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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用之用

历史大观园 历史典故 2020-05-29 10:36:11 0


从“栎社树”的“能若是之寿”,到“商丘之木”的“以至于此其大也”,庄子将两棵大树得以逃脱斧斤之砍斫而幸存的秘诀归结为“无用之用”。可以说这两棵大树的命运集中体现了庄子对“用”的独特理解。世俗世界一般所说的有用或无用,都是以器物的实用价值作为衡量标准的,因而对“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的“栎社树”,以及“拳曲不可以为栋梁”“轴解而不可以为棺椁”的“商丘之木”不屑一顾,认为这样的树都是“不材之木”,“无所用之”。然而,同是一个“用”字,庄子所说的“用”却超越于功利、世俗之上,完全颠覆了世俗传统价值观对“用”的理解,给予了“用”以新的诠解。细说起来,庄子所说的“用”至少包含了这样两层相互关联而又存在一定矛盾的内容:第一层的意思是,“栎社树”与“商丘之木”虽然“不材”“无用”,但一棵作为社神,“其大蔽数千牛”,吸引着“观者如市”,另一棵则“结驷千乘,隐将芘其所藾”,就非传统意义来说,这两棵大树又都在某种程度上对社会有用,而不是绝对无用,这是一种“用”;第二层的意思则把重点放在强调“无用之用”上,是说这两棵大树从世俗的功利角度来看的确一无所用,但结果却因“不材”“无用”而实现了尽享天年的“大用”。由于在《庄子》一书中,世俗之“用”与庄子所主张的“用”往往交织在一起,这就需要我们进一步探讨在庄子心目中“无用”与“有用”之间究竟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关系,这两者之间在具体处世过程中又是如何相互转换、相互依存的。接下来,我们就来看看庄子在下面的几个寓言中如何就“有用”与“无用”做进一步的阐释。

一 不祥就是大祥

庄子在栎社树托梦的故事中,提到“文木”因有用而招致“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击于世俗者也”的厄运,但论说的重点仍落在栎社树与商丘之木的“无用之用”上。下面“荆氏之木”的故事,则又回过来与“文木”一段相呼应,转而把论说重点重新放在揭示“有用”之患上:

宋有荆氏者,宜楸柏桑。其拱把而上者,求狙猴之杙者斩之;三围四围,求高名之丽者斩之;七围八围,贵人富商之家求樿傍者斩之。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此材之患也。

“荆氏”,宋国的地名;“拱”,两手合握;“把”,一手可握;“杙”,小木桩;“高名”,高大;“丽”,通“欐”,指房屋的栋梁;“椫傍”,整块的棺木板材。这段话是说,宋国荆氏之地适宜生长楸、柏、桑三种树木。树干长到一、两握粗,就被寻找木桩栓猴的人砍掉;长到三、四围,会被建造高大房屋的人砍去做栋梁;长到七、八围,会被想做棺椁的富贵人家砍走。这样的树无法终其天年,还在生长中便遭到斧斤砍伐而夭折。这就是有用之材的祸患。

这一段所要表述的与“栎社树”中“柤梨橘柚,果蓏之属”的“文木”一样,旨在说明像“楸柏桑”这样“有用”“有材”之木,由于没有栎社树那样的“社神”护身符,也不像商丘之木那样可以自产“毒素”,因而毫无自我保护能力,结果只能任人砍伐,中道夭折。这里庄子特别提到“拱把而上者”“三围四围”以及“七围八围”这几个不同的生命阶段,比喻任何“有材”“有用”之人在这个乱世之中即便可以逃过一劫,也逃不过继之而来的又一劫,遭遇祸患是必然的,逃脱是偶然的。命运如果真的如此的话,像宋荆之地的楸柏桑之属,是否就真的再也无法逃脱自己的厄运?只能听天由命、无所作为?在庄子看来,对这样的树木、这样的人,唯一的自救方式,只能是彻底颠覆一切世俗的观念,具备“道通为一”的眼光,藏身于“无用”,甘心于“不材”,把世俗看来一切不正常、有缺陷之“不材”“无用”统统借来,作为自己生存保身的利器:

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与豚之亢鼻者,与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适河。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

“解”,解除;“适河”,指祭祀河神。这几句是说,凡是额头白色之牛、鼻孔朝天之猪以及患痔病之人,都不吉祥,因此被排除在参与祭祀河神之外。这是每一位巫祝都知道的。

巫祝是祭祀河神时负责选材之人。所有被巫祝选中之“材”都将作为祭祀时的祭品供奉河神。白额头的牛、鼻孔朝天的猪以及患有痔病的人,不但对祭祀河神来说是不祥之物,即使以世俗眼光来看,也由于其异于同类而遭受各种各样的歧视。然而庄子却一反传统观念,认为人与物这些与生俱来的缺陷虽然对世俗来说是大不幸,但对其自身来说却是大幸:

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

意思是说巫祝与世俗之人皆认为此类人与物极为不祥,而在“神人”看来却是“大祥”。成玄英这样解释说:

巫师祝史解除之时,知此三者不堪享祭,故弃而不用,以为不善之物也。然神圣之人,知侔造化,知不材无用,故得全生。是知白颡亢鼻之言,痔病不祥之说,适是小巫之鄙情,岂曰大人之适智!故才不全者,神人所以为吉祥大善之事也。

成玄英所说的“知不材无用,故得全生”,指牛、猪、人由于有缺陷不得参与祭祀,故得以全生,这就是庄子心目中的“无用之用”。但其中更给人启发的还是“才不全者,神人所以为吉祥大善之事也”一句。显然,“才不全”不等于“不材”,更不等于全然无用,只是“有材”而不全罢了。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庄子的所谓“无用”与“有用”、“有材”与“不材”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而言的。

在《人间世》中,“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是庄子说过“嗟乎神人”之后,第二次提到“神人”。为什么此番“大祥”的议论,要出于神人而非圣人或者至人呢?在《逍遥游》中我们已经谈过“无功”的“神人”象征曾有功却不居功的臣子,这里似乎可以再次证明这个看法。作为昔日的臣子,大都曾担任过与巫祝相似的选材、用材重任,而他本人也曾亲历过被选与被用。尽管如今得“道”之“神人”已不会再因选与被选、有材与不材、有用与无用而纠结,但正由于“神人”曾与选材之事关系最为密切,对此中种种感受最深,因此也最具资格就世人以为的“不祥”之物,发表超越世俗的议论。

二 支离疏

庄子不但挖掘出这些在世俗看来奇奇怪怪而被“神人”认为是“大祥”之人与物来告诫世人,去改变人们对“无用”与“有用”之间存在着的成心,更把世间存在着的残疾、缺陷、畸形统统集于“支离疏”一身,以震撼、扭转人们的“成心”:

支离疏者,颐隐于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

“支离”,形体不全的样子;“疏”,人名;“颐”,脸;“会撮”,发髻;“五管”,五脏腧穴。有一个名叫疏的形体奇特的人,他的脸紧贴着肚脐,两肩高过头顶,发髻朝天,五脏腧穴朝上,两髀与肋骨相并。

就像栎社树、商丘之木在匠人眼中是无用不材的散木一样,支离疏在世人眼中就是典型的无用不材的散人。庄子创造出这样一位超级残疾、畸形之人来,目的就是要与那些所谓正常有用有材之士加以比较。支离疏外形可以是如此“支离”,但内心却可以是完善独立的。释德清《庄子内篇注》说:“支离者,谓隳其形。疏者,谓泯其智也。乃忘形去智之喻。”这种“泯其智”、不以形残为残而游于人世间,在选材用材者眼中,他就是“无用”“不材”之人,但对支离疏本人来说,这却是他游离于刑网之外且能得以逍遥的护身符,也就是神人所说的“大祥”。

特别值得重视的是,支离疏虽然形残如此,在世俗人心目中,既无用又不材,但在庄子笔下,他却仍可自食其力,甚至养活他人:

挫针治繲,足以糊口;鼓筴播精,足以食十人。

“挫针”,缝补衣物;“治繲”,洗衣;“鼓”,上下振动;“筴”,簸箕;“播精”,去除米中的糠麸;“食”,养活。就是说,支离疏靠给人缝补衣裳、洗衣,就足以养活自己;为人筛糠所得的大米,可供十人的饭食。支离疏就像“无用”“不材”的大树一样,在世人眼中,既“无用”又“不材”,但实际上却不但可以自食其力,甚至可以凭借自己的劳动养活他人。支离疏的例子再一次清楚地表明世俗所谓的“无用”,不过是一种偏见或者歧视,就像“不材”的大树仍可为人遮风挡雨一样,被世俗视为“无用”的人,实际上仍然对社会“有用”。

然而,世俗所谓的“无用”,换一个角度来看,却又是对自己的“有用”:

上征武士,则支离攘臂而游于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钟与十束薪。

“攘臂”,挽袖露臂;“钟”,重量单位,六斛四斗为一钟。政府征兵时,支离疏挽着袖子在其间走来走去却不会被强征;政府征用劳役时,支离疏又因形体残疾而不受劳役之苦;政府向残疾人发放救济时,支离疏还能领到三钟米与十捆柴。

支离疏生活于劳役征战频繁的动乱年代,却因残疾而免于战乱、劳役之苦,在庄子看来,这就是对人的最大的“无用之用”。从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所谓“无用之用”指的就是在世俗眼光中的“无用”,实际上却是对自己的“有用”。庄子写支离疏以支离其形而免祸全生,并悠然自得,不但表现出对当时歧视残疾人之传统偏见的挑战与蔑视,而且透露出对传统观念中把人的“有用”与“材质”仅仅局限于入仕从政的激烈反叛。在“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孟子·离娄上》),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的年代,因战乱而残疾者不计其数。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支离疏的故事就有着更为强烈的现实意义。

形貌残疾如支离疏者,尚能全其生而颐养天年,更何况背离传统道德观之人:

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

“支离其形”,指的是人的外在形貌。一个外貌支离的人尚且得以“养其身,终其天年”,那么,一个“支离其德者”,就更应该可以“养其身,终其天年”了。形体外貌的“支离”,无论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都无法选择。然而,“德”的支离却是可以选择的。一个人如果能“支离其德”,“忘形去智”,就可以在任何地方逍遥自在地“攘臂而游”。

那么,“支离其德者”究竟指的是什么人呢?郭象认为是指神人:

神人无用于物,而物各得自用,归功名于群才,与物冥而无迹,故免人间之害,处常美之实,此支离其德者也。

在《人间世》中,庄子的确两次说到神人,一次是说商丘之木,一次是说为祭祀河神选材的巫祝,这两者都与“神人无功”的神人有着相似的社会地位。而“支离其德者”却是从生活于社会下层的支离疏那里引发出来的,不应该指“神人”。故而成玄英认为“支离其德者”指“圣人”:

夫支离其形,犹忘形也;支离其德,犹忘德也。而况支离残病,适是忘形,既非圣人,故未能忘德。夫忘德者,智周万物而反智于愚,明并三光而归明于昧,故能成功不居,为而不恃,推功名于群才,与物冥而无迹,斯忘德者也。夫忘形者犹足以养身终年,免乎人间之害,何况忘德者邪!其胜劣浅深,故不可同年而语矣。是知支离其德者,其唯圣人乎!

在《庄子》“内篇”中的“圣人”,一是“无名”,二是“不从事于务”。这两点虽有不同的重点,却是一个完整的统一体。前者描述的是圣人的精神世界,后者说的是圣人进入无名境界之后在人世间的具体作为。“圣人无名”不是圣人尸居君位,而是不以天下为私物却仍具有日月之辉的君主。“支离其德者”显然也不是圣人。不过,这里成玄英所说的“支离其形,犹忘形也;支离其德,犹忘德也”,颇有见地。支离疏能忘其形,所以才能“上征武士,则支离攘臂而游于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但是,假如一个人只是支离其形,不能支离其德,就会像那只不会鸣叫的“雁”一样,终因不材而被杀。庄子认为,仅仅是“支离其形”还不够,还要“支离其德”。

既然“支离其德者”不是神人,也非圣人,那么,“支离其德者”究竟是什么人?林希逸《庄子口义》认为“支离其德者”以及支离疏指的都是至人:

言至人之德亦如此支离者,以无用为大用也。此与不材之木亦同意。

林希逸所言极是。支离疏说的是生存于社会下层却完全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人。这种人,或许能以自己某一方面的残缺逃过一时的灾难,却不能保证永远可以保身全生。只有达到内心“无己”,才能以“无用”为大用。这是庄子为什么在说支离疏能“养其身,终其天年”之后,还要强调“又况支离其德者乎”。在《庄子·逍遥游》中的“至人无己”一章中,我们曾说:“至人”指的是“游于世”的普通人,生于乱世,他们的物质生活乃至个体生命都没有任何保障。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在现实中采取“顺物”的方式,以顺应自然之变、社会之变、生死之变、利害之变等各种大大小小之变。但他们的“顺”,又不是无所不为的“顺”,不是为虎作伥的“顺”,而是始终都得遵循“不逾矩”的原则,“游于世而不僻,顺人而不失己”。

这是现实社会中“至人”与“圣人”“神人”的根本不同之所在。因此,我们认为,这里的“支离其德者”指的就是“无己”的至人。支离其形,或许可以免祸;但只有支离其德者,才能真正为保身全生忘其形而“顺于世”“游于世”。

“支离其德”就是进入了得“道”的境界。“支离其德”是呼应《人间世》开篇“颜回请行”中所说的“心斋”而来。从《人间世》中的颜回、叶公子高、颜阖、栎社树、商丘之木,最后到支离疏,尽管其形象各异,所处的社会环境与身份亦各有不相同,但却构成了庄子处世之道的一个系列。像颜回这样一个满怀治世理想的青年才俊,经历过这个残酷混乱社会的种种磨难,最终只会在仕途上被挤压而变了形,成为像支离疏一样顺于世、混于世的畸形人。

三 接舆之歌

《人间世》从“颜回请行”开篇,到“而况支离其德者乎”,从文意与行文上看,可以说是首尾呼应,结构完整。但是,在“而况支离其德者乎”之后,庄子又写了这样一段故事:

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郤曲,无伤吾足!”

“成”,成就事业;“生”,保身全生;“迷阳”,喻社会黑暗;“郤曲”,绕行。这段故事的大意是说,孔子周游列国到了楚地,楚狂接舆从孔子门前经过,以歌劝孔子,说当今之世是仅能免刑的时代,不必再到处以德教人了。在这样的乱世之中,见到危险就应该绕道而行,小心伤害到自己。

在这段故事中,接舆是一个“支离其德者”,而孔子却成了“待来世”“追往世”,欲成就一番圣人事业的德衰之凤。这里涉及的孔子似乎不仅与“颜回请行”“叶公子高使齐”中的孔子有所矛盾,而且从“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一句中,也不难体味出对孔子不识时务的讥讽。庄子为什么要这样写呢?

首先,接舆的故事与《人间世》开篇的“颜回请行”,描写的侧重虽有所不同,却可互为补充,共同揭示了《人间世》的时代背景:“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与颜回所说的“回闻卫君,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相互呼应,说明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任何入仕救民的良好愿望,任何希望有所作为的政治理想都没有实现的可能,没有任何实际的价值,任何的“有用”“有材”,其结局只能是为这个罪恶且混乱的社会所吞噬。因此,以“保身”“全生”为最终目标的处世之道才是唯一可以维护个人尊严、人身自由的养生之道。这不仅揭示出庄子处世原则所产生的社会根源,也显示了庄子哲学出现的深刻现实意义。

孔子在“颜回请行”与“叶公子高使齐”两则故事中,虽然一再以“心斋”“乘物以游心”的处世方法教诲颜回与叶公子高,但是对于颜回出仕以及叶公子高出使齐国本身,孔子非但从未表示反对,而且一直是积极支持的。孔子之所以教给颜回与叶公子高一系列处世的方法,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只有颜回和叶公子高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完成君子士所承担的历史使命。虽然孔子在教导颜回时,也充分认识到“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的残酷现实,但他仍然对“往世”“来世”,对以“德”治世抱有幻想。同时,根据《人间世》的描述,孔子深谙处世之道,能理解如何在险境中游刃有余。他告诫颜回首先要追求“心斋”的境界,教导叶公子高“乘物以游心”,一旦“虚室生白”,就可以化万物,“鬼神将来舍,而况人乎!”似乎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可是,不幸的是,孔子自己汲汲于天下一生,却并没有成功,仅仅是全其生而已。最后,庄子借接舆之口,说明在这样的社会里,连孔子都不可能成功,遑论他人。

这里,我们不妨把《人间世》与《论语·微子》中所记载的接舆之歌作一下比较,或许可以更清楚地见出庄子写接舆之歌的意图: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从《论语》的记载中可知,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应该是一段史实。《庄子·人间世》中的这则孔子往事,很可能就是根据《论语》的记载加以发挥的。《论语》中的接舆之歌对孔子有明显的讥刺之意,而在《人间世》中虽也重复了“何德之衰”的字样,但字里行间却浸透着对孔子命运的深切惋惜与感慨。《论语》中,接舆并没有称孔子为“圣人”,但《人间世》中却提出孔子之所以没能成就圣人事业只不过是生不逢时。同时,庄子在接舆之歌中还注入了“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郤曲,无伤吾足”等带有深切同情的祝愿,意思是希望孔子不必再奔走于各国之间,那些几乎伤了孔子“之行”“之足”的经历,已经证实现今的世界只是一个“圣人生焉”而非“圣人成焉”的时代。在“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的残酷现实下还要“临人以德”,只是一种幻想而已。

庄子的“接舆之歌”一段,再次表明庄子的处世思想以及对君子士出仕的态度。而《人间世》最后的几句话,则上承接舆之歌,同时也为全篇作结,点明了全篇的主旨: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寇”,砍伐;“膏”,油脂。这几句说的是,山木自寻砍伐,油脂自取焚烧,桂树可食而被伐,漆树可用而被割。人人都懂得“有用之用”,却没有人理解“无用之用”。这里所说的“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堪称是《人间世》的点睛之笔。成玄英说:

楸柏橘柚,膏火桂漆,斯有用也。曲辕之树,商丘之木,白颡之牛,亢鼻之豕,斯无用也。而世人皆炫己才能为有用之用,而不知支离其德为无用之用也。

成玄英所说的“炫己才能”,触及了在庄子看来古往今来所有君子士的软肋,也点明了君子士在现实社会中招致灾祸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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