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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盛世——宋璟为相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15 22:38:38 0

有脚阳春

姚崇罢相之后,便进入宋璟的宰相时代。二十岁便中进士的宋璟,在武则天时代便显露了自己的良臣本色。他的第一次重大亮相,源于一次作证。当时,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受尽恩宠,御史大夫魏元忠看不惯二张的胡作非为,便经常进行弹劾,没想到不但没有扳倒二张,反倒遭到二张的诬告,说他有谋反之意。为了坐实魏元忠的罪名,张易之和张昌宗找到了中书舍人张说,授意他做伪证,“证明”魏元忠谋反。张说模棱两可地答应了,他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但良心上实在过不去。临近对证,同为中书舍人的宋璟走了过来。宋璟对张说说道:“名义最重,神道难欺,千万不要投靠奸邪之人而陷害忠良,以为自己就可以幸免。就算这次你冒犯天颜流放出京,也是很光荣的事情。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一定进去救你,大不了与你同死。努力吧,想要万代瞻仰,就在此一举!”宋璟的一席话,让张说最终选择了自己的良心,结果二张不仅没能陷害成魏元忠,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张狂。不过张说也为此付出了代价,由中书舍人被贬到了钦州。

在此事后不久,宋璟由中书舍人升任左御史台中丞,而他与张易之、张昌宗的斗争还在继续。几番较量下来,张易之、张昌宗兄弟算是怕了宋璟,如果不是有武则天的一力袒护,二张兄弟的脑袋不用等到张柬之等人起兵就掉了好几回了。时间到了开元三年,宋璟官至御史大夫,以他跟李隆基的君臣交情,他应该顺风顺水才对。然而,平地却起了波澜。这一年,宋璟居然被贬了!被贬的理由很离奇:身为御史大夫,在金銮大殿监督棍刑时,当棍子打的轻时,没有喝令加重,严重失职。这也算理由啊?太无厘头了吧!由于工作上的失误,宋璟由御史大夫贬为睦州刺史,不久又转任广州都督。对于宋璟的这次被贬,很多人都看不懂,估计当时的宋璟也没有弄懂——仅仅因为这一点失误就被贬,李隆基是不是有点吹毛求疵了?李隆基玩的这招,叫做欲扬先抑。以李隆基的识人能力,他不可能不知道宋璟的能力,这次因为小事就将宋璟贬出长安,其实是他准备重用宋璟的前兆。因为这时已经是开元三年,宰相姚崇已经干了两个多年头,虽然他的政绩很出色,但是两个儿子的所作所为已经源源不断地传到了李隆基的耳朵里,而且在开元二年,大臣魏知古还有过一次告状。所有的一切集中到一起,李隆基意识到,该给姚崇找个接班人了,这个人,就是宋璟。按照一般人的思路,如果要重用宋璟,没有必要将宋璟贬出长安,完全可以就地提拔。这就得说是皇帝的手腕了,古往今来的皇帝一直乐于做一件事: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回想唐太宗李世民病危时,是不是有类似的举动?他把李世贬出长安,为的就是自己先做一个恶人,然后等李治登基之后,再把李世召回,这样李世就会对新君感恩戴德,誓死效忠。在李世的问题上,李世民和李治父子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现在到了李隆基时代,他没有机会跟父亲演双簧,只能红脸和白脸自己一个人唱了:先把宋璟贬出长安吃点苦,然后找合适的机会再把宋璟召回长安享福,一贬一召,便是皇帝屡试不爽的绝密法宝。李隆基没有看走眼,宋璟这样的官员,走到哪里都是好官。到了广州,宋璟很快便做了一件大事——烧瓦。当时的广州还保留着旧时的风俗,以竹子搭屋,以茅草做顶,长久以来当地人习以为常,但就是有一个苦恼:由于茅草属于易燃物,所以经常失火。

宋璟到任之后,很快意识到用茅草做屋顶的危害,于是便教当地人烧瓦。如此一来,茅草屋顶都换成了瓦屋顶,失火的现象从此基本绝迹。除了教人烧瓦外,宋璟在广州的其他列举措也深得民心。由于他先后在全国多个地方为官,每个地方都留下了不错的官声,因此宋璟得到一个雅号:有脚阳春。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宋璟到哪里,便把温暖的春天带到哪里。古往今来,如果哪个官员能得到这个评语,一生足矣!就在广州人民盼望宋璟长期留任广州时,李隆基的调令来了,将宋璟委任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长官。接到调令,宋璟作别广州,乘坐政府的驿马车前往长安。前来迎接宋璟的,是当红宦官杨思勖,此人不仅办事得力,还能率军出征,因此深得李隆基的宠爱。就是这么一个皇帝身边的红人,宋璟除了正常的礼节之外,一句多余话都没有,就这样跟着他来到了长安。杨思勖见惯了对他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官员,像宋璟这样简直把他当空气的官员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不禁肃然起敬。回到长安,杨思勖把这一幕告诉了李隆基。李隆基点了点头,看来这个人没有选错,是个合适人选!李隆基的判断没有错,不久,宋璟便做出了证明。开元五年正月十日,李隆基从西京长安出发前往东都洛阳,本来心情大好的他在过崤谷时,脸上开始阴云密布。李隆基看到这里道路狭窄,而且年久失修,巡幸的队伍走到这里通行艰难,弄得狼狈不堪。相关官员是干什么吃的!李隆基动了肝火,盛怒之下他准备将河南尹(洛阳特别市市长)、知顿使(护驾总监)全部免职,随行官员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李隆基心情稍显平复时,宋璟来了,他是来劝李隆基的。宋璟说:“陛下刚刚开始巡幸,就罢了两位官员的官,恐怕全国各地其他地方会闻风而动,大修道路,这样老百姓恐怕就会不堪其苦了!”这时的李隆基刚刚登基四年,心中还装着“克制”二字,一听到此举可能导致全国大兴土木,他顿时紧张了起来。那可不行,会影响民生的。李隆基压下了自己的火气,“那就算了吧,你去通知那两位官员吧!”宋璟又说话了:“陛下怪罪他们,因为臣的建议又赦免他们,这样会使我代陛下受他们感恩。还是让他们在朝堂上待罪,陛下当场赦免吧!”此言一出,李隆基的心里无比舒服——宋璟太会办事了,这样的人办事,朕放心!好下属都是这样,把责任留给自己,把功劳留给上级!

感谢你八辈祖宗

拜相的宋璟兢兢业业地尽着自己的职守,他严守法度,大公无私,任人唯贤,选拔官员先看能力,不看背景,即使是李隆基中意的人选,如果能力不够,也只有靠边站的份儿!有能者用,有功者赏,宋璟说到做到。然而,有一位立功者,却迟迟没有得到宋璟的奖赏,他在长安已经等了一年多了,等得心都快碎了。立功的人叫郝灵荃,等待领赏时,身份是大武军(山西省代县北)子将。郝灵荃立的不是一般的功:他的手中有一件大大的投名状,投名状是一颗人头,东突厥可汗阿史那默啜的人头。阿史那默啜可不是一般人,早在武则天建立周朝初期,他就不断骚扰,发展到后来,更是大规模入侵。武则天恨不得举全国兵力都没有把他制服,实在是“想死”阿史那默啜了。作为武则天的孙子,大唐王朝的皇帝,李隆基同样也“想死”阿史那默啜了,这东突厥可汗三番五次在边境为患,应该狠狠地打击一下。令李隆基没想到的是,他朝思暮想的阿史那默啜居然不请自来了,当然,身体的大部分没来,只是头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呢?起因是阿史那默啜的一场盛大征战。开元四年六月二十九日,阿史那默啜率领东突厥大军向拔野古部落发起攻击,不出意料地大获全胜,阿史那默啜心情好到了极点。得胜班师的阿史那默啜心情大好,便放松了戒备。大军走到一片柳林时,他依然没有提高警惕——刚刚打败拔野古部落大军,此时还有谁敢跟他作对呢?阿史那默啜恨不得向天地大喊一声:“还有谁?(此情此景可以参照电影《功夫》里冯小刚那句歇斯底里的高喊)”就在这时,一位勇士冲了出来,电光火石一瞬间,手起刀落,不可一世的阿史那默啜顿时一刀两段了!他没有死于与拔野古部落的大战,却死于一位勇士的偷袭。偷袭阿史那默啜的勇士出自拔野古部落,名叫颉质略。他为自己的部落复了仇后,立刻抓起阿史那默啜的人头绝尘而去。机缘巧合,颉质略碰到了正好到东突厥汗国办事的大武军子将郝灵荃。两人一番商议,便决定拿着阿史那默啜的人头到长安请功。一路上,郝灵荃不断问自己: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斩获大国敌酋首级,这可是奇功一件,放眼开国数十年,又有几人做到?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郝灵荃和颉质略来到了长安。事情正朝着郝灵荃设想的那样发展,李隆基下令将阿史那默啜的人头悬挂在大街上,以显示大唐的军威,同时命令宰相研究对郝灵荃的奖赏。这个时候,当朝的宰相是姚崇,他会如何反应呢?他不说赏,也不说不赏,奖赏的事情便这样搁置了下来。姚崇罢相之后,宋璟继任,郝灵荃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可好日子依然没来。郝灵荃在等待中又熬了一年。直到一年后,郝灵荃才等到了自己的奖赏:擢升为正五品郎将!这就是郝灵荃等了一年多等来的结果。郝灵荃不仅失望,而且绝望,就这么一个正五品郎将让自己足足等了一年多,耗费了心力不说,也耗尽了体力。

在绝望和失落中,郝灵荃痛哭而死,弥留之际,他一定在反复念叨着:宋璟,我感谢你八辈祖宗,做鬼也不放过你!此情此景,郝灵荃值得可怜。然而姚崇和宋璟却有自己的算盘,他们不是吝惜一个官职,而是不想开一个坏的先河。在姚崇上任之前,他就向李隆基提出“十戒”,其中一戒就是“不求边功”,也就是要求皇帝不要热衷于对外战争,而是要集中精力发展国内生产。与姚崇一样,宋璟同样不主张开边,他不直接向李隆基提出,却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践行,那就是“不赏边臣”。尽管郝灵荃认为得到东突厥可汗人头是奇功一件,但宋璟偏偏不予重赏,不是吝啬,而是不想激发那些蠢蠢欲动的战争野心。事实证明,李隆基之所以能成就开元盛世,与他的这一时期的“克制”有关,与姚崇的“不求边功”有关,与宋璟的“不赏边臣”更有莫大的关系!

良臣本色

宰相当了几个月,宋璟也开始整人了。谁会是宋璟的目标呢?太常卿(祭祀部长)姜皎!太常卿姜皎不是寻常人等,他的祖父姜行本在贞观年间当过将作大匠(建设部部长),在东征高句丽时不幸中流箭身亡,令李世民哀痛不已,亲自写诗进行悼念,同时恩准姜行本陪葬昭陵(李世民的陵寝)。姜皎便是出身于此等人家的官宦子弟,长大后当上了尚衣奉御(主管皇帝服装),在此期间与还是普通王爷的李隆基成为好友。两人的友情一直延续,李隆基起兵诛杀窦怀贞时,姜皎便是主力人选之一,因为这个缘故,姜皎更得李隆基的宠爱。有早年的友情打底,再加上跟随起兵有功,姜皎成为了李隆基面前的红人,其他官员根本无法跟他相提并论。李隆基的后宫,姜皎经常出入,宫廷宴会时他的座位与皇后嫔妃并排相挨,这不是一般官员可以享受的待遇,这是超级宠臣才会有的待遇,和皇帝的家人无二。除此之外,李隆基对姜皎的赏赐更是不可计数。两人曾经在大殿上一起赏玩一棵嘉树,姜皎不由自主地说道:“真漂亮!”李隆基见状一摆手,“喜欢就搬到你家去吧!”恩宠便是如此不可抵挡。与此同时,姜皎的哥哥姜晦也跟着沾光,升迁为吏部侍郎,兄弟二人成为朝中最炙手可热的政治明星。而宋璟,就是要对这哥俩出手。不久,宋璟给李隆基上了一道奏疏:姜皎兄弟权力太大,恩宠太盛,恐怕无法保证他们两个的安全。从表面上来看,宋璟这是为姜氏兄弟着想,实际上,这却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李隆基。政变起家的李隆基焉能不知恩宠太盛的结果?从武则天再到李显的朝中,他见惯了权臣的做派。宋璟的奏疏,正好点醒了李隆基:朋友归朋友,社稷归社稷,不能因为友情而误了社稷,更重要的是不能给自己的江山埋下不安定的雷。李隆基就此下了决心,他要把对姜皎的恩宠收回,然后把他从热得发烫的位置上赶下去,放到冷板凳上。开元五年七月三日,李隆基免去姜晦吏部侍郎的职务,改任宗正卿,乍看起来是提拔,仔细一看,却是明升暗降。吏部侍郎为正品、正司局级,宗正卿为从三品、副部级,但吏部侍郎是管官员选拔的,而宗正卿则是管皇族事务的,两者权力的含金量不可同日而语。至于姜皎,更加彻底,直接免去太常卿职务,发送回故乡安置,不过李隆基承诺,所有行政级别以及待遇保持不变。对此李隆基还特别做了解释,这是在学习东汉光武帝刘秀的优秀事迹:想当年,刘秀便是把南阳老友安置回故乡,然后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此时的李隆基还不知道后世有个赵匡胤,不然的话,只需要五个字就行了:杯酒释兵权!这就是宋璟整人,完全不同于姚崇整人。姚崇整刘幽求、张说、钟绍京,其实是公私兼顾:在公,李隆基需要让刘幽求这些人靠边站;在私,姚崇需要搬开这些老资格的绊脚石,自己才能大展拳脚。宋璟不同,姜皎、姜晦并不是他的绊脚石,但他依然动手整了姜皎兄弟,他不是为了整人而整人,全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一心为公。

几个月后,宋璟得到了一件意外礼物:广州官民为他树立了一块“遗爱碑”。“遗爱碑”便是用立碑的方式,彰显已经离任官员的功绩。古往今来,很多官员为了这块碑想得夜不能寐,似乎一生中如果能够得到这样一块碑,此生足矣。可以理解,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如果老百姓自发地为离任官员树“遗爱碑”,这就说明这位官员是很得人心的。现在,“遗爱碑”出现在了广州,这是群众对宋璟的肯定。出人意料的是,宋璟拒绝了,而且还给李隆基上了一道奏疏:我在广州并没有特别的功德,现在树这块碑,都是因为我的职位,并且正受陛下恩宠,这是他们对我的阿谀奉承。如果想破除这个风气,就从我身上开始!就这样,“遗爱碑”刚刚树立,就被宋璟下令推倒了。相比于宋璟的拒绝,明朝的魏忠贤就要相形见绌了。这个死太监权倾朝野时,全国各地官员纷纷为他建立生祠,连袁崇焕也不能免俗,也给他建立了一个生祠。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死太监受不起那么大的恩宠,自己落得“自挂东南枝”,全国各地的生祠也纷纷被毁,只可惜了那么多建筑材料。正应了那句话:“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宋璟或许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知道,如果真的造福百姓了,并不需要这么一块“遗爱碑”,因为那座碑早就在老百姓的心里竖起来了!

坟头的高度

网络上曾经有一句话流传很广:“无论你征服过多少座山峰,你的心灵永远高不过一个坟头!”这句话的经典之处,在于用“山峰”和“坟头”进行对比:一个是巍峨的山峰,一个是略高于地平线的土包,两者的差距不言而喻。不过并非所有的坟头都矮矮的,只略高于地平线。李隆基开元年间,就曾经有一位从一品高官的坟头要拔地而起,李隆基同意了。

这个人名叫王仁皎,身份是李隆基的岳父。开元七年四月二十四日,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王仁皎撒手人寰,在他去世后,他的儿子王守一上疏李隆基,要求将王仁皎的坟高定为五丈二尺(大约十七米),李隆基批准。对于王仁皎,李隆基是怀有感激之情的。在他还没有发达之前,王仁皎给过他很多帮助,而且还曾经卖掉自己的紫色半袖上衣,让他吃上生日寿面。现在自己富有四海,应该给他回报,活着尽享富贵,死后也享荣华。况且大舅哥王守一也是自己起兵时的功臣,从这个方面论,也应该给他们这个恩宠。当此时,坟高多少,不仅仅是个高度问题,同时还有关恩宠。王守一提出的五丈二尺,是有参照物的,其所比照的,是李隆基的外祖父窦孝谌,他的坟高就是五丈二尺。窦孝谌是李旦的岳父,而王仁皎是李隆基的岳父,那么两代岳父的坟高比肩便可以理解了。李隆基理解了,宋璟却不同意。宋璟和苏珽一起给李隆基上书:一品官员的坟高按照规定是一丈九尺,陪葬皇陵的高官坟高也不过三丈而已。当年窦太尉(窦孝谌)的坟高达到五丈二尺,很多人都认为过高,只是没有人说出来而已,而今天何苦又要重蹈覆辙追求这个高度呢。昔日太宗嫁女时,嫁妆超过长公主(高祖李渊的女儿),魏征便进谏反对,结果太宗就采纳了魏征的意见,而长孙皇后事后也感谢魏征及时纠正。哪能像韦庶人(李显的皇后韦氏)那样妄自加高父亲的坟墓,还号称酆陵,最后只加速了家族之祸。以皇后父亲的尊贵,打算加高坟墓并非难事,我们为什么还要再三进言?就是为了成就皇后的谦让美德。况且今天这样决定,将传至无穷的后代,永远成为法则,难道不应该慎重吗?”宋璟的用意很明显,他给李隆基指出了两条路:一条路,是学太宗李世民嫁女;另一条路,是学韦庶人葬父。这两条路瞎子都会选。

但凡智商正常的皇帝,都得选第一条路。果不其然,李隆基也选择了第一条路。李隆基不仅认可了宋璟的说法,而且还对宋璟敢言别人不能言之事大加赞赏,高兴之余,又赏赐了宋璟、苏珽四百匹绸缎,算是对他们直言进谏的奖赏。从这次进谏,也能看出姚崇和宋璟的迥然不同:姚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姚崇圆滑,宋璟刚烈,而李隆基却能取两人之长,避两人之短,不愧为用人高手。

赐箸表直

王仁皎坟头的高度最终没能达到五丈二尺,这可以理解为宋璟跟死人过不去,其实宋璟不仅跟死人过不去,他跟活人也过不去!因为他始终在坚守着原则。开元七年十一月,李隆基下了一道手谕,主题是擢升岐山县令王仁琛为五品官员。王仁琛是李隆基当亲王时的老部下,君臣二人有一定的感情,因此就有了这道手谕。没想到,就是这样一道手谕,又遭到了宋璟的拒绝:王仁琛已经得到过升迁,这次再升,就显得明显有别于他人,政府就很难杜绝社会舆论。我建议将手谕交给吏部,审查王仁琛的材料,如果没有特别功绩就不能升迁,只能看在资历的份上,稍微给一点优待。弄了半天,皇帝的老部下,也就是给一点点面子。得到这个结果,王仁琛肯定不满意,不过他如果知道宋璟三堂叔宋元超的遭遇后,他就会释然了。宋元超是一名候补官员,有一次他想延长自己的假期,怕不被批准,便强调了一句:我是宋璟的三堂叔。消息传到宋璟耳中,宋璟马上给吏部写了一封信:

宋元超确实是我的三堂叔,不过常年住在洛阳,很少见面。我不能因为他是我的尊长就隐瞒不言,也不能由此因私废公。他如果不提我的话,按照规定办就可以了,既然他提到我了,事情就必须纠正,还是免除他的候补资格吧!假没请下来,连候补资格都丢了!不是一般地不给面子。宋璟不给面子的范围很广,从皇帝的老部下到自己的三堂叔,甚至包括连皇帝都礼让三分的宁王李成器!要知道,宁王是正宗的嫡长子,究其一生都受到李隆基的尊重,而就是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亲王,宋璟照样没面子给。有一次,宁王李成器想帮一个人要个小官,李隆基同意了,便把宁王的奏疏转到中书省和门下省,让宋璟他们讨论一下,给安排一个官职。宋璟一看这个人的履历,便给出了自己的态度:这个人以前在祭庙当过祭郎(打扫祭庙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什么卓越的表现。我们建议把他交给吏部讨论,陛下您就不用再下诏了。至于交给吏部的讨论结果,不用问,不是没戏,而是很没戏。写到这里,或许很多人会说,宋璟在历史上名气很大,还以为他做了很多了不起的大事呢,没想到全都是些琐碎小事!的确,宋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他既没有智斗张说的传奇,也没有提倡灭蝗的壮举,也没有搞清退假和尚的重拳,但他在任期内,一直都在做着一件事,那就是守住原则,把好关!试想,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这个社会将是多么和谐。从开元四年末拜相,到开元七年末,宋璟一直用自己的原则为李隆基把着关,在这几年中,宋璟无形中得罪过很多人,但李隆基对他却是认可的。有情趣的李隆基还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表彰了宋璟。每年的春天,李隆基都要举行御宴,宴请群臣,宋璟自然是座上宾。这一年御宴开始前,李隆基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将自己所用的金箸(金筷子)赐给了宋璟。

宋璟一愣,皇上赐金箸什么意思呢?宋璟愣在原地,还没有想好该如何拜谢。这时李隆基说话了:“所赐之物,并非赐金。赐卿之箸,表卿之直也!”我用金箸彰显你的正直!李隆基不是一般的有才啊!

意料之外

谁会想到,正直的宋璟会栽在钱上!不过不用紧张,宋璟栽倒不是因为腐败,而是因为在钱的问题上用力过猛。让宋璟栽倒的,就是传说中的“恶钱”。“恶钱”也就是民间盗铸的钱,跟现在的假币还不是一回事。众所周知,在中国古代,钱币的实际价值和使用价值基本上是吻合的,也就是说,钱币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兑换工具,不像现在的纸币,本身就是一张纸,实际价值低,使用价值高。在古代,一些时候私人铸造钱币是被允许的,只要不是偷工减料,就与官币一样,同样具备流功能。唐朝一度也允许民间铸造钱币,然而没想到,这一放开,问题随之而来了。民间铸造钱币,永远避免不了其“逐利”的本性,开始时还能按照规定铸造合格的钱币,发展到后来,偷工减料越来越多,很多钱币已经不堪使用,因此被称之“恶钱”。等到官府意识到问题严重时,“恶钱”已经在市场上广泛地流通起来,而新的“恶钱”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入市场。如此一来,便干扰了正常的经济秩序,因此李隆基决定下手整顿。李隆基下诏规定:所有钱币必须达到规定的重量才能上市流通,低于标准分量的不得上市流通,由官府出面,收回恶钱,重新回炉铸造。长安的市场秩序一下子乱了。因为钱没了!准确地说不是钱没了,而是可供流通的钱大幅减少,不能满足老百姓的基本需要,因为老百姓手里几乎没有可流通的钱了,想要买东西只能物物交换,几乎回到了原始社会。

李隆基一下子没了主意。这时,宋璟和苏珽提出建议:马上动用库藏部的两万串钱,设立南北两个交易站,用来购买老百姓难卖出去的但皇宫却可以使用的东西;同时,允许长安、洛阳的官员预支俸禄。采取这两项举措,就可以让这两万串钱尽快流入市场。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化,两万串钱全部进入了市场,市场秩序基本恢复,而长安和洛阳的恶钱也基本消失。有了成功经验,宋璟又把目光集中到江淮地区,那里的商业发达,正在流通的恶钱也多,更需要大力根治。于是,宋璟派出了自认为最得力的监察御史萧隐之。宋璟满心以为,对江淮地区金融秩序的治理,会跟长安、洛阳的效果一样。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江淮的恶钱治理却引起了轩然大波。被宋璟看好的萧隐之进入江淮之后,雷厉风行,回收了大量恶钱,成果非常显著,然而问题随之而来——流通领域的钱没了,百姓无法做生意了!而这时,最要命的是,没有足够的备用钱币,恶钱收光了,正规的钱币满足不了市场需要,江淮的商业陷入瘫痪,百姓生活无法正常进行。这一次宋璟失算了,他低估了江淮的恶钱规模,没有准备足够多的备用钱币,所以无法来复制长安和洛阳的模式。商业停滞,百姓生活受损,宋璟遇到前所未有的难题。雪上加霜的是,两个戏剧演员的插科打诨让宋璟彻底栽了。戏剧演员的插科打诨来自宋璟的一个特殊规定:对于那些明明有罪却不认罪而且还不断上诉的人,一律关押。如果认罪,立刻释放,如果不认罪,就一直关押。显然,宋璟的这个规定有些简单化了,他忽视了犯罪嫌疑人本身应该享有的权力,而采用了态度强硬的一刀切!用如今的法律术语来说,宋璟是典型的“有罪推定”派。最终就是这个特殊的规定终结了宋璟的宰相生涯。事有凑巧,就在宋璟颁布这个规定不久,全国大旱,民间传言旱魃出现了。旱魃是传说中的神,据说在人间有冤狱的时候,旱魃就会出现。

不久两个戏剧演员就将这些热点话题集中到了一起,演绎成了一个讽刺现实的小品:(扮演旱魃的演员站在台上。)旁人:你怎么出来了?旱魃:是宰相的命令。旁人:怎么回事?旱魃:含冤难申的有三百多人,宰相把他们统统关了起来,我这个旱魃就不得不出来了喽!底下的看客哄堂大笑,任何时候,讽刺现实的小品都是有市场的。倘若这个小品只是在民间上演,也就是博人一笑罢了,然而要命的是,这个小品是在皇宫演的,而且戏台下还有一个特殊的观众——李隆基!在哄堂大笑声中,李隆基失去了对宋璟的信任。宋璟的宰相生涯,便在小品的笑声中终结了。开元八年正月二十八日,宋璟罢相,改任闲职开府仪同三司,苏珽与他一块下台,改任礼部尚书。接替宋璟、苏珽的,是一位老熟人和一位新人:老熟人是曾经与姚崇搭班子一个月的源乾曜,新人则是并州长史张嘉贞。至此,姚崇、宋璟的宰相时代结束。

虎父犬子

宋璟的结束了宰相生涯,但他并没有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开元八年之后,宋璟依旧留在朝廷之中,李隆基对他依然比较看重,虽然他已经不再是宰相。开元十二年,李隆基准备东巡泰山,委任宋璟为西京(长安)留守。这一举动表明,李隆基依然看重宋璟,在关键的时刻、关键的岗位上,他愿意信任这个人。临近出发,李隆基对宋璟说:“你是国家元老,还有什么建议要跟我说呢?”

宋璟思索了一番,写成奏疏呈递了上去。李隆基看完后,给了宋璟一道手谕:“你所提的建议值得写在我的座位右面,时不时看一眼,终身受用!”皇帝愿意把宋璟的意见当成座右铭,面子够大的。李隆基给宋璟面子,宋璟却很少给别人面子,当宰相时如此,卸任之后同样如此,即便李隆基说情,宋璟也只是给半杯酒的面子。半杯酒的面子?一切,还得从李隆基的家奴王毛仲嫁女说起。李隆基登基做了皇帝,一时间鸡犬升天,王毛仲在朝中的位置也是节节攀升,开元十三年更是到了开府仪同三司的位置,品级从一品。值得一提的是,开府仪同三司只是王毛仲官职中的一个,他还有其他的官职,此时正承受着李隆基的恩宠,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宠臣,嫁女请客时却犯了愁,只好找李隆基帮忙。李隆基问:“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王毛仲说:“万事俱备,但客人不肯上门。”李隆基不解:“谁不肯上门啊?张说(时任宰相)、源乾曜(时任宰相)难道请不来吗?”王毛仲说:“他们当然可以请来。”李隆基顿时明白了,“哦,你请不来的一定是宋璟,明天我帮你请!”第二天,李隆基果然郑重其事地通知了张说和源乾曜,同时要求张说、源乾曜带着各位高官一起到王毛仲家里做客,宋璟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宴席当天,王毛仲在家中望眼欲穿,直到中午,望穿秋水,还是不见宋璟的身影。又过了许久之后,宋璟终于来了,王毛仲大喜过望:宋大人终于给面子了。他没有想到,宋璟是给面子了,不过只是半杯酒的面子。进门后,宋璟先举起酒杯冲着皇宫的位置,遥祝李隆基身体健康。祝福完毕,王毛仲殷勤地引着宋璟入席,心里欢喜不已。王毛仲的好心情仅仅持续了半杯酒的工夫。入席后的宋璟,勉强喝了半杯酒,然后便起身了。旁人上前问候,宋璟摆了摆手,“对不起,我肚子疼,先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只留给王毛仲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这就是宋璟,一个老而弥坚的宋璟。

开元二十年,宋璟的退休请求终于获得了李隆基的批准,这一年他六十九岁。李隆基在恩准他退休后,特别强调:以全禄(百分之百工资)退休。五年后,宋璟逝世,享年七十四岁,谥号“文贞”。按理说,如此一位堪称政治完人的宰相,他的子女应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遗憾的是,他的子女与房玄龄、杜如晦、姚崇的子女一样,没有一个能够光大门庭的。宋璟身后留下六个儿子,一蟹不如一蟹:长子宋升,官至太仆少卿(畜牧部副部长),在宋璟六个儿子中,他算声名最好的一个。次子宋尚,官至汉东太守,天宝年间因受贿被贬为临海长史。三子宋浑,这是一个十足的浑人,官至御史中丞、东京采访使,然而个人品行与父亲宋璟相差N个光年。在地方官任上,他有过横征暴敛的记录:在一年之内,征收两年的租庸,一年的租庸上缴,剩下的一年归他截留。在任东京采访使时,宋浑更是将自己的浑发挥到极点。他看上了一个美艳的寡妇,但是因为他已经有妻妾,再娶寡妇于名声不好,于是便想了一个高招:让一位官员跟寡妇做挂名夫妻,而他自己则私下占有。亏他想的出来。天宝年间,因为腐败,宋浑被流放到高要,后来一度翻身,最终还是流放岭南,再也没能回来。四子宋恕,天宝年间因腐败流放海康。五子宋华,因腐败被惩处。六子宋衡,因腐败被惩处。可惜宋璟,一个虎父,六个犬子。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没有人能逃过“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的千古规律。宋璟的遭遇,可以提醒一下那些热衷于制造“官二代”、“官三代”的家庭,不要以为一个家庭可以将所有的好事占尽,那只能是一厢情愿。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璟这些千古良相做不到的,其他人也很难做到。因为,这个世界是有天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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