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百家文化 > 历史典故

寄身社神的栎树

历史大观园 历史典故 2020-05-29 10:36:05 0


《人间世》的第一部分一连讲了历史上的三个真实人物:颜回、叶公子高与颜阖,点明当今之世,君主“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伴君如伴虎”已成为社会常态,文人士子任何希冀凭借入仕以救国救民的尝试,都是徒劳的,只会事与愿违,甚至让自己粉身碎骨。倘若想入仕,又不想“危吾身”,唯一可行的就是采取“一宅而寓于不得已”,“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如命”,“托不得已以养中”,“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的处世之道。然而,即便如此,稍有不慎,仍然随时会有性命之虞,故而不得不时时事事“戒之,慎之”。这三个故事,一方面说明颜回、叶公子高以及颜阖所处的生存环境的极度险恶,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们处人与自处的道德修养与庄子理想中的“逍遥游”境地还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对颜回、叶公子高、颜阖,孔子、蘧伯玉提出了以“顺”为主导的处世方法。除此以外,在现实社会中,是否还有什么更高超、更可取的处世之道?如果有,那又是怎样的处世之道呢?

一 匠石不顾的“散木”

大概由于颜回、叶公子高、颜阖这样的历史真实人物实在难以胜任庄子代言人的重任,无法把庄子的思想充分、真实、准确、完整地表达出来,因此在说过颜回等三人的故事之后,庄子重新把聚焦点转向拟人化的寓言,转向虚化出来的世界:

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数千牛,絜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

“匠石”,名石的木匠。“社树”,以树为社神。林云铭《庄子因》:“以栎树为土神而祀之。”朱桂曜《庄子内篇补正》:“古时恒择木之大者以为社而祀之。”(见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絜”,丈量。“围”,一围圆周为一尺。“辍”,停。这篇寓言说,有一位名叫石的木匠去齐国,行走到曲辕这个地方,遇到一棵栎社树。其树冠之大可遮蔽几千头牛,树围有百尺之粗,树梢高过山顶七八十尺才有枝杈,可以造船的大枝杈有十几根之多。前来观赏的人多得像赶集一样,可就是这么一棵大树,匠石走过时竟连看也没看一眼,就继续赶路了。

庄子在《逍遥游》中也曾写过巨型大树,所以树之大并不稀罕,但《人间世》中这棵大树最独特的地方是,这棵树不仅大,而且是一棵被当作社神的树。所谓“社”是中国文化中的土地神。在以农为本的中国传统社会,社神与稷神是人们最早崇拜祭祀的两位神祇。《尚书·太甲上》:“先王顾寄身社神的栎树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祇,社稷宗庙,罔不祗肃。”《左传·僖公四年》:“君惠徼福于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由于社神与稷神在农业社会中如此重要,后来社稷索性成了国家的代称。而栎树长得如此高大却能免于被砍伐之厄运,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栎树是社神。前来观赏的人如此之多,很可能是由于栎树异乎寻常的高大,也可能是由于它“社神”的身份。但是从匠石弟子的角度来看,这棵树的最大价值是木材的实用性:

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

“厌”,满足;“厌观”,饱看。匠石的徒弟饱看了栎社树之后,追赶上“其行不辍”的匠石说,自从我拿上工具跟先生学木工,从未见过如此巨大完美的木材,先生为什么不肯停下来看一眼,就径直前行。这是为什么呢?

在匠石弟子的眼中,栎树长得高大粗壮,作为木材,很有实用价值,可是他既没有注意到栎树的社神身份,也不了解栎树内在的“材质”。因而对“匠伯不顾,遂行不辍”感到不解。而作为阅木无数且技艺高超的匠石,他毕竟了解作为木材的栎树:

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

“液樠”,树内流出树脂;“蠹”,蛀虫。匠石对弟子说,算了吧,不必再提这棵栎树。这是一棵没用的散木。用这棵树的木材做船,船会沉;用来做棺椁,入土之后很快会腐烂;用来做用具,很快会毁掉;用它作门窗,门窗上会流出树脂;用它做柱子,柱子很快会被虫子蛀毁。这是一棵没有用的大树。因为它没用,所以才能长寿。

虽然匠石与弟子对栎树的看法截然不同,但以大树的实用性为出发点来看待栎树,却显示出两人高度的一致。匠石高于弟子之处就在于除了大树的外在形象,他还能看到大树的内在材质。不过,匠石终究是匠石,他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因而他的回答仍然局限于一位匠人审视木材的功利评价,认为这棵大树长寿的原因,就在于“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

二 樗树与栎社树

栎社树是《庄子》“内篇”中第二次写到材质无用的大树。第一次是在《逍遥游》中,惠子讥讽庄子之言“大而无用”时曾说:

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

庄子则回答:

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同样是大树,同样是长寿,同样是无用,同样是匠者不顾,但比较这两棵大树,可以见出《逍遥游》中的大樗与这里的栎树又有着以下几方面的不同。首先,写大树的角度与用意不同。《逍遥游》写大樗,主旨在于讥讽惠子不会用“大”,“拙于用大”;而《人间世》强调的却是对外的无用意味着对己的有用。第二,大樗无“名”,也不求有名。对大樗来说,最理想的生活环境是“广莫之野”“无何有之乡”;而栎树却有“名”,而且作为当地一景,供人观赏。其三,大樗得以终享天年,“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是因为大樗的材质对于功利的世人来说完全无用;而栎树的材质虽然也同样无用,但是从社会功用角度来说,栎树除了可作景观以外,还可作为社神接受世人的崇拜祭祀,起着保护一方水土的作用。栎树社神的独特身份与功能,不仅使如市的观者由敬生畏,也使匠人不可随意砍伐。最后,也是两棵树之间最重要的不同,在于它们的生长环境不同,一棵树生长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的理想境地,而另一棵则生长于“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的“乱国”。这个不同,决定了栎社树必须找到有别于“大樗”的生存途径。

通过以上对大樗和栎社树的比较,可以看出在现实社会中,庄子并不完全反对人或“物”对社会有用,而取决于如何利用对社会有用来保护自己。在庄子看来,栎社树仅仅是对“匠者”无用,可是对其他人、对社会却有用甚至有大用。也就是说,对社会、对人的有用,非但不是危及栎树生命的主要原因,反而可以成为保护自己的利器。唯其如此,大树无论是植根于人世间的路旁还是“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结果才会完全一样。

这则寓言实际上透露出庄子对“名”与“位”的不同看法,虽然“名”与“位”往往是伤人的,“名也者,相轧也”。但在特定的场合、特定的环境下,“名”与“位”也能转化为自我保护的因素。如栎树之“名”与社树的地位就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保护栎树的作用。因此,怎样巧妙地利用“名”,使“名”不成为“累”,而且对人有益,反映了庄子在《逍遥游》中所阐释有“名”而不以“名”为“名”,有“功”而不以“功”为“功”的思想。栎社树没有招来斧斤之患,不以“名”为“名”是其中重要的因素之一。

三 栎社树之梦

匠石认为栎社树是“散木”,因而“无所可用”。那么,栎社树本身又是如何看待匠石为自己所下的结论呢?

匠石归,栎社见梦曰:“女将恶乎比予哉?若将比予于文木邪?夫柤梨橘柚,果蓏之属,实熟则剥,剥则辱;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击于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

“恶”,何,怎么。“文木”,有用之木,郭象说:“凡可用之木为文木。”“泄”,俞樾认为同“抴”,意为牵拉。“掊”,打击。“散人”,无用之人。这段话是说,匠石回到家,栎社树托梦说,你拿什么东西与我相比呢?你要把我跟那些有用的树木相比吗?像柤梨橘柚之类的果树,果实成熟就会被打落,果实被打落下来而受到摧残,大枝被折断,小枝被扭曲。这都是由于他们能够结出果实,才招致这样痛苦地度过一生,因而有用之木往往不能终其天年而早夭,这样的打击都是由于它们向外显示出自己有用的材质而招惹来的。人间万物都是如此。我寻求无所可用已经很久了,多次几乎遭到砍伐而身亡,直到今天我才做到了无所可用,而这种无所可用对我来说却是大用。假使我在人们的眼中有用,我能长得如此高大吗?你和我都是物,为什么你要将我与那些有用的树木加以比较呢?你是一个快要死去的无用的散人,又怎么懂得无用的散木!

栎社树这番以托梦的形式而发表的独特的人生处世经验,是《庄子》“内篇”中所写到的第三个梦。庄子虽借用了传统的写梦手法,但与《齐物论》中的“田猎之梦”“蝴蝶梦”相似,其目的仍在于以梦说理。栎社树之托梦,主要阐发了庄子“无用之用”的主张,看似与《逍遥游》中的“无用之用”说法重复,但是《逍遥游》中的“无用之用”,重点在于与惠子就如何“用大”展开辩论,讥讽惠子的“拙于用大”,却并没有具体阐释“无用之用”所包含的深刻内容。而栎社树的故事可以看作是对《逍遥游》没有展开的“无用之用”之说的发展与深化。

栎社树实际展示了现实社会中君子士在仕途上可采用的另一种处世方式。与栎社树之前庄子所描述的三种人的处世方式相比较,栎社树的方式应该说更具特色。颜回是自愿入仕,一心一意有用于社会;叶公子高则出于无奈,不得不出使;而颜阖虽然决定傅卫灵公太子,却在“与之为有方”与“与之为无方”之间犹豫不决,不知何去何从。而栎社树,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既然生活在这个社会,无法逃脱,那么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如何尽可能地减免祸患,“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栎社树的这段自我剖白准确地道出了它是如何努力寻求无所可用,如何多次幸运地躲开“几死”之厄运,终究成就了自己的“大用”。

栎社树所表达的“无用之用”构成了庄子处世哲学的核心。林疑独《庄子注》说:

散木,非规矩绳墨所能制。……唯至命者斯足此语。楂梨橘柚以实而害其生,凡物以有用自伤者,莫不若此。且我求无所可用久矣,数为匠者睥睨,是几死矣;今得匠石以为不材,此无用之用,实为大用也。

林疑独所说虽不无精到之处,但他只看到了栎树作为散木对外无用的一面,却没有看到栎树因高大而成为一处景观,以及其所具有的社神地位对世人有用的一面。总之,在人们无法逃离社会现实、不得不与之周旋的情况下,庄子非但不排除为人所用或者为社会所用,而且要人以各种方式,包括通过“无用之用”,或借助于“有用”作为保护伞,最终实现对自己的“大用”。

四 “不为社者,且几有剪乎”

值得注意的是,匠石说栎社树不过是没有用处的“散木”时,并未提及其社神的身份,甚至连栎树在匠石的梦中也对自己的社神身份以“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一句含糊带过,只是将有用之木与无用之木做了一番比较,强调“文木”就是由于把自己的“有用”展示于外,才给自己带来了“大枝折,小枝泄”“以其能苦其生”的命运。

栎树不强调自己“社神”的身份,不等于“社神”的身份对栎树不重要。恰恰相反,对栎树来说,能成为社神是极其重要的。在匠者中,对树木的材质独具慧眼的匠石,只凭树的外貌便知栎树大而无用的材质,可是对于匠石弟子一类的“族匠”乃至“良匠”来说,他们只能看到栎树的高大,却识别不出材质的有用与否。所以,栎树能逃过“匠石”的斧斤,却逃不过“族匠”和“良匠”的砍伐。成玄英疏说:

不材无用,必获全生,栎社求之,其来久矣。而庸拙之匠,疑是文木,频去顾盼,欲见诛翦,惧夭斧斤,邻乎死地。今逢匠伯,鉴我不材,方得全生,为我大用。

成玄英的解说很精彩,他指出了匠人之中,匠伯和“庸拙之匠”的区别,并把栎树得以长寿的原因归结为“今逢匠伯,鉴我不材”。其实,栎树之所以得以避免“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的命运,不仅仅在于匠石对其无用材质的鉴定与揭示,也在于社神身份对栎树所起的保护作用。自从栎树被视为社神,其处境与命运就大为改观了。这就是为什么栎树说自己“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但是,栎树却不愿意以社神的身份作为唬人的招牌,这种不以特殊地位为意,一切听其自然,安之若命的态度,正是庄子在《人间世》中所极力推崇的。事实上,这种身份以及不以为意的态度,对栎树起着不小的保护作用。然而,栎树所陈述的人生的深刻哲理却远非匠石弟子之辈所能理解:

匠石觉而诊其梦。弟子曰:“趣取无用,则为社何邪?”

“诊”,通“畛”,告。王念孙说:“向秀、司马彪并云,‘诊,占梦也’。案下文皆匠石与弟子论栎社之事,无占梦之事。‘诊’当读为‘畛’。《尔雅》云:‘畛,告也。’郭注引《曲礼》曰‘畛于鬼神’。‘畛’与‘诊’,古字通。此谓匠石觉而告其梦于弟子,非谓占梦也。”“趣取”,意趣。王念孙的看法很精辟。这几句话的意思实际上是说,匠石醒后把自己的梦告诉了弟子。可是弟子却感到难以理解,认为栎树既然意在求取无用,为什么还要做社神呢?

匠石弟子的疑问,其实也是所有读《庄子》者的共同疑问,而匠石的回答实际就是庄子自己的回答:

曰:“密!若无言!彼亦直寄焉,以为不知己者诟厉也。不为社者,且几有翦乎!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而以义喻之,不亦远乎!”

“密”,停,意为秘密、保密;“诟厉”,辱骂;“翦”,砍伐;“义”,常理。匠石说,这是秘密,请别再说了。栎树仅仅是将自己寄托于社神罢了,所以才招致那些不理解它的人的辱骂。如果栎树不寄身于社神,不是早就遭到砍伐了吗?况且栎树自保的方法与众人不同,如果我们以常理去衡量,岂不是相差太远了吗!

在这一段话中,“彼亦直寄焉”中的“寄”指的是什么?郭象说:“社自来寄耳,非此木求之为社也。”成玄英也说:“彼社之神,自来寄托,非关此木乐为社也。”郭注成疏都把“寄”释为“寄托”。在他们看来,社神之位不是栎树求来的,而是社神自己强加于栎树的。后代的《庄子》注本大多从郭、成之说。但从前文栎树所说的“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中可知,栎树是根据自己“几死”的经历,认识到仅仅“无用”,还不能保身全生,还需要另有庇护。“乃今得之,为予大用”的“之”,应该指的就是社神之位。“得之”之“得”,是指求保身全生之“得”,并不是他人加于其身之“得”。所以,“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中的“大用”,指的就是社神的身份对栎树有着“大用”。后面的“以为不知己者诟厉也”,也可看作是栎树自求社神之位的佐证。其中“诟厉”的内容,当指栎树明明是“无用”之木却还要占据“社神”之位,而占据社神之位却又不行社神之事,也就是匠石弟子所说的“趣取无用,则为社何邪?”可见“寄”不是社神寄托于栎树,而是栎树求得社神之位后而寄身于社神之位。

“寄”指的是栎树寄身于社神之位,那么,“直寄”的意思就不是社神“自来”或者“直接”来“寄”了。“直”字当有别解。“直”,有“只”“仅仅”之意。《孟子·梁惠王上》:“不可,直不百步耳。”《孟子·梁惠王下》:“直好世俗之乐耳。”《荀子·礼论》:“直无由进之耳。”其中“直”都作“只”“仅仅”解。所以“彼亦直寄焉,以为不知己者诟厉也”的意思就是,栎树为了保身全生,仅仅是求得了社神之位并寄身于此,它的行为却招致那些不理解它的人的辱骂。这里所谓“诟厉”之人,当既包括像匠石这样认为栎树是无用之木的人,也包括责难栎树“趣取无用,则为社何邪”的匠石弟子及其他人。

栎树的社神身份,很像君子士入仕之后穿上了官服。虽然这身官服可以使人少了许多自由,多了官场上的钩心斗角、尔虞我诈,却也能像栎树的社神身份一样,成为一把保护伞。君子士有了这把保护伞,再加上如“虚室”,能“乘物以游心”之“心”,就会在很大程度上免去“且几有翦乎”的危险。

栎树所走的路是一条不同于常人的特殊之路,但也是现实社会中一条可行之路。人间之路有很多条。有时候,路,人可以选,有时候却由不得人选。人在不得已的时候踏上哪条路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在这条路上怎么走,这才是庄子栎社树这则寓言所要阐发的道理。

免责声明

本站部分内容来自于网络或者相关专家观点,本站发表仅供历史爱好者学习参考,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本文地址:/bjwh/lsdg/2947.html

  • 手机访问

站点声明:

历史学习笔记,本站内容整理自网络,原作无法考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仅供学习参考。

Copyright © http://www.historyhot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备案号:粤ICP备20055648号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