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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说宋朝300年——征南唐

历史大观园 历史趣闻 2020-06-14 20:32:27 0


文艺爱好者

自从南汉纳入宋朝版图,长江以南,有点实力的政权只剩下南唐了。

此时,南唐的君主已经换人,新君主名叫李从嘉。

李从嘉,字重光,南唐中主李璟的第六个儿子。

成为一代帝王曾是很多人的梦想。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得到这个稀缺岗位,争得头破血流,到头来仍是一场空。可世事难料,别人争破头的东西,有些人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还有个把人甚至自己压根都不想坐皇位,老天却非要把他摁在这个位置上。

李从嘉属于后者。

如果时光倒退十多年,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能成为南唐的君主。

李从嘉的父亲李璟和几位兄弟的感情很好,曾约定死后由弟弟李景遂继位,还给弟弟李景遂册封了一个历史上罕见的名号:皇太弟。

对于父亲的安排,李璟的大儿子李冀很不服气。李冀有长子身份,又很有抱负和才能,他时刻觊觎皇位,不断向李景遂的皇储身份发起挑战。

李景遂感受到敌意后,为避祸,主动推掉了皇太弟身份,李冀如愿当上了皇太子。可当上太子的李冀依旧不放心自己的叔父,找了个机会派人用毒酒害死了李景遂,彻底清除了威胁。

李从嘉本来就对皇位没什么想法,面对强势的兄长,一味埋头读书,置身事外。

俗话说,不属于你的东西,抢也没用,属于你的东西,别人抢也抢不走。就在毒死李景遂后的第二年,李冀却身染重病,没过几天就撒手人寰。忙了半天,自己却无福消受。

巧的是,李从嘉的其他四位哥哥,不是夭折就是早亡,李冀一走,他理所当然地成了太子。

就这样,李从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皇储的帽子已戏剧性地砸到了他头上。

老天似乎特别照顾李从嘉,他在太子的位置上也没待太久。

李璟失去淮南十四州后,与宋朝只隔了一条长江,他觉得都城金陵离边境太近,不安全,就迁到洪州(江西南昌)办公。搬过去后又嫌那里生活环境不好,和繁华的金陵没法比,一直很郁闷,半年后居然郁闷死了。

建隆二年(961)六月,李从嘉登上皇位。

那年,他为自己取了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李煜。

需要说明的是,自从向宋朝称臣后,为表示恭顺,南唐的君主已经不再自称“皇帝”,而是自称“国主”。

至此,皇子李从嘉变成了南唐国主李煜,史称“李后主”。

南唐中主李璟是一个非常具有文学才华的人。在这方面,李煜完全遗传了父亲的文学细胞,诗词文章非常了得,尤其是在作词方面,成就更大。

人们熟悉李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那首凄婉动人的《虞美人》。其实,李煜的佳作,远不止于此,清代人舒梦兰编选的《白香词谱》收录了唐宋元明清五朝100首著名词作,李煜的词作入选了6首,创作水平可见一斑。

所以,若论文学成就,李煜无疑是最杰出的帝王,没有之一。

李煜的爱好十分广泛,除了诗词方面的惊人才华外,书法、绘画、音乐样样精通。

当然,一位如此爱文艺、懂风情的人物,不找个女主角,弄出点风花雪月的浪漫故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历史明确告诉我们,这个,可以有。

李煜生命中的女主角,有两个。

后周显德元年(954),赵匡胤还在高平与北汉军队打群架的时候,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南唐金陵城内举行。

刚满十八岁的李煜迎娶了一位比他大一岁的周氏女子。

能嫁给皇子的,当然不是普通女人。该女子是南唐大司徒(相当于宰相)周宗的大女儿,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文化修养很高(通书史,善音律),史称大周后。

尽管两人是包办婚姻(父亲李璟安排),但李煜和大周后相处得非常融洽,生活安排得极有情调。史书曾记载这样一个场景: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李煜和大周后小夫妻两人在房间里,围着暖炉,喝酒聊天。一番对饮后,大周后已经醉眼蒙眬、脸色绯红,她举起酒杯,半开玩笑地邀请李煜一起跳舞。李煜竟不顾君主的身份,说道:“你若能马上创作一首新曲子,我就和你一起跳上一场。”大周后不愧是一名才女,但见她边吟唱边谱曲,一会就创作完成了一首新曲子,她还给曲子起了个动人的名字——《邀醉舞破》。

那种风情,那种画面,实在比冬天吃炸鸡、喝啤酒什么的要浪漫多了。

结婚十年,李煜和大周后的主要生活内容就是填词、作曲、唱歌、跳舞、下棋……鉴于两人实在太有才情、太会生活,以至大家都不把他们当作国主、国后了,反而更像是一对明星情侣。

尤其是大周后,每当她捣鼓出一种新发型、穿一款新衣服,都会成为当时人们仿效的对象,她创作的词曲也像流行歌曲一样被传唱,引领了时尚潮流。

李煜和大周后一起生活得很幸福,但和言情剧一样,女主角没能逃脱红颜薄命的结局。

婚后第十年,大周后突然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

大周后的离世,让李煜极其悲伤,又是哭天抹泪,又是写长文悼念,据说由于悲痛过度,瘦弱得连人都站不住了,要扶着拐杖才能起来。

当然了,李煜毕竟是一国之主,尽管“哀苦神伤”,尽管“扶杖而起”,伤完了,爬起来了,老婆还是要继续找一个的。

哦,我也许说错了,不是继续找一个,准确地说,李煜先生已经提前找好后备人员了。

这个人也不是外人,她正是大周后的亲妹妹,史称“小周后”。李煜生命中第二个女主角。

据说,早在大周后病重的时候,有一天她躺在床上养病,无意中撩开床幔,突然看见了自己的妹妹,很是惊讶,于是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小周后年纪小,心眼不多,就如实回答:“我来了好几天了。”此后,大周后很不高兴,转身朝里,至死也没有往外看。

又据说,文学高手李煜曾为小周后作了一首《菩萨蛮》,鉴于文采、情调实在太牛,我冒着灌水的嫌疑特把它抄录下来: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趣说宋朝300年——征南唐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从内容上看,主要描写的是月夜一个女人提着鞋子(怕弄出声音被人听到),偷偷去约会男友的场景,很多人认为,李煜这首词的主人公就是自己和小周后。

如果这一说法成立,李煜忠于爱情的形象就彻底倒塌了,可能让广大文艺女青年很难接受。

小周后和姐姐一样,长得漂亮,活得艺术,很合李煜胃口,得到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姐姐。

开宝元年(968),李煜决定迎娶小周后(正式封后),还别出心裁地办了一次盛大的仪式,光礼仪问题就找一群书呆子讨论了很久。

估计是两人的精彩故事已经在坊间充分传播,引来了很多人的好奇。婚礼当天,金陵城内人山人海,人们争相一睹两位偶像的风采,很有现在明星见面会的味道。当时还有个把人为了看清楚点,爬到屋顶上张望,结果不小心摔了下来,把命都搭进去了(或登屋极,至有坠瓦而毙者)。

所以说,追星这种事情,还真不能太疯狂。

即位十多年来,李煜一直很忙,忙于谈情说爱、忙于填词作诗、忙于琴棋书画,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成了他的全部寄托。治国理政不是李煜的兴趣所在,也不是他的能力所及。

李煜对宋朝心存忌惮,也知道危机的存在,但他只想沉迷在安逸的生活里,不想去思考这些复杂头痛的问题。

然而,当危险来临的时候,终究是无法回避的。

自毁长城

赵匡胤对南唐这块肥沃的土地一直虎视眈眈。

十年来,他从未放松过征伐南唐的准备,一边拼命训练水军,一边筹备粮草军需,为了防止两线作战,还主动去和辽国搞好关系。

当李煜面对清风皓月,握着毛笔思考人生的时候,赵匡胤却正面对地图,提着刀剑,替李煜思考着下半生的生活安排。

十年了,时机终于成熟了。

赵匡胤并没有轻敌,南唐毕竟是一个立国三十多年的政权,君主虽不怎么样,根基还是在的。

他不会忘记,当年一个刘仁赡,就让数万后周大军在寿州城下啃了两年墙砖,如果不是刘仁赡的队友实在太差劲,还真不知道鹿死谁手。

现在,南唐还有一个被赵匡胤视为新一代刘仁赡的人,他叫林仁肇。

林仁肇,建阳人,本是闽国(“十国”之一,早已灭亡)人,后在南唐效力,作战风格果敢勇猛,因为身上纹有猛虎,被人称为“林虎子”。早在柴荣进攻南唐的时候,林仁肇就开始崭露头角。

此时,林仁肇已经成长为南唐的主力干将,担任南都留守,负责守卫长江防线。

林仁肇是个极有胆略的战将,他曾劝谏李煜:趁宋朝忙于四处征战,由他出兵收复淮南十四州,出兵之日,李煜公开声称林仁肇谋反,一旦攻下淮南,土地尽归南唐,一旦攻击失利,就请格杀自己全家,向宋朝谢罪。

这份建议充满血性,也有一定可操作性,但李煜向来胆小怕事,他没有采纳林仁肇的意见。

令人费解的是,就是这么一位猛将,最后却死得不明不白。

有一种说法:赵匡胤派间谍偷了一副林仁肇的画像,挂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南唐使者来的时候,就把画像指给使者看,说林仁肇马上要过来投降,画像就是信物。使者回去后,把这事告诉了李煜,李煜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就把林仁肇杀了。

相信很多人都对这个桥段很眼熟,这个故事和《三国演义》中的“蒋干盗书”差不多。

唯一的不同是,赵匡胤连装睡都不用,直接站在那里,用手一指,敌人就信了,还完全照办了。

对于此种说法,很多人是持怀疑态度的,包括我在内。要知道,李煜只是懒了一点而已,智商还是正常的,如此拙劣的计策,他应该不会上当。

另一种说法比较简单:林仁肇之死,是因为官场的老毛病——内斗。

当时的南唐,执掌兵权的将领,除了林仁肇,主要还有两个人,皇甫继勋和朱令赟。关于这两人,接下来都要亮相,在此先不多说。只说一点,他们两个是南唐老牌的将领,而林仁肇,是南唐征服闽国后招纳来的。

林仁肇有能力、有威信,让皇甫继勋和朱令赟很嫉妒,他们长期在李煜面前打林仁肇的小报告,而李煜偏偏耳根子比较软,最后居然信了两人的话,一激动给林仁肇送了一杯毒酒。

只可惜,一位将才却倒在了几个小人的冷箭之下。

林仁肇的死,绝对是个冤案,对宋朝来说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此后,赵匡胤加快了战备的步伐。

开宝七年(974),赵匡胤完成了征讨南唐的所有准备。然而,当他高高举起屠刀后,却发现自己暂时还下不了手——缺少出兵的理由。

前面几次,赵匡胤都轻易地获得了讨伐的“借口”,这回,还真遇到了点小麻烦。

因为,李煜实在太恭顺了。

想当年,李煜刚坐上国主宝座,就专门向赵匡胤写了一份报告,赌咒发誓表示自己要一辈子臣服宋朝,绝不敢三心二意。

话说得实在太可怜、太真诚,搞得赵匡胤都有点不好意思,好好下诏安慰了一下情绪激动的李煜先生。

此后,赵匡胤东西南北一通乱打,国家版图不断扩张,两国的实力对比越来越不平衡,李煜就更加小心翼翼地侍奉宋朝,一点都不敢造次。

为了表达自己的谦恭,李煜想了很多法子。

南唐臣属宋朝后,李煜觉得把“皇帝”改成“国主”还不够谦虚,好几次要求宋朝在来文中直呼自己的姓名。在那个时候,直呼姓名可不是关系亲热的意思,被呼名者表示自己是臣属,地位较低。

为了让赵匡胤看着顺眼,李煜把朝廷内部机构、官职、公文的名称统统换了一遍,大大降低了自己的规格。如果你光从字面上去看,南唐活脱脱成了宋朝驻江南地区办事处。

搞到后来,一旦宋朝使者到南唐,李煜连黄颜色的衣服都不敢穿了,非要换上紫颜色的袍子才出来接见使者,等人家走了,再偷偷穿上。

更夸张的是,每当宋朝使者来的时候,除了李煜需要换一身行头以外,一群宫廷工作人员还要费力爬到宫殿房顶上,去拆掉一种叫作“鸱吻”的建筑装饰物。

原因很简单,那玩意只有帝王才配装,别人随便安装了,就有超标准装修办公场所的嫌疑。

这穿了脱、脱了穿,装了拆、拆了装,麻烦啊。

麻烦归麻烦,如果仅仅是上面那些动作,倒也没什么,毕竟都是些虚货。而李煜认为,光表现低姿态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有更实际的行动。

从即位的第一天开始,李煜就想着法子给赵匡胤送礼,凡是宋朝打个胜仗、办个庆典、过个节日,南唐都要屁颠屁颠去送礼,一个都没落下,有时甚至没有理由创造理由也要送,每次都出手阔绰。

有人做过粗略统计,十三年里,南唐前后进贡了十八次,送了大约五千两金器、二十万两白银、二十五万匹绫罗绸缎,其他还有说不清的珠宝、茶叶、米麦,绝对是下了血本。

不光拼命送礼,李煜还拒绝了许多关于加强国防戒备、采取军事行动之类的建议,生怕哪点没做好,触动了赵匡胤敏感的神经。

李煜卑微地生活着,希望自己的诚恳可以换来南唐的生存,至少延长它的存在时间。

他不知道(或者说不敢相信),国与国之间的实力均衡一旦打破,战争就不可避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七月,宋朝使者梁迥来到了金陵,告诉李煜,宋朝将在今年冬天举行柴燎(古代祭祀活动)之礼,邀请南唐共同参与。

两国之间搞些礼仪交往活动,再正常不过,搁在以前,李煜肯定是派人捎上重礼积极响应一番。而这回,李煜陷入了焦虑。

因为梁迥告诉他,宋朝此次的邀请对象只限定一人——李煜自己。

傻瓜都知道,这是一项非常无理的要求,你搞迷信活动,关我甚事?如果真去了,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煜终于明白,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十多年的卑躬屈膝还是未能躲过一场战祸,金钱也无法买来永久的和平,最后摊牌的时间到了!

去,意味着举国投降,不去,意味着和宋朝彻底撕破脸,面对这两难问题,李煜只能以沉默来应对。

但是,没过多久,宋朝使者李穆又来到了金陵,这回他带来的不再是一份请柬,而是一份赵匡胤的诏书:“朕将以仲冬有事圜丘,思与卿同阅牺牲。”

基本意思和上一次差不多——“我要搞祭祀活动,请你也一起过来”。

不同的是,这回赵匡胤直接下达了旨意,旨意和“邀请函”可不是一回事。一旦违抗诏令,接下来就是名正言顺的讨伐。

李煜被逼到了墙角,毫无退缩的余地。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委屈。一直以来,他都优柔寡断、胆小怕事,但偌大一个国家,怎舍得拱手让出?

保持权力的渴望、自在生活的留恋、亡国命运的恐惧……让李煜找到了一丝残存的勇气,他终于拿出了久违的血性,郑重回复宋使:

“我侍奉宋朝,为的是保全家族宗庙,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样,今天大不了一死!”

面对宋朝的威胁,李煜以生病为由,坚决拒绝入朝。

其实,这个结果,赵匡胤早已料到。既然不能和平收服,那就武力解决吧。

开战!

下江南

开宝七年(974)九月,赵匡胤以李煜“倔强不朝”为名,对南唐动兵。

南唐军队的战斗力不怎么样,但占据着地理上的优势,挡在宋军前面的最大障碍有两个:一条天然屏障——长江,一个坚固的据点——金陵城。

赵匡胤的军事部署围绕这一点一线展开。

为方便叙述,我们得麻烦赵匡胤打开军事地图,了解一下地理情况。

南唐北面,长江由西向东蜿蜒入海,构成其北部边境线。在南唐东北部,有一条由北向南的大运河(即隋朝时期挖的京杭大运河),两条水系形成了“入”字形状。

“入”字一撇一捺的连接点,有一个战略位置非常重要的城市——润州,润州的西面则是南唐首府金陵城。

我们知道,金陵就是现在的南京,又有江宁、建康等称谓,是著名的古都,那里四面环山,素有虎踞龙盘之说。金陵城经过历代经营,修得相当坚固。

金陵在长江南面,沿江有许多沟通南北的渡口,著名的采石矶渡口就在金陵西面(安徽马鞍山西南)。

沿着长江再往西,进入江西境内,我们就可以看到鄱阳湖,在这里,驻扎着南唐一支庞大的水军,称为湖口水军。

沿江继续往西看,就进入现在的湖北境内了,南平被灭后,这里已经是宋朝的地盘,宋朝在这里组建了自己的水军,对下游的南唐军队虎视眈眈。

好了,地理情况大致如下,我们再来听听赵匡胤的军事构思。

赵匡胤决心一鼓作气拿下南唐,参与进攻的部队主要分成五路:

第一路:由曹彬率领水军从江陵(湖北荆州)出发,沿长江东下,目标直指金陵。

第二路:由潘美率军驻扎在采石矶渡口对面的和州(今安徽和县),负责渡江作战,从西面攻击金陵。

第三路:黄州刺史王明(就是攻打南汉战役中,率军突袭贺州那位)率领一支部队扼守长江中游,牵制南唐的湖口水军。

第四路:一支驻守开封的水军从大运河南下,经扬州,入长江,负责攻击润州,从东面包围金陵。

第五路:与宋朝关系良好的吴越国军队北上,从东南面攻击润州,配合宋朝军队。

在这次阵势强大的军事行动中,曹彬被任命为主帅,潘美被任命为监军。

选中潘美,是因为他长期在南方作战,有丰富的地方工作经验。选择曹彬为主帅,赵匡胤另有一番考虑。

在大军出发前,赵匡胤照例宴请众位将领。

吃完饭,赵匡胤特意对曹彬叮嘱了一番:“南方的事情,全都委托给你了,千万不要抢掠百姓,务必要树立朝廷的威信,让南唐百姓自动归顺,不要一味动用军事手段。”

赵匡胤的这番叮嘱是鉴于征讨后蜀的教训。说完,他收起了和颜悦色的表情,用冷峻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座下的将领,郑重取出一样东西送给曹彬——一柄宝剑。

皇上亲赐的宝剑,通称“尚方宝剑”。它虽然不像小说中说的那样,可以上斩昏君、下斩谗臣,但能够体现皇帝的倚重。

曹彬接过剑后,所有将领都从赵匡胤口中听到了一句毛骨悚然的话:

“副将以下,不用命者,斩之!”

也就是说,赵匡胤赋予了曹彬从未有过的权力,谁不服从前面的命令,他都有权直接斩杀!包括副帅潘美。

听了这话,潘美等人吓得脸都绿了,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皆失色,不敢仰视)。

赵匡胤深知,统一大业即将进入尾声。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人,无论他曾经身处何地,曾经臣服于谁,以后都将是宋朝的子民。他们都将共同生活在一个国号为“宋”的国度里,只有他们的安定,才能保证宋朝走向繁盛昌盛。

现在,赵匡胤需要的是一支王者之师、仁义之师,绝不是一群只知道烧杀掳掠的兵匪。

这也是他选择曹彬出任主帅的原因。

宋朝这边厉兵秣马,准备得热火朝天,南唐那边依然不温不火。李煜主要精力还是在搞艺术创作和学术研讨,原本势均力敌的一场战斗又弄成了宋朝将领的军事演练。

十月,曹彬的西路军率先发难,沿长江向池州进发。

从江陵到池州,横跨三个省,曹彬对困难进行了充分的估计。

可真正进入战场后,他发现自己担心实在多余,江对面驻守的南唐军基本没人找他麻烦,都很有礼貌地目送他路过,有个别南唐部队甚至还主动送来慰问品。

之所以出现如此荒诞的一幕,是因为双方还没撕破脸的时候,南唐一向对宋朝很恭敬,看到对岸宋朝水军巡逻,都会主动送吃送喝,拍下马屁。这回宋朝突然进攻,南唐的边防军队还没收到具体的指示,更没做好应对准备,还是按老办法办事,就差没有为曹彬指路做向导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也是无语。

当月,曹彬先后攻克池州、铜陵、芜湖、当涂等长江沿岸战略要地。

闰十月二十三日,曹彬所部抵达采石矶渡口,一举击溃驻守渡口的南唐军队。占领采石矶渡口后,宋军决定在此渡江。

要组织一支庞大的军队渡过长江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别看宋军已经抢占了渡口,但那只是少量登陆的水军,并没有稳固的阵地。他们必须在此坚守,直到潘美率主力从江对岸渡过来。

要完成这个战略目标,潘美所部的渡江速度最为重要,如果不能马上完成,有被赶到江里喂鱼的危险。

南唐君臣非常看重长江天险,决定趁宋军渡江未稳,发动反击。

然而,在宋朝的统一战争中,老天似乎特别不希望看到激烈的战斗场面,他为宋军送来了一个人。在这位奇人的帮助下,宋军异常轻松地战胜了长江天险。

这位奇人本不是一个宋朝人,而是一个南唐人——樊若水。

樊若水,字仲师,祖籍长安,南唐池州(今安徽池州)人。他的祖父、父亲曾担任过县令之类的小官,后全家在池州落户。

樊若水自小聪明,很想干出一番事业。遗憾的是,他的人生之路走得并不顺利,曾经多次参加科举考试,却都名落孙山。

所谓榜上无名,脚下有路。樊若水扔掉书本后,开始另辟蹊径求出路,思前想后,他决定跑到宋朝来讨生活。

但摆在樊若水面前还有一个问题——如何让宋朝收留自己。

当时从南唐叛逃到宋朝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樊若水不算什么重要人物,就算溜到了宋朝境内,顶多就是一个难民。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一个大胆的构想在樊若水脑中形成,他决定凭借自己的特长为赵匡胤送上一份大礼,以此获得重用。

此后,书生樊若水经过一番打扮,成了一个垂钓爱好者,整天到采石矶渡口钓鱼。

不同的是,别人钓鱼时,经常坐在水边半天纹丝不动,樊若水却是驾着一艘小船钓鱼。钓鱼也不好好钓,而是在小船上放根绳子,把绳子一头系在南岸,然后飞快地驾船跑到北岸,再从北岸飞快地开回南岸,就这么在江面来回穿梭。

如此奇怪的举动,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系着绳子来回跑,其实是为了测量采石矶渡口的江面宽度,同时,他还顺便勘测了渡口附近的地形、深浅等情况。

开宝六年(973),樊若水终于完成科学勘测工作,只身来到开封,向正在筹划征讨南唐的赵匡胤献上了自己的计策——搭浮桥、过长江!

在长江上搭桥?

樊若水的建议刚一拿出来,便引起了宋朝大小官员的议论。以当时的认知水平和实践经验,要渡过长江,从来都只能靠船,江上建桥,纯属天方夜谭。

面对质疑,樊若水从容不迫地提出了自己的方案,有数据,有地图,有步骤,极其详细完备。

听了樊若水的方案,赵匡胤明白,眼前这个书生并不是投机的落榜生,而是上天送来的一个旷世奇才。他连忙命人按照樊若水的建议开始准备工作,并赐予樊若水科举功名和官职。

得到重用后,樊若水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浮桥建造之中,进展十分顺利。

十一月初,宋军按照樊若水的设计,以黄黑龙船(一种大型船只)为浮动桥梁,用竹子编成大绳索将船只连贯固定,在长江采石矶渡口架起浮桥。

长江至此变为一片坦途。

当月,潘美军利用浮桥顺利渡江,与曹彬部会合。两军在新林寨、白鹭洲(金陵城外围)等地击败前来阻击的南唐军队,斩杀近万人,俘获船只近百艘。

开宝八年(975)正月,宋军击溃金陵城外南唐军队十余万人,大获全胜。

二月,宋军兵临金陵城下。

李煜终于有所醒悟,从繁忙的文艺创作中抽出宝贵时间进行了防御部署。

简单地说,他点了三员战将:皇甫继勋、朱令赟和刘澄。

皇甫继勋负责守卫金陵城,主持首府的总体防务;刘澄负责增援润州,阻击宋朝和吴越东路联军;朱令赟负责统领湖口水军,随时准备支援金陵。

三人中,皇甫继勋和朱令赟已经露过脸了,两位曾经联手坑惨了南唐猛将林仁肇。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皇甫继勋的父亲我们还非常熟悉,正是当年在滁州被赵匡胤一击生擒的皇甫晖。

其实,当年那场战斗,皇甫继勋也在场,还曾经因为想逃跑,差点被老爸皇甫晖揍一顿。皇甫晖战死后,南唐很够意思,特地给他儿子皇甫继勋升了官。后来南唐会打仗的将领死得差不多了,皇甫继勋居然当上了大将军,现在又临危受命,成为负责守卫南唐京城的主将。

皇甫继勋自从混成高级干部后,在生活享受方面积极钻研、勇于进取,什么豪宅豪车、美女钱财,一样都没有少拿,活得非常舒心。可自从被委以城防重任后,他开始每日都忧心忡忡。

当然你让他担忧工作是不大现实的,皇甫先生主要担心的是战争打个没完,自己的好日子没法过下去,所以私心里十分希望李煜早点投降。

只要钱财能保住,在哪里不是混饭吃呢?

皇甫继勋将这一人生哲学运用到了城防工作中,该吃的继续吃,该玩的继续玩,至于边关报警、前方战败等消息,既不办理,也不上报李煜,通通扔进废纸篓。

等混到开宝八年五月,皇甫继勋的鸵鸟战术混不下去了。

一天,长期闷在宫里的李煜想出来透透气,顺便找点创作灵感,心血来潮登上城墙转了一圈。

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煜在城楼上放眼望去,金陵城外漫山遍野尽是宋军的旗帜。

实在欺人太甚!蒙皇帝还能蒙到这个地步!如果不出来转转,估计都可能被人当山芋卖了。

李煜立刻下令逮捕皇甫继勋,把这个饭桶连同几个同案犯通通拉出去剁了。

剁完以后,李煜的生活还要继续。

以更悲惨的方式继续。

三月,宋朝和吴越国联军南北对进,联合进攻金陵东面的重镇润州。

前面说了,李煜派去镇守润州的将领叫刘澄。

刘澄是李煜做皇子时的旧属,深得李煜宠信,官封侍卫都虞候,长期负责李煜贴身警卫工作,几乎形影不离。

事到临头,李煜决定忍痛派刘澄出场,并亲自为他送行。李煜本来就感情丰富,一到离别时刻,不免眼圈发红,鼻子发酸。他对刘澄动情说道:

“你本来不该离开我,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是守卫润州这件事,除了你,没人能办得让我称心如意。”

皇上如此动情,刘澄也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即表态要拼死一搏,报答君恩。说完,刘澄立刻把感动转化成了行动。

拜别李煜后,刘澄马上回家,把家里的值钱财物全部打包装车,一起运往润州,并信誓旦旦留言:“这些都是以前皇上赏赐的,现在国家有难,我要散尽家财、建功立业!”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如此靠谱的忠臣。看着打包走人的刘澄,李煜敏感的神经又一次被深深触动。

都说国乱思忠臣,总算没白信任你,以后全靠你了!

靠得住才见鬼。

鉴于此前李煜纯洁的心灵已经被伤害得遍体鳞伤,我就不再详细介绍刘澄在润州的表现,只是简单说个过程。

刘澄到了润州后,概括起来干了三件事:首先是排挤了一个有才华想抵抗的将领,然后是派人和宋军联系洽谈投降事宜,最后是连哄带骗说服其他将士跟着他出城投降。

工作结束,完工。

至于钱财打包那档子事,当然是为了保证投降后能够继续保持较高的生活水平,可以理解。

失去润州后,金陵城受到东西两面夹击。

被欺骗感情的李煜还来不及擦干眼泪,很快又遭受了第三次打击。

大将朱令赟有一定的谋略和水平,他的湖口水军是南唐最后可以指望的军事力量。

在李煜的反复催促下,朱令赟离开湖口,率全部军队向金陵进发,大军号称十五万,其中的巨型战舰能容纳一千人,阵势极为壮观。

但这支生力军也没给李煜带来惊喜。

先是朱令赟安排他人留守湖口,保住后路,结果没人敢揽这活,只好孤注一掷往前冲。一路顺水东下,又遇上了江水干涸,大型船只堵在那里开不快。半路遇到宋军袭击后,想用火攻,又碰上了江面刮北风,大火烧了自己。朱令赟自己倒很积极,但架不住军心已经涣散。

一连串打击之下,这支庞大的水军连金陵城都没看到,就半路溃散,朱令赟不幸战死。

李煜等得望眼欲穿,没等到半个援军的影子,却等来了湖口水军全军覆没的消息。

至此,南唐的有生力量消耗殆尽。

走投无路之下,李煜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李煜想到的办法是派人去请求赵匡胤停止进兵。

要说这绝对是一个很傻很天真的想法。可到了这种时候,李煜死马当活马医,还是决定试一试。

既然派去游说,就要找一个合格的说客。

“说客”是靠嘴皮子混饭吃的一个行当,主要工作内容是说服别人接受自己的建议,比如缓兵、投降、联盟、反水等。有时候,一张好嘴还真能够顶上几万大军。一般来说,能当说客的人,往往学识渊博、口才特好,战国时的苏秦、张仪堪称该行业的殿堂级人物。

李煜精挑细选,把任务交给了江南才子——徐铉。

徐铉,字鼎臣,会稽(今浙江绍兴)人(又说是扬州人)。此人据说十岁就会写文章,不但学问极好,口才也是一流,是公认的大才子,名气大到天下皆知。

说起来,徐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使宋朝。此前,在南唐向宋朝进贡的时候,他曾作为押伴使来过一趟,还引出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小故事。

按照当时的外交礼仪,外邦派人过来进贡,宋朝也得派一个人前去迎接陪同。可宋朝官吏听说南唐派来的人是徐铉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当陪客,主要是因为害怕自己的才学比不上徐铉,在言谈交流中落了下风,面子上挂不住,不好回去交差。

由于大家都不想去,一直推来推去,死活定不下人选,官司居然打到了赵匡胤那里。要说领导的办事思维就是不一样,赵匡胤以一种极其简单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难题。

赵匡胤命人把殿前侍卫的花名册拿了过来,也不怎么仔细看,随手往名单上一戳。

得,就是他了!

具体指定了谁?史无记载。不但我不知道,相信赵匡胤自己也不认识那位老兄。

殿前侍卫并不是殿前司将领,只是一些品级极低的下层武官而已,赵匡胤别说记住名字,有没有打过照面都是问题,也就是随便一点罢了,谁知道他高矮胖瘦、何方人士。

当然,有一点赵匡胤是很确定的,能上这个名单的,文化程度一般以文盲和半文盲为主,和才华、学问之类的字眼完全绝缘。

下面的大臣被赵匡胤搞得目瞪口呆,可既然最高领导发话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照办。

再说徐铉,他并不知道宋朝派来的人是什么水平,一路上依然谈天说地、说古论今,侃得不亦乐乎。可怜那位殿前侍卫,稀里糊涂地领了份差事,稀里糊涂地上了路,听了一路稀里糊涂的东西,除了嗯啊应几声外,根本没吭声。

没办法,就他的文化水平,听徐铉谈那些玩意,就类似于我在参加英语听力测试,实在拎不清。

谈到后来,连徐铉自己都没兴趣了,干脆,主动闭嘴。

这回徐铉又来了,宋朝官员不敢怠慢,都建议赵匡胤做点准备。

赵匡胤依然十分洒脱:“尽管让他来,其他事你们就不用瞎操心了。”

徐铉入殿后,刚见到赵匡胤,开门见山说道:“李煜无罪,陛下师出无名。李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过失,奈何见伐?”

这两句话是原文,很好理解——我没犯错,你凭啥打我?

接下来,完全成了徐铉的自由发挥时间。

大堂之上,徐铉口若悬河、唾沫四溅,从各个角度论证了半天(其说累属百),一路下来不喝水、不喘气,相当有战斗力。侃了那么多,中心思想就一点:李煜是很老实的,不来朝见是有苦衷的,欺负李煜是毫无道理的。

总之,你这么做,是那么冷酷,那么无情,那么无理取闹!

赵匡胤似乎也很耐心,和徐铉你来我往讨论了很久(上反复数四),主要观点也只有一个:统一是大势所趋的,朝廷对南唐是非常克制忍耐的,再顽抗是没意思的。

总之,我再冷酷,再无情,再无理取闹,也不会比你更无情,更冷酷,更无理取闹!

吵到后来,徐铉情绪越来越激动,嗓门越来越大。结果,彻底惹火了赵匡胤。

为结束这场无聊的争论,赵匡胤手按宝剑,霍然站起,目光直逼徐铉,怒吼道:

“不须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乎?”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句话,此后被无数有名无名的政治人物引用过,实践过。

残酷的斗争,只能有一个人笑到最后,只能留下唯一的胜利者。

规律使然,与道义无关。

这一点,李煜,你永远不懂。

赵匡胤没有接受李煜的缓兵请求,但围城的宋朝军队却延缓进攻,经常是打打停停,甚至是围而不打。

倒不是南唐的抵抗多有成效,而是主帅曹彬心有顾虑。他一直牢记着临行前赵匡胤的嘱托,生怕攻城开始后,引发士兵的劫掠。

围而不打,就是为了等待李煜主动归降。

为了迫使李煜屈服,曹彬切断了金陵和外界的所有联系通道,使它成了一座孤城。随着战争的持续,金陵城内粮食日渐短缺,士气十分低落。

可即便如此,李煜还是死撑着不投降,对宋军的警告一概装聋作哑,摆出了能混一天是一天的态度。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开宝八年十一月,曹彬终于失去了耐心,向李煜发出最后通牒,告诉他:

这个月的二十七日,就是金陵城陷落的日子,你趁早做好准备!

李煜知道曹彬要动真格了,就回复说,咱决定投降了,正准备让儿子李仲寓到开封去请降呢。

反正是投降,谁办手续都一样,曹彬倒也不计较,立刻答应了李煜的请求。

曹彬一心想办成事,后面几天,每天在城外盼着李仲寓快出来,可人都快盼成企鹅了,还是连人影都没看到。于是,他开始每天派人去催,而且一天催得比一天急,焦急程度堪比某些女性等待快递包裹。

最后,曹彬终于等到了答复,李煜告诉他:您少安毋躁,还得再耐心等会。李仲寓出行的服装还没有做好,此外,我们给他准备的送别晚宴也尚未办好(趣装未办,宫中宴饯未毕),等到了二十七日,自然会出来的。

真是奇了怪了!

到开封去办投降手续,又不是去参加环球旅行,等了你这么多天,磨蹭了这么久,还挑什么衣服,办什么送别晚宴,怕不是消遣我吧?

李煜的拖延法把老实人曹彬都惹火了。曹彬立刻派人告诉李煜:“你也用不着磨蹭了,这回就算你二十六日出来,也来不及了!”

曹彬是老实人,老实人愤怒起来,后果更严重。他再也没心思陪李煜扯皮,决意强行攻城。

可就在下达攻城命令的前夕,曹彬自己突然病倒了。

主帅病倒,众将领都去看望。

等到了床前,众将发现,曹彬其实并无大病,之所以把大家引来,只是为了做一番告诫:“我这病不是什么药可以治好的,需要你们共同盟誓,答应我攻破城池后不任意杀害一人,如果真能做到,我的病也就好了。”

这是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小细节,要申明纪律直接说就得了,何况你还有把御赐宝剑,用得着装病吗?

事实上,这是曹彬的风格,也是他的性格。他想不折不扣地执行赵匡胤的命令,又不想强势打压众将领。

两边都要绷得住,也只能如此。

这种行事风格有优势,也有缺点,成就了曹彬前半生的荣耀,也为他后来的失败做了注脚。

宋军众将领已在城下憋了很久,都急着要攻城,好早点回家过年。听曹彬这么一说,赶紧烧香发誓,表示一定严格约束军纪。

得到众将的承诺后,曹彬从床上一跃而起,立刻组织攻城。他将总攻日期仍然定在二十七日。

此时,金陵城已经像一个熟透的苹果,只要轻轻一摇,就会坠落。对于金陵城陷落的过程,我依然无法多用笔墨,除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确实无甚可写。

十一月二十七日,金陵城陷。

同月,李煜奉表投降。

十二月,捷报传至开封。

至此,南唐所辖十九州、三军、一百零八县、六十五万五千零六十五户尽入宋朝版图。

片片江南烟雨,一日终归尘土。

问君能有几多愁

开宝九年(976)正月,李煜和宗室子弟、臣属等一起被押到开封,开启了他的另一段人生。

明德门外,李煜穿白衣戴纱帽在楼下待罪,虽然照例获得免罪,却得到了一个侮辱性的名号,违命侯。

在开封,李煜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昔日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宫殿不见了,属于他的只有一处孤零零的寓所,为数不多的仆从除了为他提供服务外,可能还在监视他的饮食起居。

金陵城破的时候,他心灰意冷,把宫中钱财都散发给了近侍,现在的生活只能依靠并不丰富的恩赐,以前的精致享受只好停留在记忆之中。

那些曾经前呼后拥、相互诗文唱和的臣僚不见了,他们已经谋到了新的差事,正忙于向新的主人献媚。只有零星几人来做礼节性的探望,即便是来了,也只能不痛不痒地说几句问候的话,或许是为了避嫌,或许是真的已经无话可说。

所幸的是,小周后还陪伴着他,但现实已经无法为他们提供优渥的条件,处境感染心境,他们不再是神仙眷侣,更像是一对相互取暖的天涯沦落人。

怨谁呢,是谁造就了这一切呢,悔恨吗,又有何用?

对于所有的改变,李煜只得颓然接受。他知道,从这天开始,他只是大宋朝一个特殊的囚徒而已。

然而,李煜终究不是刘禅,脆弱敏感的他,内心不可能对人生境遇的改变无动于衷。

从一国之君沦为阶下之囚,李煜将所有的不如意倾注到诗词创作之中。诗词成为他生活中唯一的寄托,成了陪伴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朋友。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李煜用词描摹离开金陵的感伤。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李煜用词感念人生的大起大落。

在苦闷的生活里,李煜词作的艺术水准却突飞猛进。除了语言一贯精致巧妙外,词的内容开始从简单的描写风景人情,转为对家国人生的思考,词的内涵和意境为之拓展,对以后词作在宋代的兴盛做出了巨大贡献。

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
——王国维《人间词话》

江山不幸诗人幸,诗人不幸诗歌幸,诚如斯言。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却是一个天才的词人。

他创作了最后一首令人拍案叫绝的词作,达到了诗词创作的巅峰,也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了哀伤的句号。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太平兴国三年(978)七月,南唐后主、宋陇西郡公李煜卒,年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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