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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谁也活不成

历史大观园 世界大战 2020-06-13 23:59:32 0

在莱特战役中,参与作战的海军陆战单位不仅有陆战航空队,还有第五两栖军的两个榴弹炮营,他们曾与陆军的重炮营集中在一起,对步兵实施过火力支援。

据说有一次,麦克阿瑟视察这两个榴弹炮营时,发现一门榴弹炮上被人用粉笔写下了标语:“凭着上帝和少数陆战队的帮助,麦克阿瑟已经收复了菲律宾。”

这是典型的陆战队风格,如果你不了解和熟悉陆战队,会觉得这群人该有多么自大:收复菲律宾主要是陆军的功劳,你们不过是起辅助作用,难道就可以喧宾夺主了?

所幸麦克阿瑟并不计较细节,他在意的只是他老麦的大名有没有被忽略。看到标语后,他先是感到惊异,接着便笑逐颜开,看上去非常高兴。

在莱特战役临近结束时,榴弹炮营正式归还了建制,这一次,他们将参与进攻硫黄岛。

硫黄岛是美军即将踏上的第一片日本国土。这是一座火山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火山岛,岛上覆盖着一层火山喷发造成的硫黄,因而整个岛屿终年弥漫着蒸汽和硫黄味,显得生气勃勃。

硫黄岛最长处8千米,最宽处4千米,总面积20平方千米。从空中望去,它就像一块肥猪排,是一个标准的弹丸之地。即便就军事战略角度而言,硫黄岛也构不成马里亚纳群岛那样的“防波堤”作用,与冲绳“日本本土大门”的地位更是相去甚远。照理,美军完全可以用“蛙跳”战术将其置于一边,只用海空军封锁监视,任其自生自灭。类似的例子,在太平洋战争的中后期比比皆是。

之所以不能跳过硫黄岛,是为了给空袭日本打开方便之门。

成本与收益

至麦克阿瑟发起吕宋战役时,美军以马里亚纳群岛为基地,已对日本实施了六次空袭。尽管美国国内媒体对空袭行动进行了大量宣传,但实际上并没有取得什么像样的轰炸成果。

美国陆军航空兵总司令阿诺德上将对此很不满意,特把李梅少将从欧洲调来进行指导。

李梅时年只有38岁,是当时美国空军最年轻的将领。他说话不像一般军人那样粗着嗓子,扯着喉咙,而是很轻很柔,隔得稍远就听不到他的声音,实际上他非常勇猛,曾多次在欧洲战场执行危险的轰炸任务。

与很多空军将领不同,出身于工人家庭的李梅并没有在军校就读过,他硬是凭借出色的战绩,从一名普通的B-17轰炸机飞行员一步步晋升成为将军。正是因为自己有这样一路搏命打拼的经历,他对部下的要求也非常严厉。一名飞行员用略带夸张的口气评价道:“李梅将军接管空军后,就是要让我们全部送死!”

李梅注重发挥空军部队的勇敢精神,不过他经过认真考察后发现,空袭不成功,并不是B-29的飞行员不敢出击或是水平不行,而是确实存在着一些客观原因。

首先引起李梅关注的就是硫黄岛。硫黄岛几乎处于东京和塞班岛的正中间,一旦B-29靠近硫黄岛,岛上的雷达就可以提前两个小时向日本本土发出预警。接着,当身形巨大的B-29机群飞越硫黄岛上空时,岛上小而灵活的日军战斗机就会蜂拥而上,打乱轰炸机的队形。甚至当受伤的B-29返回基地时,还会再次遭到硫黄岛日机的拦截,很多飞行员和机组成员就是在这样的战斗中葬身大海的。

李梅向阿诺德报告,硫黄岛已对飞行员构成严重威胁,影响了美军对日本本土的攻击,必须把它拿下。在阿诺德的提议下,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正式责成尼米兹组织硫黄岛战役。尼米兹对此非常重视,他在珍珠港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地图,尼米兹在地图上划出了一个射向日本心脏的箭头,而硫黄岛就处在这个箭头经过的线路上。

为了便于就近指挥,尼米兹特地将指挥部从珍珠港移至关岛,并组织人员先后对硫黄岛进行了371架次的空中侦察。

自1945年初起,按照既定的轮换制度,斯普鲁恩斯接替哈尔西担任海上作战的战役总指挥,第三舰队也重新改名为第五舰队。斯普鲁恩斯最初对进攻硫黄岛持积极态度,因为他和尼米兹一开始都认为,攻占这么一座小岛不会有什么特殊困难。直到看过航空照片以及根据照片制作的泡沫乳胶模型后,他们才感到哪里不对劲。

照片和模型显示,硫黄岛上遍布碉堡、炮位和地堡。在三个飞机场周围,有着许多紧密联系的战壕和防守据点。

按照过去的经验,如果地面就搞得这么复杂,地下一定还有大规模的战壕和隧道网。斯普鲁恩斯估计,这些战壕和隧道网应该就埋在一座名叫折钵山的死火山下。

折钵山位于硫黄岛的南端,是该岛制高点,虽然它仅仅只有170米高,但因为耸立于海上的缘故,很有些威武的架势。山上重炮和迫击炮阵地密集,仅腹部山脊就有200多个炮位和21个碉堡,从而对南部海滩构成了严密的火力控制。

硫黄岛北部宽,南部窄,北部属于高地,海滩上岩石纵横,无法通行,只有南部靠近折钵山的宽阔地带才适合两栖登陆。这就意味着,美军登陆时将遭到炮火的无情阻击。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谁也活不成

长期指挥两栖登陆战的美军高级指挥官,左一是斯普鲁恩斯,左二是霍兰·史密斯。他们不同的性格作风,从神情动作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硫黄岛有高人啊,美军要突破如此不同寻常的防御系统,势必要付出很高的代价。

斯普鲁恩斯的两栖作战班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由特纳和霍兰·史密斯这一对老搭档组成。史密斯在仔细研究航空照片之后,立即断言这是“我们必须占领得最费力的地方”,并且具体化了美军为此可能要付出的伤亡代价:两万!

在任何一个美军高级指挥官的算盘上,别说两万,两千就够他心惊肉跳的了。何况是斯普鲁恩斯,他向来都非常重视战场经济学中的“成本与收益”:为了一座弹丸小岛,流这么多子弟兵的鲜血,真的值得吗?

当李梅前来协商如何用他的航空兵支援登陆作战时,斯普鲁恩斯很慎重地提出了这个问题。李梅也很干脆地下了结论:“没有硫黄岛,我不能有效地轰炸日本!”

与原先的成都基地相比,以塞班机场为主的马里亚纳航空基地更为方便,但距离日本本土仍然很远。将近1500海里的距离,使得飞机的载重量受到很大限制,除去必需的燃料重量外,每架飞机能携带的炸弹由10吨减至3吨,连B-29最大载弹量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这让飞行员轰炸时颇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与此同时,因为距离远,战斗机无法进行全程护航,B-29飞机必须在8000到9000米的高度飞行,既费油,又难以实施准确轰炸。此外,B-29在来去的路上还经常遭到日机的拦截,飞行员怕这怕那,自然对轰炸行动也有一定的影响。

如果美军能够占领硫黄岛,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硫黄岛会成为美军实施远程轰炸的理想中继基地。经过硫黄岛的中转,B-29航程可减少一半,载弹量则增加一倍,从硫黄岛起飞的美军战斗机能够为B-29提供全程护航。更重要的是,硫黄岛可以作为B-29的备降机场,供空袭中受伤的B-29紧急降落或加油,称得上是B-29一艘不沉的航母。

李梅的话让斯普鲁恩斯尽释前疑,他长舒了一口气:“这解除了我的一个思想负担。”

成本很高,但是收益也相当可观,这笔买卖还是划得来的。斯普鲁恩斯最终下定决心,即便付出巨大代价,也要攻取硫黄岛。

不寻常的对手

从硫黄岛的防御构建上,美军将领们都已经预计到,在这座到处散发着硫黄气味的小岛上,一定会有一位不寻常的对手在等着他们。

没错,这个人就是到岛上才半年多时间的栗林忠道中将。

栗林外表短小精悍,出身于武士家庭,到他已经是第六代了。在军校学习时,栗林就是一个优异生,从日本陆军大学毕业时以第二名的成绩获颁天皇御赐军刀,乃所谓的“军刀组”成员。同期生中,他第一个晋升少将,称得上是仕途坦荡,但因为主要担任骑兵部队指挥官或幕僚长,知名度并不太高。

栗林被派到硫黄岛属于临时救急。在包括硫黄岛在内的火山列岛中,只有硫黄岛适合建造机场,但日本除了在该岛建立电台和气象站外,对它并不是很重视。

马里亚纳战役一打响,就把日本政府吓了一跳,当时的东条内阁这才着急忙慌地对硫黄岛的防守进行部署。在这种情况下,栗林被从中国东北调到硫黄岛,负责岛上的防御。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谁也活不成

栗林忠道。栗林的经历和山本五十六存在某种相似之处,他曾在美国四处周游,对美国国力有较深认识,因此极力反对日本对美国开战。但在太平洋战争中,他打美军又打得最狠,被美国军史作家评价为“难得的敌方名将”

栗林曾出任日本驻美国大使馆武官助理、驻加拿大大使馆代理武官,对美国军事也有一定研究,在日本陆军将领中比较少见。硫黄岛与东京近在咫尺,日本政府对硫黄岛的得失自然也十分在意。被美军攻势搞得焦头烂额的东条把守岛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栗林身上:“军部和国家就靠你去守卫这个重要岛屿了。”

栗林登岛后两个星期,就有51架美军舰载机飞来。它们击落了66架起飞迎击的日机,然后对硫黄岛进行了轰炸。

美军的意图是要毁灭岛上的航空力量,目的虽未达到,但是栗林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是硫黄岛面临进攻的前奏,早早晚晚,那些美国大兵一定会跟着登陆的。

栗林的正式职务是第109师团师团长。第109师团是一个临时拼凑的番号,一共才5000多人,另外海军守备队还有6000人。靠这么一点人手能否守住硫黄岛,栗林的心里着实有些发虚,不过在下属面前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装自信。

海军工兵专家堀江义孝少佐到任,栗林请他喝酒。酒过三巡,栗林对堀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敌人来时,我们牵制住他们,然后我们的联合舰队就会过来猛揍他们。这就是说,我们在这里的作用是大规模的牵制行动。”

堀江是情报参谋出身,在海军军令部有朋友,所以比一般的海军人员更了解前线内幕。他知道早在十天前,联合舰队就已经在马里亚纳海战中一败涂地。

“将军,已经没有什么联合舰队了,只剩一些零星分散的海军力量,但他们没有攻击力。你没有听说‘阿代号作战’的结果吗?”

堀江的话让栗林怅然若失。如果真像堀江所说的,联合舰队已遭到毁灭性打击,不仅再也谈不上什么牵制,硫黄岛的反登陆作战也将在几乎没有海空支援的情况下进行,这太糟糕了。

为了掩饰自己失落的情绪,栗林便说堀江一定是喝醉了酒,才会不顾场合地乱讲一通,而且即便联合舰队真的不能前来支援,也不用过分担心,因为“这个岛(指硫黄岛)属东京都管辖”,大本营不会眼巴巴地看着硫黄岛不管的。

要换成别人,这时候就该知情识趣地闭上嘴。但堀江是个书生气十足的人,他仍然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今天,我在空中看到这个岛时,我想最好的办法是让它沉入海底,只要有足够的炸药就行。”

栗林被触中痛处,只好重复道:“你醉了。”

第二天上午,栗林把堀江带到了折钵山下的海滩上。栗林往沙滩上一趴,做出刚被海水冲上岸的样子:“你瞧,这个海滩很宽,敌人必然会在这里登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栗林的意思是这个地方防守不难,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让美军攻下。

接着,栗林又带着堀江,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巡视了机场。堀江在参加侵华战争时一条腿受过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这种巡视对他来说着实是个苦差使,但栗林不但不肯让他中途退出,还不时用手杖朝他瞄准,做出模拟射击的动作。

回天无力般的悲哀

栗林折腾来折腾去,与其说是在给堀江树立信心,倒不如说是在给他自己打气。另一方面,栗林虽然位居陆军中将,但有关海军的很多内幕他也并不清楚,因为海军每次打了败仗,对外都是丧事当喜事办,弄得大家都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自从受了卖糖的骗,至今不信口甜人。堀江带来的消息固然令人扫兴,然而栗林相信它是真的。打仗跟搞宣传的区别,就是得到的情报不能有太多谬误,栗林由此对堀江另眼相看,再次邀请这位“活百科全书”共进晚餐。

突然得到中将的特别青睐,堀江也感到有些吃惊。他猜栗林可能是对他透露的消息感兴趣,于是便来了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几杯酒下肚后,便说起了中途岛惨败以及目前海上防御的可怜境况。除了海军高层,日本人对这些消息都是一知半解,就算是栗林这样级别的陆军将领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堀江的话值得推敲。

堀江认为栗林不相信自己,嘴上的闸门更加关不住了。当栗林听到联合舰队已后撤至菲律宾时,脸都白了,但堀江完全没有顾及他的感受,仍然滔滔不绝,而且越讲越激动,眼中都泛出了泪花。

1944年6月19日,马里亚纳海战中的“火鸡猎杀战”就发生在这一天。堀江说这一天标志着联合舰队和日本的末日,接着,他又清了清嗓子,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如果我们每个人在死前都能杀敌十名,那么全世界就会了解,真正打赢这场战争的是我们!”

栗林也动了感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啊,你说的这些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栗林没有重复堀江喝醉了之类的废话,他从衣袋中拿出了一包自杀用的氰化钾,对堀江说:“我个人至死无怨。”

直到此时,堀江才明白栗林的心情,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个人就那样一直默默无语地坐着,感受着一种回天无力般的悲哀。

栗林确实能在堀江那里找到共同语言。堀江不仅将一些不含水分的情报透露给了他,还从工兵专家的角度,向栗林提出了重要建议:防御工事应以地下坑道为主,混凝土与天然岩洞相结合,中间以交通壕相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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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林(左二)在部署防御。无论是守还是攻,无论是弱还是强,都不要以为动动小指就可以跳到台上去忽悠别人,得用点儿脑子

堀江甚至主张将大多数炮兵阵地也建成半地下式,这样尽管会损失射界,但可以提高在猛烈轰炸下阵地的生存能力。

栗林接受了堀江的建议,他下令疏散平民,加速修筑地下防御工事。当时对栗林非常有利的一点是,由于太平洋诸岛屿相继被美军攻占,原先的僧多粥少变成了僧少粥多,硫黄岛可以得到充裕的建筑材料。

在硫黄岛修地堡其实相当不易。这座岛的地下到处都是硫黄,作业人员必须戴上防毒面具,以防吸入有毒气体,而且作业时也没有什么工兵设备,能使用的工具通常只有圆锹和十字镐。

日本兵每天在闷热潮湿的地下像工蚁一样劳作着。他们平时的生活异常枯燥乏味,能做的事也就两样,除了作战训练,就是干此类牛马活。

到1944年仲夏时,硫黄岛的坑道工事已初具规模。按照栗林和堀江的想法,美军既然占有绝对的海空优势,滩头作战便难以奏效,他主张凭借折钵山和北部的元山的有利地形,实施纵深防御。

但是,这一防卫计划遭到了海军守备队指挥官市丸利之助少将的反对,市丸坚持要歼敌于滩头。栗林的参谋长堀静一大佐、第二混成旅团旅团长大须贺应也都站在了市丸的一边。他们的理由是,南部海岸紧靠一号机场,不防守海岸,也就意味着只能放弃一号机场,而岛上的三个机场中,只有一号机场的跑道长度足以容纳轰炸机起落。

实质上,这些人都跟栗林原来一样,对马里亚纳海战和“火鸡猎杀战”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不知道联合舰队已经败到连家都不认识了。他们还蛮有信心地认为,只要战斗一打响,联合舰队就会赶来支援。

堀江虽然有些呆气,但他知道不能把真相告诉所有人,否则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会缺乏保障,那些失去理智的家伙没准儿能拿刀活劈了他,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栗林那么冷静有头脑。

海军和陆军不对付,这个栗林登岛时就知道,可让他郁闷的是,自己的幕僚和部下竟然也会跟自己唱对台戏。他对堀江说:“日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而这些人的反应还这么慢,我可耐不住性子了。”

风中之烛光

矛盾被摆到了桌面上。市丸带上浦部圣中佐等三名海军军官,来跟栗林进行辩论。浦部圣声称,海军军令部要求在一号机场四周建造碉堡,并准备送来300挺机枪和必要的建筑材料,只要这么做了,硫黄岛就是不可攻克的。

堀江首先代替栗林回答:“在塞班和关岛的海滩,我们的枪炮支持了多久?请你告诉我。还有,塔拉瓦的海滩碉堡究竟发挥了多大作用?敌人军舰的大口径炮就可以摧毁任何碉堡。在数以百计的军舰大炮和飞机的轰炸下,做这种正面防守是徒劳无益的!”

堀江说,最好的防御办法就是从山洞里狙击敌人,而不能死守滩头。他建议,不如把海军送来的机枪和材料转用于加强折钵山、元山地区的防御。

栗林简明扼要地做了总结:“我同意堀江少佐的意见。”

浦部在舌战上不敌堀江,只好勉强笑着对堀江说:“我特别惊讶的是,一向被认为对海军友好的堀江少佐反对我。”

堀江实在忍不住了:“要是我没有看到关于瓜岛、塞班岛和关岛的战报,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海军的意见,可现在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样做。”

当天的辩论不了了之。栗林虽然对海军的意见不以为然,但又不能跟海军闹翻——海军一变脸,没准儿会连根毛都不吐出来,这样没脊梁骨的事他们可完全做得出。

于是,第二天,栗林提出了一个折中的防卫方案,即以纵深防御为主,以滩头防御为辅,滩头部分归海军,纵深部分归陆军,各干各的。海军送到岛上的材料也一分为二,一半让海军拿去建筑海滩碉堡,另一半归陆军使用。

浦部在辩论中吃了瘪,折中方案让他有了台阶可下,顿时高兴起来:“昨天,我已答应给你们足够建筑300个碉堡的材料,我一回到日本,就想方设法弄够350个碉堡用的材料。”

与海军达成协议后,栗林召集所有军官,正式宣布了他的作战计划和纪律,要求没有他的命令,一律不得向美军登陆艇施射,也不得阻止对方在海滩登陆。直到美军向纵深推进至500码时,再一齐开火。

堀静一和大须贺应仍然表示反对,但栗林根本不理睬这两个二愣子。他还决定改变过去的死拼战术,严禁“万岁突击”式的自杀冲锋,尽量采用近距射击、分兵机动防御、诱伏等战术。

堀江关于“杀敌十名”的说法给了栗林很大启发,他告诉部下们:“敌人一旦侵入本岛,每个士兵都必须抵抗到底,阵地就是自己的坟墓。每个士兵都要尽最大努力杀敌十人。”

栗林除精通用兵之道外,还擅长写诗,是号称能文能武的诗人将军。他按照这些战术要求,写了一首供官兵传唱的《硫黄岛防卫之歌》,并制定了一套规则,称为“圣战誓言”。“圣战誓言”或被制作成标语贴在工事墙上,或被印成小册子发给每个士兵。后来,美军在很多日本兵的尸体上都发现了这种小册子,他们吃惊地看到上面写的不是“为了胜利杀死十个美国人”或是“杀死十个美国人,我们就有一线生机”,而是“在你死之前杀死十个美国人”。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谁也活不成

从空中鸟瞰硫黄岛,可以看到岛上火山喷发形成的滚滚浓烟,它的下面已经被日军改造成了另一个世界

截至1945年2月,硫黄岛的防御体系已基本完成。日本人在8千米的岛上挖了25千米长的地道。地道的墙上都统一涂着清漆,并且还装了电灯用以照明,里面宽敞得足以让部队直立跑过。在这座多层地下军事城中,栗林的办公地点设在地下22米处,野战医院建在地下14米处,医院的床铺是硬从墙上凿出来的。而核心的通信中心深入地下约23米,经过长达150米的隧道才能到达,中心顶部是3米厚的钢筋水泥层,四壁是1.5米厚的钢筋水泥墙,称得上是铜墙铁壁。

南端的折钵山几乎被完全掏空了,所筑的地下坑道就有九层之多,被完全改造成了一个巨型碉堡。日军的工程师们用混凝土加固墙壁,再在表面涂上灰泥,里面设置了排水系统和通风管,电、水、蒸汽样样俱全。

如果说还有不足之处,就是栗林原计划在元山地区修筑28千米长的地下坑道,由于时间不够,当美军发动进攻时只完成了70%,约18千米,而且折钵山和北部的元山之间也没有坑道相连接。

与工事进度相应的是,岛上的海陆军增加到两万人,并配备有许多大口径火炮和炮弹。同时,栗林为树立自己的权威,找借口免去了堀静一和大须贺应的职务,把两人都送进岛上的地下医院“恢复健康”去了。

不管做多少准备,栗林都很清楚,硫黄岛最终必然还是要失守。他在给家人的信中说:“敌人不久将要在这个岛登陆,他们一登陆,我们必定逃脱不了阿图岛和塞班岛的命运。”

在稍后的家信中,栗林把话说得更为明确:“我的生命犹如风中之烛光,命运必然与塞班、提尼安和关岛的指挥官一样,我已不存在活下去的可能性了。”

1945年1月21日,栗林又一次强调:“不要再祈祷我回家,我已注定要死在硫黄岛。我不在乎我的坟墓在哪里,我的骨灰也不会被送回家……”

没有骨灰,也可能会有衣冠冢之类的东西,并很可能被政府或军方继续拿来作为宣传的材料。栗林很讨厌这些,他专门嘱咐道:“请在我墓上放一块石头,简单地刻上‘陆军中将栗林忠道之墓’就可以了。别让记者在他们的作品中渲染我,即使在死后,我也要保持清白的名声。”

诡异的是,栗林写下这封信的前一天,1月20日,正是美军进攻硫黄岛的原定日期,只是因为计划参战的海军有相当部分支援了莱特战役、吕宋战役,而战役进展又较为缓慢,所以尼米兹才被迫将进攻日期推迟到了2月中旬。

不过,与栗林紧锣密鼓地组织防御一样,美军在进攻方面的准备也早就提前开始了。

只有让陆战队来啃

事实证明,美军高层对硫黄岛战役的艰巨和困难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除了航拍照片中看到的那些以外,进攻硫黄岛也很难取得像其他地方那样的突袭效果。

据说,夏威夷很早就有情报泄露了出去。美军当局为此在夏威夷实施了反情报战,他们大摆迷魂阵,让人在酒吧和旅馆到处散布假消息,说这次攻击的对象并非硫黄岛,而是台湾岛。可是,后来发现日军压根儿没有上当——其实就算情报没有外泄,稍有些军事头脑的人也都能看得出来,美军对硫黄岛是势在必得。

进攻硫黄岛的任务交给了海军陆战队。经过无数次实战的检验,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队员已被证明是当时太平洋战场上最出色的战士。尽管陆军中也有一些师接受过两栖作战的训练,比如克鲁格的“白杨树部队”,但它们承担的都是一些敌情比较简单、任务也相对轻松的登陆行动,像硫黄岛这样的硬骨头,必须也只有让陆战队来啃。

第五两栖军所辖的陆战四师、五师作为主力,第三两栖军所辖的陆战三师作为预备队,分别在夏威夷和关岛进行了艰苦的两栖作战训练。夏威夷有一个地方同硫黄岛的火山地形极为相似,那里成为训练的绝佳场所。美军甚至还找到了一座与折钵山相仿的小山,士兵们在山上练习了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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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援登陆作战的TBM。TBM实际上就是TBF“复仇者”鱼雷机,由通用汽车制造的称为TBM。到硫黄岛战役打响时,日本海军已无还手之力,绝大多数TBF、TBM已不用再发射鱼雷,它们转而被改装成了下滑轰炸机。美国第41任总统乔治·布什当时驾驶的就是实施下滑轰炸的TBF

1945年2月2日,尼米兹自关岛总部飞抵乌利西环礁。他登上了斯普鲁恩斯的旗舰“印第安纳波利斯”号重巡洋舰,对硫黄岛作战的准备情况做进一步检查。

自1944年8月起,只要天气条件允许,李梅在马里亚纳的陆军航空兵即对硫黄岛进行大规模空袭,海军也出动了舰船进行饱和轰炸。从航空照片上可以看到,硫黄岛上每平方英里的面积上就有5000个弹坑。如此大的弹药消耗量,在太平洋战争中也是罕见的。尼米兹看过后,也认为美军投下的炸弹已“足以把岛上的一切炸成粉末”。

可是斯普鲁恩斯告诉尼米兹,其实这样猛烈密集的轰炸,效果十分有限。原因是日军把大部分防御工事都修筑到了火山熔岩中,工事上覆盖的黑色火山灰层削弱了炸弹和炮弹的破坏力,即便露在表面的部分,由于使用的是水泥与火山灰搅拌而成的混凝土材料,质地坚固异常,能够摧毁的面积也很有限,并且日军总能在空袭后迅速予以修复。

硫黄岛没有被炸成粉末,防御设施反而有增无减,原来有450处,现在已发展到700多处,原有两个机场,现在已扩增为三个。有很多次,第一天斯普鲁恩斯得到报告,说岛上被炸得都不敢吱声了,结果第二天飞机飞过去,马上遭到日机和高射炮的“隆重接待”,而且“规格”比上次还要高。

这些困难都是能够预料到的,斯普鲁恩斯还想到了另外一个困难,那就是“神风敢死队”的自杀式飞机。这群不要命的主儿已经给美军舰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他担心,一旦发起登陆战,硫黄岛外的支援舰队会不会再遭到类似的突然攻击。

斯普鲁恩斯的想法是出动航母舰载机,先行对东京地区的航空基地网进行压制,让日本人想发疯都找不到飞机可用。

尼米兹同意了上述计划。2月10日,斯普鲁恩斯和第58特混舰队司令米彻尔一道,率航母编队驶离乌利西,经马里亚纳群岛直扑日本本土。

斯普鲁恩斯知道,如今空中能对美军构成一定威胁的,只有“神风敢死队”。因此他特别规定,每艘航母上只能搭载30架轰炸机和鱼雷机,其余全部装战斗机,这样就能防患于未然。除此以外,一贯谨慎的斯普鲁恩斯还实施了严密的防护措施,加上恶劣天气的掩护,当舰队到达日本外海时,一直未被日军发现。

美军航母编队用两天时间完成了空袭。两天里,他们共在空战中击落日机332架,地面击毁177架,还对一些机场、飞机制造厂造成了破坏。

斯普鲁恩斯想达到的目的基本达到了,当天下午,航母编队便离开日本外海南下,以参加已经打响的硫黄岛战役。

你们这些兔崽子

就在航母编队攻击日本本土的时候,2月14日,美军火力支援舰队离开塞班,前往硫黄岛。

陆战队和海军本为一家,但随着陆战队的不断壮大,心气的不断提高以及战事的日益残酷,他们不仅与陆军,与海军的摩擦也日益激烈起来。

在著名的贝里琉岛战役中,一名战地记者在运输舰的军官餐厅里看到了这样一则启事:《美国海军陆战队员致美舰官兵》。

第一条:“海军诸位甚至敢冒着牺牲宝贵生命的危险,冲到离日本岛屿不到10海里的地方,各位是何等英勇啊!我们的痔疮是何等样地为你们流血啊!”

第二条:“我们衷心祝愿:一、在陆战队员全体下船后,你们的军舰立马吃一发日本鱼雷;二、你们的海军乘员流落在橙三海滩。”

第三条:“我们海军陆战队员最后要对你们海军全体最最亲爱的官兵所说的是:‘×你妈的,你们这些兔崽子!’”

基层官兵的对立和不屑情绪,也多少影响到了高层,尽管高层指挥官们更多的是从战略决策的角度产生分歧。

为了支援火力多少的问题,负责陆战队的史密斯和负责登陆的特纳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史密斯对海军陆战队在塔拉瓦岛血战中付出的惨重损失记忆犹新:“我无法忘记塔拉瓦环礁湖和海滩上死去的陆战队队员的样子,他们死于对防御工事的攻击行动中,这些工事本应由海军的炮火摧毁。”

通过塔拉瓦战役等实战,史密斯已经体会到,短时间的舰炮火力往往只能造成硝烟弥漫的效果,看似壮观,其实只能影响观测弹着点,并不能真正摧毁日军精心修建的防御工事。要想发现和摧毁目标,就必须使用各种不同的舰炮,从较近的距离进行精确射击,而这需要足够的炮击时间。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谁也活不成

支援硫黄岛登陆作战的美军战列舰。逐一查验轰击效果,美国的精确打击概念从那时候就萌芽了

史密斯希望特纳能在十天里,用战列舰和巡洋舰对硫黄岛进行连续不断的轰击。但是特纳认为他办不到,因为军舰无法携带那么多弹药。史密斯又改口说九天行不行,特纳仍然大摇其头,说支援舰队只能实施三天的炮击,而且他坚持认为,对这样一座弹丸小岛,三天就足够了——截至2月15日,军舰已向硫黄岛发射了21926发炮弹,难道这么多炮弹都是白扔的?

特纳,人称“短吻鳄”;史密斯,绰号“咆哮的疯子”。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将官司打到了斯普鲁恩斯那里。斯普鲁恩斯也觉得很难办,要延长火力支援的时间,他就必须把航母编队也投入进去,但航母编队已随他空袭日本,后者是封锁硫黄岛的前提,同样无法撤销。于是,斯普鲁恩斯只好安慰双方:“我知道你们的人会干掉那些东西。”

2月16日晨,支援舰队到达硫黄岛海域,开始实施预先的火力准备。

所有战列舰和巡洋舰都划分了地段,分片承包,对日军工事进行逐一摧毁。凡已查明的轰击目标,均已在海图上预先标明,击毁后还要一一加以核对,同时,新发现的目标也被随时标入海图。

一开始,美舰只能缓慢地寻找那些几乎看不见的目标,发射炮弹的间隔时间因此也很长。用一名战地记者的话来说,这既像是在拳击比赛的第一回合,运动员会采取闪避和佯攻动作,以寻找对手的破绽,又好像是一群狩猎者包围着一头受了轻伤但很危险的野兽,只能慢慢逼近,一边试探它的实力,一边诱惑其做出反应。

日军没有什么反应,除了偶尔有人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往外打了几炮外,连回击的枪声都听不到。栗林就像一个玩牌高手,他知道他的火炮阵地一旦被美舰发现并当作直接目标,就很难幸免,所以不到最后的紧要关头,他绝不会下令开炮射击,这也是几个月来美军的炮击和轰炸难以取得成效的一个重要原因。

支援舰队继续进行射击,为保证炮击的准确性,几艘战列舰甚至开到距岸边仅三千米处进行直接瞄准。但此时硫黄岛的上空阴云密布,加之岛上硝烟弥漫,仿佛是披上了一件护身斗篷,炮击效果很不如人意,一直到傍晚,预定的750个目标仅仅摧毁了17个。

2月17日,天已放晴,能见度良好。在12艘登陆炮艇的掩护下,载运水下爆破队的快艇在岸边急速转弯,约一百名蛙人跳入海中,在水下和海滩上寻找水雷和障碍物,但最终只发现和引爆了一颗地雷。

扫雷行动引来了日军的零星炮火。“潘萨科拉”号重巡洋舰赶去助战,但它过于靠近海岸,日军一个炮台长实在经不住诱惑,擅自下令开炮。“潘萨科拉”号连中六弹,死伤了一百多人,急忙退出战斗。

过去几个月里,美舰也时不时地对硫黄岛实施轰击,所以他并不确定美军是否要展开登陆,但驶近岸边的炮艇和巡洋舰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而且包括“潘萨科拉”号在内的美舰离得实在太近了,栗林甚至可以看到脖子上围着毛巾的美国水兵像旅游者一样在朝岛上眺望,还能听到从船上顺风飘来的流行音乐。

他们是要来硫黄岛“郊游度假”的,绝不会随随便便开几炮就走,那个最后的紧要关头来了。上午10点30分,在确定美军即将展开登陆行动后,栗林打破射击禁令,下令几座炮台同时向炮艇开火。

炮艇上装有火箭,发现日军开火后便用火箭进行回击。这一回击不要紧,藏在折钵山脚和硫黄岛北端的重炮阵地也忙不迭地实施了齐射。转瞬间,随着天崩地裂般的一阵巨响,从百余个美军意想不到的位置上飞出了无数炮弹。登陆炮艇没有装甲,12艘炮艇当即被击沉9艘,击伤3艘,艇员死伤196人。

岛上日军竟然还拥有这么多隐蔽的火力点,这一情况令支援舰队指挥官布兰迪少将大为震惊,他立即下令对这些刚暴露出来的目标进行轰击。

丑得不能再丑

首先受到牵连的是硫黄岛二号机场的两架“零”式。这两架“零”式一直藏在水泥墙里,任美军横炸竖炸,都碰不到它们,但两名飞行员接到命令,要他们实施自杀式攻击,与航程内的最大军舰相撞。其中的一名飞行员打起了退堂鼓,死活不肯上飞机。同僚对他说,反正你都得死,早死晚死还不一样?这人急了,说他头疼欲裂,上去了也不能撞美军的军舰,只能撞自个儿脑袋。

上司看他赖着不走,就临时找来一批飞行员,问谁肯报名。众目睽睽之下,有人自告奋勇爬进了机舱。两架“零”式从掩体滑行到跑道,再飞上天空,但在掠过折钵山时就被美军炮火包围,双双坠入大海。

由于需要重新调整炮击部署,当天美军的轰击很快就结束了。栗林认为自己已通过炮战挫败了登陆,便喜滋滋地给大本营发去了报捷电。大本营除将栗林夸奖了一番外,还通过“东京玫瑰”对外狂吹,说美军的登陆已被轻松击退。

如果算细账,栗林在这次炮战中其实得不偿失,一批隐蔽的火炮阵地及防守范围都给暴露了。布兰迪回去后修改了炮击方法,确定将炮火集中在陆战队将要登陆的东南海滩周围。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谁也活不成

笼罩在浓烟中的硫黄岛。对美军的支援火力而言,这应该是多次打击后的“再加工”了

2月18日上午7点45分,布兰迪发出命令:“准备对海滩射击。”尽管当天早上天空布满乌云,还不时下雨,但美军在恶劣的天气条件下,仍然给硫黄岛带去了摧毁性的打击。第一次炮击过后,航空照片就表明,海滩上的半数碉堡和大部分地堡都被连根拔除。

舰炮轰击很快达到了高潮,硫黄岛几乎完全被轰击造成的硝烟所笼罩,难见天日,日军龟缩在坑道里无法活动。航母上的舰载机也全力出击,有的参与轰炸,有的观测校正弹着点,还有的向日军阵地投掷燃烧弹,烧掉阵地伪装,使之暴露,以方便舰炮将其消灭。

在猛烈的海空火力下,日军地面工事遭到了严重破坏。布兰迪乐观地向特纳发去电报:“我相信明天可以登陆。”特纳听了非常高兴。先前他因工作过度和神经疲劳生了场大病,现在尽管大病初愈,但他仍然决定第二天亲自指挥火力支援。

这只是海军的看法,陆战队方面并不这么认为。史密斯就抱怨说,海军说好要在白天用34个小时实施炮击,可是满打满算,陆战队真正得到的预先火力支援不过是13个小时,而这么一点儿火力支援是远远不够的。

不管怎么说,海军答应的预先火力支援时间已经结束,现在得看陆战队自己的了。

2月18日晚,运输舰上的陆战四师、五师官兵开始列队领取食物,检查背包、用具和武器。这时候官兵们还没有明显的紧张情绪,更无人畏葸不前,大家的神情举止与前一天都差不多。

要说有谁会感到特别不安,那个人则非陆战队员们的“总管”史密斯莫属。早在几个星期前,他就以第五两栖军军长的身份,给海军陆战队总司令范德格里夫特中将写信,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我相信(登陆行动)将是成功的,但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伤亡,我就极其不愉快。还是祈求上帝把整个战役取消吧。”

2月19日凌晨3点半,陆战队开饭了。大战在即,陆战队员们的焦虑和紧张已经掩饰不住了,面对餐盘里的牛排煎蛋,大多数人都没什么胃口。

吃过早饭,走上甲板,天色已经大亮。透过晨雾远远望去,硫黄岛犹如一座渺无人烟的荒岛,若无提示,没有人想到在被云层遮没的折钵山上还潜藏着那么多杀机。

从舰桥上看,硫黄岛的轮廓更像一个海中怪兽,折钵山是头,海滩是脖子,其余部分连同灌木丛和棕色的悬崖峭壁是躯体。

属于日本的岛,似乎也带上了日本的特色。人们可以看到岛上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岩石,它们经过风吹雨打和海水冲刷,变得越来越像日本人常常搜集来装饰庭院的卵石。

如果不是置身于战争情境中,真可以说硫黄岛像一座日本式的小花园,其中不乏小巧精致,可要是加上是非观念,那就不同了。一名战地记者从“美学观点”对硫黄岛进行了观察,他的结论是这座岛“丑得不能再丑”。

不敢相信它是真的

这一天的天气好得出奇。经过一夜的狂风恶浪,海面变得风平浪静,硫黄岛上天高云淡,晴空万里。对美军来说,无异于抽中了一支上上签。

早上6点,特纳的登陆编队、斯普鲁恩斯和米彻尔的航母编队全部集结于硫黄岛西北海域。海上顿时变得樯橹如云,热闹非凡,宛如“最繁忙时候的纽约港”。

全部舰船组成一个半圆形,伸出去居然有11千米那么远。之后这个半圆形逐渐收缩,里面星罗棋布的运输舰和登陆艇则朝海岸线前进。整个场面就像是一部好莱坞大片,只不过它是要花30亿,而不是300万投资的超级豪华巨片。

早上6点40分,支援舰队开始登陆前的炮轰。五分钟后,九艘装备多管火箭炮的炮艇也猛烈开火,在极短时间里,它们就向岛上倾泻了9.5万发火箭弹,平均一艘炮艇就打出了超过一万发火箭弹,着实为前天被击沉击伤的同伴争了口气。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谁也活不成

向硫黄岛发动冲击的美军登陆舰只。照片由一名海军摄影师拍摄,他当时搭乘一架海军搜索飞机,在海军舰队上空进行了俯拍。画面充满动感,展示出登陆舰群的夺人气势

登陆前的这次舰炮射击是硫黄岛战役中最为猛烈的一次,虽然射击时间很短,但是因为天气晴朗,目标清晰可见,效果非常理想。有人引用邱吉尔的名言来形容:“世界上还从来没有如此强大的舰队向如此小的岛屿,发射过如此之多的炮火。”在一名随军记者眼中,这是他有生以来看到的“最可怕”的一次炮击:“虽然炮击我看过许多次,但我仍不由得想起‘谁也活不成了’这句话。”

上午8点3分,炮击暂停,120架舰载机对硫黄岛东南海滩、折钵山、一号机场进行密集轰炸。这些飞机来去匆匆,一倒腾完,舰炮马上接力,炸得整个海岛烟尘弥漫,火光冲天。紧接着,舰载机又俯冲下来,对海岸实施扫射。

在直接火力准备的同时,登陆艇正在进行换乘。在登陆艇放下笨重的斜板后,LVTA两栖战车一辆接着一辆地蹦入海里,就好像“世界上所有的母猫一齐生小猫了”。

与过去的履带登陆车相比,两栖战车是一种真正完善的水陆两用牵引车。它的车上有一个可以旋转的装甲炮塔,配备有37毫米和75毫米火炮。每辆两栖战车不仅可运载大约20名陆战队员,还能击毁敌军的滩头防御工事,并给予登陆的陆战队员以直接支援。

上午8点30分,第一批68辆两栖战车离开出发线,劈波斩浪,在震耳欲聋的发动机轰鸣声中,向硫黄岛海岸发起冲击。

8点59分,舰炮火力开始实施“滚动的掩护射击”,这是美国海军借鉴陆军炮兵的战术,在太平洋战争中做出的第一次尝试。其要诀为,当登陆的第一攻击波开始向滩头前进时,舰炮射程即向前伸展200码,以后在一定的时间间隔下,再向前移动一定的距离。通过这种方式,配合登陆部队向岛屿内陆推进。

经过钢铁暴雨的不断冲刷,此时的硫黄岛看上去就像一头扭曲变形的“怪兽”,炮火掀起的灰色尘雾和黄白相间的硝烟,几乎完全覆盖了海滩,使得军舰上的人们根本看不到海滩登陆的情况。

硫黄岛上的日军似乎已被完全炸蒙了,不管对方怎么折腾,都保持着死一般的沉寂。包括特纳在内的现场指挥官都认为,即便前面那么多次的炮击都不太令人满意,但这一次他们给予硫黄岛的打击应该是最沉重、最有力也是最切中要害的一次,岛上日军在对外防御方面已经无能为力,类似塔拉瓦岛血战那样的情况不会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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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战队正在登陆。在两栖登陆战中,一般守方都会竭力不让攻方上岸,像硫黄岛这样的开局比较少见

当北方吹来一阵清风,将小云朵从碧空中驱散过去后,特纳正式下达命令:“登陆部队登陆!”

跟海军高层指挥官们一样,一直到登陆前的最后时刻,参加第一攻击波的很多陆战队员都相信这场登陆战不会很艰难。陆战队员布坎南时年18岁,他真的把轰炸硫黄岛当成了观看好莱坞大片,坐在登陆艇上还回头问同伴:“你认为岛上会有日本人留下来等着我们吗?”

一开始,登陆行动确实非常顺利,两栖战车群和陆战队的登陆过程都像钟表一样准确。岸上只能听到零星的枪声,间或有一两发迫击炮弹落在登陆区域。陆战队员们对此议论纷纷,都认为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好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它是真的。

在舰上用望远镜观看登陆的海军军官们也变得轻松起来,许多人都有一种感觉,海滩上的日军工事只是为一场规模有限的战斗准备的,对登陆行动构不成多大威胁。特纳甚至认为照此发展下去,美军只需五天即可占领全岛。

日军看起来已不是什么麻烦,让美军感到头疼的是海滩上铺着的一层黑沙。硫黄岛的黑沙实际上是火山灰,质地轻松柔软,身体较重的人踩上去会一直陷到膝盖。两栖战车放出了所载队员,正要往前开时,突然发现它们已经半身陷入了火山灰,履带在细粉沙土里直打滑,刚出水面就不能前进了。

太平洋乃至全世界的岛屿,类似硫黄岛这样的地形很少,而美国人登上硫黄岛还是几十年前的事,大家对此毫无心理准备。就连作战计划的制订者们都失于防范,他们用这样的语句描述硫黄岛的海滩:“地表提供了很好的登陆滩头,部队在任何地点都可以顺利地前进。”

以往美军登陆滩头时,大多会碰到珊瑚暗礁,所以履带登陆车才有大显身手的空间。硫黄岛倒是好,登陆艇可以直接到达滩头,而不用停在暗礁的边缘等待履带车的转运。但是,后续的一批又一批登陆艇恰好被两栖战车挡住了,根本无法抢滩上岸。艇上的陆战队员也只好下来,涉水登岸。

陆战队员们全都背着沉重的背包,在沙土中无法快速前进,只能慢慢爬行。很多人意识到背包是个大麻烦,只留下枪支弹药,把防毒面具等眼前用不上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准备回头再来取。

在第一拨陆战队员前进的同时,后继批次以五分钟的间隔陆续登陆,登陆行动看上去“像军事演习时一样平安无事”。

突然,犹如平地响起一声雷,日本人发炮了。

碰上去就是一个死

美军连续不断的炮击和轰炸,几乎把硫黄岛地面上的一切都给毁坏了,这不假,然而日军的地堡和半地下掩体损失轻微。挨炸时,躲在地下的日本兵一直用手指拼命塞往耳朵,竭力忍受着炮弹带来的巨大冲击波。栗林已经上过一次当,他不会再上第二次了。他给士兵们的最后指令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死前如果不看到和打死十个美国兵,就绝不轻易开火。

日军还有数量可观的火炮藏身半地下掩体中,覆盖在掩体上的混凝土厚达一至两米,很难被发现和炸毁。需要射击时,炮手会把炮从掩体钢门或钢轨上推出来使用,有的则从炮眼中直接施射,位置只比地平线略高一点。

之前陆战队的轻松登陆,不过是栗林设下的陷阱。他原计划在美军靠近一号机场后再开始反击,但是登陆滩头混乱不堪的状况让他认识到,眼前正是时机,一旦集中火力反击,美军登陆部队立刻就会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

栗林向士兵们发出命令:“为英雄之战祈祷吧!”随着一声令下,南北两端山地上的各种火炮和迫击炮,都开始向滩头以及邻近海面实施猛射。日军对美军的登陆点和攻击线路进行了预先标定,还针对炮手、观测人员与通信人员之间的协同进行过强化训练,所以炮火异常精准。美军完全被准确而密集的炮火压制在滩头,炮弹飞过陆战队员的头顶,不断在后面的两栖战车四周爆炸。

任何一种武器都会有它的缺陷。因为要增加浮力,以便在水中安全航行,所以两栖战车的装甲厚度不够,非常容易被击毁,也很难保护所装载的陆战队员。一些队员被炸落水,他们想游泳上岸,但是沉重的背包又把他们拖入了水底。

见势不好,已接近岸边的登陆艇纷纷向海上撤退。这一突发状况让军舰上的人们非常不安,他们可以远远地看到折钵山上日军开炮的情形。那些炮口不断喷吐着火焰,使得折钵山看上去就像是挂满了闪亮饰件的圣诞树一样。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谁也活不成

陆战五师被压制在滩头上动弹不得,可以看到基本上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蔽

“圣诞树”下的大兵们可遭了罪。他们起先没有遇到太多困难,已经一口气向前挺进了200余米,现在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钉死了。除了炮弹外,陆战队员还面临着更多的危险。那些外表似乎毫无危险的沙丘,里面却隐藏着日军的机步枪,狭窄的枪眼距离地面只有几厘米高度,而且正对着他们的前进路线。

一名随队军医偶然一回头,看到了一幅令他终生难忘的惊悚画面:日军的机枪子弹如雨点般泼向一辆刚登陆的两栖战车,车上的20名陆战队员的身体被机枪子弹无情地撕碎,然后猛然倒下。

日军的火力如此猛烈,谁都知道碰上去就是一个死,但滩头的陆战队员既没法躲,又不能后退,只好趴在地上,将自己的身体尽量贴紧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沙土,然后听任炮弹从身边呼啸而过,或者在跟前落下爆炸。

想在沙滩上挖一个坑或者掩体完全不可能。火山灰太滑,又太轻,简直就像是流沙,任何东西碰到都会将坑埋起来,一个坑刚刚挖成,就被旁边的火山灰给填满了。

日军的炮弹在硫黄岛松软的海滩上留下了许多弹坑。一般来说,刚落过炸弹的弹坑,再落进一发炸弹的概率很低,还可以避免飞溅弹片的杀伤,然而在硫黄岛,这样做也未必保险。

一名老兵带着几名新兵跳进了一个弹坑里。新兵低声问他:“你觉得这场战役会很困难吗?”老兵愤愤地答道:“这是一场该死的杀戮!”话音刚落,一发迫击炮弹就击中了他们藏身的弹坑。一名新兵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后背,滑落到了地上,他回头一看,竟然是老兵的头颅!

登陆滩头已宛如喷射着猛烈火焰的人间地狱,在某些地方,已经散发出很浓的焚烧肉体的气味。触目所及,到处是血淋淋的肢体,其中最恐怖的场景之一是,一名陆战队员的胸部被炸开,内脏上满是火山灰。

砸向沙滩的炮弹不断溅起砂砾,砂砾散落到了那些脸朝着天、一声不响、一动不动的伤员身上。一名伤员难以忍受,他慢慢地从担架上坐起,绷紧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大张着嘴发出了高声尖叫:“天哪,天哪,万能的上帝啊!”然后便呜咽着倒在了地上。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美军在滩头的情况一度变得非常危急。指挥船的无线电接收器里不断传来惊恐的呼喊声:“情况十分糟糕,敌人迫击炮和机枪火力很密集,整支部队都被迫击炮和火炮压制!”“立即清理那些死尸和重伤员!”

史密斯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不过,有一点他事先也没有能够完全预料到,美军虽然已经尽最大可能避免了在塔拉瓦岛上遇到的那种地面火力拦截,但硫黄岛的死神是来自地底下。

陆军记者马修斯坐上两栖战车的时候,并不感到特别害怕。这是他参加的第一场战斗,死亡不是没有想过,但在他的脑海里,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至多只会是身边战友的死亡,他会为对方感到悲伤,而他自己则永生和不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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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被日军射杀的陆战队士兵。他躺在火山灰沙滩上,手中还握着枪,不远处的海面上到处都是支援和登陆的舰船

可当马修斯嘴里嚼着口香糖,踉踉跄跄地登上海滩时,所有类似超人的想象便全部土崩瓦解。他一个劲儿地对自己念叨着:“快跑,快跑,快跑,赶紧离开海滩,除非绝对必要,否则千万别停留在海滩上,他们正瞄准着海滩,他们一定会打死我……”

可是想快却快不起来,身上的装备,松软的沙土,都限制了他的速度。随着炮弹的落下,火山灰就像黑色的水柱一样在周围不断溅起。他觉得口干舌燥,想把嘴里的口香糖吐掉,却怎么也吐不掉,他的嘴唇和下颌都被口香糖粘住了。

这绝不是他在报纸上读到过的那些攻击,既无山呼海啸,也无众志成城,除了炮声和子弹,一切都沉默得可怕。马修斯看到周围的士兵都像他一样,在跌跌撞撞地四处奔跑。猛然,他听见有人在喊:“卫生兵……”

声音非常凄惨,这可不是印象中陆战队的战斗啊。印象中,陆战队员应该大喊:“打死这帮小鬼子!”

马修斯循声望去,喊叫的人坐在低洼处,已毫无生气,像是一座雕像,显然已经受了伤。在这名受伤队员的左边,有三个士兵奇怪地堆在一起,看样子已经死了。

马修斯怕得要命,为了寻找一个更好的隐蔽位置,他竭力把双腿从沙土中抽出,向一座小沙丘爬去。

他好不容易登上了沙丘顶端,本来想跳进一个弹坑,身体却陷在沙中拔不出来了。马修斯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就在低洼的地方待着算了,在这上面不是更容易被打中吗?

最后,他滚进了一个洞里,暂时安全了。他想咽点儿唾液,但肿胀的舌头碰到的只是渴得冒烟的口腔,使劲儿干呕了一阵后,才有了唾液。

马修斯终于成了一个老兵,因为他知道自己也可能被打死,没有死不过是运气不错而已。

在海军陆战队的各个单位中,陆战四师、五师都是成立稍晚的部队,尤其是陆战五师,像马修斯这样的新兵就更多。虽然他们在加利福尼亚和夏威夷的军营里接受过系统训练,对子弹飞过的嗖嗖声已习以为常,但实战很快让他们领教了其中的区别。一名队员从两栖战车上跳下来时,想法几乎和马修斯一模一样:“该死的,那些人真的朝我开枪了!”

克服恐惧

让陆战队员们格外头大的是,他们并不知道子弹和炮弹从何而来,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一个日军,日军全都隐蔽在地堡里,这让他们有劲也无处使。

小伙子布坎南起先担心岛上没有日本人给他打,现在仍然见不到一个日本人,可是自己的部队已死伤枕藉。他问身边的一个同伴:“你看到那些日本人在朝我们开枪了吗?”

同伴面无表情地答道:“没有。你朝他们开枪了?”

布坎南异常愤怒地回应:“没有!不过他们永远也打不到我,我还从未被击中过!”

陆战队训练课程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教会士兵克服恐惧,在硫黄岛战场上,用勇敢克服恐惧,也成为许多新兵的共同选择。一名陆战队员的下颌被打得只剩一点儿皮肉吊着,他自己走到团部的急救站,忍痛接受包扎,却拒绝后撤。他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又没有纸笔,只好跪在地上写字。火山灰挖不了坑,同样也写不了字,他用手一划,四周的黑沙便立刻填了进去。无奈之下,伤兵恨恨地搅拌了沙子,只好让人把他带走了。

陆战队采取了匍匐前进的方式。在火山灰上爬行是一个很奇怪的体验,它给陆战队员们带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有人觉得自己像是在滑石粉上攀岩,有人觉得像是穿行于成堆的贝壳当中,还有人觉得沙滩仿佛是大片大片的谷堆,又仿佛是深厚的雪地,整个战斗过程就像是“要在一大箱松散麦子里战斗一样”。更有一位随军记者发散思维,在肚皮里即兴写起了稿子:“硫黄岛是多么可怜的一块地方,没有水,没有蝴蝶,几乎看不见鸟,也看不出会有什么野兽生存,什么也没有,只有沙子和泥土。”按照预定计划,陆战四师从右翼攻占一号机场,陆战五师从左翼攻占折钵山。陆战五师比四师晚了大约20分钟才遭到炮击,而且他们这一侧受到的日军炮火也相对较弱,所以部队进展情况较好。28团一营穿越岛的最狭窄部,切断了折钵山与其他地区日军的联系,二营随后便向折钵山发起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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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中的陆战四师。眼看着战友倒在沙滩上,但已无人能够顾及。图中能清晰地看到折钵山,也就意味着山上的日军要实施俯射并击中目标,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相比之下,陆战四师的处境可以用“苦难”二字来形容,在日军猛烈炮火的阻击下,他们几乎寸步难行。

危急时刻,还是挨过陆战队讥讽的海军最可靠。在这次登陆行动中,登陆部队的每个营都配备有舰炮火力联络队,能够及时召唤舰炮火力的支援,而空中的校射飞机则负责测定日军的火炮位置,引导舰炮将其消灭。全天美军共消耗127毫米以上口径的舰炮炮弹38000余发,火力支援之猛烈和有效,在太平洋战争的历次登陆战中都没有先例。

在舰炮火力的大力支援下,陆战四师终于得以艰难地向前推进。

所有的陆战队员都在海边苦战,在日军炮火的压制下,他们中除一部分低头隐蔽或等待进攻机会外,许多人都在冒着密集的弹雨发起冲击。

当时日军枪弹的密集程度以及杀伤力之大,被形容为“像在雨中走路而没有被淋湿那样令人不可思议”。同时,日军所处位置也决定了枪弹命中的准确率:美军士兵登上海滩的时候,山上的日本人不仅能够看到他们,甚至还能清楚地看到他们手臂上的徽章。

美军陆战队的士兵们就好像是射击场里的鸭子,走入了敌人已经事先演练过好几个月的阵地,等待着被射杀。在这里,经验已经变得毫无用处,无论你是老兵还是新兵,是英雄还是懦夫,都在共同走向死亡。

巴斯隆是瓜岛战役中的著名战斗英雄。在瓜岛战场上,他一个人用两挺重机枪守一个要点,硬是让日军无法通过,因此享有“一人军”的美名,同时他也是二战中第一个被授予荣誉勋章的美军陆战队员。

巴斯隆本来已调回国内服务,但他拼命地要求调回前线,重新接受战斗任务。他率领陆战五师的一个机枪排,沿着海岸向日军阵地前进。当爬过第一座高地时,他就突然被迫击炮炸飞了。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跟上啊,你们这帮家伙,我们一定要把这些机关枪弄到高地上去!”

另一个与巴斯隆知名度相仿的是陆战四团的张伯伦。在太平洋战争前,他就是驻菲律宾的美国陆战队员,科雷希多沦陷时,他逃到山林中,并成为菲律宾游击队的一位著名领袖。后来,他被任命为美国陆军军官,但他辞去了这一官职,执意要求重回陆战队做一名上士。

张伯伦是在前进时被流弹打死的。当时有一位同伴正和他走在一起,之后这位同伴告诉别人:“张伯伦)在完成许多英勇事迹后,却这样平凡地死去,似乎更是悲剧中的悲剧。”

在陆战队中,没有几个人敢拍胸脯说,自己的战斗能力和经验能超过巴斯隆和张伯伦。很多陆战队员都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我肯定会中枪,没有谁会逃过!”

双腿都是软的

即便是在空中作战的美机也面临着高射炮的严重威胁。在硫黄岛厚厚的混凝土掩体里,藏匿着多达300门25毫米以上口径的防空高射炮。那些熟练的日军高射炮炮手的任务,就是把进入硫黄岛上空的美军飞行员给打下来。

日军高射炮的炮火异常猛烈,也异常精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黑烟。此时进入硫黄岛上空的美机,就像地面部队的处境一样,等于是在没有掩体保护的情况下,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猛冲。一名美军飞行员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可怕极了,身体在发抖,从飞机里爬出来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的。”

从飞行员的视角出发,当高射炮向他射来的时候,能看到的是一个个小红点。当这些小红点越来越近时,就会变得跟棒球直径那么大。多林斯少校驾驶的战斗机不幸被“小红点”击中了。

在飞机往下坠落的同时,多林斯竭力提升高度,以避免飞机坠毁在陆战队员聚集的沙滩上,但飞机损坏过于严重,多林斯尝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没有用。于是,他毅然放弃了跳伞求生的机会,驾驶飞机朝两队登陆艇之间的海面冲去,以自身的机毁人亡,换取了地面部队的安全。

在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后,美军再次推动了战斗进程。上午10点半,陆战队已有八个营上岸。五分钟后,陆战五师的一营A连成功穿越沙滩,到达西部海滩边,对折钵山上的日军形成包围之势,这成为美军赢得胜利的一个先兆。

在编制方面,美军此次也做了一个新的尝试,即给每个陆战师都配备了战斗补充兵,并组成预备队。在制订作战计划时,他们就考虑到死伤一定很惨重,若不及时补充,势必减少有效兵力和降低作战效率。然而到了11点,当各团预备队实施登陆时,原本对美军有利的天气条件突然发生了变化,海上风向逆转,强劲的阵风吹得许多登陆艇失去控制乃至倾覆,预备队无法循序渐进地依次登陆。结果是大家扎堆上岸,前面是被日军火炮炸坏的登陆艇和两栖战车,而后续的人员和物资还在源源不断地上来,整个海滩上变得一片混乱。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谁也活不成

停靠于滩头的即LSM战车登陆艇。在两栖战舰的家族中,按照体重不同,LST战车登陆船属于小型舰,LSM则属于中型舰

由于海滩上尘土飞扬,硝烟弥漫,使得军舰上的观察人员无法看清滩头上的情景,更不知道陆战队发动的进攻有多么糟糕。特纳也因此受到了影响,认为陆战队最初上岸时并没有遇到什么抵抗,虽然后来有日军大炮和迫击炮进行轰击,但从八个营的兵力已经成功登陆,预备队也正在上岸的情况来看,战斗过程应该是比较理想的。也就是说,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陆战队的伤亡情况尚未报来,特纳就按照自己的印象和判断给尼米兹发去电报,称:“伤亡轻微。”

这当然不是事实。实际上,陆战四师、五师不仅伤亡惨重,而且步履维艰,四师在正午过后才前进了450米,就被日军的密集火力压得无法前进。为了扫除障碍,四师只得请求坦克增援。

运来坦克的是LSM战车登陆艇。LSM是战车登陆船的升级版,长62米,宽10米,可载运5辆坦克和44名人员。相比普通的战车登陆船,它的最大优势是能够像运输舰一样实现长距离载运,时速达到12海里,航行半径3000海里。

这种两栖登陆工具早已研制出来,但直到此次硫黄岛之战才开始大量使用。LSM停靠滩头后,立即放下跳板,坦克、火炮、推土机、开山机等重装备源源不断地被送上岸。

但大多数“谢尔曼”坦克也像两栖战车一样陷入了火山灰中,其他勉强能开动的坦克不是在滩头触雷,就是在支援陆战四师的过程中被日军的战防炮和速射炮击中。

“谢尔曼”的500马力汽油发动机是二战中最优秀的坦克引擎之一,这使得它的最高公路时速能够达到47千米,并且能够在行进中瞄准开炮。如果在平常路上,战防炮和速射炮要想捕捉它颇不容易,但这是在黑沙滩上,行动蹒跚的“谢尔曼”很快成为日军反坦克炮的绝好靶子。

与德国、苏联的中型坦克相比,“谢尔曼”在装甲防护上有相当大的差距,特别是汽油发动机周围的装甲防护不足,一旦中弹就会马上起火,几乎就和“零”式的缺陷一样。美国有一种叫“朗森”的名牌打火机,其广告词为“一打就着,每打必着”。美军就把“朗森”作为绰号,送给了“谢尔曼”坦克。

无论是地雷埋设区域的广泛程度,还是反坦克的火力强度,硫黄岛的日军在太平洋战争中都可以排到最前列,他们仅独立的战防炮营就不少于五个。许多“谢尔曼”被反坦克炮“一打就着”,剩下的坦克被迫撤回,陆战四师的攻势也只好在一号机场边上停了下来。

高明的浑蛋

到下午1点,特纳不得不暂停登陆,因为滩头实在太拥挤了。就在这个时候,罗塞尔少尉率领舰炮火力联络队登上了硫黄岛。

包括罗塞尔在内,联络队员们全都身背无线电通信器材,行走很是吃力。当他们爬上一座小沙丘时,一发迫击炮弹落下来,罗塞尔的左腿几乎被炸断。乐观的罗塞尔一边让士兵给他扎止血带,一边跟大家讲笑话,缓解众人的紧张情绪。

笑话没讲一会儿,又一发迫击炮弹飞来,两名士兵被炸死,罗塞尔的右腿中弹。

联络队还有一兵一官,两人一起趴在地上。可是日军的炮弹仍然没放过他们,第三发炮弹在上方爆炸了。这回罗塞尔肩部负伤,剩下的那个士兵右腿被炸断,他一言不发地拖着断腿爬下了沙丘。

至此,联络队只剩下了罗塞尔一个人。他想,应该没事了吧——全身上下几乎都炸到了呀。

可是轰炸不是说结束就结束的。迫击炮弹来了,罗塞尔被抛到空中,然后掉了下来。

罗塞尔已经不在乎了,反正炸多少下都是炸,命就交给这个破岛了。他准备看看时间,就在抬腕的一刹那,弹片击中了他的手腕。手表不见了,代替手表的是手腕上一个鲜红的洞。

罗塞尔几乎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被钉上十字架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二战美日太平洋大对决——谁也活不成

不少两栖战车都陷入了沙中,但远处正在设立的指挥部,显示陆战队已在硫黄岛站住了脚

在向岛上派遣更多的舰炮火力联络队的同时,特纳还向岛上派去了海军工程营。这些富有经验的建筑工人和志愿者,将用推土机清理登陆场,为两栖战车、坦克及其他重装备开辟道路。

两个小时后,有“海上蜜蜂”之称的海军工程营再次创造了奇迹,美军恢复登陆,混乱秩序也随之改观。栗林不能阻止这两个小时,被一些军史专家认为是他在指挥上所犯的一个极大错误,因为未来的胜负就决定于此。

到黄昏时,所有各师的预备队都上了岸,登陆的美军陆战队已达3万人。全天有548人阵亡,1755人负伤,伤亡数约占登陆总人数的8%,而美军还没有到达计划中定的目标线。

在指挥船上,史密斯研究着当天的报告,总体来说,战斗进展比他想象的要慢,伤亡数字读起来却显得很是残酷。他皱着眉头对战地记者说:“我不知道他(指栗林)是谁,但这位日本将军看起来是个高明的浑蛋!”

日本的陆军将领一般呈现为两个类别,一类自当兵起就打仗,可是因为习惯服从,不习惯自己动脑,所以就算当了官也没有自己的主见,同时又因为考不上重点军校,失去了进一步深造的机会。另一类官阶很高,但依凭的仅仅是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时期的学历,缺乏高强度战斗才能磨炼出的胆略、才干和实战经验。

按照美国人的体会,日军军官自大佐以下,大多作战勇猛而且自觉性强,只是智力和想象力差一些,作战时没有什么独创性。大佐以上,差异就特别大。有的非常卑鄙怯懦,比如菲律宾战役中的富永恭次,开始组织“特号部队”,撺掇或威逼着别人去实施自杀式攻击,到头来自己倒第一个逃往台湾,任由自己的部队被敌人消灭。更多的人是像塞班之战时的南云、斋藤、井桁那样,在鼓励部下拼死作战后,他们就先行自杀了。这么做,就日方的道德讲无可指摘,但用美方观点来衡量,是十分迂腐的,因为他们完全没有尽到领导者的责任——还想赢,就带着部下继续冲,赢不了,那就在投降书上签字,哪儿有这种自己一死了之,眼睛一闭、一了百了的事?

史密斯征战多年,他认为自己在硫黄岛上才算真正碰到了日本的一位名将,从纯职业军人的角度出发,他愿意对这位对手表示敬意。

栗林在硫黄岛一战中的表现,确实可以用臻于完美来形容。在滩头美军的印象里,白天一天日军的炮火都是密集的,像雨珠一样就没断过。实际上,栗林一直掌握着射击的节奏,为了尽可能地节省弹药,岛上的许多炮台根本就没有开火。

美军有那样的印象,是因为日军一直保持着较高的作战效率,除杀伤美军的大量兵员外,他们的战防炮和速射炮还击毁了28辆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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