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原来是这样——三国末路帝王的人生终局



世界上什么人最尊贵？答案很简单：帝王。

自从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以来，帝王们就一直站在人类社会的最高层，一览众山小。帝王凌驾在万人之上那份骄傲和霸气，不是身临其境，是很难体会出来的。帝王可以拥有一切，包括权力和美女，只要他们愿意，可以做任何事情，而不受国法的约束。

当然，这说的是得势时的帝王，在帝王们牢牢掌握权力的时代，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他们是命运的宠儿。但如果帝王失了势，尤其是失去了权力，或者被敌人消灭掉，那么，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失去了权力、失去了自由，成为别人刀下待宰的羔羊。他们除了战战兢兢地等待死亡，什么也做不了。

历史上有开国帝王，自然也就有亡国（失权）的帝王，这些亡国失权的帝王不一定是帝国的最后一个统治者。不过帝王的存在完全是依附在权力之上的，一旦失去权力，帝王也就名不副实了。

末路帝王有多可怜？南朝宋顺帝刘準在将天下禅让给萧道成时，萧道成的狗腿子王敬则前来逼宫。十岁的刘準知道晋恭帝司马德文的下场（为刘裕所杀）就是他的下场，不禁号啕大哭，说了一句让人非常心酸的话：“愿后身世世勿复生帝王家！”帝王末路，欲为匹夫而不得，这就是历史赌局的残酷。

说到三国的末路帝王，其实人数不算少，如果算上傀儡汉献帝刘协，计有魏齐王曹芳、魏高贵乡公曹髦、魏元帝曹奂、蜀汉后主刘禅、吴少帝孙亮、吴末帝孙晧。再加上一些不算帝王的末代统治者，比如公孙瓒、吕布、袁尚、袁谭、刘琮、刘璋、马超、公孙渊、阵容相当庞大。

有些人物前面已经讲过了，比如曹芳、曹髦、孙亮等人，下面重点讲三个末路帝王，就是魏蜀吴三国历史终结的历史见证者——魏元帝曹奂、蜀汉后主刘禅、吴末帝孙晧，先讲一讲曹奂。

曹奂虽然和刘禅、孙晧一样都是亡国皇帝，但蜀、吴是被晋朝通过军事手段消灭掉的，而魏国则是司马氏通过政变夺权，最终被废掉的。在历史上，像曹奂这样被新统治者所谓“禅让”夺权失位的非常多（不包括齐明帝萧鸾这样内部“禅让”的例子）。

从西汉孺子婴“禅位”给王莽开始，有汉献帝刘协、魏元帝曹奂、晋恭帝司马德文、宋顺帝刘準、南齐和帝萧宝融、梁敬帝萧方智、东魏静帝元善见、西魏元廓、北周静帝宇文阐、隋恭帝杨侑、唐哀帝李柷、吴末王杨溥、后周恭帝柴宗训。在这些“主动禅让”天下的末代帝王中，真正能在失位后善终天年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汉献帝刘协，另一个应就是曹奂。

本来曹奂是没有资格当皇帝的，因为自从司马氏控制魏国权力以来，魏国的政治局势动荡不安，接连挂掉了两个皇帝曹芳和曹髦。曹髦被司马昭的打手成济杀死之后，魏国的帝位出现了空缺。这时司马昭自感篡位时机还不成熟，就假惺惺地从曹魏宗室中选择一个金牌傀儡，继续当他的挡箭牌。

先将曹魏的帝系给梳理一下：

从辈分上来看，曹奂是曹髦的堂叔，但却比曹髦小了五岁，即位时十四岁。曹奂来到洛阳皇宫的时候，曹魏天下早已经被司马懿父子三人掏成了空壳。所有人都知道司马氏才是魏国真正的主宰者，只不过司马昭暂时还没有正式挂牌而已，就如当年曹操掏空东汉帝国一样。

以当时的形势来看，无论是谁当上魏国皇帝，都只是司马昭手上昂贵的橡皮图章，例行公事而已。司马昭之所以选择曹奂，主要还是因为曹奂年轻不懂事，容易摆弄。再说有曹髦被杀的前车之鉴，司马昭相信曹奂还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天下，是司马家的。

果然，曹奂很懂事，他刚即位后，就下诏封大将军司马昭为晋公。在唐朝之前的“禅让”惯例中，先封公、再封王、再称帝，是新旧政权交接的三部曲。曹操就是这样把东汉天下玩弄于股掌之上的。

虽然司马昭假惺惺地“禅让”，但这不过是司马昭摆出的假姿态而已。司马昭是个聪明人，他懂得“宁要实权不要虚名”的道理，他还没蠢到袁术那种地步。曹奂不过是挂了个皇帝的名，他手上什么权力都没有，一切都要听司马昭的安排。否则，曹髦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曹奂的皇帝生涯前后不过六年，做了几年的傀儡，然后被司马家摘了牌子，踢出洛阳，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寓公。在这几年皇帝生涯中，魏国军政大事的一切得失都与他无关，无论是接受掌声和鲜花，还是接受骂声和臭鸡蛋，那都是司马昭的事情。曹奂，只是一个沉默的观众。

要说曹奂比前几代魏国皇帝幸运的是，曹奂亲眼见证了三国历史的重大变迁：他名义下的大魏雄师挥刀西进，消灭了顽固抗争命运的蜀汉王朝。虽然权力是司马昭的掌上玩物，但曹奂作为合法皇帝，司马昭有许多事情还需要曹奂来串场跑跑龙套。

曹奂“恢复祖业”的心，从他刚上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或者说曹奂根本就没有“恢复祖业”的壮志，司马昭可不是吃闲饭的。曹奂已经接受了命运对他的安排，司马昭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虽然曹奂远没有曹髦有血性，可没有实力的血性究竟能换来什么？悲壮的历史瞬间？可悲壮是不能当饭吃的。

从伐蜀之前的下诏，到刘禅来到洛阳后的安慰诏，以及揭露钟会谋反的有罪诏，都是打着曹奂的旗号对外公布的。曹奂对这些例行公事早已经麻木不仁了，“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作为名义上的战胜国皇帝，曹奂应该是见过安乐公刘禅的，不知道曹奂内心深处在想什么。曹奂是胜利者？不，他和刘禅一样，都是命运的失败者。唯一与阿斗不同的是，他的身边树着一杆“胜利”的大旗，可这杆的旗手，却是司马昭，这就是曹奂的悲哀。

曹奂知道，司马昭迟迟不肯接受晋公的封爵，就是司马昭感觉军功尚难服人，现在灭掉了蜀汉，司马昭的威望到了顶点，是时候换牌子了。对于这一点，曹奂心知肚明。灭蜀后不久，曹奂就下诏封司马昭为晋王，“命晋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傻子也知道司马昭要干什么。

虽然司马昭在当上晋王两年后突然暴病而亡，但权力一直牢牢控制在司马氏手上，司马昭死了，晋王太子司马炎顺利接过父亲留下来的权杖。既然司马昭成为曹操第二，司马炎就是当仁不让的第二个曹丕。至于汉献帝第二，自然就是曹奂。

那一天终于来了，魏咸熙二年（公元263年）十二月，“天禄永终，历数在晋。”曹奂面无表情地在政权更迭的文件上签了字。洛阳南郊受禅台上，司马炎笑容灿烂；受禅台下，祭告上苍的熊熊大火噼啪作响。在这一刻，曹奂依然是出奇的从容，仿佛他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热闹喧天的场合。

从这一天以后，在历史上煊赫一时的曹魏帝国永远成为历史深处的记忆。当年曹操意气风发的时候，可曾想到，仅仅过了四十五年，他辛苦三十年才打拼出来的大魏帝国，就这么轻易地被司马氏换了块牌子，从此易主。曹操的孙子曹奂不幸见证了这一让人心酸的历史瞬间，就如同当年汉献帝刘协一样。历史，就是这么诡异的轮回。

由于曹奂对司马氏俯首帖耳，百般顺从，所以司马炎也没有难为他。司马炎以晋朝皇帝的名义，降封曹奂为陈留王，定居邺城，享食万钟。

曹奂在历史上给后人最大的印象就是沉默，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历史的沧桑变迁：司马昭灭蜀、邓芝冤案、钟会谋反被杀、刘禅东迁、司马炎称帝、晋军六路伐吴、孙皓青盖入洛、晋朝高层的腐化、破坏力惊人的八王之乱……

西晋太安元年（公元302年），五十八岁的陈留王曹奂在四海汹沸的大乱中默默地离开了人世。

上面我们讲了，三国的末路帝王（包括实际统治者）非常多，在这十多个末路统治者中，要说名气最响亮的，恐怕非蜀汉后主刘禅莫属。刘禅的名字在历史上并不是很响亮，但说起蜀后主或他的小名阿斗，那名气就大多了。

先不说历史作为，只说历史知名度，阿斗绝对是三国一线人物，关于他的故事实在太多了，比如那两个著名的典故：扶不起的阿斗、乐不思蜀。当然，阿斗之所以“小名垂宇宙”，主要还是傍上了三国两大名人：他的亲生父亲刘备、他的相父诸葛亮。前面也说过了，出名其实很简单，傍上个名人，一切就OK了。

刘禅作为皇帝，他还有一项三国所有帝王都无法比拟的纪录——在位时间最长。从公元223年继位，到公元263年亡国，刘禅当了四十一年的皇帝！孙权的实际统治时间更长，共五十三年，不过孙权称帝的时间只有二十四年。

刘禅和孙权都是富二代，如果没有刘备和孙策在腥风血雨中打下江山，凭他们的开拓能力，很难站在历史风云的最顶端。不过虽然孙权的能力远强于刘禅，但有一点，孙权是比不了刘禅的，就是刘禅多灾多难的命运。

刘禅的经历其实非常让人心酸，他不是刘备第一个儿子，他的母亲甘夫人也不是刘备第一个妻子。刘备早期在中原闯荡时，妻子数丧于敌手，在荆州被曹操追杀时，还丢了两个女儿。

公元207年，刘禅生于新野，第二年，曹操大军杀向荆州，刘备仓皇南逃，甘夫人和儿子刘禅被抛在荒野。幸亏名将赵云舍命相救，刘禅才避免填埋于沟壑的悲剧命运。三年后，刘备大举进蜀，孙尚香想趁机偷走刘禅，又是赵云“截江夺斗”，刘禅再次避免了厄运。如果刘禅被掠到江东，估计难逃孙权毒手。

都说庸人多福，这话有点道理，阿斗天生就是皇帝命。为了保证阿斗将来能继承基业，刘备不惜杀掉了立功卓著的养子刘封。刘备也知道，如果留下刘封，性格凶悍的刘封将来必然会给才具平庸的阿斗带来巨大的威胁，刘封夺位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刘封死后，作为刘备实际上的嫡长子，刘禅的太子位置牢牢不可动摇，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刘备成为“先帝”。公元223年四月，伐吴失败的刘备病逝于白帝城，一个月后，十七岁的刘禅在成都继位。

从常理上来说，十七岁的孩子已经具备了相对成熟的心理，但刘备对这个儿子向来不太放心，毕竟刘禅从来没有单独执政经验。刘备为了确保蜀汉政权的长久生存，举国托孤于诸葛亮，刘禅成了诸葛亮的干儿子。刘备在死前明确告诉刘禅：“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你亲爹死了，你干爹还在，要老实听话。

刘禅之所以要比同样是傀儡皇帝曹芳、曹髦等人幸运的是，曹芳们面对的是凶悍跋扈的司马师兄弟，而刘禅面对的则是忠诚不贰的诸葛亮。如果诸葛亮稍有异心，不是没可能踢掉刘禅，“自立为成都之主”。

刘禅能拥有诸葛亮这样的千古贤相，是蜀汉的幸运，也是刘禅的幸运。在诸葛亮当政的十二年里，“（蜀汉）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刘禅在这个时候所能做的，还是当一枚昂贵的橡皮图章，相父需要以他的名义下诏，刘禅直接盖上大印就行了。

诸葛亮的名声自不必多说，但诸葛亮不是神，他也有许多缺点，比如诸葛亮的权力瘾。在他执政期间，大事小事一一过问，却忽略了给刘禅锻炼的机会，这也是诸葛亮执政时最大的失误之一。刘禅后期的昏聩，尤其是缺乏临机判断能力，这和诸葛亮不重视培养刘禅的早期执政经验有很大的关系。

诸葛亮死后，刘禅有限度地接触国家大事，蒋琬和费祎执政时，都分了一部分权力给刘禅，但为时已晚。亡羊补牢是没错，可惜羊都跑光了，补牢还有什么用？诸葛亮不给刘禅锻炼机会，任由刘禅自生自灭，刘禅的青年期就这么给浪费了，好端端一棵树苗，结果长成了歪脖子树。

“后主渐长大，爱宦人黄皓。”刘禅实际上被诸葛亮排挤出了权力核心圈子，百无聊赖的刘禅没事干，就天天和太监黄皓混在一起，种下了蜀汉亡国的祸根之一。如果刘禅一直做一个花瓶皇帝，倒也不会对蜀汉国势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但长大后的刘禅已经表现出了对权力的兴趣，这不是一个吉兆。

世界上有许多种悲哀，其中之一就是明明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却偏偏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除了滚出一身泥巴外，什么也得不到。刘禅就是这样，自延熙九年（公元246年）蒋琬死后，费祎常年领兵驻外，刘禅开始“自摄国事”。

花瓶很好看，但外人眼中的赞叹，却是花瓶本身的悲哀。刘家的天下，刘禅当然有资格收回来，但刘禅却明显不具备刘备、诸葛亮那样对权力超强的控制力。刘禅亲政后，对刘禅严肃管教的副宰相董允与蒋琬同年去世，刘禅终于摆脱了最后一道牢固的枷锁，可以为所欲为了。

刘禅亲政后，蜀汉官场迅速蹿红了两股势力，一是大太监黄皓，一是尚书令陈祇。陈祇是蜀汉著名的笑面奸臣，唐朝大奸臣李林甫其实就是陈祇的加强版。陈祇当政期间，勾结大太监黄皓，狼狈为奸，严重干扰了蜀汉政权机器的正常运转。

尤其是公元253年，宰相费祎被刺杀之后，刘禅彻底自由了，再也没有人敢管他了，包括大将军姜维。姜维在蜀汉军界的地位无人能及，但他最大的失败就是在官场混得一团漆黑。因为得罪了黄皓，姜维连成都都不敢回，远远躲在外面避祸。

姜维劝刘禅杀掉黄皓，刘禅是和黄皓从小一起厮混大的，感情很深，他不可能随便就杀掉黄皓。刘禅纵容黄皓的势力在官场高层蔓延，刘禅分辨是非的能力非常差，他看不到黄皓和陈祇对蜀汉政权机器的严重破坏。如果刘禅能看出来陈祇是个奸臣，那也就不是他刘阿斗了。

蜀汉的亡国，姜维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另一半的责任，当然要由刘禅来负了。黄皓和陈祇是奸小，可信用奸小的肯定是昏君，这个黑锅，刘禅是背定了。

邓芝虽然偷渡阴平得手，并消灭了诸葛瞻的蜀军主力，但如果刘禅能坚守成都，胜负尚未可知。可刘禅压根就没考虑抵抗，要么逃到东吴，要么逃到南中，要么直接投降。刘禅还不如他的儿子北地王刘谌有血性，在亡国之际，刘谌哭拜昭烈庙，自刎以谢先祖，为蜀汉的灭亡添上了一抹悲壮的色彩。

五十七岁的刘禅，成为了五十三岁的司马昭的俘虏，被司马昭请到洛阳喝茶去了。不过司马昭可能是出于稳定蜀汉人心的考虑，他非常厚道地安置了刘禅，封为安乐公，食邑万户，除了失去了自由，刘禅还可以继续花天酒地。公元271年，刘禅善终于洛阳，晋武帝司马炎谥刘禅为安乐思公。

刘禅作为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亡国皇帝之一，围绕他身上最大的争议就是那段著名的典故“乐不思蜀”。因为这件事情，刘禅被扣上了“没心没肺”的帽子，司马昭大笑，所有人都在大笑。他们想不到刘备英雄一世，居然生下了这个愚蠢无能的儿子。从此，阿斗就成了昏庸无能的代名词，这帽子一扣就是两千多年。

刘禅傻吗？举一个著名的例子，公元975年，南唐被北宋灭亡，南唐后主李煜北迁汴梁。从一个自由的帝王沦为他人的阶下囚，李煜每天以泪洗面，怀念故国，这种强烈的思乡情绪最终爆发，凝成了词史上极著名的那首《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多少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个亡国帝王，在战胜国的土地上公然怀然故国，这是对战胜国皇帝公然的蔑视和挑战。不要说赵光义这样“阴贼险狠”的皇帝，换了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容忍李煜这样的行为。赵光义狠毒的毛病一发作，灌了李煜一肚子的牵机药，李煜惨死。

同样的道理，如果刘禅当着司马昭的面，痛哭流涕地说怀念蜀汉，以司马昭的狠毒性格，刘禅未必就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弄不好九族俱毁。其实司马昭在刘禅面前安排蜀宫女跳蜀舞，就是在试验刘禅，一旦刘禅表现出了对蜀汉的一丝怀念，司马昭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如果刘禅是傻子，他怎么可能在诸葛亮死后，能主政三十年？虽然晋安帝司马德宗是个白痴，但司马德宗身边都是权臣：司马道子、桓玄、刘裕，都不把司马德宗当盘菜。而无论是诸葛亮、蒋琬、费祎或是姜维，都对刘禅毕恭毕敬。没有点手腕，刘禅怎么可能镇住这些人精子？

所以，综合来看，刘禅在司马昭面前根本就是在演戏，故意装傻，来换取司马昭对他的放心。曹髦是怎么死的，刘禅应该是知道的。刘禅从来就没有想过像儿子刘谌那样自杀殉国，他人生的原则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既然刘禅决定了在司马昭的刀口底下混饭吃，那只能将装傻进行到底，拼命地给司马昭装孙子。给人装孙子，说得容易，真要做的时候，未必容易。装孙子，无关于演技，有关于尊严。

刘禅牺牲了自己的尊严，却“苟全性命于乱世”，安然度过余生。刘禅的行为虽然有些让人不爽，毕竟他是刘备的儿子，但刘禅在亡国之际，能保全九族性命，未必就不是刘禅装傻换来的。

从这个角度看，刘禅的人生又是成功的。

下面我们来谈谈东吴的亡国皇帝孙皓。

在进入正题之前，先把孙皓的名字讲一下。孙皓的“皓”本应该作“晧”，读音都一样，意思也相同（意为光明），读为“号”。晧是皓的异体字，现在一般都作“孙皓”，所以下面都写成“孙皓”。

孙皓是吴大帝孙权的孙子，废太子孙和的儿子。孙皓的帝位，可以说来得侥幸，也可以说是他应得的。如果不是孙和在那场可怕的政治斗争中失败，孙亮和孙休都没机会上台，天下依然还是孙皓的。而孙皓的侥幸，是因为孙休在晋灭蜀，东吴风声鹤唳中惊死，儿子又小，东吴朝野决定议立长君，这才给了孙皓机会。

首先推荐孙皓当皇帝的，是孙皓的朋友、左典军万彧。肥水不流外人田，估计是万彧想当宰相，可他又不是孙休的嫡系，干脆抬出孙皓，自己也好占占便宜。万彧到处吹捧孙皓，说孙皓是长沙桓王（孙策）附体，英明神武，千古一帝。朝中大佬濮阳兴和张布听信了万彧的鬼话，四处联系，最终决定由孙皓入嗣大统。

吴永安七年（公元264年）八月，二十三岁的孙皓被命运推向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上。

三国鼎立的格局，在孙皓继位的时候，已经消失了，所以孙皓面对的是和前几任东吴皇帝完全不一样的局面。司马氏在灭蜀之后，已经完全控制了长江上游，虽然晋朝暂时还没有大举伐吴的打算，但东吴的军事压力，相较于三国鼎立时期明显地增大了。东吴上上下下都在看着孙皓，他们希望这个年轻皇帝能带领东吴走出历史的泥沼……

刚上台的孙皓，处处还表现出明君的风范，“发优诏，恤士民，开仓禀，振贫乏，科出宫女以配无妻”。甚至连动物们都享受了大吴皇帝的无上恩泽，全被放生了。东吴朝野无不欢欣：长沙桓王果然灵魂附体了……

哪知道他们的笑容还没有褪去，一个个就全都傻眼了。等孙皓的明君瘾过完后，他的本来面目终于露出来了，孙皓狂妄残暴，贪酒好色，这哪是什么明君？活脱脱一副暴君嘴脸！

看到孙皓这副浑蛋模样，丞相濮阳兴和左将军张布后悔得直想撞墙，当初怎么就信了万彧这个政治骗子的鬼话，立了孙皓这个冒牌明君。可这世界上哪有卖后悔药的？

孙皓是三国罕见的超级暴君，他的残暴指数和后来的南朝宋、北齐有得一拼。这些残暴帝王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杀起政敌（包括他认为的政敌）来毫不手软，尤其同宗至亲，孙皓在这方面表现特别突出。南朝宋和北齐的皇帝特别喜欢诛杀至亲，其实他们都是跟孙皓学的本事。

孙皓的帝位，实际上是吴景帝（孙休）皇后朱氏最终拍板定下来的，朱皇后从保全东吴的高处着眼，说“我寡妇人，安知社稷之虑，苟吴国无损，宗庙有赖可矣”。按说朱皇后是孙皓的政治恩人，可孙皓上台后，却直接拿皇婶开刀，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烂的手段，逼死了可怜的朱皇后。

最让人无法容忍的是，孙皓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不但逼死了朱皇后，还杀死了皇叔孙休的两个年龄稍大的儿子。孙皓这么狠毒，无非是怕孙休的儿子们长大后，对自己的帝位构成威胁。孙皓不愧是孙权的孙子，孙权刻薄对待孙策的后人，就怕孙策后人夺位，孙皓照猫画虎，直接铲除了政治威胁。

杀完了孙休一系，紧接着，孙皓开始对五叔孙奋下手。因为孙皓有段时间因思念亡妃而闭门不出，江湖上便传言孙奋有可能将入嗣大宗，孙皓最忌讳别人窥伺他的权力。不管是谁，只要是胆敢越红线，统统都要杀。孙奋平白招来一场大祸，连同五个儿子被孙皓诛杀。

不要说这些外支旁宗，就是孙皓的同父弟弟孙谦，因为被动成为野心家施但的政治旗号，也遭到了灭顶之灾。按说孙谦是无辜的，可孙皓不管这些，直接灌了孙谦和他的母亲一肚子的毒酒，送上了西天。至于外姓政敌濮阳兴和张布，孙皓更不可能放过他们，随便寻了个罪名给杀了，夷三族。

孙皓在位十六年间，实际上就是一部蔚然壮观的杀人史，只要孙皓发威了，什么人他都敢杀。即使是万彧这样对孙皓来说恩重如山的宠臣，也照样难逃孙皓毒手。刚开始的时候，万彧还很受宠，当上了宰相。可没过多久，孙皓就对万彧腻烦了，三拳两脚就将万彧打翻在地，赐酒，归天。

在孙皓的潜意识中，他就是上天派到人间的主宰，谁敢触犯他的利益，那就必须杀掉。除了个别幸运的，其他人基本上都被夷了三族，孙皓是个冷酷没有人性的变态暴君，他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即使别人是无辜的。

不过话说回来，但凡历史上这些杀人如麻的暴君，他们往往都对控制权力有相当的手段。比如孙皓、石虎、拓跋焘、刘骏、萧鸾、高洋、高湛、刘、朱等人。暴君不等于昏君，暴君们除了会杀人，也会玩权术，能力上并不差，有的还是千古大帝级的人物，如朱棣。

抛开残暴这一层讲，从东吴的利益角度来看，实际上当初朱皇后、张布等人选择孙皓是正确的。孙皓在位期间，东吴内政非常的混乱，叛乱迭起，但东吴的生存形势却一直很乐观。虽然晋朝对东吴虎视耽耽，不过司马炎基本上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

孙皓是个聪明人，他可以随意杀任何人，但有一种人他是不会杀的。不但不杀，反而重用，就是东吴的边臣将帅，如陆凯、陆抗、陶潢等人。这三个人是东吴末期擎天柱式的边臣重将，二陆驻守荆州、陶潢驻守交州，从西线和南线顶住晋朝的军事压力。

这是孙皓的幸运，恰也是孙皓的悲哀，因为二陆死得很早，陆凯死于公元269年。陆凯死后，荆州防务由陆抗及时顶上来，可陆抗死于公元274年，年仅四十九岁。吴郡陆氏从陆逊开始，镇守荆州长达五十年，吴郡陆氏出了三位名将：陆逊、陆凯、陆抗。可他们都死在孙皓之前，荆州的防务自陆抗死后，出现了混乱。

东吴从建立开始，就奉行“荆州至上”的防御战略，西线控制荆州，牢牢堵死蜀汉和魏国的进攻，确保江东本部的安全。蜀魏皆为晋所并，但因为有名将二陆在，即使是晋朝头号名将羊祜，也拿二陆没办法，尤其是陆抗，羊祜只能和陆抗委蛇周旋，最终遗恨千古。

晋朝的对吴战略，实际上也是“荆州至上”，一路从北线襄阳南下，一路从西线益州顺江东进，再加上东线扬州万舰过江，东吴被晋朝三线合围，形势非常危险。东吴要想立国长久，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晋朝内部出现大动乱，然后中原分崩，然后东吴继续鼎立江东。

可惜孙皓的好运气已经用完了，在东吴灭亡十年后，晋朝才爆乱了破坏力惊人的八王之乱。如果孙皓能再多坚持十年，东吴未必不可能立国百余年，甚至还真有可能西取益州，与中原形成南北对峙格局。

司马炎虽然不断地下臭棋，但这些臭棋的恶果却处在萌芽状态，在司马炎统治前期，晋朝还是积极向上的。司马炎之所以拖了十五年才决定大举灭吴，一是内政建设需要梳理，二是北线和西线边患不断，司马炎要不停地灭火。司马炎暂时还顾不上在江东过逍遥日子的孙皓，所以孙皓幸运地做了十六年的皇帝。

等到晋朝缓过元气了，尤其是暂时搞定了北线匈奴、鲜卑，西线羌、氐的军事反抗，司马炎终于可以腾出手对付孙皓了。孙皓主政江东十六年，已经闹得天沸人怨，六军晋军浩荡入吴，孙皓终于向命运低头了，无可奈何地做了司马炎的俘虏，被司马炎请到洛阳做寓公去了。

东吴的灭亡，原因很复杂，有政治原因，比如孙皓失人心；也有军事原因，比如名将凋零，新生代顶不上来。任何一场战争，其实都是双方主帅的智谋博弈和能力比拼，军队再强大，没有一个合格的主将，是成不了大事的。

羊祜虽然被耗死了，但晋朝却不缺少名将，最大号的：杜预，其次还有王濬、王浑、胡奋、唐彬等人。特别是杜预，放在任何时代，杜预都是最顶级的风流名将，类似于东吴的周瑜、陆逊。而孙皓这边有什么大号名将？不知道。好容易出了个名将陶璜，还被按在交州，远水解不了近渴，眼睁睁看着孙皓亡国。

司马炎是个厚道人，他知道孙皓是个暴君，也没有为难他。不过同样是亡国皇帝，孙皓的待遇明显不如刘禅。刘禅来到洛阳时，当时名义上的皇帝曹奂对刘禅大吹特捧，好话说尽，给足了刘禅面子。刘禅死后，晋朝官方以高规格称为“公泰始七年薨于洛阳”。

刘禅的经济条件也不错，封为安乐公，食邑万户、赐绢万匹、奴婢百人，还有其他许多赏赐。刘备的后人们有五十多人封侯，一个战胜国对战败国的宗室这么优待，实在是难得。

而孙皓和刘禅相比则寒碜多了，司马炎不咸不谈地说什么：“孙皓穷迫归降，前诏待之以不死。”封孙皓为归命侯，摆明了污辱孙皓。安乐公是正式的爵位，归命侯是干什么的，专给亡国帝王备用的。

在经济上，孙皓只得到了“田三十顷，岁给谷五千斛，钱五十万，绢五百匹，绵五百斤”。而孙吴宗室的待遇也明显不如蜀汉宗室，他们只是得到了郎中的虚衔，没得到几个大钱。孙皓死后，陈寿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地写了句：“（太康）五年（公元284年），皓死于洛阳。”

虽然陈寿是蜀人，他对故国有感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毕竟陈寿是在晋朝的统治下写《三国志》的。如果不是得到司马炎的官方认可，这本书能不能流传下来都是个问题。陈寿在刘禅和孙皓的待遇上厚蜀薄吴，很大程度上是代表了晋朝官方对刘禅和孙皓的喜恶。

孙皓很悲剧，但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

刘禅也很悲剧，但刘禅至少是个忠厚老实人，他极少杀人，比孙皓厚道多了。在这一点上，非常厚道的司马炎自然在感情上就偏向刘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