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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卷——齐国图治,韩国势弱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14 22:39:55 0


比老师还严厉的老婆

所谓“先成家、后立业”,这是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古训里演化出来的。这话是说给男人听的,不是没道理。古时候,男青年初入社会,面临各种诱惑,心藏各种欲望和需求,容易迷失,这时若成个家,就算有了一个根基,不至于心神不定,这就是所谓“成家定性”。然而若不幸娶了个河东狮或败家女,那么此后的大部分时光则肯定是用来苦捱的,又如何游目天下、心怀宇内而成就一番大事?所以人们又说,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伟大女人。乐羊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他的夫人就是名列《后汉书·列女传》的伟大女性乐羊子妻。

乐羊是中山国人,是魏文侯麾下的大将,与一代兵神吴起并列为魏国的战场双雄。乐羊的后代中有一个特别有名、时常被诸葛武侯拿来自况的人物,那就是乐毅。乐羊后来虽然功成名就、显赫一时,但他年轻时也曾落魄潦倒,不知前路何方,若不是他的妻子一直在旁匡正支持,恐怕历史上就会少了一个名将乐羊,而多了一个整日混吃等死的庸人。

少时,乐羊家并不富裕,而且其父早死,乐羊只能与寡母相依为命。长大后,乐羊也并无大志,整日游手好闲,即使在娶妻之后仍未定性。有一日,他在路上闲逛,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竟然捡到一块金饼,这真是意外之喜。于是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把金饼塞进妻子怀里,还炫耀一番。谁知他得意地说了半天,却不见妻子有任何反应,他扭头一看,只瞧见妻子脸上布满寒霜。于是垂下头来不说话,等着妻子训示。果不其然,只听得她口中冷冷说道:“我听说有志之士不饮‘盗泉’之水,洁身自好者不食嗟来之食,更不要说在路上捡了财货还沾沾自喜败坏自己的品德!”乐羊听了这话脸上阵红阵白,惭愧得无以复加,于是抢过金饼来又将它扔在路上,又暗责自己胸无大志、浑噩度日,于是拜别母亲、妻子,外出游学。临行前,他暗暗发誓,若学无所成,绝不还家。

不怕立长志,就怕常立志。在外学习一年后,乐羊对外面辛苦无依的生活有些受不住了,于是告假回家。乐羊推门入室,正瞧见妻子伏在机杼上纺织。他打了个招呼,满以为妻子会因自己归家而高兴,谁想妻子只是抬起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连句问候的话也没有,上来直接就是这一句:“夫君已然学成了?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乐羊嘀咕说道:“走得太久,想家了,主要是……想你,所以就回来了。”老实说,就算乐羊想以此打动强悍的妻子,但这也应该是他心里的真心话。没想到,他的妻子听了更加生气,忽地从机杼上起来,又风风火火地抄起一把剪刀,几步冲到机杼,将机杼上正织着的布“哗”地一下剪断了,巨大的“伤口”看来触目惊心。

“你这是……”乐羊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匹布源自春蚕吐丝,在这机杼上来回梭织才得以成形。最初只是弱弱的几丝,一丝一丝地织起来,慢慢累积到一寸的宽度,一寸一寸地累积叠加,最后才能成丈成匹。今天我把它砍断,那么以往耗费的时间、精力都算是白费了!你出外求学,应该‘日知其所亡’,每天知道点从前不明白的道理,如此才能成就高尚的品德;如果学到一半就回家,跟我砍断这匹布有何区别,岂非前功尽弃吗?”语气虽然严厉,眼角却有泪光闪动。乐羊被妻子的言说感动了,又心下惭愧,于是返回老师处继续求学,这一去就是七年,中途再未回家看过一眼。

然而,这样一个一心为着丈夫的功名事业而舍弃家庭欢愉的贤内助,最后却未能善终。有一夜,一大盗来到乐羊家中行窃,其时乐羊在外求学,并不在家。这盗贼不光是要劫财,更看上了乐羊妻子的美貌。乐羊妻子当然不从,这盗贼便以刀劫持了乐羊的母亲,并把她拖出门外。乐羊妻子于是也持着刀跟到门外,形成两相对峙之局。

“第一,把刀放下;第二,从了我;否则,我就要杀死你的婆婆!”盗贼狂笑。乐羊妻子心想:“若我从了这贼人,那么此后如何做人?可是若不从,婆婆就要因我而死,夫君回来时,叫我如何面对?”乐羊妻子仰天长叹,突然反手一刀,刎颈而死。这大大出乎盗贼的意料,他眼见无法得逞,惊惧之下就将乐羊的母亲放了,自己转身逃跑。当地的长官知道了,就将此盗贼捕杀正法,又厚葬乐羊子妻,赐号曰:“贞义”。

从这些事例中可以看出,乐羊子妻是一个刚烈的女子。我们知道,岳飞和海瑞都是由寡母带大的,他们的母亲对他们的性格之形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都比较好理解。但是以妻子身份而影响丈夫的女子,乐羊子妻可算是从古至今非常鲜见的一位。乐羊子妻的骨子里留着的是一股英雄血,不放弃,不妥协,乐羊也是“孺子可教”,无论求学还是作战,都是这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绝劲头儿。

儿子煮的羹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乐羊苦学多年,终于得到一个机会,被魏文侯登坛拜将。那么乐羊将军要率大军讨伐何方呢?

中山国。

中山本是北方狄族建立的国家,位置在赵国以东,并不与魏国相邻。那么,魏文侯为什么要跨过赵国进攻中山呢?劳师远征,若战败则为天下笑;若胜,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为赵国做嫁衣裳。原来,中山自来便是晋国的属国,要年年向晋君献纳朝贡。可是自打三家分晋后,晋室衰微,再不复原来的威慑力,于是中山国君就断了朝贡。

这叫魏文侯看不下去了。从前,齐国大兴,齐桓公九合诸侯、尊王攘夷,终于当上春秋时的第一个霸主。如今魏国在文侯的治理下也是一片欣欣向荣,一跃而成为三晋中的第一强国。所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魏文侯都必须出兵教训中山国,这样,一来“尊崇”晋君,二来也可以表明魏国如今在三晋的当家人身份。

本来,在点将时,魏文侯并没有一下子就想到乐羊。乐羊能够拜将,出自翟璜的推荐。说起来,乐羊和翟璜之间不光无恩,而且有仇:乐羊的儿子乐舒杀死了翟璜的儿子翟靖。不过翟璜为人心胸开阔,能够将国事与家事分开。他知道魏文侯要找的不是杀死自己儿子的仇人,而是能够帮助他把中山国打下来的能人。

假道于赵,乐羊带着训练有素的魏国精锐杀到中山国都之下。这一路上,乐羊都没有遭受过有力的阻击,可见魏国国力远胜中山,更可知乐羊实在是个善于用兵的将才。可是,行百里者半九十,等到这最后一步,乐羊才知道自己的麻烦刚刚开始。他的儿子乐舒此前一直为中山国效力,如今又出现在城楼上。

刚开始,乐舒还是衣冠楚楚的样子,只是向下喊话,叫老父乐羊撤兵回魏。可是不久之后,乐舒就被人绑了起来,还塞住了嘴巴。中山国君出现了,喊道:“乐羊,马上撤军,否则莫怪我心狠手辣,一刀砍了你儿子!”

可是,这手段真的能够收效吗?乐羊向上冷冷扫视了城楼一遍,转身回帐去了,对中山国君的话置之不理。之后魏国军队向中山国发起了猛烈进攻,中山君只得暂时把乐舒的事放到一旁,组织城中军队抵抗魏国人的进攻。

“难道这家伙真的不在乎自己儿子的死活?”中山君发起凶性,索性将乐舒剁成肉酱,又煮成羹汤,送给乐羊。当中山使者将乐舒化作的肉羹送到乐羊的大帐时,其温尚存。使者将原委来意说了,乐羊静静坐着,始终未曾说话,连看都没看使者一眼。不等他说完,乐羊就揭开盖子,取了调羹,一口一口将肉羹吃了。使者不敢看了,转身撒腿就跑。当他向中山君报告此行的过程时,中山君也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不管怎样,他已经明白了,魏与中山之间绝无善罢甘休之理。

看到乐羊吃掉肉羹的不止中山使者一人,乐羊手下的魏国将领也都在一旁看着,他们看出了主将一定要攻下中山的决心!于是不待乐羊下令,便不分昼夜、从四面八方不间断地发动总攻,最终大破中山国。

从开拔出征到攻破中山,三年的时光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现在终于取得了胜利,魏国的士兵自然个个喜笑颜开,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可是这时的乐羊却不知自己的归处,夫人已经自杀而死,儿子可以说是被他害死……

有人说,翟璜之所以推荐乐羊,就是因为早已算好了一切,他知道立功心切的乐羊一定会为了胜利不顾一切,哪怕是牺牲自己儿子的性命,如此一来,翟璜也就算是给自己儿子报了仇了。是这样吗?这恐怕只有翟璜自己才清楚。

且说回魏国。魏文侯在得知乐羊扫灭中山国之后,大为高兴,在听说乐羊吃掉自己儿子时又对谋士睹师赞说:“乐羊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啊!”双目微红,很是激动。谁知睹师赞却不这么看,只听他冷冷说道:“他连儿子的肉都吃得下,那天下间还有谁是他不敢吃的?”这话惊起魏文侯一身冷汗。是啊,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乐羊既罢中山,文侯赏其功而疑其心。”(《战国策·乐羊为魏将而攻中山》)

吴起伤不起

如同流星,乐羊在中山之战里迸发了耀眼的光芒,可是此后却没了消息,而吴起却一直活跃在魏国的政治舞台上。

魏文侯魏斯去世后,他的儿子魏击即位称王,是为魏武侯。有一天,魏武侯与吴起一同坐船,顺着西河漂流而下。船行半路,魏武侯起身对吴起说:“我魏国有此险固山河做屏障,真是上天的赐福!”这可能是因为武侯刚刚登基,所以面对自己执掌的大好河山涌起了万丈豪情。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况且魏武侯说的也很在理。

但吴起心里可能有点看不起这个刚刚上台的年轻人,于是借题发挥教训道:“要守住国家,守住祖宗基业,靠的不是险固的山河,而是君主自身的德行!从前三苗氏左临洞庭湖,右靠彭蠡湖,可是他不修德义,终于被大禹王攻灭;夏桀所居之地,左面是黄河、济水,右面是泰山、华山,南面有伊阙山做他的屏障,北面只有一条羊肠小路与外界相通,其地形可谓再险固也没有的了,可是他贪暴苛戾、骄奢淫逸,最终丢了天下,被商汤放逐;殷纣的都城,左边是孟门山,右边是太行山,北面有常山作为戍卫,南面是黄河天险,可是他横征暴敛、不施仁德,终于给周武王兵临城下,被迫自焚而死。由此可知,想要王位永固、国家长治久安,靠的不是险固的山河,而是君主自身的德行。如果君上不修德行,那么即使这小舟上的人,也会变成不共戴天的仇雠,更遑论他人呢?”魏武侯只得点头称是。

虽然已经贵为魏国武将,但吴起最终的目标仍是登上相国宝座。“起不为卿相,誓不入卫。”他对母亲的承诺他还记着。事实上,由于战功赫赫、才华出众,吴起确实是很多人心目中魏国丞相的不二人选,不过最终的结果却让吴起和众人大感意外:田文做了国相。吴起自然不服气,于是找田文去理论:“敢不敢跟我比一下功劳?”田文躬身道:“将军请讲。”

“统帅三军,叫士卒争先效死命,使别国不敢与正视我魏国,我做到了,你比我如何?”吴起问。

“我不如您。”田文答。

“守卫西河之地,叫秦人难以东进半步,同时震慑韩、赵两家,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做到了,你比我如何?”吴起问。

“我不如您。”田文答。

“辖制文武百官,使百姓亲附朝廷,充实府库,我做到了,你比我如何?”吴起脸有得意之色。

“我不如您。”田文依旧面无表情。

“既然这几方面你都比不过我,为何还登台拜相,位居我之上?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吴起冷笑。

“先王新死,今上初掌大宝,交替之际,国人无依而彷徨,朝臣各有打算,其心不服,百姓疑虑不信,正可谓多事之秋、风雨飘摇,你说这个时候,是把政事交给你打理,还是交给我打理呢?”

吴起知道,田文以魏国宗亲身份出任丞相一职,确实有利于稳定政局。他沉默良久后叹道:“应该将政事托付给您!”这才明白自己只想着己身的荣辱,而不如田文那样顾全大局,心下惭愧,于是再也不在田文面前提谁应该封相。吴起“浪子回头,知过能改”,翟璜做得丝毫也不比吴起差。

先前,魏文侯向李悝诉苦,说自己一个人肩挑国务,十分劳累,可是最后仍不能将国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悝说:“家里贫穷就应该找个贤妻,国家动乱就应该寻求良相。”

文侯问道:“我确想设丞相一职,只不过在魏成子与翟璜之间左右为难,不知道选谁好。”

李悝回答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臣身份卑微,怎能参与挑选丞相这样的大事?”

文侯说:“先生太客气了,莫要推辞,还请为寡人出个主意。”

李悝笑道:“您无法决断是因为平时观察不够细密。判断一个人是否能够胜任某职,要听其言观其行,要看他平时都与哪些人亲近,发达后又结交哪些人,显要后提拔推举哪些人,不遇时不做哪些事,穷困时不拿哪些东西。有了这五条标准,已经足够君上选出宰相了,还需要我李悝在此妄言吗?”

文侯听得双眉一挑,说道:“先生可以回去歇息了,我已经知道该拜谁为相了。”

走出魏宫的李悝来到翟璜家,翟璜急切问道:“听说今天大王召见先生入宫,是要商讨丞相的人选,不知可有结果?”

“不出意外,应该是拜魏成子为相了。”

翟璜色变道:“我哪里比不上魏成子?吴起、乐羊、西门豹,当然还有先生您,都是我推荐的,你们都为魏国立下不世功勋……你说,我哪里比不得魏成子?”言下之意,自己推荐了李悝,那么李悝就应该为自己说话。

“您推荐我的初衷,是为了向君主推举人才,还是为了结党营私呢?”这句话立时叫翟璜软了下来。李悝又道:“君上问我该选谁为相,是您还是魏成子。我对君上说,看一个人,要看他平时都与哪些人亲近,发达后又结交哪些人,显要后提拔推举哪些人,不遇时不做哪些事,穷困时不拿哪些东西。有这五条,就已经足够做出决断,因此知道这相位必属于魏成子。您虽然贤德,但哪里比得上魏成子呢?魏成子食禄千钟,其中有九成是为国家花费在家门之外,而只有一成是花费在家门之内,不是这样,怎么将卜子夏、段木干、田子方这样的贤士从别国远远地请过来?这三人都被君上奉为师长,而您推荐的这五个人都被君上列为臣下。光凭这一点,您如何与魏成子相比?”

一般人听了“您哪里比得上魏成子”和“如何与魏成子相比”这样的话总要发飙,至少是端茶送客。可是翟璜听了,却久久不语左右思量,最后终于向李悝一揖到地,心悦诚服地说:“我翟璜浅薄无行,所言尽是虚妄,我愿终身做先生的弟子,在先生身边聆讯受教。”

这就是魏文侯手下的一班文臣武将,不论是吴起还是翟璜,他们所求不尽是功名利禄,更有自我修养的提高,自己德行的锤炼。这或许就是他们屡屡创造奇迹,立下万世之功的缘故吧,因为他们的心胸很多时候都超越了这个俗世,所以才久久地为这个庸碌的世界惦念、怀恋。

然而,如果这个世界都是像他们这样的谦谦君子,那么天下就太平了。事实上,名与利是如此发光耀眼,早已眩晕了一些人的耳目,叫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来维护自己的权位。田文去世后,公叔出任魏国的丞相,他不是一个有着自己政治理想的政治家,而是一个汲汲于名利的政客。公叔知道,他的才能与威望远远不及吴起,所以睡不安稳、食不知味,日夜担心有一天自己丢掉相印,被吴起取代。

主人的忧虑逃不过仆人的眼睛。

公叔的仆人宽慰他说:“相爷无须忧虑,要赶走吴起此人其实不难。”

公叔问:“你有何办法?”

答曰:“须得想法离间吴起与大王的关系。吴起向来狂傲,其为人又好名贪荣,可是尽管为大魏效力多年,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却始终未能拜相,所以您可以对大王说:‘吴起之才天下无双,而魏国地狭,西面紧挨着地广千里的秦国,我担心吴起早晚会离开魏国,到别国高就。’这时大王必然会问计于您。您就可以说:‘我们可以用下嫁公主给吴起的办法试他一试。假如他肯娶公主,就证明他确实有心继续在魏国效力;倘若他拒绝婚事,就说明他早有离开魏国之意。’大王必定会同意这个办法。如此一来,您就可以在家中设宴,请吴起与公主一同赴宴。在宴会上,您可以故意刺激公主,叫她发怒而当众羞辱您,吴起看到了公主的刁蛮脾气,自然会将婚事推掉。”

一切依计而行。吴起看到公主对丞相公叔如此不敬,心想若是当真娶了她,岂非要给自己找罪受?而公主金枝玉叶,又打不得骂不得——这后半辈子岂非毁在这女人手里?于是隔日便入宫向武侯推掉了婚事。武侯以为吴起早有去意,于是态度大转,不再信任吴起。吴起的建议无法被武侯采纳,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武侯的信任,又怕此后惹祸上身,于是离开魏国,南下入楚。

名满天下的吴起很快得到了胸怀大志的楚悼王的赏识,官拜楚国令尹,主持改革。楚国地处南方,无论是文化习俗,还是政治制度,与中原各国都迥然有异。所谓“令尹”,即是楚国的最高官职,上佐国君,下统百官,内摄朝政,外掌兵马,相当于别国之丞相。由于位高权重,干系重大,所以令尹一职一般由楚国宗亲,如芈氏、熊氏等族来担任。吴起这个“外人”能够出任令尹一职,从中可以看出楚悼王对吴起的信任和他有志改革的决心。

楚国沃野千里,地广民众,吴起的改革主要是针对无所作为的贵族阶级。这些贵族寸功未立,只是靠着出身高贵而窃居官位,整日又游手好闲,纵情酒色,搞得楚国上下一片乌烟瘴气。这还不算,他们一日在职,朝廷就要大笔花销以维持他们的俸禄,再也拿不出财货来充实府库,招募兵马和训练军队;而且有抱负、有才华的士人上进的道路也会给他们挡着,无法一展胸中所学,所以造成楚国的人才严重流失。

本来,吴起一个外人,要向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本土贵族势力开刀,说起来有点像天方夜谭。不过有了楚悼王的大力支持,尽管那些贵族们怨声载道地反对吴起,改革还是能够顺利地进行。

不出几年,楚国在吴起的改革下立时焕然一新:朝纲森严,全国上下依法而行,将士用命,虎虎生风。有这样强悍战斗力的军队,若不能在战场上一展雄风,实在是可惜。所以,几年之内,楚国“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诸侯患楚之强。”这时吴起的地位也日渐巩固。

可是又过了几年,形势忽然逆转:楚悼王驾崩升天了!这对吴起来说无疑是一个噩耗,因为他此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得到楚悼王有力的支持,更不妙的是,他一心公务,拙于谋私,早已将楚国上上下下的贵族得罪了一个遍,现在这些人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吴起碎尸万段。就在为楚悼王出殡那天,这些宗亲贵族终于起兵,要置吴起于死地。吴起自知必无幸理,索性跑到楚悼王停灵的地方,纵身一跃,扑到悼王的身上,狞笑道:“今日我吴起不会白死,你们都要给我殉葬!”说罢即被乱箭射死。可是射死吴起的箭,也同时毁坏了楚悼王的尸身,这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

不久,太子即位,是为楚肃王。他下令将射杀吴起、有份毁坏先王遗体的人全部抓捕处死。就这样,70余户人家做了吴起的殉葬品。

太史公司马迁这样评价吴起:“能行之者未必能言,能言之者未必能行。吴起说武侯以形势不如德,然行之于楚,以刻暴少恩亡其躯。悲夫!”

分处于不同的局势之中,自然会有不同的判断和行动,即俗语所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吴起在魏国时,借题发挥地教训魏武侯,说得不可谓不精彩、不深刻。可是他到了楚国之后,情况都已经完全变了。三晋之地,由于地处北方,时常受到戎狄的冲击,所以向来的政策都是强军以立国,故而封建制和礼法制给破坏得早一些、深刻一些,也就早有靠近法家的传统——军队中若无说一不二的军法,如何能够令行禁止,有如何能够集结为一团强大的战斗力?而楚国则不一样,那里物产丰富,从来不愁吃穿,而且又不须时时刻刻面临戎狄扰边的威胁,所以生活安逸,又崇尚巫风淫祀,浪漫而奔放,所以其改革的动力实在不足,若非出了楚悼王这样一个有心争霸天下的君王,楚国肯定只能谨守一隅,等着六国争出个高下,然后选择投降。所以楚国的封建残留是很多的,观乎国内贵族势力如此强大就知道了——令尹一职始终在那几个宗亲家族手里传来转去。

而魏国改革图强之际,除了有吴起,还有李悝、魏成子、翟璜、段木干、田文……明君贤臣,通力合作,改革的阻力自然很小,所以过程也就相对“和平”很多。等到楚国开始改革之时,只有一个吴起孤零零地支撑起改革大业,所以改革的阻力大,少不得动用所谓血腥暴力、狠辣干脆的“雷霆手段”。改革走到这一步,客气不得,那么给太史公说成了“苛暴少恩”也就不可避免了。

或许吴起也知道,这样“硬来”最终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可是大丈夫立身天地间,若贪生怕死、处处顾虑,又如何成就一番大事?“与其默默朽烂,不如从容燃烧”,是也罢,非也罢,成也罢,败也罢,总之要轰轰烈烈地活过一场,才不枉上天赐给的大好年华!

齐国怎么了

战国时代来临的标志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三家分晋,另一个便是田氏代齐。

田氏能够真正实现代齐的计划,首先自然是因为田氏的权力已经渐渐地超过了姜姓君主;其次则是因为田氏在齐国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前者已经成为了事实,后者还需要田氏贵族精心的经营。所以田氏采取了这样的策略,饥荒和春耕时,用大斗给百姓借粮食和种子,秋收的时候,则用小斗去征收赋税。

如此,百姓人人信服,对于姜姓时代的远去,几乎没有任何的留念。齐国其他贵族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田氏逐渐强大,为此,他们多次打击田氏。那些贵族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早在田成子之时,就建议齐平公施行德政,但他们却将百姓不喜欢的刑罚一事交给田氏去办。但是如此一来,田氏反而借机将齐国境内的反对贵族基本清除或者打压,还为自己划分了一个比齐平公的管辖区域还大的封邑。齐君成了有名无实的摆设。

到了田和时代,姜姓国君这个摆设终于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时机已经成熟,所以田和将齐康公贬谪到了海边的一座小城之中,从此以钓鱼为生。

此后,齐国便正式的归入了田氏的治下,齐国也借此重新组合。公元前365年,田氏齐威王登上了齐国的历史舞台,同年,姜氏齐康公也死去,死后无子,田氏从事实和名义上,实现了齐国的完全统一。

只是齐威王和前任的几代君主并不太一样。经历了祖辈和父辈的励精图治,齐国不断强大。但是到了齐威王这里,却似乎没有了当初的豪情万丈。当时齐威王刚刚即位,和赵国的赵烈侯、魏国的魏文侯一样,特别地沉迷音乐。所以在齐国朝臣的眼中,齐威王不过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君主。历史评价说,齐威王初立,“好为淫乐长夜之饮,沉湎不治,委政于卿大夫。百官荒乱,诸侯并侵,国且危亡,在于旦暮”。(《史记·滑稽列传》)

齐国由于君主不理政事,韩国、魏国、赵国这三个新兴的国家纷纷踌躇满志地来侵略齐国。连一向安分的鲁国也以齐国田氏擅权为理由,前来侵略。一时之间,整个齐国完全呈现了“诸侯并伐,国人不治”的局面。

整个齐国都在疑问,齐王究竟是怎么了。齐国还有救吗?齐威王元年,三晋因齐丧,群龙无首,遂挥师前往灵丘伐齐。六年之后,鲁国也不甘寂寞,前来伐齐,大军一路打入阳关。又过了一年,卫伐齐,取薛陵。再过了两年,越伐齐,取甄。眼看齐国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肥肉,不断地被瓜分蚕食,齐王痛定思痛,决定改变齐国的现状,适时,齐国来了一个奇才,这个人就是邹忌。

邹忌,生于公元前385年,卒于公元前319年,齐国人,《史记》上称之为驺忌子。齐威王尚未登基大宝之位时,邹忌便担任了齐国的大臣。

此时的齐威王立志改革,可谓思贤若渴。邹忌听说了这件事情,便鼓琴自荐,齐威王很高兴,遂任命他为齐国相国,封于下邳(今江苏邳县西南),称成侯。邹忌刚刚接手相印,淳于髡便前去拜会他,并向他提出了自己治国的五点建议。如“大车不经过校正,就不能托载规定的重量;琴瑟不经过校正,就不能成就五音”等。淳于髡解释说,大车运转、琴瑟弹奏和弦与一个国家的政治一样,必须要有制度上的约束,才能够井井有条。于是邹忌决定向齐王建议,颁布法律,建立成熟的管理考核与赏罚制度。在邹忌的劝谏下,齐威王决定,奖励群臣官吏甚至是百姓进谏。其次则是要修订严明法纪,整顿官吏制度,赏善罚恶。

一场轰轰烈烈的、决定齐国命运的改革就此拉开了序幕。只是,谁也不知道,这赏善罚恶的对象会是谁。有的人经常遭到弹劾,齐威王也能经常听说他的坏事,于是,这种人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惶惶不可终日。反之,有的人就是个老好人,在朝野上下可谓左右逢源,人人皆言其优点,所以这种人则洋洋自得,以为自己即将平步青云。

第一种人,就以即墨(今山东平度东南)大夫为代表。此人为人正直,不懂得太多的为官之道,不懂得如何行贿受贿,笼络君主身边的人,所以屡屡有人向齐威王进献谗言。但是在他的用心经营下,即墨一带大举开荒,得到了千亩良田,人民富足殷实;第二种人,则以阿城(今山东阳谷东北)大夫为代表。此人百无一用,使得当地田地荒芜、仓库空虚、民不聊生。但是他却有一个长处,善于和中央朝廷打交道,在齐威王耳边,经常能够听到关于阿城大夫的好话。

齐威王决定,整整顿吏治的变法就从这两个人身上开始。为此,齐王做了充分的调查,在获取了实情之后,遂做了两手准备。第一手便是万户土地的封赏;第二手则是烧满开水的、热气腾腾的大锅。当然,前者是看不见的,只有后者让群臣思考,这齐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一次,齐威王没有丝毫犹豫,在即墨和阿城两位大夫都上得朝堂之时,他果断地将万户土地封赏给了即墨大夫。直到这时候,阿城大夫才感到不妙,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自此之后,齐国不断的强大,齐威王也生出了雄霸天下的野心,甚至还铸造象征最高权力的鼎,向天下宣称:“皇考孝武桓公、恭哉大谟克诚。其唯因齐,扬皇考昭统,高祖黄帝,迩嗣桓文,朝问诸侯,合扬厥德。”(《战国策·齐策一》)

由此而观之,齐威王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以黄帝、齐桓公、晋文公等千古明君的功业来发扬乃父桓公的令名令德。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齐威王努力加强边防。使田盼在高唐拒赵,黔夫守徐州拒燕、檀子守南城拒楚。用种首为司寇以安境内;拜田忌和孙膑分别为司马和军师,教兵习战,以谋征伐。在他看来,任何国家至宝也比不上这些人才重要。

骗人的理由

众所周知,齐威王曾经是个十分爱好弹琴的人。由于齐威王整日沉迷其中,朝中文武皆以为他是一个不务正业之人,在声色犬马之中荒废了朝政。而他却通过琴这一媒介得以辨识良才。这个良才,指的就是邹忌。

邹忌通过鼓琴自荐,得到了齐威王的器重,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就是在一把枯琴之中,齐威王得到了邹忌,但是他并没有打算让邹忌担当大任,而是把他留在身边,以便于在闲暇之余,和他切磋一二。

这日,齐威王照例拿出了自己心爱的琴,在房间之中沉醉不已地自娱自乐起来。恰在这个时候,邹忌竟然不经传告,直接走了进来。同时双手拍掌,大声叫好。

齐威王直接拔出了宝剑,不悦地问邹忌,“我的琴艺好在哪里?”

邹忌是个琴技高手,很容易便将齐威王琴声的优美之处说出,齐威王终于将宝剑放了下来。

见齐威王怒色已消,邹忌接着说道,“一个国家的国君,就如同一把琴的大弦一样,而小弦便如同一个国家的相国一般。只有大弦和小弦错落有致,琴音才能完美地衔接;也只有国君和相国和睦共处、戮力同心,国家才能井然有序。所谓琴音调而天下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齐威王顿时明白,这位自称“琴师”的邹忌其实是个具有治国平天下的能人。于是他请邹忌做齐国的相国,主持齐国的改革大业。和商鞅不同,邹忌想要的,只是通过改良君主来使得齐国强大,而商鞅要做的,则是从制度等根本性问题出发,彻底地改变秦国的现状。

邹忌身高八尺,是个美男子。一日,邹忌穿戴好衣冠,照着镜子,问他的妻子:“城北的徐公号称齐国第一美男子,我与徐公相比,谁更漂亮?”

妻子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你更加漂亮。”

城北的徐公,是齐国公认最美的男子。邹忌不相信他会比徐公更漂亮,所以就又向他的妾问道:“你觉得我跟徐公比起来,谁漂亮?”

妾想了想说:“徐公比不上你。”

第二天,有位客人前来拜访,邹忌坐着跟他聊天时,又想起这个问题,于是又向他问道:“在你眼里,我和徐公两个人,谁更漂亮?”

客人说道:“徐公比不上您漂亮。”

又过了一天,城北的徐公来了,邹忌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他,顿时觉得徐公的美在自己之上。再照镜子后发现,自己远远比不上徐公。

晚上躺在床上的邹忌,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情,最后恍然大悟:“妻子认为我漂亮,是因为偏爱我;妾认为我漂亮,则是因为害怕我;而客人认为我漂亮,不过是因有求于我。”

于是,邹忌前去面见齐威王,并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齐王。并且就坡下驴地说及齐王和他一样,在治理国家上,也受到了蒙蔽,“如今的齐国,广有方圆千里的土地,大小城池差不多120座,如此一来,妃子和近臣因为爱齐王,所以会在某些事情上蒙蔽他;一般大臣因为畏惧齐王的威严,是故欺骗齐王也在情理之中;整个齐国都依靠齐王过活,为了生存,说点假话也是在所难免的。”

齐王在听取了邹忌的论述之后,顿生醍醐灌顶之感。接着向整个齐国下了一个诏令,只要谁能够当面指责他的过错,受上等赏;如果有人用书面形式给他进言,也会有中等的赏赐;即使不敢直言相谏,甚至连书信都不敢写,而在私下议论者,只要他知道了,也会有一定的赏赐。

一时之间,整个齐国境内,许多人都来进谏,齐王大殿更是门庭若市。齐国国君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了极大的教益,齐国的政治越加的清明。

齐国通过改良,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但是也有很多的黑暗和危机隐藏在繁华背后。齐国内部,隐藏着很多的蛀虫,一般人是没有办法知道的,在这种高压下,他们被迫改头换面,但是只要时局一变,他们又会重操旧业,其危害之大,比一般的蛀虫更加严重。

当然,还有一些例外,在这种风气的指引下,越加清正廉洁,由此而开辟了齐国历史上的新局面。比如说镇守高唐(今山东禹城)的田盼,爱民如子,治军甚严,以身作则,刚正不阿,让凶悍的赵国军队,不敢南下黄河而钓鱼。又比如说镇守徐州(薛县,今山东滕州)的黔夫,因为政治清明,农业发展、经济繁荣,有7000多的赵国和燕国人移民到此,成为齐国的人。再比如负责镇守南边边城的大臣檀子,因为军队的强大,战略的高明,使得泗水流域12个诸侯国家顿首,以齐国马首是瞻,更让楚国不敢轻易就范。

此外,大臣种首则是全面的统筹,兼顾各方,齐国各种作奸犯科的人,大多数都被抓了起来,整个齐国可谓天朗气清,百姓更是路不拾遗。当然,这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从某个层面而言,齐国此时,无疑达到了历史上的鼎盛时期。

列国见状,忐忑不安,因曾经占据过齐国的土地,如今见齐国富强,未免担心自己的国家遭到齐国报复,遂将所占土地还给了齐国。自战国以来,见风使舵的如此步调一致,实在是世间罕有。齐国富强后,直接威胁到魏国在诸侯国间的地位,魏惠王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手握庞涓这样一个军事奇才、不世大将的魏惠王准备给齐国一个教训。但是历史的运转似乎已经偏离了魏国的预计,魏国似乎亦从历史的宠儿不断演变为历史的弃儿。在另一个军事天才孙膑的率领下,齐军在和魏军作战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

天上掉下要命的馅饼

韩国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改革成效甚微,在战国之时,一直是最为弱小的国家。当时的韩国,在东边和魏国接壤,在西边则成为了秦国函谷关大道之上的一个绊脚石。初始之时,三晋之地还多次联合,东征西讨、四处征伐,魏国自然很少欺负韩国,反而韩国还能够在这种联合中获取一定的好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三晋在外部的发展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内部的纷争也多了起来,韩国自然受到了最大的制约。秦国要向东方发展,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打击韩国,如此,韩国便面临着腹背受敌的窘迫境况。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韩国却一直没有放弃扩张,公元前375年,韩哀侯率领大军数万,灭掉了春秋早期最为强大的诸侯国郑国,从此,韩国的疆域得到了很大的扩展。韩国的都城也从平阳(今山西临汾)迁到郑都新郑(今河南新郑),不久之后又迁都阳翟。就在吴起在楚国的变法刚刚谢幕不久,秦国的商鞅也开始了变法,同时,在韩国,申不害也成为相国,主持韩国的变法运动。申不害在韩国,得到了韩昭侯的大力支持,在韩国境内施行严苛的政治,虽然变法并不彻底,但毋庸置疑的是韩国的国力就此得到了增强。只是申不害一死,韩国便遭受了更多的侵犯。到此为止,韩国疆土南有陉山(在今河南郾城),北自成皋(今河南荥阳西北)过黄河到上党(治设今山西长治),东临洧水(源出河南密县,至新郑东南流入颍水),西接秦国。这一地区的山地很多,土地贫瘠,人口稀少。

韩国除了国力微小、屡受侵犯之外,国内的争斗也是连绵不休。其中比较典型的就是韩国濮阳的严仲子。也有人称之为严遂。当时韩国的国相是侠累,此人心胸狭隘,妒忌贤能,严仲子因为与之政见不合,更得到韩哀侯的器重,遂引起了侠累的妒忌,欲要杀之而后快。无奈,严仲子只能逃出韩国,四处游历,而其家人则惨遭侠累的毒害。严仲子四方打探,希望能够找出一个人,能够帮助自己报仇雪恨、除掉侠累。

就在严仲子四处寻访有才之人之时,齐国这边也来了一个人物,那就是聂政,此人是韩国闻名的剑客,只是因为杀了人,为了防止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遭受鱼池之殃,只能携二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齐国。

到了齐国,聂政以屠夫为业,所谓大隐隐于市,这样一来,他的麻烦的确是少了很多。只是这并不是聂政想要的生活,如果不是迫于无奈,他宁愿四处去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管尽天下不平之事,即使亡命天涯、四海为家也在所不惜。

恰在此时,严仲子也到了齐国,一到这里,他便听说,在齐国境内,有一个侠义之士、勇敢之人,为了躲避仇家,在齐国的菜市之中隐居,以屠夫为职业,不问世事。严仲子乍闻这个消息,心中顿时一亮,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吗?再一打听,这人的剑术极其高超,曾经一人力战十余名剑客而游刃有余。

于是,严仲子携薄礼来到了聂政的府上,希望能够与之结交。这样一来二去,二人便逐渐地熟悉了起来,严仲子知道,像聂政这样的剑客,不可与之虚与委蛇,只能真心与之相交,才能够获取他的尊重和支持。所以在这一段时间内,严仲子半点也没有提到关于为自己杀人报仇的事情。因为他担心,一旦自己说出了内心的想法,聂政便会认为自己是怀着目的才去结交他的。

终于,时机成熟了,聂政和严仲子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严仲子便在家中布置了上好的酒席,邀请聂政及其家人一起来赴宴。为了表示自己对聂政的尊重,严仲子亲自驾车来到聂政住处,迎接他们三人前来。酒菜刚刚上桌,严仲子便捧着酒杯来到了聂政的母亲面前,给她敬酒。一时之间,其乐融融,聂政的母亲更是喜笑颜开,以前还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因为和严仲子相交而卷入另一场风波之中,现在看来这个严仲子的确是大智大勇之人,能够尊敬长者、尊重能人,儿子与之相交,算起来还算得上是一场造化。给聂政之母敬完酒,严仲子又顺势给聂政的姐姐敬酒,聂政的姐姐自然也欢喜无限。酒到中旬,大家均是醉意横生,谈笑间更是豪迈畅快。

其实,在此之前,严仲子便打听到,今日便是聂政之母的生辰,是故严仲子当即拿出了一百镒黄金,双手碰到了聂政之母的面前,为之祝寿。一见严仲子拿出了重金,聂政便生出了疑窦。莫非这严仲子真的是有求于自己?按说以自己和严仲子之情义,要自己帮忙,的确不应该说个“不”字。只是老母亲尚在,姐姐更是与自己相依为命,自己一去不要紧,连累了家人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一开始聂政便坚决拒绝了严仲子的重金,严仲子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遂执意要求聂政不要推辞。聂政只能辞谢道:“在下很是幸运,老母亲尚在,姐姐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家里虽然贫穷,一日三餐、温饱住宿还是不成问题的。今日在下三人客居在此,更有杀猪宰狗一技之长,早晚之间能够挣到很多的钱财,再用这些钱财给老母亲买些甘甜松脆的东西,老母的供养还算齐备,也算是安享晚年了。仲子的赏赐太过丰厚,无功不受禄,在下实在不敢接受。”

严仲子见聂政心有顾忌,便决定坦诚相见,拉着聂政避开众人,到一个角落对聂政说道:“我也是被逼无奈,才流落到了齐国,相信你也知道,我在韩国与当朝相国侠累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但是他的势力太强大了,在整个韩国而言,简直可以一手遮天,我周游列国,一直在找一个可以为我报仇雪恨的人,可惜事与愿违,一直没有找到。机缘巧合之下,我终于来到了齐国,私下听很多人夸奖你说,轻生死、重义气、为人豪爽、剑术高超,同时还听说,你带着母亲和姐姐相依为命。这期间的艰难,岂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我徒然作为你的至交好友,却帮不上多大的忙,只能献上百金,作为你母亲大人改善生活的费用,希望能够继续我们的友谊,绝对没有其他的索求和指望!你千万不要拒绝我,否则叫我的心如何安呢?”

聂政听完,心中感动不已,只是情势所迫,自己并不是一个人,遂只能狠下心来,对严仲子说道:“在下能够理解你的苦心,也很珍惜我们之前的情谊,只是你也知道,我之所以现在身份屈辱、心志卑下,于那市井走卒之间,做个低三下四的屠夫,只是希望能够借此奉养老母,照顾好姐姐。如今老母健在,我岂敢对别人私下承诺,只希望你能够体谅我的难处,他日我没有牵挂,自然会任你驱使,为你效犬马之劳。”(《史记·刺客列传》)

说完这番话,严仲子只能将心中的怨愤放下,但是君子一诺千金,说了要给聂政赠送百金,严仲子就断然不想食言而肥。只是聂政坚持不肯接受,无论严仲子如何坚持,也只能做个无用功。当然,聂政已经和严仲子相交,一旦时机成熟,聂政定然会帮助严仲子报仇。

很久以后,聂政的母亲去世了,只剩下姐姐和聂政在一起。在安葬完了母亲之后,聂政便为其服丧,期满之后,他心中的最大羁绊已经不在了。在这一期间,对姐姐的牵挂和对严仲子的歉疚,在聂政内心如同天平的两端,不断地左右摇摆。时间越久,对于严仲子的歉疚便越深厚。聂政深知自己虽然身怀绝技,但终归不过是一个市井小民、平头百姓,甚至是一个卑贱的屠猪宰狗之辈。严仲子何许人也?那可是韩国的贵族,在诸侯之间都是极有名气的。但是他却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不远千里来到齐国,降尊纡贵和自己相交,一片赤诚。而自己却因为家中的一点事情,一再推辞他的多番好意。这样看来,自己对于严仲子的情谊,实在是太过浅薄,太过微不足道了。他的恩情,自己万死难以报答,如何才能够让自己心安呢?此前,严仲子更是献上了白金为自己的母亲祝寿,其赤诚肝胆随处可见。自己虽然最终没有接受重金,但是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了解一定比自己对他的了解深厚得多。

贤德之人因为仇恨而惶惶不可终日,到了千里之外,他却将处于偏僻的屠夫视为亲信心腹。而自己却一直默不作声,以母亲和姐姐为挡箭牌,如此,哪里是侠客的作为?自己久怀凌云壮志,希望能够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如今有人如此赏识自己,甚至不惜用重金来结交自己,自己在母亲享尽天年之后,如何能够安心坐下来?是时候为了解自己的人尽一份绵薄之力了。

计议已定,聂政便一路向西,来到了濮阳,顺利见到了严仲子。

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一见面,聂政便对严仲子说道:“以前在下因为老母在世,所以一直没有答应仲子的邀请,如今老母在在下的照顾下,已享尽天年,在下已经没有了多少牵挂。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将仇人的事情放下,一切都交给在下去办?”

严仲子闻言,心下大喜,只要有了聂政为自己全力以赴地刺杀敌人,敌人在明,我在暗处,一定会大仇得报。遂将仇人的具体情况说了一遍:“我的仇人正是韩国当朝宰相侠累,韩国国君还得称呼他叔父,他权倾朝野、势力庞大,宗族旺盛,人丁众多。要通过一般途径报仇,实在是难比登天。我曾经也尝试过派遣刺客前去刺杀他,只是侠累居住的地方防卫十分严密,因此我派遣去刺杀他的人一再失手。如今承蒙您不嫌弃我,豪气干云应允了下来,我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除了介绍他之外,还可以增加数名车骑壮士,希望能够在您的左右助您一臂之力。”

但是聂政也有自己的考虑,此去他要刺杀的可是韩国的当朝宰相,他和韩国的国君之间,又有着亲属关系,实在是不能够出一点差错。据他推测,此去肯定会有很多人,所谓人多嘴杂,如果将车骑人马带过去,难免会发生意外,走漏消息,那样严仲子就会和整个韩国的人结仇,这不是明智的举动。于是,聂政辞谢了严仲子为之安排的一切,独自一人前往韩国,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壮烈。

关于聂政刺杀侠累的事情,在《史记》和《琴操》都有记载,但是行刺的原因和过程却不相同。

《史记》中的叙述相对简单一些。聂政带着宝剑来到了韩国,直接走到了大堂之上,看见宰相侠累正襟危坐地在那里,侠累只感受着心中忐忑,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再看周围则是精装甲士,他们各自持着锋利的刀、锐利的戟,如果有人欲图不轨,定然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可是聂政不是普通人,他除了有过人的胆色、冲天的侠气之外,其剑术更是当世一流。所以在司马迁的记述中,聂政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地便走上了台阶,那些护卫还没有反应过来,聂政便将侠累刺杀。

大堂之上,顿时乱作一团,堂上的堂外的无数侍卫蜂拥而来,誓要为侠累报仇,岂料聂政的剑术太过高超,三下五除二便有数十人倒在了聂政的剑下。眼看聂政就要杀出重围,却不料外面来了更多的人,纷纷持着刀枪剑戟与聂政拼杀。最后聂政放弃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敌人的重重包围。此次前来,他已经完成了刺杀侠累的任务,对严仲子已有交代。他有了必死的决心,在尽量多杀敌人同时,为了不让敌人认出他,他决定毁坏自己的面容。

于是,聂政挥剑向自己的脸上绞去,直到面容模糊才罢休,同时在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之后,聂政割除了自己的一双眼睛,握在手中捏成一团,最后再挥剑破开自己的胸腹,气尽而亡。

而东汉蔡邕在《琴操》一文中,又是另外一番记述。当时的聂政并非默默无闻,其父是专门为韩哀侯铸剑的师傅。然而,在一次任务中他的父亲超过了工期,却依然没有完成任务。韩王顿时大怒,想要杀了他以示惩戒。聂父准备逃跑,但是终归还是被韩王抓住而杀害。

此时的聂政,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多年之后聂政终于长大成人,也从母亲的口中知道了父亲的死因。从此,一颗仇恨的种子便在聂政的心中生长,刺杀韩王、为父报仇变成了聂政活着的最大动机。

为了报仇,聂政选择了成为一名刺客,每日练剑习武,并用一个泥瓦匠的身份作为掩护,终于顺利混入了韩国的王宫。然而,事情进展并没有想象中顺利,聂政首次行刺,因为计划提前被韩王知道而宣告失败。幸好他武艺超群,最终顺利逃出了重重围困。传说他此后去了泰山,并且还拜了一位技艺高超的琴师为师,向其学习琴艺。艺成下山,他还是抱着刺杀韩王的志愿。只是此前他已经暴露了自己,再要接近韩王实在是难比登天。为了能够顺利地进入韩国宫殿,聂政遂漆身为厉,吞炭变其音,更有甚者,他还拔了自己的牙齿,改变形容。

此时,已经是十年之后。

没有人能够认出聂政,于是他再次来到韩国。当他在道边自顾自地弹琴时,观看者重重叠叠、难以胜数,就连那些马和牛听了也停驻下来。自此,聂政名声大噪,韩王遂宣旨让聂政入宫。十年磨一剑,聂政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经历了十年之前的刺杀事件,韩王变得更加谨慎小心,而宫中的防卫和检查也更加地严密,聂政为了避开侍卫的搜查,将利刃藏在了琴内。

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这十年间,聂政并没有放弃剑术,而且琴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同时在气质和心态上也变得更加宠辱不惊。从外表看来,他就是一个地道的琴师,决然不会有人认为他会是一个刺客。

面对韩王,聂政显得气定神闲,或许他知道这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抚琴了,所以聂政终于弹出了他和其师傅一直追求的最高境界,整个韩国宫殿内,仙音缭绕,绕梁三日而不绝。韩王和卫士们,不管是精于琴艺还是五音不全者,都沉醉了进去。聂政仰天微笑,终于没有了任何牵挂,遂举剑向韩王刺去,猝不及防之下,韩王当场被刺死。

之后聂政的结局和《史记》中所记述的大同小异,死之前也是自残,让敌人莫可辨认。后世甚至还传有《聂政刺韩王曲》,成为千古绝响。从历史的记载上看,《琴操》中的聂政融合了豫让和聂政的双重事迹,乃是后人对于侠客的想象。

在聂政身死之后,韩国举国上下朝野震动。只是聂政的面容已毁无法辨识,于是韩国便向天下贴出了告示,声称只要有人能够告发杀死侠累的人的身份名字,便以千金相赠。

但是数十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查到蛛丝马迹。

终于,这个消息传到了聂政的姐姐聂荣的耳中,她抽泣地说道:“这个人应该不是别人,很可能是我的弟弟,严仲子了解我的弟弟,莫非自己的猜想是真的?”于是,聂荣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行囊,便动身前往韩国都城。到了聂政停尸之处,发现那个人正是自己的兄弟。顾不着韩国上下的追凶计划,聂荣当即趴在了尸体之上痛哭失声,口中念念有词:“这就是我的弟弟啊。”但是街上的人却很少抱以同情。其中还有人认为,聂政残酷地杀害了韩国的相国,举国上下都在搜捕他的亲人,弄清楚他的身份,看看他有没有后台。聂荣实在是太过大胆了,居然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认领尸体。

聂荣哪里不知道这些情况?只是她更加知道聂政之所以愿意承受侮辱,做一个卑贱的猪肉贩子,无非是因为老母亲健在,姐姐没有出嫁,他不可以对她们不管不顾。后来老母享尽天年驾鹤西去,自己也有了终身的依靠。聂政这才去兑现对严仲子的诺言。身为一个剑客,就要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勇气,所以聂政选择了这条不归路。为了不连累自己,聂政不惜层层毁坏自己的面容,凄惨至极。如果自己还不知道感恩,选择明哲保身,则会永远埋没自己弟弟的名声。于是,聂荣高喊三声“天哪”后终于因为过度哀伤,随聂政而去。

聂政之死,加上其姐姐的大义凛然,让这对姐弟成为了乱世之中的一对奇葩,一时之间天下闻名。很快他们的名声便传到了其他国家去,大家都认为,聂政固然侠气冲天、剑术超凡,但其姐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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