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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说宋朝300年——权力斗争

历史大观园 历史趣闻 2020-06-14 20:31:43 0


第一功臣

赵匡胤一手创建了帝国,又为它设计了新的统治秩序,经过一番内外修理,宋朝走上了正常轨道。

在这个崭新的帝国里,百姓开始重建家园,农民回到土地上辛勤耕作,商人又开始奔波往返,学子再次捧起书卷。古老的大地正走出战火的阴霾,逐渐恢复往日的生机。

一般来说,作为皇帝,能开创一份伟大的功业,身边总少不了一帮文臣武将,如刘秀的“云台二十八将”,李世民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而宋朝的情况确实特殊,赵匡胤以政变起家,统一过程顺风顺水,几乎没经历什么你死我亡的大事,所以,宋初群臣的表现机会实在太少,想成为名臣很难。

当然,宋初的名臣并不是一个没有,在我看来,赵普可算一个。

自滁州与赵匡胤相识以来,赵普一直深得赵匡胤的信任。

当年赵匡胤占领滁州后不久,就接到命令挥师北上,恰好父亲赵弘殷生了重病,只好把父亲托付给赵普代为照料。赵普日夜悉心照顾,服侍得非常周到,让赵弘殷非常感动,又因为大家都姓赵,赵弘殷就把赵普当成了自家人(待以宗分)。

赵匡胤和赵普从此开始了长达十八年的亲密合作,在赵匡胤的幕府里,赵普牢牢占据了第一把交椅。

赵匡胤刚升任节度使,就推荐赵普做了自己的节度判官。

赵匡胤担任殿前都点检,立即推荐赵普做了掌书记。

在赵匡胤的幕府里,赵普展现了突出的政治才能,不但能精明地处理府内事务,更重要的是对时事有着惊人的判断力。

有一件事最能说明问题。

在“杯酒释兵权”发生前,赵匡胤曾有过犹豫,觉得石守信等人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刚坐上皇位,立刻就要夺别人的权,有点不近人情。

赵普对这事异乎寻常地坚持,他反复向赵匡胤阐述着一个命题——尽早解除这几人的兵权。

赵匡胤始终举棋不定。于是,两人有了这样一番对话:

赵匡胤:“他们(指石守信等人)肯定不会背叛我,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赵普:“我也不担心他们反叛,但据我观察,这些人都不是统帅之才,恐怕不能完全驾驭属下。如果不能制服属下,那么军队中万一有人作乱,到时他们恐怕也身不由己了。”

简单的一问一答,却极有深意。

赵匡胤的意思是,石守信等人都很忠心,肯定不会有问题,你就别多心了。

赵普没有正面否定赵匡胤的判断,而是话锋一转,指出石守信等人虽然自己忠诚,却可能因士兵逼迫而作乱。

“担心石守信等受逼迫而作乱”,可以看作赵普的深谋远虑,但这还不是赵普的真实意思,他的话应该还有另一层含义。

如果我们没忘记的话,陈桥兵变使赵匡胤一夜之间变成了皇帝,当时的借口,也是“士兵逼迫”。在宋朝的官方口径中,也一直这么宣传。但这只能糊弄一下老百姓,对于石守信等直接参与者而言,他们比谁都清楚“逼迫”的真正含义。

赵普这么说,其实是在提醒赵匡胤,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同样会发生在别人身上,之所以拐弯抹角说,还是要给他台阶下(毕竟人家已经是皇帝了嘛)。

把话说完,赵普依旧神态自若地看着赵匡胤,仿佛是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他的目光很温和,却透着一股坚定。

你们已经不再是当年同吃同睡的兄弟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们是手握重兵的将领,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忘记了吗?为了至高的权力,历史上上演过多少幕父子相残、兄弟反目的剧情?我们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你是如何穿上黄袍的?

太多的现实告诉我们,在权力的诱惑面前,人情从来不堪一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赵匡胤无言以对,只能报以沉默。

赵普读懂了他的沉默,不再等待回答,默默地退了出去,从容地去安排一切。

赵匡胤不得不承认,赵普的话是对的。

正因如此,才有了“杯酒释兵权”中的那句“汝虽不欲为,其可得乎”。

从陈桥兵变,到讨伐李筠、李重进,再到研究统一战略,宋朝建立初期的每件大事背后都少不了赵普。要么出谋划策,要么亲自参与行动,他总是赵匡胤最得力的助手。因为表现出色,赵普几乎每年都越级升官。

乾德二年(964),后周时代的三位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相继辞职,赵普开始出任门下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成为唯一的宰相,从此开启独相十年的生涯。

担任宰相后,赵普风头很劲,当时赵匡胤把主要精力放在对外征战上,内政上的事情全部交由赵普打理,两位参知政事(副相)也只能给赵普打打下手,说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非虚言。

由小吏到宰相,赵普的命运发生了奇迹般的转折。随着地位的变化,赵普变得志得意满起来,权力带来的快感逐渐消磨了他的智慧和警觉,用权专断、谋取私利等通病开始在他身上出现。很快,他遭受了第一次攻击。

站出来和赵普叫板的人叫雷德骧。

雷德骧,字善行,同州郃阳人,后周广顺三年进士,时任屯田员外郎、判大理寺。大理寺是主管刑狱的审判机关,类似现在的最高法院(当时还没有审刑院),雷德骧的职务相当于最高法院院长。

当雷德骧来到大理寺办公后,发现里面的办事人员和政事堂的官员相互勾结,擅自增加刑罚名目。用现在的法律思维看,这很可能是一个立法权限上的争议,本来应该是个可以坐下来讨论一下的问题。但政事堂的官吏仗着自己有赵普的庇护,根本不把雷德骧当回事,更可气的是,连大理寺的办事人员也和他们串通在一起,不买雷德骧的账,让雷德骧很没有存在感。

雷德骧是个直肠子,决定直接向赵匡胤汇报这件事,顺便把赵普贪污受贿之类的经济问题反映一下。

估计是情绪太激动,雷德骧在求见赵匡胤的时候,未经同意就直接闯了进去。闯进去以后也没注意文明礼貌,上来就唾沫横飞地讲了起来。

当时天色已晚,也算到了下班时间,赵匡胤被突如其来的雷德骧弄得心里很不愉快。

雷德骧完全没在意领导的表情,依旧侃侃而谈,从赵普的业务水平到个人道德,谈得意犹未尽,讲得咄咄逼人,说到激动处,还配以丰富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似乎赵匡胤如果今天不把赵普办了,明天就成头号昏君了。

赵匡胤本来就很偏袒赵普,完全没心情听他探讨立法问题,开始斥责雷德骧。

告状没告赢,还挨了批评,雷德骧觉得很委屈。委屈的雷德骧化悲愤为口水,继续和赵匡胤辩论。

赵匡胤被吵得实在烦了,就对着雷德骧一声大吼:“鼎铛(煮食物的工具)还长着一对耳朵呢,难道你没听说过赵普是我的社稷重臣吗?”

雷德骧这个时候已经血冲脑门,都忘记自己在和谁说话了。他不愧是姓“雷”的,充分发扬了语不雷人死不休的风格,冒出一句:

“你还没吃晚饭,我这么大声说话就是为了给你打打精神。”

小样,嘴够硬,看我弄不死你!

雷德骧敢和皇帝顶嘴,当然没什么好果子吃。结果,他被发配到商州担任司户参军(从八品下)。但是,他和赵普的仇怨并没就此结束。

刚来到商州时,雷德骧日子还比较好过。当时的知州因为雷德骧曾经做过中央的大官,对他以礼相待。

可好景不长,不久,雷德骧迎来了新任知州——奚屿。奚屿是赵普的人,不但不给他好脸色看,还处处为难他。雷德骧受不了这种气,经常口出怨言,两人闹得水火不容。正巧,奚屿听说雷德骧写文章诽谤过皇帝,就决定拿这件事情给他下药。

一天,奚屿突然派人去找雷德骧,说是要和他谈话。雷德骧戒心不强,欣然赴会。雷德骧刚到,奚屿便派人到他的家中,编了个谎话,从他的家人手中骗到了那篇文章。

奚屿到底编了什么谎话,雷德骧的文章到底有没有诽谤皇帝,都没有明确的说法,其实也不怎么重要。像雷德骧这种直肠子文人,受了点委屈,写文章时发几句牢骚也很正常,至于如何定性,就看你怎么想了。反正报上去以后,签批处理意见的,还是赵普。

罪状报上去后,雷德骧很快被处理——削去官籍,流放灵武(今宁夏灵武)。本来还指望什么时候重新起复,现在连官都没得做了。愤怒的种子就此在雷德骧心里播下,这种仇恨一直延续到了他的下一辈。

赵普,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雷德骧的报复还要等五年之后,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接着说赵普。

击倒雷德骧后,偶尔还会冒出几个胆大的敢于攻击赵普,但都被赵普轻松击败。接连的胜利让赵普越发觉得,他的地位坚如磐石,任何人都无法撼动,自己将永远是那个天子心腹、当朝宰相。

从此,沉稳低调的吏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自信高傲的官僚。

当一个人过于沉迷权力的时候,他离危险也就不远了。

雷德骧等人毕竟和赵普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他们的失败也在情理之中,但赵普并没能得意太久。他真正的对手已在背后积蓄力量、跃跃欲试。

这些人所拥有的心机和智慧完全有资格和赵普走上同一个擂台,向他发出更强的挑战。

挑战者

赵光义,赵匡胤的亲弟弟,原名赵匡义,为规避名讳(即避开皇帝或其他尊长的名字),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后晋天福四年(939),赵光义出生于开封府浚仪县崇德坊护圣营官舍中,比赵匡胤小整整12岁。

比起普通人,赵光义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一个人人羡慕的好兄长。

赵匡胤的成功让赵光义省去了很多人生奋斗历程。

童年的赵光义经历乏善可陈,会舞弄几下枪棒,读过几年书,但都没有显出特别的才能。如果不是兄长赵匡胤的巨大成功,他很可能要度过平淡的一生。

赵匡胤发达以后,赵光义马上沾了光,他的官职井喷式地攀升,先是出任殿前都虞候,不到半年,就官拜义成节度使。

当时,赵光义年仅二十二岁。

很多人玩命也换不来的地位,赵光义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入囊中。

建隆二年,赵光义又被任命为开封府尹、同平章事。

“同平章事”相当于宰相的级别,而更令人瞩目的是“开封府尹”这个职位,得到这个职位,可是意义非凡。

赵光义的早年生活从未离开过开封,他熟悉那里的一切,就在五年前,他还只是这座城市里一个不起眼的升斗小民,走在大街上都没人愿意多看一眼,转眼之间,却成了这座城市的主人。那威严的开封府衙,以前他连靠近多看一眼都不敢,现在却要进去发号施令。

不能不让人感叹,世事变幻,真如电光火石。

刚坐在府尹的位置上时,赵光义确实感到生疏青涩,有时只能强作镇定,掩饰自己的心虚和不安。但他很快适应了新的角色,并体会到了运用权力的快感。

赵光义惊奇地发现,那些站在下面的人,无论才高八斗,还是战功显赫,都会毕恭毕敬地向他汇报,哪怕是出一点纰漏,也会有人提醒、补台。他还发现,很多人都在揣摩他的心意,绞尽脑汁地在他面前表现,以此换取他的好感。

所有的一切,就是因位他手中有一种叫作“权力”的东西,它能支配别人的命运,让人感到畏惧。

权力就像美酒,年轻的赵光义在品尝到这种美味后,一发不可收拾地沉醉其中。

乾德二年,担任开封府尹后的第四年,赵光义被加封中书令。与此同时,他开始组建自己的幕府,在他的身边,逐渐聚集了一大批幕僚,光史料上有名有姓的就有68位之多。幕僚群体成员的身份也十分复杂,除了大量文武人才以外,还包括一些江湖术士、亡命之徒,反正是各色人物,济济一堂。

除此之外,赵光义还把关系网延伸到了朝廷,结交了一批禁军将领、高级文官、地方大员,以开封府为中心形成了一股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

赵光义的势力和声望日益扩张,满朝上下,唯一能和他抗衡的就是宰相赵普领衔的政治集团。

宋朝初年,国家版图不断增大,政治改革如火如荼,朝廷的权力场更像是一块辽阔的空地,而赵普和赵光义则成了最疯狂的圈地者,争相扩大自己的领地,谁都不甘落后。

两股扩张的势力终于在政治版图上发生了交集,碰撞不可避免!

从资历上看,赵光义要比赵普嫩很多,赵普比赵光义大17岁,赵普和赵匡胤一起谋划天下的时候,赵光义还只是一个小跟班。

但初生牛犊不怕虎,赵光义反而攻得积极主动,他想尽办法向朝廷里安插人手,蚕食赵普的领地。赵普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在寻找机会进行反击。

当然,官场不同于战场,你看谁不爽,也不能直接上去拍几砖,就算内心里恨不得拿把锄头去刨对方祖坟,场面上还要装得亲亲热热,只能在背地里下黑手。

赵普瞄准的第一个猎物叫冯瓒。

冯瓒,齐州历城人,时任枢密直学士,是个极富才干、很有声誉的官吏,赵匡胤也很赏识他,表示将来定要予以重用,用现在的话说,属于受领导关注的重点培养干部。

事实上,冯瓒还有另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他是赵光义圈内的人。这一点,赵普心知肚明,但苦于没证据证明。

乾德三年,冯瓒得知,他马上要接受一项新的任命——梓州知州。

梓州是四川北部的一个重要城市。就在不久前,宋朝征服了后蜀,朝廷决定派一批有经验的官吏去治理那块地方,冯瓒光荣入选。

推荐他的人正是宰相赵普。

我们说过,宋朝平定后蜀之后,因为军纪涣散,又引发了新的叛乱,而且弄得遍地狼烟,极难收场。冯瓒去了后,正好赶上这场热闹。不过冯瓒不愧是能吏,在梓州成功平定了一大批土匪,重新收揽民心,取得了不错的政绩。

照这个路子走下去,冯瓒应该能够马上得到升迁表彰,真若如此,似乎还得感谢一下推荐人赵普。

不久,朝廷真的征召冯瓒回京了,不过等他风尘仆仆地赶回开封,迎接他的并不是红地毯、嘉奖令,而是几名御史冷冰冰的面容。

显然,赵普推荐冯瓒去担任知州,绝不是为了让他去捞政绩。就在冯瓒出发前,赵普早就在他的家奴队伍里安插了间谍,专门负责搜集他的黑材料。

赵普安排的家奴在冯瓒身边潜伏了一年,回来就向朝廷告发了冯瓒的经济问题。

可冯瓒毕竟是冯瓒,面对突如其来的质疑,依然很淡定,一番对质下来,答得滴水不漏。

御史台结论:家奴诬告。

费尽心思玩了一把无间道,最后得到这么一个结果,赵普有点抓狂了。他顾不得办事程序,趁冯瓒还在开封,派人日夜兼程赶赴梓州,直接搜查冯瓒的物品。

这回赵普终于没有空手而归,派去的人搜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而且还都是成捆打包好的,上面都标注一个人名——刘嶅。

刘嶅,当时正是赵光义幕府的幕僚。

人赃俱获,冯瓒只好低头认栽(瓒等皆伏辜)。

好了,事情总算水落石出了。

我们不妨跟着得意扬扬的赵普来对事实做一次梳理:首先,冯瓒的那么多金银绝不可能是合法收入,反正不是贪污受贿,就是巧取豪夺。其次,收受这批财物的刘嶅,官位比冯瓒还低,冯瓒完全没必要巴结,他真正的输送对象只能是刘嶅背后的赵光义。说冯瓒依附赵光义,也算有理有据。

那么赵光义缺钱吗?应该缺,至少不会嫌钱太多(一般人都没这毛病)。那么多幕僚,都要吃饭、发工资,笼络各路官僚也免不了破财,正常收入也就那么多,不搞点计划外收入,那才不正常。

案件报到赵匡胤那里,处理意见很快下来了:冯瓒发配沙门岛,刘嶅免去官职。至于赵光义,毕竟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也就不深究了。

一回合下来,赵普大获全胜。

这里再特别提一下冯瓒要去的“沙门岛”,这个岛就是现在山东省烟台市下辖的长山列岛,位于渤海、黄海交汇处,胶东半岛和辽东半岛之间。这个岛在宋朝非常有名,当时它可不是什么生态旅游胜地,而是发配罪犯的地方。很多官员怕惹事,会开玩笑自嘲“恐怕要到沙门岛走一遭了”,类似于港片中那句耳熟能详的“恐怕廉政公署要请我喝咖啡了”。

其实,冯瓒还是该庆幸的,自己好歹把命保住了(赵普曾坚持要处死他)。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几年后,他又时来运转,复出做官了,相比而言,另一个人就没这份运气了。

乾德四年十一月,一位大臣去世了,赵匡胤为此黯然神伤,久久不能释怀,无奈地发出了一声长叹:“老天为什么这么快夺走我的窦仪啊?”

窦仪,字可象,蓟州渔阳人,出生于书香门第,从小饱读诗书,十五岁已能写出漂亮的文章,表现出过人的才气。

窦仪家共有兄弟五人,不但窦仪很有才,其他四位兄弟也都很有学问,而且全都中了进士,在当地极负盛名。《三字经》中有一句“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说的就是他家的情况,窦燕山就是指窦仪的父亲窦禹钧,换到现在,窦老爷子绝对是要被请去进行家庭教育巡回讲座的。

窦仪不但学问渊博,而且为人踏实、为官清廉,有着很好的口碑。宋朝建立后,窦仪一直深受器重,官至工部尚书、翰林学士。其间,还曾主持编订了宋朝的《刑统》,那是宋朝建立后的一部统揽性的法典,在我国法制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赵匡胤曾一度想把窦仪提拔进宰执班子,但赵普却很不待见窦仪,总是刻意排挤压制他,所以窦仪进入宰执班子的事一直没有成行。

窦仪最初和赵普结下梁子,主要因为一份公文的格式问题。

赵普刚就任宰相时,按规矩,应该由先前的宰相签发敕文,但此时范质等三位前朝遗留下来的宰相已经主动退位了,没人替赵普签发这份文书。

于是,赵匡胤让有学问的儒臣们共同研究一下,怎么解决这个程序问题。有人觉得这是礼部的事,提议就由礼部尚书代签一下得了。但窦仪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认为赵光义当时担任开封府尹、同平章事,相当于有着宰相的地位,应该由赵光义签发这份敕文,赵匡胤也首肯了这个意见。

窦仪发表这个意见很可能是就事论事,但让赵光义签署任命赵普的敕文,总给人赵光义压了赵普一头的感觉。更要命的是,窦仪的弟弟窦偁当时正担任着开封府判官,是赵光义的幕僚之一,所以,窦仪的黑锅也算是背上了。

通常来说,有学问总不是坏事,技多不压身嘛,可偏偏窦仪的学问经常给自己带来麻烦,特别是碰到赵普的时候。

他们两人的另一个过节要从一面铜镜说起。

乾德三年,当时宋朝刚刚讨平后蜀,大批俘虏陆续被押送到开封,赵匡胤无意间从一个后蜀宫人的身上发现了一面旧铜镜,铜镜背面刻着“乾德四年铸”几个字,他大为惊奇,连忙把宰相、学士等一干人叫过来研究这个事情。

赵匡胤的疑心是有道理的。现在还是乾德三年,怎么会冒出一面乾德四年的镜子呢?

当然,我们可能还有一个疑问,不就是一面镜子的生产日期吗,至于这么纠结吗?

非常至于。

它涉及一个“年号”的问题。年号是一个王朝用来纪年的名号,这个习惯创始于西汉,刚开始的时候,一个皇帝在位期间经常要换好几个年号。比如,赵匡胤建立宋朝后,共使用了建隆、乾德、开宝三个年号。而到了明朝、清朝,一个皇帝就只用一个年号,人们开始用年号指代皇帝,比如崇祯皇帝、康熙皇帝等。

取年号和取名字一样,一般都要选得吉利点、好听点。赵匡胤在使用“乾德”年号前,就嘱咐过赵普,一定要选个好年号,千万注意不能和别人用过的重复。

看到这面旧铜镜,赵匡胤第一反应就是这“年号”可能取得有问题,为了证实自己的怀疑,就把大家召过来问个明白。

面对疑问,赵普和一干人等面面相觑,拿着这破镜子,瞅来瞅去,只能和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一片沉默中,窦仪站了出来,说道:“镜子确实是蜀国的产物,当年王衍曾经用过这个年号,想必是那个时候制造的。”

窦仪口中的王衍,是前蜀(十国之一)的第二个皇帝。至此,赵匡胤心头的疑团终于破解,对赵普却有些不满。

让你别选用过的,你选了个使用期距今还不到五十年的,让你选个吉利的,你选了个短命、偏安的小王朝年号,你这不是坑帝吗?

掂量着手里的旧铜镜,赵匡胤意味深长地说道:“宰相还是要选读书人来当啊(宰相须用读书人)。”

这句话非常狠,戳中了赵普的软肋。

赵普的学历状况我们前面就介绍过,尽管他政治经验丰富、政务才能突出,但对经史子集、文章典故之类不大擅长,文化水平不高。

客观地讲,这个弱点在王朝创建初期其实影响不大,那时候大家只关心仓库里的粮草是否够用,军队是否人心稳定,至于那些莫名其妙的朝廷礼数,酸不溜秋的文章,鬼才在乎。可到了政权稳固之后,这些虚的玩意也必须重视一下了。

正如一个企业刚起步的时候,往往还是个小作坊,很可能总经理和打扫仓库的是同一个人,只要能拉业务、赚利润,啥都无所谓。但如果有朝一日鸟枪换炮,成了股份公司,就不能不扯点品牌文化、经营理念什么的,否则是玩不转的。

随着宋朝逐渐步入正轨,赵普的短板越来越明显。好在赵匡胤对他的信任毕竟远超他人,铜镜事件后,也真没把他怎么样,只是劝他平时多注意一下在职学习,提升点文化素质。

事情虽然过去了,可赵普并不是心胸宽广之人,难免要算计一下窦仪,更何况他认为窦仪还和赵光义有点瓜葛。

正因为赵普的长期打压,窦仪一直没法升官,到死也没有做到宰相。

冯瓒、窦仪都成了朝廷内斗的牺牲品,但好在只牺牲了仕途,相比较而言,另一位官员下场最惨。

姚恕撞上赵普的枪口多少有点自己的原因。

姚恕,青州博兴人,曾经是开封府的判官,一直很受赵光义赏识。一天,姚恕奉命去府上拜访赵普,凑巧赵普正在宴请宾客。姚恕只好请门人代为通报一下,因为说话态度不怎么样,把赵普的门人惹毛了。

都说宰相门人三品官,赵普家几个管门的也不好对付。没准平时跑个腿都要收点辛苦费,你耍横,我还不待见你呢,就不通报,能怎么样?

姚恕也钻进了牛角尖。不见就不见,我还不来了呢!干脆袖子一甩,走人了。

姚恕一走,管门的人觉得事情做得有点过,赶紧向赵普报告。赵普知道这事有点理亏,立刻派人追上去道歉,请姚恕再回来。

要说姚恕也确实是个犟脾气,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回来。

从此,他把赵普结结实实得罪了。

不久,姚恕被一纸调令,调离了开封府,担任澶州通判。在那里,赵普已经为他挖好了一个大坑。

当时的澶州知州叫杜审肇,此人不学无术、品行低劣,属于那种正事啥都不会干,坏事样样都有份的角色。但他的来头却非常大,是赵匡胤的亲舅舅,关系比花岗岩还硬,谁都要让他三分,给他当副手,从来没有好事情。

姚恕才干了不到两年,果然出事了。

开宝四年,黄河在澶州决口,淹了附近几个地区的民田。一追究责任,杜审肇和姚恕都逃不了干系,杜审肇因为后台硬,只被免了官职,姚恕居然因此丢了性命(坐弃市)。

其中的司法不公就不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姚恕的处置是明显偏重的,具体谁在从中作梗现在已不得而知,但当时的舆论却很一致——赵普公报私仇罢了(普实报私怨耳)!

赵普和赵光义的冲突还有很多次,主要斗争方式就是相互贬损对方圈子里的人,暗地里你一拳、我一脚,斗得不亦乐乎。总的来说,赵普还是占据上风,毕竟宰相的权限更大。

接连胜利的赵普越发骄狂,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挤压着赵光义的发展空间。

正当赵光义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盟友来到了他的身边。

盟友卢多逊

卢多逊,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

卢多逊的曾祖父和祖父都曾担任过县令,父亲卢亿曾在后周朝廷做官,可以说,他出身于一个中小官吏世家。

后周显德初年,卢多逊中了进士,由于书读得多,文章写得好,先后担任了秘书郎、集贤校理、左拾遗、集贤殿修撰等官职。宋朝建隆三年,卢多逊兼任知制诰,从官职看,他所从事的工作主要是和文字打交道,虽然清苦,倒也与世无争。

卢多逊的父亲卢亿是个非常低调的人,对名利看得很淡,在卢多逊担任知制诰后,为了避嫌,他主动辞去了自己的官职。给儿子取名为“多逊”,也体现了他恬淡的性格。

可是,卢多逊的人生并没有在父亲预设的轨道上前行。

宋朝初建时,卢多逊和很多读书人一样,对这个急剧变革的时代充满想象。他不想每天青灯黄卷相伴,让自己的学问仅仅变成毫无生趣的文字。他想在这个时代中找到自己的价值,想获得远超过父辈的地位和荣耀。

虽然没什么过硬的背景,但卢多逊还是用尽自己的智慧去搏击官场,寻找改变命运的突破口。

开宝元年,卢多逊被任命为史馆修撰、判馆事,这本是一个清汤寡水的职位,和权力、仕途之类的字眼风马牛不相及。但事实告诉我们,所谓机会,除了老天偶尔免费赠送以外,自己也是可以创造出来的。

由于工作关系,卢多逊发现赵匡胤平时喜欢翻翻书,抽空会从史馆取几本书看看。每次赵匡胤取完书,卢多逊就赶紧打听赵匡胤最近看了什么书,知道书目以后,就拿出了高中生拼高考的架势,连夜挑灯苦读,直到记得滚瓜烂熟。

由于提前预知了“考试范围”,每次等赵匡胤问起来,卢多逊总能对答如流。久而久之,赵匡胤开始关注这个聪慧的书生。

此后,卢多逊数次加官,并三次出任权知贡举,担任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到开宝四年,经过十余年奋斗,卢多逊已官至翰林学士,在宋朝官场初露头角。

观察猜测皇帝的心思,并不失时机地迎合,是卢多逊几年官场生活总结出的经验。在仕途竞争的第一站,他尝到了甜头,激发了更大的野心和欲望。

卢多逊把目光放在了一个封建官吏所能企及的最高位置——宰相,甚至连赵普也不放在眼里。

论学识,我二十岁便中了进士,而你只是个没有功名的小吏;论权谋心机,我丝毫不输于你。我更年轻,更有政治天赋,凭什么我只能在你身后束手而立,凭什么你长期占据高位?我完全可以比你做得更好!总有一天,我要取而代之!

卢多逊希望能够扳倒赵普,而他的手法要比雷德骧高明得多。

身为翰林学士,卢多逊经常有机会接近皇帝,利用这种便利,他奏事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说起赵普的过失,不失时机地讲些坏话,一点一滴地侵蚀着赵匡胤对赵普的信任。

要特别说明的是,卢多逊虽然很讨厌赵普,但他也没有依附赵光义,只是因为他们需要共同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才暂时形成了利益同盟。

日复一日,赵光义和卢多逊坚持不懈,“毁”人不倦,赵匡胤对赵普的态度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从表面上看,赵普依然占据了很大的优势,他的神经已被表象麻痹了,尽管危险在一点点靠近,却没有丝毫察觉。

赵普越来越专断,后来,他干脆在政事堂里放了两个大瓮,下面送过来的文件,只要轻瞄一眼,凡是他不想办的,统统直接扔进里面当柴烧,连后期处理工序都省了。

然而,狂妄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开宝四年,狂妄的赵普露出了第一个破绽。

一天,赵匡胤突然到赵普家串门,赵普连忙出来迎接。

赵匡胤经常到赵普家串门,可这次和往常不同,他隐约感到赵普有点慌张,表情极不自然。他也没有太在意,继续和赵普边聊边往里面走。

经过房堂前的走廊时,赵匡胤偶然瞥见墙边整齐地堆放着一排瓶子,粗看上去,瓶子做工考究,外表鲜丽,想必不是寻常东西。他有点好奇,就笑着问赵普这是什么东西。

赵匡胤不经意地一问,却让赵普惶恐不安。稍微迟疑之后,赵普只好如实告诉赵匡胤,那是吴越君主钱俶派人送来的礼物,估计都是些海产品。

吴越地处江浙一带,给宋朝宰相送来一点土特产,似乎也不是问题。

赵匡胤偏偏来了兴致,打趣说道:“那里送来的海产品,想必不错,要不打开来看看?”

赵普只得硬着头皮命人打开瓶子。

瓶盖一掀开,刺眼的金色顿时映满了房间,里面放着满满的瓜子金(形状像瓜子一样的金粒),而且十个瓶子里面都是如此。至于海产品,别说螃蟹、鱼虾,连条海带都没看到。

赵普惊恐万状,连忙磕头谢罪,并解释说这些东西是钱俶刚送来的,书信也没来得及拆,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着满屋子的瓜子金,再看看惊慌失措的赵普,赵匡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扔下了一句话。

“收下也没问题,他(钱俶)以为国家大事,都由你们这些书生决定呢。”

赵普心中一惊,他明白,赵匡胤的潜台词就是:别干几年宰相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可以给予你一切,也可以让你失去一切,大权始终在我手里!

“瓜子金”事件给赵普带来沉重打击。事实证明,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受贿问题。

赵普在经济上向来不清白,赵匡胤早有耳闻,如果是普通的以权谋私,别说十瓶瓜子金,再多点赵匡胤也不会在意。

问题是送礼者的身份太特殊。

当时正值宋朝陆续吞并各个割据政权,吴越也感受到很大压力。钱俶向赵普送重礼,无非是希望赵普通过自己的影响力,保证宋朝不把矛头指向吴越。

赵普收取吴越贿赂的行为,让赵匡胤对赵普出谋划策的客观性产生了怀疑。要知道,更早的时候,南唐也曾向赵普重金行贿,当时赵普如实上交了贿赂。

前后对比,赵匡胤明显感到,赵普长期高居相位,专权独断已经发展到极其严重的程度,甚至连外邦都只认宰相府,而不知有朝廷。

很显然,无论君臣关系如何,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别人分享自己的权力。这是集权体制的天然属性,与人物本身无关。

遗憾的是,赵普却不幸忘记了这一点,并接着犯下了更大的错误。

开宝五年九月,赵普为儿子赵承宗张罗了一门婚事。赵匡胤知道后,表面上仍没说什么,心里却异常愤怒。

赵匡胤很愤怒,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干涉他人婚姻自由。

原因在于,赵承宗娶的是李崇矩的女儿。李崇矩,时任枢密使。

前面说过,中书门下和枢密院合称“二府”,宰相和枢密使分别行使行政权和军权,这是宋朝最重要的制度之一,旨在更好地实现分权制衡,确保皇权至上。

现在宰相赵普和枢密使李崇矩结为了亲家,难怪赵匡胤心中愤怒。

不久,赵匡胤就找了个借口,罢免了李崇矩的枢密使职务,还将他降职处理,同时轮换了政事堂的一大批办公人员,把跟随赵普多年的亲信统统下放任职,狠狠敲打了赵普一下。

从此,赵普在赵匡胤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在当上宰相的第九个年头,他的地位开始面临最大的威胁。

赵普受到的宠信日益衰减,他的对手却越战越勇。

赵光义不露声色地壮大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他的开封府人才汇集、羽翼丰满,号称“南衙”,俨然和皇宫相对应。

卢多逊虽没有赵光义那样的先天优势,但他时刻窥伺赵匡胤的心思,用尽自己的权谋,努力打开升迁之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开宝六年四月,卢多逊接到一项外交任务:担任江南国主生日庆贺使(江南生辰国信史),奉命到南唐出差,前去祝贺李煜的生日。

派使节祝贺邻国君主生日,只是国与国之间的一种礼仪性交往。反正当时也没什么吃蛋糕、唱生日歌之类的事情,扔下礼物,说几句客套话,就可以拍屁股走人了。

而精明的卢多逊却把握住了这不是机会的机会。

南唐君臣都很文艺,喜欢切磋诗词歌赋,卢多逊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和他们谈得十分投机,而且交往中一点都没有大朝使者的架子,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很快,程序走完,任务完成,卢多逊乘上船只,动身回国。

船刚开了一程,卢多逊忽然下令——船只立刻就近靠岸,并派人回去告诉李煜:“朝廷准备重新绘制天下地图,史馆就缺你们江南几个州的地图,希望你们能各给我一本,我顺便带回去。”

对宋朝提出来的要求,李煜从来都有求必应,连忙命人修改绘制,并连夜校对好,送了过去。

对这件事情的效果,史书的评价是:“江南十九州之形势,屯戍远近,户口多寡,多逊尽得之矣。”

也就是说,李煜等于是把南唐的军事布防情况免费告诉了卢多逊。

卢多逊“尽得之”,也就意味着赵匡胤“尽得之”,这些地图对于一直打算攻取南唐的宋朝来说,来得太及时了。

参加个生日派对,还能参加出这么个效果,人才啊。

卢多逊知道,赵匡胤一直在做着征讨南唐的准备工作,这份额外的收获肯定让他在皇帝面前加分不少。果不其然,赵匡胤对卢多逊大加赞赏,表示将来要委以重任(有意大用)。

透过事件本身,我们还可以看到卢多逊令人恐惧的城府和心机。

和南唐君臣相处融洽,是为了麻痹对方;启程回国路上再回去索要,可以给人临时起意的感觉,让李煜失去戒心。最后,索要南唐图籍,并不是赵匡胤交代的任务,有此收获属于超额完成。

如此心机,想不出彩都难。

一时间,卢多逊上有皇帝欣赏,下有同僚羡慕,已然成为一颗耀眼的政治新星。

最后一根稻草

赵普终于意识到形势正急剧向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他发现,赵匡胤不再对他言听计从,许多事情开始不征询他的意见。上朝时再看赵匡胤的眼神,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旁人的态度也在发生变化,臣僚平时见到他都俯首帖耳,现在似乎不再那么恭顺,很多人开始敢于对自己的决策提出异议,更有个别滑头开始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

赵普终于明白了,所谓朝堂上的权力斗争,只是君主眼下的小儿角力,谁都不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那些一时占上风的,并不值得庆贺,反而可能招致更大的危险。

他醒悟了,但已经来不及了。面对竞争对手的反扑,赵普感到再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等待最后一击。

赵光义和卢多逊做梦都想扳倒赵普,但他们都是老狐狸,虽然暗斗了这么多年,却还未和赵普直接撕破脸。他们都不想亲自出手,只等赵普再犯错误,自己坐收渔利。

给予赵普最后一击的人,叫雷有邻。

这位敢站出来公开和赵普叫板的人,并不是什么高官显贵,甚至连官吏的身份都没有,只是一名普通的平头百姓。但他的出现却让赵普心惊胆战,因为赵普清楚此人的另一个身份——雷德骧的儿子。

父亲被免官流放后,雷家家道中落,雷有邻此后参加了科举考试,也没有考上。他把自己遭受不幸的根源都归结在赵普身上,是赵普毁掉了他的亲人、家庭、生活、前途,所有怨愤都转化成了对赵普的刻骨仇恨。

几年来,雷有邻费尽心思搜集能够打击赵普的一切证据,只等有朝一日替父报仇,为自己解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雷有邻不是君子,只等了五年。

开宝六年六月,雷有邻向朝廷告发赵普以权谋私,一口气告了三件事。

一告赵普纵容下属收受贿赂。这事要从秘书丞王洞说起。王洞与雷德骧是同年进士,雷有邻借着这层关系经常到王洞家走动。有一次,王洞托雷有邻买半块白金,并且告诉他,这是用来送给胡赞的。胡赞当时是一名堂后官,相当于宰相办公机构的工作人员。无论白金是胡赞私吞的,还是替赵普收的,反正赵普是难逃干系。

二告赵普包庇他人弄虚作假。这事则要从雷有邻的朋友刘伟说起。刘伟曾经担任上蔡县代理主簿(县内事务官,低于知县、县丞),当时有个规定,如果代理担任某官职达到三个任期,就可以向朝廷提交履历证明,从而转为正式官员。刘伟确实代理了三个任期,但是其中一个任期的相关证明文件弄丢了,为了顺利转正,就伪造了一份履历,并托人请赵普帮忙,高抬贵手。赵普收了什么好处不清楚,但终归是帮了这个忙。雷有邻和刘伟交情很好,他从刘伟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

三告赵普包庇他人借病不到地方任职。乾德年间,宗正丞赵孚(掌管皇族事务的官)曾被安排到四川地区任职,但赵孚不想离开繁华的京城,跑到刚平定的偏远地区吃苦,就请托赵普帮忙,赵普以赵孚身体有病为借口,取消了这次任命。

三件事,前面两件事雷有邻都置身其中,他搜集了确凿的证据,告发起来自然有理有据。当然,揭发这些事情,势必要连累父亲的好友王洞和自己的朋友刘伟,但仇恨已经蒙蔽了雷有邻的眼睛,在他心中,报复赵普已经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追求,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因为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事件很快有了处理结果:刘伟被处斩,胡赞、王洞、赵孚都被免去官职,受了杖刑。作为回报,雷有邻获得了一个正九品下的官职。

若在几年前,这些小事绝不足以动摇赵普的地位,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再也无法全身而退了。

赵匡胤下诏,命参知政事薛居正、吕余庆和赵普轮流“知印(掌管中书门下大印)、押班(在朝会时率领百官)、奏事(汇报工作)”。

以前,这三项核心权力一直由赵普独享,诏令下达以后,两位长期打酱油的参知政事开始和赵普分享权力,赵普的威权从此不再了。

两个月后,赵普又等来了一道诏令。

“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赵普……特授检校太傅……充河阳三城节度。”

根据诏令要求,赵普马上要外放河阳,担任节度使。

赵普曾无数次将别人外放到地方担任节度使,这回却轮到了自己。经过宋朝初年的一番变革,除了优厚的俸禄外,节度使早就没有往日的威风,而造就这一切的,我们也说过,就是赵普自己。

河阳节度使,驻地在孟州。赵普依稀记得,在讨伐李筠叛乱的时候,赵匡胤曾做了最坏的打算,告诉他,一旦平叛不成功,就让他退守河阳,再图进取。

当年情境,宛如昨日,而今真的要去河阳了,却何曾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令赵普略感欣慰的是,他的罢相制词中,用了“均劳逸”的名义,意思是赵普在宰相位置上干得太辛苦了,让别人替他干干活。尽管是官话、套话,总留住了颜面。

此外,赵匡胤还保留了他“同平章事”的头衔,出去当节度使,又能继续带着这顶帽子的,被人称为“使相”,已经是极其尊荣的地位了。足矣。

赵普终究要走了,重臣外任之前,照例要向皇帝告别。

五十二岁的赵普向四十七岁的赵匡胤告别。

曾经无话不说的两人,现在只能做些送别的官样文章。

还能说什么呢?

离滁州的第一次相会,已经整整十八年。

离陈桥驿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已经整整十四年。

离你把我置于宰相高位,已经整整十年。

不说什么了,现在你是至高的皇帝,而我只是芸芸臣僚中的一员。

是对我的彻底放逐,还是暂时的训诫?我现在真猜不透你的心思。

我能说什么呢?

你曾经是我的知己、兄长、最得力的助手,是我最信任的人。而现在,我也不能一眼把你望穿了。

如此结局,也算你我均未相负。

好在我们都值壮年,来日方长,总还会有再聚首的一天吧。

开宝六年八月,赵匡胤送赵普离京外任。

两人都没想到。

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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