔郾,其具体职责是给皇帝讲解儒家经典或回答皇帝提出的各种问题。可是,这位少年天子,因整天忙于嬉戏游玩,根本没心思读书学习。翘课对他这个身份特殊的学生来说是家常便饭,人家翘课是一天两天,临了还补个假条,在老师面前忏悔一下,而他却是整月整月地翘。

崔郾偏偏又是个责任心很强的老师,尽管他学识已经十分渊博,读书已到了破万卷的地步,但是为了更好地完成本职工作,仍在不舍日夜地读书,设想着皇上要读哪本书,随时可能提出些什么问题,精心做好准备,以便给皇上一个准确而满意的答复。可是,转眼之间,半年多的时光过去了,崔郾从未给皇上讲过一次书,尽过一次责,却被提升为中书舍人。当然,这绝不是崔郾这个老师的错,而完全是敬宗这个做学生的,从未给过他机会来尽职尽责。

崔郾领命之后,按例人思政殿向皇上谢恩。便乘这与皇上见面的难得机会,对皇上说:“陛下任用臣为侍讲学士,现在已足半年有余了,可是陛下从未向臣问过经义,臣亦未尝给陛下念过一次书,而今却蒙陛下恩赐,转升为中书舍人,臣实在是愧对圣恩。”敬宗李湛似乎听出了崔郾的弦外音,便赶紧掩饰道:“朕实在是机务繁忙,无暇延读经史,待朕机务稍闲,即当向先生请教。”实在没时间听课呀,哪天有空一定去听。

同时受命为中书舍人的高铽,也同至思政殿谢恩,听敬宗如此说法,便乘机谏道:“求理莫若躬亲,以示忧勤之旨。陛下意虽乐善,但却未曾延接儒生,天下之人,又怎么能知道陛下明理重道呢?”

敬宗听了高代的一番话,心里也觉得惭愧,便赐给崔郾、高铽锦彩各五十匹,便将他们打发出去了。这样,他的老师也被他找了个借口“转岗”,去起草、拟定制书去了。老师能力强,还是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吧!就别留在我身边添堵了。崔郾回去后,对于自己没尽到责任,仍觉不甘心,便与同任中书舍人的高晕一起抄撮《六经》嘉言要道,并区分事类,按类分成十卷,名为《诸经纂要》,送给“日理万机”的李湛当课间餐。目的是见皇上天天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遍览经史,因此撮其精要部分编个简明读本进呈给皇帝,一来便于皇上省览,二来也好为皇上节省点时间,同时也希望它能给皇上治国提供一些有益的参考。估计李湛这个翘课大王哪天拉肚子,一定会把老先生的心血当手纸用了。

【超级球星】

唐代的官僚贵族,大多是球场上的好手,很多人在工作之余以打球为乐。打球在当时是一项贵族运动,常常和奢侈浪费联系在一起。唐中宗的驸马杨慎交、武延秀,在家中修建私人球场;为了使马跑后不扬起尘土,在一千步长的球场上,用油和泥建筑。唐代宗时的剑南节度使郭英又家中养女伎骑驴打球,驴身上的鞍饰及人身上的服装,也要用去数万钱。正所谓豪门一场球,贫民几岁秋。

生在帝王之家,唐敬宗耳熏目染从小就是个超级球迷,整天泡在球场,他或同太监一起玩,或自己一个人玩,技术相当不错,在球场之上常常是头、脚并用,威猛异常。他在当了皇帝后,见中和殿比自己的东宫宽敞多了,踢球的兴趣更是大增,常常置公务于不顾,只一门心思在宽大的殿中球场踢球。有时白天没玩够,晚上接着玩,挑灯夜战。中国男足要是有此等决心早就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上百枝粗大的红蜡烛,将整个大殿照得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一根蜡烛有十围粗,每天耗费数万钱。作为唐帝国最大牌球星,唐敬宗在烛光之下头顶脚踢别有一番情趣,别看平时上朝呵欠连天,可踢起球来跟打了鸡血似的。

上行下效,有了皇帝的榜样作用,马球运动在唐朝普及得很快,发展到最后还成立了帝国女子球队。唐朝本来就是一个女性解放的时代,女同志也参与到这项运动中来,他们与男子一样挥杖竞逐。不过考虑到马匹身形高大,所以便随机应变地改良出了更适合女性特点的击球项目——驴鞠。

驴,体轻蹄缓,性情温驯,女性骑着它们击球不仅降低了运动危险性,而且还别有一番风情。所以,当时的驴鞠不仅在宫廷内流行,在贵族女眷中也是颇受欢迎。等到超级球迷唐敬宗上任后,这位热衷马球的帝王更是正儿八经地诏令宫女们浓妆淡抹,挥杖驰骋,以供观赏娱乐。

宝历二年(826)六月,敬宗下令在宫中三大殿同时举行大规模体育盛会,有打马球的,有踢足球的,有角力摔跤的,最精彩的是令教坊和内园分组进行驴鞠(即骑驴击球)比赛,敬宗则在宫楼上看得非常兴奋。随着一个个高潮的迭起,也有一些不尽人意的事情发生,如这个因体力不支,被那个打破脑袋,打断胳膊,或两个骑驴击球队员因控制不住胯下之驴而导致二驴相撞,队员坠落驴下,被驴践踏而受伤的......又未免使敬宗感到十分扫兴。于是,他决定在宫中成立一个角抵组织--杳时卜髓,专门培养训缘摔跤能手。

角力,也称角抵,很有些像我们今天的摔跤。在唐朝,无论在宫廷、军队,还是民间,角力是一项极为盛行的体育娱乐项目,也可以说是敬宗比较拿手的一个项目。他不像他的父亲穆宗那样体质较差,所以只能是"观角抵",即看别人摔跤。而他因为从小就经常从事体育活动,因此练就了一副好体魄,在他为太子时,就已经成为宫中有名的摔跤能手,一些成年的太监甚至禁军中的力士都不是他的对手。做了皇帝后,他经常在宫中或到军中参加或观赏角抵。敬宗还经常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招募力士。宝历二年(826)九月,竞从内府出钱一万贯交付内园,令其招募力士。一时间,各地相继进献力士,敬宗均令其人相扑朋,以备侍奉,有的则朝夕不离其左右。

敬宗除了热衷于上述体育活动之外,还喜欢看赛龙舟、听戏、看歌舞等。长庆四年(824)二月,敬宗的父亲刚死不到一个月,尸体还没安葬,敬宗即令教坊大合乐于中和殿,敲锣打鼓,极欢而罢,随即赐教坊乐官绫绢三千五百匹。

为了使教坊能排练出使他满意的节目,敬宗不惜血本,为其大力提供赞助。当年三月,即赐给教坊钱一万贯,以备游幸。旋即,又赐伶官绫绢三千五百匹,并亲自到教坊颁赐。同时还将西域舞女以及胡乐等引入宫巾,供其淫乐。

敬宗还不断推出新节目,换着花样来玩乐。宝历二年(826年)正月,敬宗从军队调集二万人入宫开挖一个新水池,二万人历时半年才完成,敬宗便率领众嫔妃来到凝碧池,命令一千多名士兵进入池中捕鱼,把大鱼放进新开挖的水池中。在宫中观看大规模的捕鱼还是第一次,敬宗和众妃嫔们十分兴奋,又是极欢而罢。

唐敬宗在宫里折腾久了,觉得该玩的也玩的差不多了,就想走出皇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在他小的时候,就听人家说骊山很好玩,他的祖父宪宗和父亲穆宗,还有太皇太后、祖母郭氏都去过那里,那里不仅有温泉可以洗浴,而且还是避暑胜地和游猎的好地方。所以他当皇帝后,也非常想去骊山玩玩,于是便于宝历元年(825年)十一月令有关部门准备巡幸骊山的各项事宜。

敬宗的这一决定,立刻招致大臣们的强烈反对,左仆射李绛、谏议大夫张仲方等多次劝阻,但这丝毫动摇不了敬宗的决定。拾遗张权舆便跪伏紫辰殿下,叩头号泣不止,要求面谏敬宗。张权舆手捧谏表从辰时一直跪到未时,敬宗也未曾上朝,更无人替他转呈谏表。到申时,张权舆已长跪近十个小时,值殿太监见他哭得十分悲切,又跪了四五个时辰,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替张权舆将谏表送到了敬宗那里。

敬宗打开谏表,上面写着:“古时候,周幽工游幸骊山,被犬戎所杀。秦始皇葬于骊山,而秦国二世而亡。玄宗游幸骊山,建行宫,而有安禄山叛乱。先帝穆宗游骊山,而享年不长……”敬宗看完以后,没有生气反而仰天大笑道:“骊山真的如此凶邪吗?这样看来,朕倒应该巡幸骊山,来验证一下你们所说的是否准确!”大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味道。

其实,敬宗也不是那么顽冥不化,只是性格倔强、好胜,而且属毛驴子脾气,凡事硬呛着不行,得顺毛摩挲。你越是这样生硬地谏阻,我越是强硬地坚持,如果你委婉地说出道理,我也不是不听,有些“吃软不吃硬”的态度,如裴度谏晚起不上朝、谏幸陪都洛阳以及李逢吉谏赦崔发罪等,都是采用的后者,才奏效的。

宝历元年(825)十一月,敬宗怀着赌气和好奇双重心理,带着侍卫、太监和大批宫娥,浩浩荡荡地开往骊山。

到了骊山,敬宗先率众嫔妃一同去洗温泉浴。洗完温泉浴,天色已是傍晚,敬宗便命打扫行宫,要在行宫过夜。这骊山行宫,已是多年荒废不用,许多房舍,年久失修,门窗已经破损,成了野兽的美宅,尤其是狐狸,往往成群结队地出入行宫。所以敬宗睡到半夜,就被到处乱窜、撞门爬窗的狐狸从美梦中惊醒,嫔妃们更是惶惶然不能人睡。

敬宗被狐狸闹得好梦难成,便起身命令大小太监起来捕杀狐狸。并鞭杀了管理行宫的太监十余人。那些太监们,别看平时神气十足,到处逞威风,可是在狐狸面前,个个如同老鼠见了猫,畏缩不前。敬宗少年气盛,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提过灯笼,亲率太监捕杀狐狸。敬宗躲在殿角处,握着弓箭,等待狐狸的出现。不到一个时辰,敬宗便射杀了好几只狐狸。随行嫔妃惟恐射杀狐狸引出烦乱,都劝说敬宗不要再捕杀了,可是敬宗却毫无顾忌,仍然兴致勃勃地带着太监继续捕杀。

天色已经微明,敬宗猎兴不减,还带着太监们四处乱转,寻找狐狸捕杀。一直到红日高悬,狐狸早已隐没到}同穴中小再露头,敬宗才"收兵",匆匆用了早餐,便带着随员回京师去了。宫后,敬宗在第二天早朝时,对着那些曾经谏阻他巡幸骊山的大臣,大声说道:"朕前几日准备去骊山时,有些人极力渲染去骊山如何如何危险。这次朕去了骊山,既洗了温泉浴。又捕杀了大批狐狸,可我还不是丝毫无损,这些谏言怎么能信呢?"敬宗骊山夜间捕狐活动,给他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回宫后总是念念不忘,经常同梁守谦谈及此事,且每次谈起,都是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梁守谦最善揣摩人意,在察言观色中投人所好,讨人欢心。他见敬宗对夜打狐这么感兴趣,便向敬宗提议,到近郊去打夜狐。敬宗听了,自然正中下怀,便命梁守谦即派神策军士白天到郊外去侦察地形、地貌,找好狐穴。到了晚上,敬宗便选了一些力士和太监共二百多人,来到白天选好的地点,等待狐狸的出现。

从此夜打狐上了瘾的敬宗每隔几天就要进行一次,大有一发而不可收之势。

据说敬宗有一个用夜明犀做成的腰带,一到晚上,则发出亮光,可照百布,即使用绢绸裹上一千层,也掩不住它的光辉,敬宗每次夜猎,都要戴上它,不用蜡烛、火把,只它的光亮就可以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另外,据说敬宗还有一件浮光裘,同夜明犀一样,都是宝历元年(825)由南昌国进贡来的,用紫海里的水染成紫色,又用五彩丝绣成龙凤各一千三百个,上面缀满了九色珠。敬宗曾穿着它到北苑打猎,被太阳一照,光彩夺目,使人不敢直视,当时敬宗并没拿它当宝贝看待。后来有一天敬宗穿着它登高放鸟玩,忽然天下起暴雨,而浮光裘则一点雨水也没沾上,敬宗这才视它为珍宝。敬宗自从有,这两件宝贝,外出夜猎,就更方便了,也更频繁了。

【帝王风流】

“自古帝王多风流”,这是因为他们有风流的条件和资本,别人只是一夫一妻,帝王可以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别人须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满意也得将就着过,不允许自己挑挑拣拣,帝王则可自由挑选美女,范围普天之下,不满意了可以再换一批。如此优越的条件,皇帝又何乐而不为呢?因此,历代皇帝便以这天下惟一个男人所独享的特权,大肆宣淫,其结果,除了使自己虚耗过度、早早丧命外,而月还留下了许多风流韵事,供后人们戏说。敬宗后宫妻妾究竟有多少,由于史籍缺载我们无从查考,妻妾中名垂“青史”的,只有一个郭妃,其余皆落得个人过无名。

郭氏,是右威将军郭义的女儿长庆末年,以其颇有几分姿色而被选人李湛太子宫,她不仅容貌美,而且性情也很温雅,举止也很端庄,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李湛对郭氏一见而爱之,常令其陪伴左右,日夜厮守在一起。李湛即位后,晋封其为才人。不久,郭氏便为李湛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

敬宗少年得子,心中十分高兴,一边差人去禀告祖母太皇太后郭氏和生母太后王氏,一边命人摆下酒席,召来歌儿舞女,开怀畅饮起来。消息传出,满朝文武大臣纷纷进宫祝贺敬宗少年得子,主器有归。敬宗给新生儿赐名普,封为晋王。因此,对郭氏更加宠幸,赠其父郭义为礼部尚书(其时郭义已死),封其兄郭瑕为少府少监,并赐予华丽宅第一座。不久,又晋封郭氏为妃,专宠后宫。但"君无常恩",郭氏的专宠地位末能维持多久,敬宗便移情别恋了。他又选了几位美女充人后宫,并且把西域舞女也领进宫,夕夕与其淫乐。唐敬宗还发明了一种风流箭,用竹皮做弓,纸中藏香做成箭。唐敬宗让美人站在一处,他亲自弯弓射箭,射中者染上一身浓香,夜中侍寝。当时宫中有俗语:“风流箭中的人人愿。”

当时其父穆宗刚死不久,尸体尚未安葬,敬宗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哀痛之情,拥着那些美女,肆意淫乐,甚至有时竞在宫中追逐调戏宫女,全然不顾皇上的尊严与体统。一天,敬宗李湛在宫院与太监们嬉戏,偶然间遇到一位小宫女,见小宫女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便禁不住前去调戏。这小宫女因年纪太小,尚不解人间情爱之事,见皇上如此失态,吓得掉头便向宫外方向逃去。

敬宗见小宫女欲逃,他哪里肯放过,便尾追出宫门。这一天子追美人儿的闹剧,正好被要进宫的左拾遗刘栖楚撞上。刘栖楚见状,怒不可遏,举起手中的牙笏,向那跑在前面的小宫女面门打去。

小宫女应声而倒,动也不动。刘栖楚上前一看,小宫女已气绝身亡。刘栖楚见自己闯了大祸,不禁大惊失色,慌忙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口称:"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根本不敢抬头看敬宗。

唐敬宗见小宫女已死,不禁大失所望,但并没有处罚刘栖楚,估计怕招来群臣的反对,在朝内引起风波,这件事竟不了了之。

唐敬宗还常常变着花样同嫔妃们淫乐,玩的就是创意。每到盛夏,他在大殿里放一个外边缀满金玉的玳瑁盆(这个盆据说是南昌国进献的,如果里面注满水,无论怎么舀,都舀不尽。),在里面贮满水,让众嫔妃拿着金银勺子舀水,互相追逐着往身上泼。这些嫔妃们个个穿着薄如蝉翼的丝衣,宽身大袖,一跑起来,个个如同起舞的蝴蝶,随着冰凉的水泼到身上,不断地发出笑声、尖叫声,被水泼湿的衣服又紧贴在身上,显出优美的曲线。敬宗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看着,眼睛随着那优美的曲线转来转去,有时也会加入她们的游戏中去,追着这个,又抓住那个,左拥右抱着,嬉戏淫乐......

由于敬宗不停地追逐女人,宠御太多,所以在他十八岁临死之前,就已经是儿女成群了。仅见于新、旧两《唐书》记载的,就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如果他不是这么早就死的话,那他一定会创下比列祖列宗都要多的儿女记录来。

2、过把瘾就死

唐敬宗李湛几乎疯狂的玩乐,引发了一系列的突发事件。

长庆四年(公元八二四年)四月。即位刚刚一个月,李湛犹如脱缰的野马,今天在中和殿举办马球比赛,明天在飞龙院举办马球比赛,比赛完了不管输赢人人赏赐丰厚,然后四处游宴,歌舞伴奏,直把一座繁花锦簇的皇宫变成了娱乐场。

很快皇帝爱玩的名声越过宫墙,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也同时传到了一个靠占卜为生的神汉苏玄明的耳朵里。染坊的役夫张韶和街头卜卦的苏玄明在长安街头相遇了。住在一个城市里的两个平头老百姓在街上碰面本算不得什么,但很多时候历史事件就是由这些偶然事件撞击出的火花。

张韶和苏玄明不是陌路人,如果是陌路人擦肩而过也就算了。他们不但不是陌路人,而且是关系很铁的哥们。生意清淡,苏玄明就拉过老朋友张韶算了一卦,不算不要紧,一算吓一跳。神算苏玄明是这样忽悠他这个朋友:“张兄,你最近将有大富大贵啊!”

张韶没把算命朋友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这家伙整天满嘴跑火车,说的话太不靠谱。“有什么大富大贵,是走路见到钱还是做了驸马爷?”

苏玄明故作神秘地说:“卦上说你老张和我合该走进皇上的御殿,坐上皇上的御座,享受皇上的御膳。咱俩坐在御案两边,推杯换盏,一醉方休。”

张韶只摆手:“苏兄,你是昨夜发烧烧糊涂了吧?”

苏玄明一本正经继续说道:“听宫里的朋友说,皇上白天打马球,晚上猎狐狸,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宫中,我们可以打个时间差来实现这一切。”

张韶起初不相信,但架不住苏玄明如此忽悠。于是决定将这个不靠谱的事变成现实,不为别的,就为了帝王生活一日游,过把瘾就死。

既然准备唱一出好戏,那就把戏份做足。男主角就由他们自己来担任,他们还找来了一些群众演员作为帮手。这帮不要命的帮手主要是和张韶一同在染坊工作的同行,还有一些是没事找事的闲人,他们也想跟着两个人去体验一把帝王生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应该能够弄清楚这件事挑头的是苏玄明。他是有预谋的,这么多朋友中之所以把张韶拉下水,主要是因为张韶的身份。这时候张韶恰在宫中官营的染署里做役夫,专职给朝廷的丝织品印染。

两人经过一番密谋,制订出一套缜密的行动方案。

就算他们再牛气冲天也不能大模大样地走进去,就算进入普通百姓家还要敲门,报上自家姓名。何况是皇宫。大明宫东南西北共有十三座宫门,每个宫门都有监门宦官看守,官员进入即便是脸很熟的也必须核对门藉,其他人进入须有鱼符。当然就算盘查再严密也有疏漏的时候,不久以前就有一个叫徐忠信的普通百姓就非法进入到浴堂门内,被打了四十棍流放天德。天德在河套附近,大概是刑事犯流放的地方。唐书中说徐忠信的身份是“编氓”,就是有户籍的人。

神算就是神算,苏玄明很快就找到了进宫的通道,那就是利用张韶的工作之便来打开进宫之门。当时朝廷需要的丝织品的印染要在宫中的染署进行,但是染材却要从外面运进宫中。张韶既是染署的役夫,平时又经常运输染材入宫,时间长了就和那些守卫们混熟了。张韶和苏玄明私下里游说染署里的染工,许诺他们占领皇宫之后,不光能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大批的珍珠财宝可以劫掠。在神算苏玄明三寸不烂之舌的鼓动下,两个人就召集了一百多号人马。作为一支敢死队这一百来号人已经足够了,但这帮人是不是敢死队没人敢肯定,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些人都是去送死的。

张韶的计划是,让那些没有通行证的人躺在车中,上面盖上染材混入大明宫。印染丝织品用的染材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其根部含有紫草素,当时的人用它来染紫色的织物。紫色属于深色,因而需要大量的紫草。进宫之后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待到夜深之后听号令统一行动。大明宫内殿堂林立草木茂盛,藏上百十来人没什么问题。

计划的第一步实施的很顺利,藏有人的运草车顺利通过左银台门进入宫中,张韶暗自庆幸时却不敢大意,前面还有很多关卡。

运草车继续前行又到一座门前,有一个爱动脑子的守门宦官发现可疑之处。紫草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最高也只能长到二尺多,再多的紫草也不会把车轮压得嘎吱作响啊,生了疑心,就上来盘问。。

这一问就露出了马脚,情急之下,张韶抽刀杀了这个宦官。男二号动手了,藏在车中的群众演员也不能闲着,纷纷掀开覆盖在身上的紫草跳了出来,抽出兵器,呐喊着就发起了冲锋。一时间,大明宫内乱象顿生,杀声响起。

乱归乱,可苏玄明临阵没自乱阵脚。他让张韶领着自己直奔清思殿,找地方喝酒去。

此刻,爱岗敬业的唐敬宗李湛正在清思殿小球场打马球。清思殿,本来是供皇上清思的地方,李湛却把它当成马球场用了。张韶毕竟在宫中服役多年,显然对大明宫非常熟悉,立马关闭了清思殿向南出宫必经的浴堂大门,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侍奉敬宗的宦官看见一伙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一路呼啸着杀了过来,急忙退入清思殿院中,关紧院门。在自家院子里休闲的时候遇上这种险境,实在是出乎敬宗的预料,他也不是那种每临大事需静气的人,一时惊慌也是在所难免的。惊慌过后,敬宗口喻:速去右神策军营。

当时拱卫大明宫的神策军分为左右两军,左军领军中尉马存亮,右军领军中尉梁守谦,均为宦官。大明宫南北长约二点五公里,东西宽约一点五公里。敬宗所在的清思殿紧靠着大明宫东墙。而右神策军则驻扎在宫西墙九仙门外,去右神策军就意味着要横穿大明宫,而左军就在清思殿北面,二者之间相距不过二三百米。

按照唐敬宗李湛的本意,是想逃往右神策军寻求庇护,因为右神策军中尉梁守谦是李湛宠幸的亲信,不仅经常临幸右军,甚至在左右神策军角戏的时候,充当裁判的李湛也经常喜欢偏向右军。就连逃命他也想着往右军方向逃,难道他真的怕左军兄弟们把他这个黑哨献给对方。不过右军驻扎在大明宫的西侧,左军驻扎在大明宫的东侧,清思殿恰恰靠近左军。

唐敬宗的随从赶忙劝谏:“去右神策军路远,中途很可能会遭遇乱贼,不如就近驾幸左神策军,这样比较保险。”

李湛也顾不了许多,只好率领一帮马球运动员仓惶投奔左军。

左神策军中尉马存亮听说皇上避难到此,急忙出门迎接,叩拜之后抱住敬宗的双腿涕泪俱下。平时皇上拿我们左军兄弟当后娘养的,危难关头能到此避险,乃是对左军全体将士最大的信任和奖赏。马存亮擦干激动的泪水,背起不满十六岁的皇上进入军营,命令左神策军大将军康艺全率军平乱。

此时,张韶和苏玄明已经已经带领染工造反派攻进了清思殿。两个人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坐在御案两边喝酒吃菜。这酒菜绝对不会是他们打包进来的,极有可能是唐敬宗打球打累了,中场休息时和太监们加餐没吃完的。张韶坐的是皇上的御榻,堪称最高级别待遇,人生得意须尽欢。

张韶对苏玄明说:“苏兄,你的卦也太灵了,今后就跟你混了。”

“今后跟我混,今后……”苏玄明苦笑一声。

他那一卦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卦,他为自己人生旅途上能有这么一卦感到光荣。他一昂脖子饮下杯中酒,然后将酒杯狠狠地掷于地上。他直视着张韶的眼睛,长叹一声道:“兄弟,一切到此为止吧。”

一语惊醒张韶,他刚两杯酒下肚找到点帝王的感觉,四周却暗了下来,电影要散场了。

张韶再也顾不上眼前的美酒佳肴,本来还准备从宫里划拉点东西带走,殿外杀声渐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通鉴记载:玄明惊曰:“事止此邪!”韶惧而走。

清思殿外,马存亮已经调兵遣将,派左神策大将军康艺全、将军何文哲、宋叔夜、孟文亮,连同闻讯赶来的右神策大将军康志睦、将军李泳、尚国忠等人合兵一处,向染工们发起了最后的总攻。张韶和苏玄明被当场杀死,追随他们的人大多数也命丧黄泉,现场尸陈狼藉。这时天色已黑,有少数人趁机躲到禁苑之中,第二天也被捕获。

这件事发生得太蹊跷,张、苏二人究竟为什么要捣腾出这么一件四六不着调的事,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在皇上的御榻上小坐片刻?他们事前想没想到此事的后果?也许事情本身就是两个大脑简单的人领着一帮大脑更为简单的人去送死,也许是当时的人为了某种原因而隐去了事件背后的真相,但真相究竟置于何处?

当天晚上,唐敬宗就住在左神策军军营之中。事发之后,大明宫十三个宫门个个紧闭,宫内的许多宦官以及宫外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在什么地方。那时候的信息靠的是口头传播,既不快捷,也不准确,一时间长安城中人心大乱。唐敬宗是在第二天上午返回大明宫的,这时外人还没有完全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宰相率领官员们到延英门前恭贺圣上平安脱险国家甚幸时,同行者不过数十人而已。

第四天,唐敬宗下诏,处罚失职的三十五个监门官,笞之(就是打板子)。按照法律,这三十五人均应处以死刑,但他们在挨过板子后依旧担任原职,这显然是网开一面。唐中后期宦官势力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第七天,唐敬宗下令重赏左、右神策军护驾有功人员。

两个月后,率先将兵出击张韶、苏玄明的左神策军大将军康艺全升任鄜坊节度使。

功劳最大的左神策军中尉马存亮却自有主张,主动请求放弃中尉这一职位,出任淮南监军使。

3、彼狡童兮

十八岁,是个荷尔蒙满天飞的年纪。无论你是皇帝还是平头老百姓,只要你是一个正常人,腺体正常分泌,迎接你的都将是一场生命的盛宴或者狂欢,

十八岁的少年天子李湛觉得皇帝这份工作实在太无聊,闲来无事把朝翘。他对上朝实在不敢兴趣,这种形式大于实质的工作方式让他心生厌倦。十八岁的他坐在龙椅之上精神萎靡,两眼暗淡无光。刚刚成年的他端坐如一尊泥塑的尊神,承受着下面来自百官的窃窃私语和幽怨目光。他鼻孔朝天,对此不屑一顾。

宝历二年(公元八二六年)二月,壬午(初八),浙西道观察使李德裕向唐敬宗奉献《丹六箴》,第一叫《宵衣箴》,规劝敬宗勤政爱民,上朝不要太少太晚;第二叫《正服箴》,规劝敬宗遵循法度,服饰不要杂乱而不合制度;第三叫《罢献箴》,规劝敬宗禁止各地奉献,不要向地方征求珍宝古玩;第四叫《纳海箴》,规劝敬宗虚心纳谏,不要侮弄和抛弃百官的忠直上言;第五叫《辨邪箴》,规劝敬宗辨别忠正奸邪,不要信用左右的小人;第六叫《防微箴》,规劝敬宗提高警惕,不要轻易外出游玩。

这种说教式的君臣关系让李湛烦不胜烦,看来这帮王公贵胄真拿自己当枪使了。自己家里养着十八岁的儿子在提笼架鸟、打架泡妞、竟日优游,也不见他们去严加管教。却在这里指东画西,满嘴法度国策,仁义道德。

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李湛,在森严的皇家仪式面前,觉得自己就像是整个帝国的公敌。

是走自己的路,还是走别人指的路。对他来说这根本算不上是个问题,因为他忙得没有时间考虑。作为一个顽主,还有什么比玩更具有现实意义?

他脑子里存储的是昨天清思殿上那场没有分出胜负的球赛,昨夜从他箭矢之下逃生的狐狸,还有大明宫内那帮肥瘦相宜的宫女。

他讨厌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桎梏,他要砸碎套在自己脖子上那道无形的锁链。皇帝也是人,我的青春我做主。

他脱了那身朝服,希望永远不要再穿上。那身炫目的黄,让他穿上就觉得恶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爱上了黑夜,他觉得自己就是穿梭在黑夜的精灵。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他没有去用它寻找光明,却用来寻找遁藏于暗处的狐狸。

很多时候,吃完了饭,闲来无事散步的宫女会在大明宫的某冷僻之处遇见身披浮光裘,头戴夜明犀的李湛,那犀利的眼神会让她们不寒而栗。这是谁呀?外星人似的,这么酷。

皇帝!

啊!他就是传说中的帝国第一超级玩家,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唐敬宗带着他的太监敢死队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他现在没工夫修理这帮宫女。此时他正细心地寻找狐狸留在长草里的一点踪迹,准备深入狐穴,杀戮狐崽。一枝枝利箭破空而出,准确地命中目标,血肉淋漓的猎物给了李湛极大的刺激和满足。在张狂笑声背后,厄运正向他悄然袭来。

李湛性情暴躁,喜怒皆形于色,捉到狐狸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对众人赏赐有加;捉不到时便找人撒气,动辄对随侍的太监拳打脚踢,如果是有人扫了他的兴,那更要受到重责。所以跟他玩的太监,是痛并快乐着。宫中宦官许遂振、李少端、鱼弘志等还因为与他“打夜狐”配合不好而被削职。

宝历二年(公元八二六年)冬某夜,又是一个打夜狐的好时光。天光幽微,躲藏于夜雾里的狐狸耐不住寂寞四下乱窜。李湛和他的猎狐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围剿,他今天的运气还不错,很快就发现了目标,套上彄环,拉开彤弓……

强劲有力的破空声过后,并没有传来狐狸垂死前凄厉的嗥嗥声,却有人在暗处发出痛苦的呻吟。中箭的不是灵狐,却是倒霉之人。中箭人强忍着疼痛跌跌撞撞着遁入夜色,身后传来唐敬宗和小太监们拍手顿足的笑,意外的收获让他们更加兴奋。

替狐狸挨了一箭的正是宫中的宦官刘克明,他是权阉刘光的养子。

意外中箭让他受伤的不光是身体,更多的是来自精神的折磨。这个年轻的太监是利用宫禁废弛的时机,跑到这里来和情人幽会的。

太监刘克明并不是真太监,他并未断了尘根,身体局部地区保存完好。一个假太监混迹于后宫,也就免不了要弄些风流勾当。宫女当然少不了,但他有更高的追求。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让他勾搭上了皇帝的小老婆董淑妃。那夜,他们私会于一座无人居住的偏殿。春风一度,却在云收雨散之后误打误撞被出来打夜狐的李湛一箭射中。

这一箭让刘克明陷入了极度恐慌,他知道箭没有眼睛,但人是有眼睛的。

是唐敬宗有意捉奸还是真把他当做了骚狐狸?是警告他动什么,别动皇帝的女人?还是玩死他之前来一段狸猫戏鼠式的恶作剧?

史家们说,这就是一场意外事故,刘克明应该享受工伤待遇。但是我不承认这仅仅是一场意外,意外会让历史事件失去他本来应有的叙事色彩。刘克明之所以陷入恐慌,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拒绝承认这是一场无巧不成书的意外。感情心理学家说,偷情者在本质上是懦弱的,在他伤害了情敌的同时是如此地害怕被伤害。假想中要伤害他的人当然是那些被他伤害的人。

对于他来说,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有置假想敌于死地,他才能捞取上岸的救命稻草。假想敌就是唐敬宗李湛,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皇帝伤人也要负责任的。

刘克明无法评估李湛对宫闱秽事的知悉程度时,他倾向于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是可以理解的。这促使他下决心主动去了断这件事情。李湛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于一个三角形的艳情故事。庸俗的艳情本身就足以证明宫廷政治的堕落,更别说故事的主角竟然会是一个冒牌阉人。这真是透着绝顶的荒唐。绝顶的荒唐使人们对唐敬宗的宝历朝彻底地绝望。

宝历二年(公元八二六年)十二月初八夜晚,唐敬宗打狐归来,还宫之后,兴致昂然,又与宦官刘克明、田务澄以及击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定宽等二十八人饮酒。

这二十八人全都是李湛的游戏伙伴:宦官和击球军将。

所以的铺垫工作,刘克明在事前已经安排妥当,一切就将在今夜了断。一场浮光掠影、觥筹交错的阴谋会在狂欢中进入高潮,而在喧闹中流出的肉欲和颓糜让十八岁的李湛颠倒红尘,辨不清方向,更嗅不出死亡的气息。

人的悲剧就在于,当我们正在享受着生存的妙滋的时候,死亡正步步紧逼。

醉眼迷蒙的李湛摇摇晃晃起身,走进香气馝馞的厕所,另一说是走进侧室去换衣,总之是离开了席位。也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放下了帷帐,又是谁捻熄了灯烛,谁让余烬残光寂然沉沦在无底的暗夜里?

唐敬宗想回头,可是头实在是太沉重了。即便回头,他看到的,应该与他祖父六年前在中和殿倒地时所见没有什么不同。

而这个世界留给在他眼睑里最后的映像应该是暗夜的狰狞,那无边的暗夜定格成了他眼中最后一抹色彩。于是皆大欢喜,中国的史学家们也习惯了用黑色的笔调来增添叙事的力量。

一代顽主以这种方式结束了无休止的娱乐生活,他不能再玩下去了。我们可以想象李湛大约不无轻松地呼出了胸腔中的最后一口气,摆摆手,与尘俗的欢场作别。

直到这一刻,他也没有得到他所渴求的欢乐,这是顽主的悲哀还是历史的幽默。

千年来,一直有人试图对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天子品评一番,说了千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他的帝王生涯就象是长庆时代的自然延续。由他所标示出来的历史低点,成为大唐晚期三位帝王西西弗斯式政治努力的起点。天命使然,人力何为?

翻阅史籍,我试图寻找一些关于敬宗李湛的评论,最后还是败兴掩卷。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做皇帝做到这个地步,又有谁会为他多废口舌和笔墨。曾经立于殿下的文官满脸肃穆地在这个孩子面前高谈阔论。随着游戏结束,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候了,他们又换作满脸的不屑,甚至吝啬一句像样的评论。就连《旧唐书》中的敬宗本纪也没有留下几句像样的评论。

一句“彼狡童兮,夫何足议。”,就算应付了事。

免责声明

本站部分内容来自于网络或者相关专家观点,本站发表仅供历史爱好者学习参考,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本文地址:/ysxl/lsxh/6890.html

  • 手机访问

站点声明:

历史学习笔记,本站内容整理自网络,原作无法考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仅供学习参考。

Copyright © http://www.historyhot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备案号:粤ICP备20055648号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