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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盛世——救时宰相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15 22:38:34 0

管理的学问

公元713年十二月一日,李隆基宣布改年号为“开元”。“开元”这个年号是有讲究的,意味着李隆基想要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做到了。李隆基改元之后,便开始发力。与他一起发力的,是他新任命的宰相姚崇。而与姚崇搭班子的呢,不再是刘幽求和张说这些人,而是一个叫卢怀慎的人。卢怀慎,一言以蔽之:这是一个能力低下的道德先生。正是从这时候起,唐朝的宰相制度悄悄发生了变化:在此之前,唐朝的宰相实行“群相制”,宰相不只一个,而是一群;现在情况发生变化,姚崇的宰相班子里只有两人,除了他就是卢怀慎,姚崇是主力,卢怀慎是非主力,主力和非主力搭班子的格局由此成为惯例。宰相班子一建立,姚崇便开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国家的治理上,他的从政经验丰富,一般的事务都难不倒他。不过,不久之后,他却在李隆基面前找不到北了。这天姚崇拿着一份名单来找李隆基,这份涉及到中下级官员前途的名单他早已经拟定好了,此番来找李隆基,也就是走一个程序汇报一下。就是这个汇报,让姚崇找不到北了。

姚崇说:“陛下,这里有一份关于中下级官员的委任名单,我给您汇报一下。”李隆基没有理他,抬头看着屋顶。姚崇以为李隆基没听见,又说了一遍。李隆基依然没有理他,继续看屋顶。姚崇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又重复了一遍。李隆基继续把他当空气,继续看屋顶。姚崇蒙了,汗顿时流了下来:这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莫非对我不满?姚崇眼看李隆基不搭理自己,便屏住呼吸,行了礼,退了出去。回办公室的路上,姚崇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呢?皇帝到底怎么了?难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姚崇走后,一直站在李隆基身边的宦官高力士说话了:“陛下,您最近才亲自处理国家大事,自然应该当场给大臣们做出指示。刚才姚崇向您请示,您却不说话,这恐怕不是虚心纳谏的做派。”这时李隆基说话了:“我任用姚崇当宰相,国家大事他自然应该跟我商量,但任命中下级官员这样的小事就不用再麻烦我了吧,他身为宰相,全权处理就可以了!”刚才装聋作哑是这个意思啊,明白了!就在姚崇还百思不解的时候,高力士来了,他把李隆基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了一遍,姚崇茅塞顿开。高,实在是高!姚崇连忙向高力士道谢,心里更是充满了对李隆基的感激。由这个事件来看,李隆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管理高手,他知道什么叫“抓大放小”,就凭这一点,他就比诸葛亮强。《三国演义》中有这样一个桥段:司马懿问诸葛亮派来的使节:“你们丞相忙吗?”使节说:“忙啊,军中二十军棍以上的刑罚他都要亲自过问。”司马懿又问:“他吃饭的胃口如何?”使节说:“吃的很少。”

使节走后,司马懿说:“诸葛亮命不久矣!”这就是诸葛亮和李隆基的差距:诸葛亮连二十军棍这样的小事都要过问,李隆基却连中下级官员的任命都不过问;结果呢,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他的身后蜀汉迅速灭国,李隆基则把大唐王朝带到了开元盛世,达到了封建王朝的巅峰。其实善于“抓大放小”的名人还有很多,伟大领袖毛泽东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有一句名言:“如果连我都要用枪,红军就危险了。”他不是用枪的人,他是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人,正是他的“抓大放小”,才有了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的胜利。管理是一门学问,很深很深的学问。

下车伊始

得到李隆基的支持后,姚崇干劲十足,很快就做了三件大事。第一件:查处全国的假和尚、假尼姑。从唐中宗李显执政之后,皇亲国戚争相建造寺庙,以为这样就可以为自己祈福。在建造寺庙的同时,还剃度了一些平民为僧。这些平民并非真的想剃度,而是冲着和尚可以免税的优惠政策才去的。不仅皇亲国戚钻了政策的漏洞,一些富户也钻这个漏洞:精壮男子本来有义务向国家交租赋,结果人家迅速剃度成了和尚,光头就成了免税的证明。经过调查,姚崇发现,这股歪风必须要制止,不然长此以往,和尚、尼姑遍地都是,交税的人却没了。李隆基迅速批准了姚崇的奏疏,全国上下立刻展开了清查假和尚、假尼姑的行动,只要发现并非真心想出家的,一律勒令还俗。最后一盘点,全国一共清理出了一万两千名假和尚、假尼姑,数量相当惊人。第一招收到效果后,姚崇很快就做了第二件大事。这件事有点难度,涉及的人位置有些高。因为对方是薛王李业。薛王李业的舅舅叫王仙童,这是一个恶霸,仗着身后有薛王李业撑腰,大肆侵吞他人财产,百姓苦不堪言。后来王仙童的劣迹被御史上报给了李隆基,然而御史的奏疏刚到,薛王李业就来说情了。面对手足兄弟的亲自出马,李隆基有些为难:如果不给李业面子,势必会让李业难堪;但是给了李业面子,王仙童这样的恶霸就会逍遥法外。李隆基思来想去,还是把皮球踢给了姚崇和卢怀慎:“你们去查查吧,如果情况属实便严惩不贷,如果不属实就要治御史的罪。”如果是一位顺杆爬的宰相,或许此时就会做个顺水人情,把御史治罪了事,然而姚崇不是,他不会顺杆爬,他尊重的是事实。很快,姚崇就递交了自己的调查报告:王仙童的罪状明明白白,御史大夫所言不虚,应该治王仙童的罪!薛王李业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姚崇将舅舅治罪。自此,皇亲国戚的行为收敛了不少——连薛王李业都没有面子给,何况他人呢?做人还是低调一些吧。姚崇的第二件大事惩办了王仙童,但也因此得罪了薛王李业。这还不算完,不久他又做了第三件大事,这次得罪的申王李成义。李成义的事儿其实很小,只是想帮自己府里的阎楚珪升一下官。阎楚珪原来是从九品的王府录事,李成义想把他升为正八品的王府参谋。对于一个亲王来说,将自己的属下从九品升至正八品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况且李隆基也答应了李成义的请求。没想到,事情到了姚崇那里,就行不通了。姚崇抓住了一个漏洞:关于这次升官,李隆基没有下达手令。按照李隆基先前的旨意,如果是王公和驸马托付的事情,皇帝批准后应该给宰相下一道手令,没有手令,一律不办。现在姚崇就抓住了这个漏洞,他上奏李隆基:陛下说过,没有手令一律不能办。姚崇预计到李隆基可能会补发手令,他接着说道:“臣窃以为量才为用,授予官职是有关部门的事情。陛下如果因为是亲属宠臣就授予官职,恐怕有些不妥。臣分析过最近的一些情况,认为这样会破坏国家的法度!”姚崇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结果,阎楚珪愣是没能升官,因为有一个坚持原则的姚崇在那里等着。三件大事办完,一个贤相的模样便跃然纸上。

不过姚崇之所以能青史留名,靠的还是随后的蝗灾。

蝗虫事件

公元715年,姚崇遇到了难题。崤山以东,蝗虫泛滥。在科学不发达的古代,自然界的很多现象都被神话了,蝗灾也被神话,很多人固执地认为,这是上天发怒,向人间示警。这样一来,蝗虫就不是蝗虫了,而是上天向人间示警的使者,于是多数老百姓不敢捕杀蝗虫,反而在田间地头焚香祷告,跪求蝗虫嘴下留情,吃两口就赶紧打道回府,晚了就坐不上公共汽车了。祷告有用吗?老百姓认为有用,姚崇却坚定地认为没用,因为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面对蝗灾,姚崇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火速往各地派出御史,敦促各地消灭蝗虫,保护庄稼。这个在今天看来很简单同时又无比正确的决定,居然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反对者认为:蝗虫太多了,灭也灭不掉,倒不如别得罪它们,毕竟人家可是上天派来向人间示警的“天使”。反对最起劲的是汴州刺史倪若水。倪若水说:“消除天灾还得靠积德,昔日汉赵帝国的刘聪就曾经捕杀过蝗虫,结果怎么样?蝗灾反而更严重了,所以说还得靠积德!”倪若水不仅是说说而已,他还身体力行,不仅不接受姚崇的命令,还拒绝让负责监督灭蝗的御史入境。姚崇怒了,他马上给倪若水写了一封信:你说的那个刘聪是个非法皇帝,他的德行压不住妖孽。现在我们明君在位,德行自然胜过妖孽。历史记载,古代有贤良太守,蝗虫都不进入他的辖区内,你说修德就可以避免蝗灾,那么现在你的辖区内蝗虫泛滥成灾,是不是因为你不修德呢?看完信,倪若水哑口无言,看来不能再跟宰相对着干了,不然“不修德”的帽子扣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倪若水火速投入到灭蝗工作中去,最后一统计,在他的汴州境内,有据可查的死蝗虫有十四万石,至于扔进河里水葬的蝗虫更是不计其数。灭蝗工作虽然取得了巨大胜利,但反对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这些声音又进入了李隆基的耳朵里。面对诸多质疑,李隆基有些惶恐了,因为他是相信“天人感应”的,作为天子,如今发生了蝗灾,就应该是他那叫做“天”的老爹不高兴,向他发怒呢。现在按照姚崇的建议,这样大肆地捕杀蝗虫,是不是对天不敬呢?李隆基决定找姚崇问问。被召来的姚崇对李隆基说:“这些庸儒们死抠书本,不懂得变通之道。凡事有时要违反经典而顺乎潮流,有时要违反潮流而合权宜之计:昔日北魏时,崤山以东有蝗虫,就因为不忍捕杀结果庄稼被吃光了,最后发展到人吃人;后秦时,蝗灾更甚,庄稼和草木都被吃光了,最后牛马饿急了只能相互啃毛;现在黄河以南、以北的百姓家里都没有太多余粮,如果任由蝗灾发展,他们颗粒无收,就只能逃难了。因此,捕杀蝗虫关系到国家安危,马虎不得,就算不能将蝗虫全部捕杀干净,但总比眼看着它们啃吃庄稼泛滥成灾强。陛下好生恶杀,此事不需要出敕,容臣出牒处分。若不能把蝗虫消灭干净,臣在身官爵,并请削除。”姚崇所说的“敕”即皇帝下令,“牒”即宰相下令,类似于今天的主席令和国务院总理令。姚崇不让李隆基出“敕”而由自己出“牒”,说白了就是愿意把所有的问题都自己扛。忠心表到这个程度,李隆基也就不好不同意了。回到办公室,一直跟姚崇搭班子的卢怀慎出来说话了,他小心翼翼地对姚崇说:“大肆捕杀蝗虫,恐怕会伤了天地的和气吧!”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卢怀慎这样的人居然跟姚崇搭班子,按照他的说法,任由蝗虫漫天飞舞倒是不伤和气了。荒谬。姚崇看了卢怀慎一眼,开口说道:“昔日楚庄王曾经吞下过蚂蟥,但他的病却好了。孙叔敖曾经杀过双头蛇,他的一生却很有福气。难道我们不忍心杀蝗虫,却忍心看着人因为蝗虫活活饿死吗?”接着姚崇又说了一句话:“如果捕杀蝗虫会招致祸事,我姚崇愿意一人承担!”名垂青史其实不需要说太多话,有时一句就够了!不久,在姚崇的指挥下,崤山以东的蝗虫基本被消灭,百姓避免了流离失所,这一切都是因为唯物主义者姚崇的坚持!向唯物主义者致敬。

无限风光

凭借李隆基的支持,姚崇在开元初年大展拳脚,老而弥坚。姚崇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年内做出那么多业绩,得益于宰相制的改革。如果还是群相制的话,姚崇是无法脱颖而出的。而在开元初年,宰相只有两三人,与姚崇搭班子的只有卢怀慎一人。说起这个卢怀慎,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好、熊。卢怀慎是个好人,但不是一个能人,他比能人多了四个点——熊人!从个人品质而言,卢怀慎甚至在姚崇之上,他清谨俭素,不经营自己的财产,所得俸禄多数都分给了亲戚朋友,而自己的老婆孩子却经常处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嗷嗷待哺”状态。这就是卢怀慎,一个道德层面的圣人。同时这个道德层面的圣人,也是一个行政层面的熊人。有一次姚崇的一个儿子去世了,姚崇便请了事假,回家专心料理儿子的丧事,一下子就有十几天没来上班。这十几天对于姚崇来是说是悲痛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如此;而这十几天对卢怀慎来说,也是最难熬的,每天都是度日如年。与姚崇搭班子以来,他一直都是充当副手,姚崇点头他点头,姚崇画圈他画圈,时间长了,人送外号“伴食宰相”。现在姚崇这根主心骨不在,让他这个“伴食宰相”挑大梁,这就是把癞蛤蟆逼到公路上,愣是让它冒充迷彩小吉普了。十几天下来,政事堂的公务堆积如山,“伴食宰相”卢怀慎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只好进宫来向李隆基汇报,起码争取一个好态度。李隆基看着卢怀慎,他知道这是一个好人,但他更知道这是一个熊人,于是便说道:“我把天下事都交给姚崇,却把你安排到了可有可无的位置上。”

李隆基的意思很明白:本以为你是一把锥子,谁知道你却是根棒槌。面红耳赤的卢怀慎忐忑不安地退了出来,继续回到中书省发呆,心中只能乞求姚崇节哀顺变,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上。几天后,姚崇回来了,摆在他面前的,是堆积如山的公务。姚崇二话不说就开始处理,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山消失了,积累了十几天的公务全部处理完毕。这时姚崇不免有些得意,便问站在一旁的中书舍人齐澣:“我当宰相,可以与古代的哪个宰相相提并论?”齐澣还没来得及回答,姚崇便追问:“比管仲、晏婴如何?”齐澣想了一下说道:“管仲、晏婴之法虽然不能流传后世成为万世之法,但是至少在他们的任期内是保持不变的。您所制定的法,却经常变化,似乎您跟他们二人没法比。”姚崇接问道:“那么你如何评价我呢?”齐澣说:“您可以称为救时宰相。”闻听此言,姚崇大喜,顺手把笔扔到桌子上,说:“救时宰相,那也不容易啊!”千古良相也好,救时宰相也罢,总之在开元初年,姚崇是李隆基不可或缺的重臣。对于姚崇,李隆基的恩宠日甚一日,而姚崇不知不觉也登上了无限风光的顶峰。开元四年十一月,在姚崇受尽恩宠的同时,“伴食宰相”卢怀慎却抵达了人生终点。先是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身后家中一贫如洗,只有一个老仆愿意卖身为他料理后事。道德层面的圣人,行政层面的熊人,生活层面的矮人。在卢怀慎去世后,原尚书左丞源乾曜接替了他的位置,他的功能跟卢怀慎一样,当一枚绿叶,陪衬着姚崇这朵红花。正在这新旧宰相交替的当口,姚崇却患上了疟疾病倒了。李隆基听说后,非常着急,接连派出使者到姚崇借住的罔极寺看望。一天之内,竟然多达数十人次,基本上这个使者前脚刚走,另一个使者后脚就到了。在此期间,源乾曜挑起了工作的重担,每天进宫向李隆基汇报。如果汇报正合李隆基的心意,李隆基便会笑着说道:“这一定是姚崇的主意。”而如果汇报不合李隆基的心意,李隆基便会板着脸问:“为什么不提前跟姚崇商量?”这时源乾曜便赶忙回应:“陛下所言极是,确实没跟姚崇商量过。”一句话:好主意都是姚崇的,馊主意都是源乾曜的。在这种思维的主使下,一有大事,李隆基便指示源乾曜去罔极寺征求姚崇的意见,毕竟姚崇的经验丰富。源乾曜连忙点头称是,于是往罔极寺跑的次数就更多了。不久,源乾曜给李隆基上了一道奏疏:鉴于罔极寺的条件不好,建议把姚崇安排到皇家礼宾馆暂住,这样有利于姚崇身体恢复。源乾曜上奏疏时并没有跟姚崇通气,等姚崇知道后,连忙上奏疏反对,称自己是一个带病之人,入住存有公文档案书籍的皇家礼宾馆非常不合适。这时李隆基说话了:“有什么不合适的?皇家礼宾馆本来就是为各级官员设立的,让你住,是为了江山社稷。只恨不能让你住在宫中,入住皇家礼宾馆算什么!”听到这番话,姚崇除了感动,还是感动。恩宠,无限风光的恩宠。

罢相

人生一世,生老病死无法抗拒,顶峰过后是低谷的客观规律也无法抗拒——只要是人,就一定有顶峰,有低谷。姚崇是人,他有顶峰,同样也有低谷。就在姚崇受尽皇帝恩宠,冲上人生顶峰的同时,他的人生低谷已经向他发出了召唤。两年前的一番君臣对话,早已为姚崇日后跌入低谷埋下了伏笔。那是在开元二年,宰相魏知古从东都洛阳返回长安之后。魏知古本是小吏出身,在他的仕途上,姚崇是他的贵人。正是在姚崇的不断提携下,魏知古才得以不断升迁,后来又是经姚崇的提名,使他成了宰相班子的一员,同卢怀慎一起给姚崇搭班子。魏知古一直对姚崇充满感激,直到一个出人意料的任命出现。当时,姚崇将魏知古委任为代理吏部尚书,前往洛阳主持官员的选拔工作。从这个安排来看,洛阳的官员选拔,魏知古便是最高长官,他的意见便是最后意见。令魏知古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自认选官工作可以圆满结束时,吏部尚书宋璟来了,他是奉姚崇之命来做最后审查的。也就是说,洛阳的选官工作,魏知古说了还不算,宋璟的意见才是最后意见。这一下让魏知古有些恼火了:明明先把我派出主持选官工作,现在又把宋璟派来验收我的工作,这不仅是不尊重,而且是不信任。令魏知古更难堪的是,他身为宰相,却要听命于宋璟,而宋璟偏偏还不是宰相!这个出人意料的任命,改变了魏知古对姚崇的看法,从此感恩的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怨恨。从洛阳返回长安,魏知古越想越气,索性到李隆基那里参了姚崇一本,因为他抓住了姚崇的软肋。姚崇的软肋不多,但绝不是没有,这也是官场中人普遍的软肋,那就是管不好身边的亲属子女。姚崇尽管名垂青史,跻身良相行列,但他同样没有管好自己的儿子。此时他的两个儿子正好在洛阳为官,凭借着老爹的声威,这哥俩儿在洛阳没少干以权谋私的勾当。

两位公子哥不仅知道老爹的能量,而且还知道老爹曾经提拔重用过哪些人,于是他们便找到了曾经受老爹恩惠的魏知古,为别人跑官要官,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开始时魏知古对姚崇心怀感恩,对于两位公子的要求也会尽量满足。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已经开始怨恨姚崇了。两位姚公子的作为,正好成为魏知古告发姚崇的杀手锏。告完状的魏知古出宫后,李隆基便找来了姚崇。君臣二人一如平常地聊着天,李隆基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的儿子品性、才干如何,现在当什么官?”六十多岁的姚崇毕竟经验丰富,他意识到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聊天,李隆基突然过问自己的儿子,那么一定是有人告了他们的状。他马上想到了魏知古,这家伙最近对自己有些怨恨,很可能是他告了状。姚崇从容不迫地说:“臣总共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在东都洛阳为官,他们俩平时做人不太严谨,肯定曾找过魏知古帮忙,只是臣还没有来得及过问。”李隆基本以为姚崇会为自己的儿子隐瞒,没想到,他倒先来了个开诚布公,心里很是高兴,便问道:“你怎么知道?”姚崇回答说:“魏知古还是小吏时,我像母鸡爱护小鸡一样爱护他。我的儿子们愚钝,他们以为这样魏知古就会感激我,进而包容他们胡作非为,结果给魏知古添了很多麻烦。”这就是姚崇的高明,他不动声色地将魏知古推到了“忘恩负义”的深渊——人家对你有大恩,你却连人家的儿子都不包容,反而还告黑状。李隆基被姚崇的坦诚“感动”了,更对魏知古的忘恩负义感到愤慨,顿时起了将魏知古流放的念头。这时姚崇又显示出自己的高风亮节,好说歹说让李隆基放弃了流放魏知古的念头。不过,没过多久,魏知古还是被免去宰相之位,被贬为工部尚书。仅仅从这个结果看,魏知古告状事件以姚崇大胜结束。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李隆基表面上对姚崇的信任有增无减,但他是装出来的,只是忍而不发而已。李隆基在忍,在观察,尽管他抓大放小,放手让姚崇去干,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姚崇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在接下来的几年中,他看到了很多事情:姚崇的两个儿子依然不知收敛,揽权受贿的事情时有发生,很多人对这两位公子颇有微词;姚崇的亲信赵诲接受胡人贿赂,经他亲自审问后,证据确凿,按律当斩,而姚崇却在千方百计地营救。几件事情叠加到一起,李隆基再也不准备忍了。开元四年(716年)十二月,也就是姚崇刚刚住进皇家礼宾馆不久,姚崇看到了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宣布皇帝大赦天下,京城所有罪犯全部无罪释放。姚崇原本很高兴,因为这份文件一颁布,就意味着他的亲信赵诲可以无罪释放了。然而姚崇仔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在这份文件中,姚崇看到,李隆基特别标注了赵诲的名字,在旁边御批了处理意见:杖一百,流放岭南!

京城所有罪犯都无罪释放,唯独赵诲被流放岭南。聪明人总是点到为止,姚崇从李隆基的这个批示中看到了自己的末路——所有的罪犯都释放,唯独你姚崇的亲信不放,这说明你的所作所为皇帝都知道了,现在他已经不给你面子了。姚崇赶紧找出纸笔,开始写辞职报告,请求李隆基允许自己辞去宰相职务,同时推荐广州刺史宋璟接替自己。请辞报告连续送上了几次,李隆基却迟迟没有做出反应。姚崇不知李隆基的真实态度,辗转反侧,整日惶恐不安。不久,他释然了,因为他从一个任命中判断出,李隆基已经同意了。李隆基任命宋璟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长官。这说明,此时的宋璟已经取代姚崇,成了李隆基最信任的人。姚崇的宰相生涯就此结束。开元四年(716年)闰十二月二十七日,姚崇被免去所有官职,改任开府仪同三司,这是一个地位崇高的闲职,相当于现在的国事顾问。与姚崇一同被免职的是与他搭档一个来月的源乾曜,他也被免去了宰相职务,改任首都特别市市长(京兆尹),同时兼西京留守长官。那原来的西京留守长官宋璟呢?他暂任吏部尚书兼侍中,这就意味着,宋璟成为接替姚崇的新任宰相,与他搭班子的,是中书侍郎苏珽。在这里简单介绍一下。这个苏珽,与张说齐名,都是当时的文学大家。因张说被封燕国公,苏珽被封许国公,因此两人并称为“燕许大手笔”。新人已经各就各位,老人姚崇只能选择安静地离开了。

发挥余热

姚崇本已做好彻底退休的准备,没想到一个月后,一起突发事件又让姚崇的境遇有了转机。开元五年(公元716年)正月二日,出大事了!房塌了。如果是一般的房塌了也就塌了,问题是塌的不是一般的房,而是皇家祭庙的四个祭室。

历朝历代,皇家祭庙都是神圣的地方,现在四个祭室突然坍塌,莫非又是上天的示警?李隆基不敢怠慢,换上素色的衣服,避开正殿,改到偏殿去主持朝会。这房塌的实在不是时候,因为这时李隆基正计划前往东都洛阳。现在祭庙的祭室突然坍塌,李隆基的心里犯起了嘀咕。还去不去洛阳呢?去,心里有祭室坍塌的阴影;不去,洛阳方面已经准备好了,皇帝这时又说不去,这不是失信吗?还是找宰相来问问吧。宋璟的意见很明确:不去!为什么?宋璟说:“陛下守丧三年还没有期满,不应该巡幸。况且现在祭室坍塌,已经是上天显示灾变的征兆,陛下应该增加自己的恩德,回应上天,同时停止巡幸东都。”守丧三年?怎么回事?这事儿得交代一下。开元四年六月十九日,太上皇李旦在长安皇宫的百福殿去世,享年五十四岁,四个月后他被安葬于桥陵,庙号睿宗。对于李旦的一生,要准确概括比较难,有人说他是“以柔克刚”,有人说他“一生窝囊”,不一而足。在我看来,或许可以用这样一个比喻:牙齿和舌头同时存在于口腔之内,牙齿硬,舌头软,看起来牙齿占据上风,但到最后,牙齿都脱落了,舌头还是好好的。别人强调的是“胜者为王”,或许李旦强调的是“剩者为王”。他的一生或许什么都不是,但至少给自己的儿子当了一块关键的铺路石。现在,宋璟便拿出为李旦守丧三年说事,李隆基顿时没了言语。李隆基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又召来了开府仪同三司姚崇,把自己的疑惑抛了出来。“救时宰相”姚崇的应变能力随即展现:祭庙大殿本来是苻坚建造的。隋朝建立时,隋文帝就利用原来大殿的材料,建造了新的大殿。我朝延续使用,年深日久,木材自然腐烂变质,大殿因此坍塌,只是凑巧与陛下计划出行的日期吻合而已。既然洛阳方面已经做好准备,陛下就应照常出行,至于崩塌的祭室,可以把牌位先移出来,等祭室修复好了,再把牌位放进去就行了。姚崇说完,李隆基深表认同,说道:“卿言正合朕意!”在别人看来复杂无比的事情,姚崇几句话就解决了,这归功于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同时也归功于他的随机应变,因为他看出了李隆基急于出行的迫切心情。为了酬谢姚崇,李隆基特赏赐绸缎二百匹,同时准许姚崇每五天进宫晋见一次,晋见时与在职官员同列(这意味着姚崇不算离退休人员)。姚崇的进言有了意外的收获,不过也有人对此提出了质疑:祭庙用的材料是苻坚时代的?距今三百多年?可能吗?隋文帝富有四海,还会用苻坚时代的旧物?姚崇不会是为了拍皇上马屁编故事吧?质疑的奏折报了上去,李隆基按下不表,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信了,洛阳照常巡幸。在这一点上,姚崇和李隆基各取所需:一个月前,因为赵诲,姚崇从宰相高位上摔下;一个月后,因为房塌,姚崇又得以恢复了部分恩宠。人生就是这样,无处不充满意外。

一世冤家

开元九年九月初,姚崇即将抵达人生的终点。告别人世之前,姚崇先把自己的财产均分,每个儿孙都有份,他要以这种方式避免日后儿孙们的无谓争斗。与此同时,他告诫儿孙一定要薄葬自己,只穿平时的衣服入殓即可,切记不能厚葬,免得引得盗墓贼盗墓,反落得戮尸暴骸。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姚崇最后还阐述了自己对佛教的看法。在他看来,佛教追求的是清净和慈悲,而不是世人所流于形式的烧香祈福。他告诫子孙,不要学凡夫俗子去烧香祈福,更不要把和尚道士请到家里给自己做法事,切记,切记!交代完这一切,姚崇用最后的精力给自己的老冤家做了一个扣。这个老冤家便是跟他斗了一辈子的张说。对于这个老冤家,姚崇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惦记着。姚崇对儿子们说:“张说与我素来不和,矛盾很深,我怕我死之后,他对你们不利。他那个人素来讲究排场,奢侈无比,尤其喜欢古玩珠宝。我死以后,他作为曾经的同僚一定会来吊唁,到时你们就把我平生攒下的古玩珠宝都罗列在帐前。如果张说连看都不看,你们就赶紧准备后事吧,全家可能都无藏身之地;如果他看了那些古玩珠宝,咱们家就没事了,你们就把珠宝送给他,同时请他给我写神道碑。你们提前把碑石准备好,一旦拿到他写的碑文,马上动工镌刻。张说的反应比我慢,我预计几天后他一定会反悔,会以修改为由要回碑文,到那时你们就领他看刻好的神道碑,同时告诉他已经将碑文上奏给皇上了。”交代完后,姚崇与世长辞,享年七十一岁,谥号文献。姚崇死后,张说果然上门吊唁,而且多次用眼角去扫姚崇的古玩珠宝。姚崇的儿子们见状便送上古玩,恳请张说撰写神道碑文,张说没有多想便同意了。几天后,写好的神道碑文送来了。在碑文中,张说详细纪录了姚崇的一生,并且给予高度评价:八柱承天,高明之位,列四时成岁,亭毒之功存。姚崇的儿子们不禁窃笑,马上动工开刻神道碑。几天后,张说的人来了,奉命取回神道碑文,理由是没写周密,需要修改。姚崇的儿子们不动声色,引着来人参观了已经刻成的神道碑,并且告诉来人,碑文已经上奏给皇帝。来人回去复命,张说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中了姚崇的套,不禁叹息说:

“死姚崇犹能算生张说,吾今日方知才之不及也远矣。”两个宰相斗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可以不斗了。姚崇死后,他的儿子们没能光大他的门庭,与贞观年间的房玄龄、杜如晦一样,姚崇便是家族最大的荣光,他的去世带走了家族上空的最后一片云彩:姚崇的长子姚彝,开元初年做到光禄少卿;次子姚异,官至坊州刺史;少子姚奕,开元末年做到吏部侍郎、尚书右丞。原本姚奕有望光大姚崇的门庭,不料却因为侄子急于求成,结果事情办砸了。天宝元年,宰相牛仙客病危,这时姚彝(姚崇长子)的儿子姚闳正担任侍御史,同时担任牛仙客的判官。姚闳眼看牛仙客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便起了趁火打劫的念头,想逼牛仙客在弥留之际推荐两个人接任宰相。开元时的宰相,常有临终上表推荐下一任宰相的传统。当年卢怀慎便在给皇帝的最后一封奏疏中推荐过宋璟,现在姚闳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推荐机会,推荐姚奕(他的叔叔)和卢奂(与姚崇搭班子的卢怀慎的儿子)为相。姚闳的算盘打得挺精,但他低估了牛仙客妻子的告状能力。就在姚闳自以为阴谋得逞之时,牛仙客的妻子通过宦官将状告到了李隆基那里。李隆基闻后大怒,姚崇的子孙们麻烦大了。经过审讯,李隆基最后判决:姚闳处死;姚奕贬出长安,出任永阳太守;卢奂贬出长安,出任临淄太守。聪明又被聪明误!不知姚崇地下有知,又会做如何感想?或许一切都逃不过一个定数:君子之泽,三世而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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