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历史——郑国的东进方略

郑庄公的“小霸”是春秋时代的一个大事变。言其“小”，那是因为它是一个小国之“霸”，与较后的晋、楚、秦这样的大国之“霸”比较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然而，郑庄公称霸的时间长达四十五年之久，威势达到华夏全局，更重要的是郑庄公的“小霸”完全改变了当时的政治格局，开拓出了一个从西周王权统治到春秋诸侯国争霸的新时代。过去一般史著不太重视这段历史，往往轻描淡写、几笔带过。笔者认为那是不妥的。事实上，郑庄公的“小霸”标志着周王权时代的终结和诸侯争霸时代的开始，值得大书而特书。其实，小国争霸有小国争霸的难处，它要顶住外部的强大压力，还要整治内部的种种纠葛。郑国就是如此。郑庄公要对付母后武姜和弟弟共叔段的叛乱问题。《左传·鲁隐公元年》有“郑伯克段于鄢（yān）”的记载。这可算是《春秋》中首年（即鲁隐公元年）记录的列国中的第一大事。郑伯就是郑庄公，段即为他的弟弟共叔段。郑庄公其弟骄纵至极，欲夺国君之位，后郑庄公使计打败共叔段。从中也足见他在春秋列国纷争中能小霸中原实属不易。

在周代分封的各个侯国中，郑是较为后起的。周公讨平叛逆以后，为了“兼制天下”，以成王的名义“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国”。在这初封的七十一国中，找不到郑国的名号。到康王时仍属太平盛世，又有一批分封国，大概是又分封了几十国吧，郑还是没有列名其中。直到周宣王的时候，虽然有“宣王中兴”的说法，但实际上周的国力已经大不如前，在宣王二十二年（前806），作为周厉王的儿子、周宣王的兄弟的姬友才始封于郑（今陕西省华县东），号为郑桓公。他算是郑国的始祖了。

郑桓公在位三十六年，经历了宣王和幽王两代君主。作为周宣王的手足兄弟，他是受到了重用的。郑的封地在贴近镐京的东边，这本身可以看作是周宣王对郑桓公姬友的信任。周宣王又让他担任了司徒一职。司徒主管民事，包括农田水利、山林建设、田赋税收等，他都能一一料理得十分周到，司徒一职一直担任到幽王上任以后。可以这样说，郑桓公的官声是在当时的官员中最好的。据史书记载：“（郑桓公）和集周民，周民皆说（悦），河洛之间，人便思之。”结论是：“百姓皆便爱之。”（《史记·郑世家》）一个新起的诸侯，能让百姓自觉自愿地说一声“爱之”，实在是件了不起的事。

郑桓公像

郑桓公不只是能办事，是受到百姓大众拥戴的诸侯，还是个有着远见卓识的聪明人。在他的晚年，目睹了晚周“幽王治多邪，诸侯或畔之”的衰亡景象。他知道，周王朝的寿命不会太长了，便思考着怎么应付时变的问题。他深知，幽王如此的倒行逆施，周王朝的灭亡是早晚的事。周王朝一亡，镐京就会首当其冲地受到外来势力的冲击，而身处王城边上的郑国也免不了会受到池鱼之灾。怎么办呢？他找来了可以推心置腹谈心里话的周太史伯，征询他的意见。两人的意见大致上是一致的，都认为周王朝将亡，天下会大乱，“郑”这块封地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在那里将会与周王朝一样遭受到灭顶之灾。郑桓公请教太史伯，去江南如何？太史伯的回答是不妥，那里气候太潮湿，不太适宜于北人的生长。那么，去楚地如何呢？太史伯只是摇头，说那里是楚人的世居地，而且楚国正在强大起来，你初来乍到，哪会有你的立足之地？

郑桓公有点儿急了，问：“朝廷那样多变故，可以说已是危在旦夕。一旦有事，何处是我真正的逃命求生之地呢？”太史伯似乎已是胸有成竹，十分肯定地说：“只有洛水以东的地方，黄河、济水的南边，才是你日后真正的家园。”郑桓公追问：“那是为什么？”太史伯回答：“那里历来被称为中原之中，地势险要，又有开阔平整的农田，物产丰富，是王者必争之地。经过这些年的几度折腾以后，那里至今没有像样的大国立足，只有虢（guó）、郐（kuài）这样两个小国勉强生存在那里，而那两个小国的国君又是那样的贪得无厌、腐败无能，没有一点政治远见，你如果到得那里，以你的名声和能力，那是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的。”

郑桓公一听此言大喜，说：“行啊，就去中原安生吧！”太史伯是个有社会经验的人，他说：“不过，那是一步险棋，千里远迁，保不准会闹出什么是非来。”郑桓公回答说：“事已至此，这个险也不得不冒了，不冒这个险，那是死路一条。”

郑氏三公雕像。“郑氏三公”即郑桓公、郑武公、郑庄公，他们是郑国开国后的三代君王，分别被郑氏后裔称为太始祖、二世祖、三世祖。

怀着杀出一条血路的雄心，郑桓公决定去走好东进这一步“险棋”。

事不宜迟，郑桓公马上就向周幽王报告了准备东进中原这件事。此时的周幽王整天沉溺于酒色之中，想都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说：“你带着领地的民众到洛水以东的地方去安家吧！”

实际上，从周幽王答应郑桓公东迁中原到西周王朝的灭亡，只有一两年的时间，郑桓公带着自己的儿子（后来的武公）就抢着把东进的前期工作办妥了。郑桓公把动员工作做得很细，通过里正（最基层的乡里官员）把东迁的道理挨家挨户地向大家讲清楚。在耐心的教育说服下，有不少的原居关中的郑民迁到了中原，并初步立住了脚跟。这是郑桓公东进方略的一大成果。

山奢虎簠（春秋早期，上海博物馆收藏）

正在这时，风云突变，政治局势发生了巨变。被幽王所废的王后的父亲申侯，率领大军与边远地区的戎族军队一起长驱直入，很快攻陷了镐京，杀死了幽王，郑桓公也在这场大动乱中战死。这些都是前面讲到了的，不再赘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