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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卷——魏国失范雎,自掘坟墓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14 22:37:21 0


打你是为你好

范雎到达秦国之后,顺利地取得了秦王的信任,并做了秦国的丞相。而他之所以能够取得秦王的信任,主要是因为两件事情:他帮助秦王制定了夺取天下、问鼎中原的策略——远交近攻;同时也制定了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打击四贵。

如此,秦昭襄王不仅成为了秦国唯一的权威,也成为秦国政权真正的最高统治者。范雎于是成为秦昭襄王的股肱之臣,引为其心腹。范雎对于秦国的贡献,实在是堪比商鞅。

李斯在《谏逐客书》一书中对范雎有着极高的评价:“昭王得范雎,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因而可以说范雎上承秦孝公变法图强之策,下启秦始皇统一帝业之志,对秦国的统一大业有着突出贡献,是秦国的一代名相,其与苏秦、张仪一样,有着非凡的才华。

然而,范雎此时虽然风光无限,能够在秦国呼风唤雨。但是他自己清楚,他所做的一切,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魏国在秦国“远交近攻”的外交政策和白起大军的无情攻击下,连番丧师失地,让原本是魏人的范雎唏嘘不已。或许,他对于自己已经是无可奈何,因为身不由己,他做了秦国的相国,秦昭襄王对他有知遇之恩,这才是最重要的。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说的就是此时范雎的选择。

在政治上,白起仿佛是个不谙世事的人。范雎如果选择对付他,则秦国必将失去一个臂助,秦军就再难以所向无敌。而如果不对付他,不但自己的地位会受到威胁,魏国也必将有着亡国之祸。

此时的范雎依然存在感情,虽然他曾在魏国受了那么多的磨难。

这一切,都还得从周赧王三十二年(公元前283年)说起。当时燕国有一名将乐毅,在他的率领下,燕、楚、魏、赵、韩五国的联军,很快就攻破齐国都城临淄,齐国70余座城池被乐毅一举定服,仅剩下即墨和莒两座城池尚未被联军攻破。齐湣王见国破家亡,只能逃亡,后来被楚将淖齿所杀。齐襄王在当时内外交困、岌岌可危的国势下,仓促在莒即位。也是齐国命不该绝,齐将田单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智摆火牛阵,大败联军。齐国重新夺回失去的土地,重新回复当年的兴旺。当初破灭齐国时,魏国可谓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在齐国国势日强的情形下,魏王自然惧怕齐国会借机报复魏国。于是,魏王遣中大夫须贾出使齐国,议和修好。

须贾当时官居中大夫,而范雎正是其门下的门客。范雎在须贾的门下,就不时显露出谈天说地之能,安邦定国之志。只是在须贾的眼中,他只能作为一般的说客。

此时的范雎,没有任何背景家世,即使再有才能,也难以获取他人的赏识。正是所谓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东周列国志》中有记载说,范雎曾梦想着能够在魏王手下做事,只可惜他空有满腹经纶、经世之志,却因为家贫,而不能自通。《史记》中也说道,范雎无以自资。无奈他只能委身在中大夫须贾门下,做一个寒酸的舍人。

这次须贾出使齐国,将范雎带着在身边,对范雎来说是一次机会。

须贾很顺利地到达齐国都城,并和齐襄王法章见上了面。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齐国差点就被乐毅带领的五国联军灭掉,而魏国正是其中出力最大的国家之一。齐王新近即位,国仇家恨一起涌上,岂能给予魏国使者以好脸色?

所以在见到了魏国使者之后,齐王当即奚落地说道:“寡人只听说,魏国喜欢在战败时屈辱求和,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魏王的脸皮很厚。想当年,寡人先王和魏国一同前去讨伐宋国,是何等的亲密无间,如同兄弟一般。可是没有料到,齐国人把魏国人当做兄弟,魏国人竟然和别国共同攻打齐国。寡人猜想,当初魏国帮助燕国攻打齐国时,心底应该是何等的畅快,既攻破了齐国的城池,还害死了寡人的先王,齐国一片断壁残垣、饿殍满地、尸横遍野。好个魏国,见齐国强大起来,又腆着脸来向齐国求和,如此势利小人组成的国家,教寡人何以相信你们呢?”(《史记·范雎蔡泽列传》)

一时之间,须贾无言以对。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昔日齐国落难之时,魏国不仅没有拉齐国一把,反而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实在令人感到羞愧。

不过这时范雎站了出来,为魏国辩驳。他并没有直接面对齐王所说,而是旁敲侧击,换一个角度看这个问题。他认为,当初共同讨伐宋国的,除了齐国、魏国之外,还有南方的楚国。自然在合战之前,三国都曾经立下盟约:只要宋国一灭,齐国、魏国和楚国将平分宋国的土地。岂料就在三国联军将宋国城池攻破之后,竟然祸起萧墙、变生肘腋,齐国竟然乘人不备,将魏国打个措手不及,夺去了本该属于魏国的土地。如果没有齐国在攻取宋国时的背信弃义在先,又怎么会又五国联军伐齐在后呢?

范雎义正词严一番,说得须贾也激动不已。只见范雎向前一步,继续向齐王说道:“依照在下看来,魏国虽然在名义上和其他国家一起讨伐齐国,实际上则是没有任何动作。齐国招致众多国家的讨伐,肯定是事出有因,如果魏国不假装参与进来,必定会被认为和齐国一样,从而被孤立起来,甚至会遭受同样的讨伐。这一切都是时势所逼,魏国也无法力挽狂澜,只能做个识时务的俊杰。这些从以后魏国的行动中,都可以看出来。当其他的国家争先恐后地攻入齐国都城临淄时,只有魏国按兵不动。请君试想,如果当初魏国也参与了进来,大王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耀武扬威呢?”

范雎这三寸不烂之舌,将魏国讨伐齐国的所作所为推得一干二净,更是站在魏国的立场上极力贬斥齐国,让齐王和魏国使者的主客位置瞬间对调。范雎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魏国此次前来的目的,不是和齐国来争执对错的,也不是来贬低齐国的。魏国使者此来,只有说服了齐王和魏国修好,才算是取得了成功。

所以范雎还需要极力捧一下齐王,只见范雎继续说道:“齐王有天纵之才,更有绝世的经韬纬略,在大王的励精图治之下,齐国终于再现当年的辉煌,崛起于列国之间。昔日齐国的先王仗着齐国的强盛,不免渐生骄狂之心,遂小视天下英雄,才导致后来的亡国之祸端。在下不才,料想大王之才智定然胜过先王,因而也不会有什么骄狂的作态。岂料今日一见,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大王这种盛气凌人的气度,岂是一个明君所为?”

范雎这一贬一扬,对于齐王而言,实在是振聋发聩。虽然一时之间,齐王还难以接受范雎的说辞,但是对于这个人,齐王则是留心有加。稍加咨询,才知道这个把齐王说得哑口无言之人,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舍人。齐王不禁想到,这魏国果然出俊杰,随便一个人,便有如簧巧舌。如此大才,竟然不能为魏国所重用,足见魏国国王实在是无识人之能。

既然魏国不重视范雎,齐王决定将范雎收为己用。

当夜,齐王便派遣自己最得力的属下,前去探访范雎,一探他的虚实。自然这来的人所带来的消息,能够让范雎怦然心动。齐王认为他是天下雄才,只要他愿意留在齐国,就许以高官厚禄,拜为上卿。

范雎没有答应,因为他认为,首先他是魏国的使者,虽然不得重用,但总是魏国之人,如果擅自从了别的国家,那样只会被人看不起,成为一个不讲信义之人。其次,则是范雎此时还心向魏国,只希望有朝一日,魏王能够见识到自己的才华,进而重用他,实现他的功名大业。而此次他锋芒初露,必然会被魏王所知,到时依据实际情况,可以再定去留。此外,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时齐国虽然号称东方第一强国,但是当初五国伐齐,齐国已经大损元气,且国内也有很多纷争,前途堪虞,范雎虽然没有高官显位,但见识一点也不弱,知晓自己在齐国,前途不大。

岂料齐王见此,更加佩服范雎的德操。有才之人,天下不少,但如论到才德兼备,在当时而言则是少之又少。于是齐王决定,只要有可能,就要想尽办法留住范雎,并且派遣属下给范雎送去了许多黄金、好酒、好肉。范雎自然不会被这些俗物所动,所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范雎觉得自己断然不能自毁前程,所以齐王的心思再次白费了。

然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虽然范雎此时可谓坦坦荡荡,但是对于一向以多疑著称的须贾而言,很容易便生出了疑虑:莫非这齐王和范雎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于是,须贾急忙叫来范雎,对其进行了询问。范雎心想,这须贾肯定怀疑自己了,与其让他继续猜疑,不如直言相告,让须贾消了疑虑。

岂料此时的须贾并不见范雎之才,还窃自以为这范雎何等何能,会让齐王如此屈尊纡贵?如果说要给使者送礼,也应该送给须贾,怎么会找他属下一个舍人呢?当然,须贾不会当即将他的想法说出来,而是隐藏了下来。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范雎此时,如一个君子一般光明磊落,不忧不惧,所以心胸宽广坦荡;而须贾则如小人一般,患得患失,忙于算计,又每每庸人自扰,疑心他人算计自己,所以经常陷于忧惧之中,心绪不宁。此次事件,范雎以为就这样过去了,而他却没有料到,真正的暴风雨,往往就隐藏在之前的平静之中。

钱能买命

范雎无所畏惧地回到魏国,就在他希望须贾能够大力引荐自己,从而飞黄腾达之时,须贾竟然跑去了魏国宰相魏齐之处。魏齐是个昏庸之人,对须贾一向信任有加,在须贾加油添醋的叙述下,魏齐对范雎痛恨不已。

魏齐认为,他之所以派遣范雎作为使者前去齐国,是对其信任的表现,现在发现他竟然不知恩图报,反而卖国求荣,当然很愤怒。于是,他急忙派人前去将范雎抓起来。

与此同时,魏齐还马上召集全体官员跟宾客举行盛大宴会,目的是在他们面前逼迫范雎招供,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范雎刚刚被抓时,尚不明所以,但是一看堂上须贾的诡异面色,他便心知肚明了。回想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并无疏漏,只是在出使齐国时,须贾对其心生不满。他料想一定是须贾向相国魏齐进了谗言,魏齐才如此对待自己。岂料不等范雎辩驳,魏齐就让属下甲士将其按住,顷刻间棍棒齐下,让范雎痛入骨髓。但是范雎认为自己并无过错,所以没有什么可招的,而一旦自己被迫承认了魏齐等人想要的通齐罪证,那么等待他的就只会是抄家灭族之祸。

所以,无论魏齐对他如何施刑,他就是闭口不言。不过他的心中一定是对蒙受不白之冤的满腔怨愤和有口难辩的悲痛凄凉。一百杖之后,范雎已经血肉模糊。然而,魏齐并没有就此放过范雎,他让狱卒前来用冰冷的水泼醒了他继续打,直到他招了为止。这一夜是范雎一生的噩梦,他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但狱卒、魏齐和须贾等人并没有因此心软。看累了,魏齐和须贾就前去休息;打累了,狱卒们便喝一口酒,顺势喷洒在范雎的身上。

范雎在剧痛中几番昏厥又几度醒转,如同在黄泉道上走了好几遭,在鬼门关前转了无数回,简直生不如死。

翌日,被殴打一夜的范雎的肋骨折断,牙齿脱落,血肉模糊,狱卒告诉魏齐范雎死了。

魏齐听后哈哈大笑,继而说这种人死有余辜、万死难辞其咎。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杀鸡儆猴,让别人知道背叛魏国是怎样的下场。只是,范雎自始至终都没有招认其罪证,对于他和齐国的“阴谋”从此便会永埋黄土了。

只是,魏齐连范雎永埋黄土的愿望,都不会让其达成。既然他没有九族可以诛除,魏齐就只能在范雎的尸身上下工夫。于是,魏齐命令狱卒们将范雎的尸体用草席裹了起来,丢到了茅坑里面。他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人人在他身上留下污秽,让他死后也遗臭万年。这天傍晚时分,一阵清风吹过茅厕,范雎醒转了过来,剧痛之下,不禁呻吟一声。

不巧这声音竟然让茅厕外的守卒发现了。于是乎,那个士卒便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心中暗自想道:莫非是这刚死之人的灵魂附体?还是其鬼魂归来,为范雎报仇雪恨?

看到活着的范雎,守卒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范雎并没有死去,只是受了重伤。

范雎虽然已经是气若游丝,但是马上便对于自己的处境有了清晰的认识:眼下凭借自己,无论如何也回不去家中,再拖得一时半刻,也必定是死去的结局;守卒过来了,要么前去禀告自己的处境,到时自己定然难以逃出生天。于是,范雎决定,利用人的贪婪心和同情心一搏。

也是范雎命不该绝,他告诉那个守卒,眼下自己已经是个废人,对于任何人而言,都已经没有了半点威胁,如果他能够放过自己,将他送回家里,让他能够落叶归根,那他自己做鬼也必将感念这守卒的大恩大德。家中的金银财宝,也会全部送给这守卒,以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守卒心想,即使自己将范雎没有即刻死去的消息上报,有功则是上头领取,更何况,范雎说不定就在途中死去,到时还会落得个谎报欺上的罪名。这范雎也是可怜,死后还被人扔进粪坑里,索性就送他回去。范雎再怎么也是个国家官员,家中珍藏定不会少,只要将他送回去,自己必然可以获得一些好处。

于是,范雎的计谋成功了。守卒让范雎装作死人,然后趁着天黑时分,便将他送了回去。守卒也算聪明,为了能够顺利送回范雎,竟然直接对上面说,范雎在茅厕里已经开始腐烂了,实在是恶臭难当。魏齐闻言,直接说道,既然这范雎已经死了,留在茅厕里还会影响人们上茅厕的雅兴,与其让他腐烂,不如让守卒将其扔到荒郊野外,还可以让那些饥饿难耐的饿狼可以一饱口福。

于是,天色暗下来后,狱卒便将苇席和范雎一起拉起,送去范雎家。范雎妻子一见,当即大惊,便给狱卒几两黄金让他走了。可狱卒到了半路忽然发现竟然没有拿走苇席。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火速赶到范雎家,取走苇席后将其扔到荒郊野。如此,才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范雎,也终于在必死之局中,依靠自己的沉着冷静、机智果断,为自己求得了一线生机。然而,他眼下还并没有脱离危险,因为他还身处魏国,而魏国相国魏齐,在整个大梁城中遍布耳目,要逃出生天,还需做精密的筹划。

希望就在转角处

范雎的妻子见范雎竟然被打得不成人形,不禁悲从中来。

范雎见状,忙伸出右手,止住妻子的哭声。因为他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万万不得惊动他人。于是,妻子忙将一身污秽的范雎打理干净,同时还将家中的痕迹擦净。为了不泄露行藏,眼下还不能够出面去请大夫。

范雎见妻子焦灼不停,遂向她交代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便是如何妥善安置范雎的事情,为今之计,任何陌生人都不能依靠,熟人也需要生死之交才可以保证安全。正好,范雎在西门陋巷中有一个结拜兄弟名叫郑安平,那里可以暂时作为他的安身之地。

第二件事,就是要处理好他走后的事情,如果他的妻子对他的死讯不闻不问,则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因此,范雎妻子第二天还必须要演两场戏:第一场,就是前去索要尸体,很明显魏齐等人都认为范雎已经被人扔到了荒郊野外,自然交不出来。如此,可以安定魏齐的疑心;第二场,就是要在家中发丧,并痛哭不已,这样就可以增强掩人耳目的效果。

范雎妻子立马就明白了范雎的意思,遂星夜兼程将范雎送到了他的好兄弟郑安平的家中。

回到家里,范雎妻子一切按照范雎所言,第二日便拉着板车,披麻戴孝前去魏齐处所向他们索要尸体。魏齐闻讯,不屑一顾地将她阻挡住,说没有见到这个人的尸体,可能已经被野狼叼去了。于是,范雎妻子便在魏齐处所外大哭大闹一场,最终被人轰走。回到家中,她又摆下灵堂,披麻戴孝,如此,范雎之死已经由假成真。

而范雎到了郑安平家,郑安平为其请来了自己可以信任的、熟识的大夫,为其疗伤续命。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之后,范雎的伤势便有了转机。半月过去,城中的风声逐渐消散,范雎也康复如初。

郑安平虽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却有一个优点:很重义气。为了保全范雎,竟然将家庭抛弃,直接和范雎到了具茨山(今河南新郑西南),给范雎找了一个藏身之所。当然,此时的范雎,已经不是原来的范雎了。他的心,对于魏国已经有了嫌隙,不再和往日一般渴望得到魏王的重用,希望在魏国建功立业。此时的范雎已经更名为张禄。

这时候的范雎对未来的路途甚是迷茫。魏国不再是他的栖息之地,即使他才华满溢、风流恣肆也不会得到魏国的重用。齐国倒是一个去处,当初齐王就对他许下承诺,只要他能够前去齐国,就将授予他高官厚禄。只是这时的齐国虽然在田单的努力下复国,其实力却大不如前,其国力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只有经济实力上与秦国还可以一较高下。齐国已经从强国的地位上跌下来,整个战国只剩下一个霸权——秦国。此外,以前齐王在范雎锋芒正劲之时邀请他加入齐国,遭到范雎的拒绝。如果这时候范雎再前去,颜面上实在有些过不去。即使齐王十分乐意,范雎也不能为了前途而置礼义廉耻于不顾,其臣下必然会瞧不起他。

考虑到这些因素,范雎只能另谋出路。

周赧王四十四年(公元前271年),秦昭襄王派使臣王稽出访魏国。此时的魏国,在秦国眼中已经没有了多少威胁。华阳大战之前,魏国已经连番损兵折将,秦国要灭掉魏国,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但是,魏国虽然大势已去,但楚国和赵国实力犹存,慑于他们的威力,秦国还无法即刻灭亡魏国。魏国为保自身安全采取了割地求和的策略,于是,秦国顺势和魏国交好,以暂时安稳住它。

魏国的实力明显弱于秦国,而外交从来是强者的游戏,所以秦国派遣去魏国做使者的人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王稽,却因这次出行,成为改变秦国历史的关键人物。

这一切,全要拜秦国的历史传统所赐。

自秦孝公、商鞅变法以来,秦国逐渐实现了富国强兵的国家理想。经过惠文王、武王、昭王几代人的不懈努力,秦国的国势日益强盛,逐渐成为凌驾于东方六国的国家。自秦孝公开始,秦国就认识到人才的重要性,于是逐渐形成了一个传统政策:举荐贤达者可获得与贤达者同样的赏赐,而举荐不肖者也要获得与不肖者同样的惩罚。在此政策的引导下,秦国的有识之士,都随时留意,访求人才。

转机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对于范雎之才能,郑安平最为了解也甚为佩服,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这个结拜兄弟能够飞黄腾达,自己到时候也可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此之前,范雎就对自己的这位结拜兄弟说过,当今之世,唯有秦国能够让他大展才华,其他国家皆不可取。其理由有三:第一,战国七雄当中,秦国的国力最为强盛;第二,秦国现在虽然是宣太后掌权,到时秦昭襄王嬴稷也必然有亲政的愿望,那时便是有志者的时机;第三,秦国的用人制度最为灵活,能够不拘一格地任用官员,只要有才,就一定能够受到重用。然而如何到达秦国,得到秦国统治者的赏识,却是范雎面临的最大难题。

正在郑安平和范雎二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伤脑筋之时,一个人的到来让他们二人看到了希望,这个人就是秦国使者王稽。

范雎和郑安平商议,王稽虽然是秦国使者,但是其住所的防范并不是很严密。因此,他们完全有可能找机会混进去,到达王稽的近前,来个毛遂自荐。

正当第二天二人来到王稽府上,准备乘机混进去的时候。他们发现其门口竟然贴着一张告示,内容大致是秦国使者初来乍到,使馆需要打扫,特此向广大魏国居民招募杂役。

范雎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虽然在魏国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却好歹也是一位才高八斗的有才之士,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做这种粗俗不堪的活呢?然而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受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比起当初被人殴打得半死,扔进茅坑,这点屈辱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就在他决定前去报名做杂役之时,郑安平止住了他的步伐。郑安平对他说,他一旦有机会就能施展自己的才华,未来一定是达官显贵,所以不应该去做奴才该做的事情。即使他不计较,将来也要被人笑话。这样的事情不如让他这个做兄弟的前去。

范雎拗不过郑安平,只能看着他前去应征,心中自是感动不已。

于是,郑安平顺理成章地做了王稽府上的奴役,没想到他一到王稽府上,就成了王稽身边的服侍人员,且能够早晚见到王稽。郑安平进退有度,言行举止都不像是一个粗俗的杂役,所以在众多杂役中,他很快就脱颖而出。

王稽很快就注意到了他,郑安平见此,办事更加尽心尽力,每次都让王稽很放心。渐渐地,郑安平获得了和王稽说话的权利。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王稽叫人来传话,让郑安平马上过去,有事情和他商量。这时,郑安平也感到时机成熟,准备来到郑安平的房间后,借故和他说话,以举荐范雎。

郑安平到了王稽近前,王稽向他问道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回到秦国。郑安平没有回答。因为他并不知道,这王稽为何会这么问。过了一会儿,王稽让他坐下,继而问道:“你可知道,魏国是否有贤人,愿意和我一起到秦国发展?”郑安平一听,当即喜出望外,他知道,自己和范雎一番等待,终于拨云见日,可见皇天不负有心人。于是他忙回答道:“先生问草民,魏国是否有贤人,昔日秦国的商君也是自魏国而出。由此可见,天下能人异士,大多出自魏国。得蒙先生垂青,向草民咨询,草民自然要举荐丝毫不差于商君的人物。这个人,就是草民乡里的张禄先生。他久仰先生大名,知道您的贤德,所以想要拜访使君,论述天下兴亡之事。草民知道,先生定然疑惑,何以张禄白日不正大光明地前来拜会。这是因为,他有仇家在此,只能等到晚上前来。”王稽听闻有贤人,自然不会苛责是晚上还是白天来,甚至并不在乎他是魏国的罪人。昔日商鞅不也是被魏国追杀,逃到秦国而受到重用的吗?所以王稽连忙说道:“你不用客气,既然是个能人异士,大可以晚上前来,如果确有其事,我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郑安平闻言大喜,遂向王稽告了个假,当日回到乡里。范雎听闻秦国使者如此礼贤下士,不禁更加坚定了去秦国一展抱负的想法。

一路向西

战国时期,人们对国家并没有很强烈的归属感,魏国对于范雎来说或许只算得上出生之地,还无法上升到“祖国”的概念。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能够解释,被魏国一些权臣陷害之后他为何能够坦然地离开魏国,转而投向和自己的国家世代为敌的秦国了。由此可以发现,当时的周王室虽然名存实亡,但经过夏、商、周以来的发展,华夏之人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所以,战国时期的一些纵横家以及一些有抱负的人能够坦然在各个诸侯国之间穿梭往来,寻求施展抱负的最好平台。从一个魏国人变成一个魏国的敌人,进而变成秦人,并一步步实现把所有的魏人、楚人、赵人、宋人、齐人、燕人、韩人都变成秦人的目标。范雎以其纵横天下的勇气,雄霸江湖的雄心,在成就秦国的同时,也成就了他自己。

这一切,都源于秦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稽的到来,也归功于其生死之交和结发妻子不计一切的辅助。所以成大事者,不仅需要自助,也需要他助。

郑安平和范雎扮作奴仆,在夜色的掩护下,星夜来到公馆,拜见秦国使者王稽。王稽见这个人竟然来得如此神秘,遂心中好奇。知道他甘心愿意冒险前来,定然有不凡之处,于是,他很热情地请范雎坐下来,郑安平功成身退,回到了住所。王稽命人端来酒菜,和范雎促膝畅谈天下大势。范雎指点江山,如在目前,三言两语之间,便将战国的形势分析得一清二楚。他还针对秦国的未来发展做了一番简要的筹谋。王稽虽然才智不及范雎,却也是个识得贤才之人。范雎正是秦国需要的人才,只要将他引荐到秦王座下,必将受到重用。如此一来,秦王自会对其奖赏,范雎也会对其感恩戴德,而秦国也会更加强盛。于是,王稽当即和范雎约定道:“先生大才,王某佩服不已。我即将离开魏国,先生如果有意投效秦国,可在魏国京郊三亭岗之南等候,到时与我一起前往秦国,届时我必定向大王举荐先生之才能。”

范雎本有心向明月,奈何魏国这轮明月竟然对其不屑一顾,还屡次侮辱他。他这一去,对魏国恐怕是祸不是福。

在完成了出使魏国的一切事务之后,王稽便准备回返秦国。然而,他并没有通知范雎等人具体去秦国的时间。因为范雎虽有满腹才华,能不能为秦国所用,还需进一步考察。而这等待的过程,就是对范雎的最后一道考察。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重境界。第一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没有登高望远,就无以确定有价值的探索目标;没有对目标的迫切愿望和自信,就难以面对征程的漫长和艰辛;没有千百度的上下求索,就不会有瞬间的顿悟。范雎能够成功,就在于他对于天下局势的洞若观火,也在于他对于建功立业的殷切渴望,更在于他对于一展才华的恒心和勇气。

得到王稽许诺的范雎回到住所后,立即作了两手安排。一边让郑安平找可靠的人到秦国使者王稽的公馆外守候,一旦他出发,便迅速来告知;另一边,则火速收拾行囊和郑安平到指定地点等候王稽。郑安平对此很是奇怪,他认为大可以等王稽派人来通知他们。这时范雎向他解释,这是王稽在考验他们的恒心和决心。不再多言,郑安平和范雎一起到达魏国京郊三亭岗之南。

一连数日过去,王稽却没有任何动作。正当郑安平焦虑不安时,派出去的人前来告诉他:王稽来了。等到王稽的车乘到来,范雎和郑安平立即走出。王稽见状,大喜,本以为他们不会来了,今日一见,疑虑顿消。遂将这二人迎上车架,向西边的秦国绝尘而去。

其实,对于前往秦国后是投效秦王还是宣太后,范雎做了一番很认真的计较。不过当时并没有下定结论。当时的秦国,秦王并没有多少的实际权力,真正掌权的是宣太后和魏冉,此二人把持着秦国的政治、军事大权,而秦昭襄王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君王。

但如果不出意外,秦昭襄王早晚会获得实权,因为他才是秦国的正统,无论宣太后如何留恋政治,终归有一天会驾鹤西去。

所以范雎内心实则偏向秦王。在去秦国的路途之中,一件事情的发生,让范雎下定了结束宣太后、魏冉统治,追随秦昭襄王的决心。

马不停蹄地连日跋涉后,王稽一行进入了秦国的边境。这天,他们驱车行至秦国湖县,忽然远远望见前方尘土飞扬,一队车骑急驰而来。看这架势,定然是个达官贵人,而且身份还非同一般。因为秦国的法律对于等级制度有严格规定。就连王稽这样的使者,在秦国境内也不可以随意地奔驰快马。

范雎素以心思缜密著称,看到前方疾驰的马车后急忙向王稽打听道:“来的人是谁呢?看着车乘的华丽和步伐的嚣张,明显不是一般人。”

王稽听完范雎此言,不禁心生敬佩。不过这一路走来,整日听范雎高谈阔论,越来越察觉范雎的确有满腹才华,更有坚忍不拔之志。成大事之日,不久矣。于是,他便若有所思地回答道:“这是当朝丞相穰侯魏冉,他是宣太后的兄弟也是秦国大王的舅父。看这架势,像是向东而去,帮助大王巡察函谷关周边的县邑。”

范雎赴秦

要想在战事纷争的列国有一番作为,就不可闭门造车,有抱负的人时刻关注着一国之势和天下大势。即使如鬼谷子一样的隐士,如孔子一般的教书先生,也都对时局洞若观火,因此他们才能每每语出惊人,教出有才能和雄心壮志的学生。

所以范雎读书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对天下大势进行系统的学习、了解和分析。他知道眼前的穰侯魏冉是何种身份,也知道当今的秦国朝政正把持在魏冉和宣太后手中。魏冉专国用事,是秦国头号权臣,与宣太后的另外几个兄弟泾阳君、华阳君、高陵君四人并称“四贵”。

魏冉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力和制衡秦昭襄王,每年都要带着大队车马周游整个秦国。巡察官吏,对他们恩威并施;省视城池,百姓对其讳莫如深;校阅车马,军队对其敬若神明;扬威作福,秦王也只能望洋兴叹。魏冉的权位已经登峰造极,在秦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从来都没有功高震主的担忧,所以许多人都想攀附他,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

秦昭襄王虽然不满却也拿他毫无办法,一方面是为了稳定秦国的政局,免得祸起萧墙;另一方面是因为顾及宣太后,秦昭襄王能够坐稳王位都是拜宣太后所赐,如今宣太后位高权重,昭王对她既感激又畏惧。魏冉乃宣太后之弟,因而看到魏冉如此无法无天,在秦国代行君王大事,也只好听之任之。

范雎虽然对于秦国的局势很清楚,但是此处人多嘴杂,他自然不会将心中所想悉数告知王稽。而且,他没有见过魏冉,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为了检验一下这魏冉的态度,他决定暗自参看一番。于是,范雎忙对王稽说道:“我早就听说过穰侯在秦国的大名,他依靠是宣太后的弟弟、秦昭襄王的舅父,在秦国一手遮天、专权弄国,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容人之量,只知道妒贤嫉能,厌恶招纳诸侯宾客(这句话其实也是范雎随意杜撰的,当时名震六国的白起就是魏冉举荐的,可见只要有才能,他也会欣然招为己用);我觉得还是不要与他会面的好,以免受到他的侮辱。为今之计,我只能藏匿于车厢之中,静待一切变化,再依据事情的发展而行事。”王稽懂得范雎的心思,而且严格说来,王稽也没有受到魏冉的重用,早已经心向秦王,所以他遵从了范雎的意思。

没有多久,穰侯一行便赶到了王稽这边,王稽自然下车迎拜。魏冉见是朝廷官员,并不吃惊,便下车与之相见。这是秦国法律的规定,外出大臣如果在路上相遇,不管职位高低都需要彼此问一下其简要的情况。于是,魏冉例行公事地和王稽先寒暄一番,进而来到王稽车前,问道:“关东六国的情况怎样?诸侯之间是否稳定,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呢?”王稽见魏冉问话,遂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向魏冉鞠躬致敬,继而回答道:“东方六国知道秦国的强大,对于秦王十分忌惮,对于侯爷也是敬若神明,自然不敢有丝毫异动。”魏冉虽然权倾朝野,却并不是自大的人,对于王稽的马屁不屑置之。

穰侯魏冉眼观王稽有些言辞闪烁,他接着问道:“王稽,你是否也是那般没有见识的人,把其他诸侯国家的能人异士带到了秦国?这些人实属无益之人,而且心思复杂,难以收为己用,与其让他们来扰乱朝纲,不如直接弃而不用。如果遇到了真正的有才之士,他们不甘心归附我秦国,就直接杀掉。”王稽连称:“没有穰侯的指示,下官怎么敢擅自做主呢?”

因为王稽过去并无不妥之举,所以魏冉对他的话并没有怀疑,眼下东方诸郡还要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魏冉便不再久久盘查,遂率众东去。

但是魏冉的一席话却让范雎对其彻底失望,认为魏冉不会重用自己。一语兴邦,一言失国,魏冉就这样错过了范雎,似乎也注定了他日后的失败。

魏冉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终于消失不见,直到这时,范雎才从车厢里面走了出来。不禁心生“劫后余生”的感触。他几乎不记得,这一路走来,已经多少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也不知道未来还要多少危险在等待着他。但是他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唯有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能够实现他最终的政治理想。

经过此事,王稽对范雎更加佩服,不禁在心中感叹,张禄先生果然有神鬼莫测之能,连魏冉会来找麻烦也看得出来。正当思索之际,范雎突然说道:“据我先前的观察可知,魏冉这个人生性多疑且迟疑不决,刚才他其实已经怀疑车厢有人隐藏。只是碍于形势而没有搜查。见我等如此行色匆匆,且刚才对他的问话也多敷衍,事后必然悔悟。他知晓这车中一定有问题,很有可能会调转车头再来追击马车。到时如果我在车上,就有理说不清了。”

于是,范雎提议,自己下车从小路步行,让王稽等人驾着车马,引开魏冉的人马。

果如范雎所料,王稽车马才行十余里,身后马铃声便不断地响了起来。二十余骑从东飞驰而来,声称奉丞相之命前来搜查。王稽推脱一番,最后只得假意勉强地答应了他们。可惜,此刻的范雎早就不知所踪,他们遍索车中,也没有见到任何可疑之人,只能向王稽作揖一番,继而策马离去。惊魂未定的王稽暗自叹道:“张禄先生真是不世奇才,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才能,非我辈所能及也。”于是催车继续向国都咸阳前行,他几乎可以断定,张禄定然有办法可以找到他。果然,到了半路,王稽便遇上了张禄,遂邀其登车一同前行。

经过一波三折的曲折经历,范雎终于到达他梦寐以求的地方——咸阳。然而,他还需要面对最后一场测试——秦王的“面试”。

机会只垂青有准备的人

范雎到达秦国,恰恰顺乎当时战国政治、军事发展之大势,所以才会在秦国如鱼得水。秦国如果没有范雎,也许会是另一番景象;或者如果范雎得到了其他国家——诸如齐国——的重用,也许秦昭襄王仍是羸弱无力的君王,别说统一不了诸侯国,权力尽失也未可知。当然,历史不能假设。而在此时,所有问题的焦点不在于是范雎造就了当时的战国,还是当时的战国造就了范雎,而在于范雎到达秦国受到重用之后,使得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但在此之前,范雎还需要接受秦王的考核。如同他辗转来到秦国的经历一般,他能够获取秦王考核的资格,也可以说是一波三折。其根本的原因,就在于秦王对于所谓的才士俊杰并不信任。而获取他的信任,无疑成为范雎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情。

时为秦昭襄王三十六年,这代表秦昭襄王已经做了36年有名无实的君王。虽然他知道自己才是正统的国君,奈何宣太后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在她的领导下,秦国的国势不断强盛。特别是白起领军后,往南,秦军不断攻伐楚国,力拔鄢、郢两座重镇,幽死楚怀王于秦,楚国元气大伤,不敢与秦国相抗;往东,齐国虽然强盛,却在秦军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就连曾经一度风云天下,震慑九州的魏、韩、赵“三晋”之兵,也被秦军打得无还手之力,使魏、韩二君俯首听命于秦国。天下之大,唯有赵国还能够勉强和秦国在军事上作对。

所有这些迹象在表现出秦国的强盛之时,也间接证明了宣太后政治势力的固若金汤。

秦廷上下虽人才济济,在战国舞台上风光无限,但却是由泾阳君、华阳君、高陵君以及魏冉“四贵”掌权,内部一片风声鹤唳。他们为了独揽朝纲、独霸朝局,屡次打击和自己意见相左的人,甚至是秦昭襄王的亲信也朝不保夕。

为了减少和宣太后等人的摩擦,避免秦国政局的动荡,秦昭襄王决意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于是,秦昭襄王整日深居宫中,“甘心”被权臣贵戚所包围。只有在国家重大事件,非要大王出场之时,才勉强出去应付。

反观当时的战国局势,活跃在战国时期政治舞台上的谋士说客多如过江之鲫,难免鱼龙混杂、良莠不分。有的人确有其才,能够让国家在政治上左右逢源,在军事上百战百胜;有的却只是徒有虚名,甚至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到处骗取钱粮。他们都有一个共性:有三寸不烂之舌。没有这个长处,很少人能够接受他们。恰如白起,不善言辞,不懂政治,如果没有魏冉的举荐,即使再有才能也只能泯然众人矣。

因此,一时之间,不只是秦王,许多秦国上层统治集团中的重要人物,对来自诸侯各国的宾客辩士并没有多少好的印象,以为其中无信者居多。也正是这个原因,魏冉才会在半路上盘查王稽等人,让范雎对他生出了更大的嫌隙。

范雎也知道秦国此时的情况,所以对于前途之多艰,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秦国的未来、秦王的命运,就在一次又一次与范雎的失之交臂中不断地浮浮沉沉。

范雎难以在第一时间得到秦王召见,并受到重用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王稽。

因为王稽此人,在秦国的地位,相比一般的王公大臣,实在是微不足道,派他出使魏国,足可见秦国对于魏国的轻视程度。王稽很少有机会能够接近秦王。

范雎也知道这个情况,只是他不好意思点破。心中暗想,只要自己想办法走进秦王的视野,只要秦王能够开恩相见,凭借自己的韬略智慧,定然能够让秦王刮目相看。

正当范雎准备亲自动手、自力更生之时,秦王颁布谕令召见王稽。王稽遂向秦王汇报前去魏国出使的情况,完事之后,见王稽还不肯离开,秦王正自奇怪。王稽遂说道,此次自己出使魏国,虽然在外交上平淡如水,但却并不是没有多少收获。因为这一路过来,他阅人无数,竟然叫他觅得了一个天下奇才,名字叫张禄。只要他能够得到秦国的重用,秦国的国力定然能够蒸蒸日上。

这一席话并没有多少出彩之处,所以也没有引起秦王的任何兴趣。为了不失掉王稽的面子,秦王遂让他给范雎安排一个住处,有时间自己再去召见他。

于是,范雎便决意安心等待下去,然而这样的等待过程,竟然在转眼间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

范雎觉得,当初秦王只是在敷衍王稽,自己这样等下去也是徒劳,只能孤注一掷,用言语激秦王赐见。这一日,范雎求人向秦昭襄王举报家门,说道:“现有魏国张禄先生,如潜龙下凡来到秦国,才华恣肆、思维敏捷、智谋出众,为天下辩士,特地前来朝见秦王,辅佐秦国完成千秋霸业。”

此外,范雎还进一步称述,其间不乏危言耸听的味道:“秦国势如垒卵,失张禄则危,得张禄则安。”然而天机不可泄露,更不足为外人道也,因此,范雎要说的大部分关键,只可以当面和秦王说,不可以让人代为转达。

可惜了范雎的一片苦心,因为秦昭襄王的价值观已经形成,对于天下策士辩客,他没有半分信任,只是以为他们都是欺世盗名之辈,因此,任你有千条妙策,他就是不闻不问。就这样,范雎的投效之心,再一次付于流水。和往日一样,范雎继续住在下等客舍,粗茶淡饭,在焦虑烦躁中度日如年,转眼又一年时间过去了。

周赧王四十五年(公元前270年),是范雎到达秦国的第二年。这两年时光,范雎虽然都在艰难的等待中度过,但是他的时间并没有就此白费。他利用时间,阅读天下典籍;经过王稽的介绍和自己的观察,对于天下局势也了如指掌;时常和王稽辩论,每一次都让王稽唏嘘不已。只可惜,王稽在这两年的时间内,也很少见到秦王。即使他再怎么有心想要向秦王推荐贤才,秦王却不给他机会,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范雎见此,开始时还有一些灰心,但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昔日商鞅来到秦国,不也是历经波折才终于和秦王相见吗?只是那时候不是秦王考察商鞅,而是商鞅在考量秦王的变法决心和礼贤下士的诚心。

然而,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正当范雎在秦国都城咸阳大街上了解民情之时,一个消息的传来给范雎攻击政敌提供了借题发挥的机会。原来,这一日秦国竟然贴出告示,说秦国即将攻伐东方齐国的刚、寿。这让范雎大吃一惊,这秦王怎么会如此糊涂呢?齐国远在东边,中间还隔着三晋之地的魏国、赵国,搞不好会落得个两面夹击,即使攻克了齐国,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

回去向王稽一打听,范雎的疑惑轰然解开。原来,这个谕令的颁布,并不是秦王的意思,而是魏冉自作主张,因为陶山是丞相魏冉的封邑,旁边就是齐国的刚、寿,丞相魏冉此举,就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封地。

机会就这样降临到范雎的身上。经过两年时间的考察,范雎基本上了解了秦王的性格特征、办事风格以及内心深处的想法。这也让他暗自庆幸:当初没有贸然指出魏冉和宣太后等人的不是,如果当时自己一到秦国便锋芒太露,不仅宣太后势力集团不会饶恕自己,就连秦昭襄王说不定也会献出自己,向其母后表示忠心。然而经过这两年时间的变动,魏冉等四贵更加目无王法,眼中根本没有秦王,秦王对他们的不满,也更加严重。

于是,范雎当机立断,上书昭襄王,阐明大义,直刺时弊而又紧紧抓住昭王的心病。其间言道:“众所周知,英明的君主执政,对有功于国家的人会给予赏赐,会对有才能有志向的人委以重任;功大者禄厚,才高者爵尊。因此,没有才能的人,不会担当这个职务;有才能的人,也不会蔽隐而不为国家所用。反观昏庸的君主则恰恰相反,只是因为一己好恶而擅自行使赏罚的事情,这种全凭一己感情的行为,怎么能够为国家带来兴旺繁荣呢?”从这一部分可以看出,范雎力主选贤任能,奖励军功、事功,反对用贵任亲的行为,认为这是对国家不负责任的举动。这在血缘关系纽带极其复杂的早期封建社会里,无疑是闪光的思想。也正是这种思想,为以后士大夫阶级的兴起创造了萌芽。

信件的第二部分,范雎不顾一切地抨击了权贵专权专利的现象,以君王为大树的主干,而宣太后、四贵等人则是大树的枝叶。指出枝繁干弱的危害广泛,这对于加强中央集权、巩固君王的统治地位,无疑是极有见地的。尤其是其间说道:“圣人说过:‘善于使自己殷富者大多取之于国,善于使国家殷富者大多取之于诸侯。’天下有了英明的君主,诸侯就不会贪赃枉法,目空一切,这其中的症结所在,究竟是什么呢?因为明主善于分割诸侯的权力,而将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到自己的手中。良医可以预知病人的死生,而明主可以预知国事的成败。利则行之,害则舍之,疑则少尝之,即使是舜、禹再生,亦需要遵循这种观念,不可以有丝毫的违拗。疏不间亲,这封信也只能言尽于此,很多话都不可以随便说,但是如果随意地说,又恐怕不能够引起大王的注意。大王英明,切不可以因为贪图享乐而影响了国事。草民希望您能够抽出时间,准我望见龙颜,让我一舒衷肠。草民所讲的,可以用于秦王治国,更可以用于秦国兴邦,如果有半点虚言,任何惩罚都可以施加在草民的贱躯之上。”

范雎的一言一语,都直接击中了秦昭襄王的心病。秦昭襄王处在宗亲贵戚的包围中,其中以四贵最为明显,他们权大势大,私家富厚,简直可以和国家一比高低了。因此,秦王早有如芒刺在背之感,只是朝中耳目众多,大多忠心于魏冉等人。此番,范雎能够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隐疾,不仅代表了他有超卓的见识,也代表了他具备足够的勇气和可堪大用的忠心。范雎对这封信,也是颇费心思。他知道,仅仅让秦王对这份谏言有所注意还不够,而如果大胆地提出震耳发聩的言辞,不仅会受到他人的嫉恨,也会显得自己没有城府。于是,范雎在信末说道“语之至者,臣不敢载之以收”,故作含蓄隐秘之语。一时之间,秦昭襄王浮想联翩,认为这范雎定然还要更为要紧的话要对他说,只是因为信件为外人送来,多有不便。

为了彻底抓住秦王的心,范雎在陈述了一番自己对于秦国的局势之后,还信誓旦旦地宣扬其言的绝妙效用,足以振聋发聩。只要信件能够顺利到达秦王手中,范雎便可以高枕无忧,坐等秦王召见。由此可见,范雎不仅胸藏治国的经韬纬略,对于纤小如发和风云变幻的人性,也是了如指掌。如此人物入住秦国,可以预见,一场惊涛骇浪就此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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