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历史——周人的甲骨文和青铜器风格

简单对比周原考古出土的甲骨文和晚商的甲骨文，就可以感受到其间的差异，尤其是熟练程度的差异。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周人学习、模仿商人卜文留下来的证据。

到安阳时代，商人卜甲卜骨上出现文字的比例甚高，有字是通例，无字是例外。早周卜甲、卜骨却相反，卜文罕见。出土的约一万七千片中，只有一百多片上有字，比例不到百分之一。周人卜文所用的字也很有限，和商甲骨文上所发现的四千五百多字无法相提并论。周人卜文所用的字，几乎每个字都可以在商人甲骨文中找到，所以显然不是周人自创的。不是因为新创草创而简陋，而是因为周人刚开始学，学得还不到位，所以简陋。

凤雏村考古范围甚广，发掘范围中出现了许多青铜器，而且不是集中出现的，分散在许多不同地方。这些青铜器可以被很容易地归为两类：商文化风格的，以及不是商文化风格的。

商文化风格的，可能是周人有意模仿铸造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有意思的、重要的是出现了非商文化风格的青铜器，代表周人已经在发展自身的风格。这意味着，要么他们已经有了独立文化认同的自觉，要么他们运用青铜器的方式、认定青铜器的功能和商人明显不同，所以无法继续直接沿用商风格的青铜器，必须有所调整。

周人早期所铸的青铜器，有明白运用固定纹饰，比如饕餮纹的。但很快，青铜器上的纹饰就不断退化。很有可能是饕餮纹所象征的人与动物间的关系，不在周人的信仰里，也就不会用和商人同等的精力去维护饕餮纹的细密完整。商青铜器上最醒目的纹饰，到了周人手中越来越敷衍，越来越形式化。

有些在商青铜器中固定放在正面的纹饰，在周青铜器上就被放到不起眼的侧面去了。有些本来大面积的纹饰，在周青铜器上只剩下盖子上的一小圈了。更普遍的改变是，不管什么纹样都被简化，不再那么繁复了。

从铸造的角度看，周青铜器上的纹饰需要的工艺技术当然就降低了。整体铸造青铜器的人力和物力成本也降低了。对周人来说，这些纹饰失去了超越、神圣的意义，他们自然不会再投入那么高的成本来予以表现。

再晚一点儿，再进一步，周青铜器的纹饰就都几何化了，成为纯装饰性的线条，彻底丧失了让观者感到迷离、眩惑甚至幽微恐惧的效果。商青铜器中最主要的一种形式——类似眼睛的纹样，仿佛总有神秘的眼光从青铜器中投射过来——到西周中期就完全不见了。

周人青铜器的特殊之处，立即让人注意到的重点，从形制和纹饰上移开，移到了青铜器所刻铸的文字上。文字越来越明显，出现在越来越醒目的位置，而且文字越来越长，占用的空间越来越大。还有，文字所诉说的内容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