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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天子——左都御史举劾秦王六大罪状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7-05 11:22:56 0


秦王淫声远播,巡道御史们紧张起来。左都御史举劾秦王六大罪状。朱元璋降旨:立召朱樉回京,由宗人府议罪。“虎毒尚不食子,他还能杀了我吗?”朱元璋要废秦王为庶民,太子长跪求告。朱元璋派太子赴陕西调查秦王罪行,并考察西安建都条件。

秦王朱樉米脂选秀女之事不久就在坊间流传开来。这倒不打紧,一般老百姓并不清楚只有皇帝才有选秀女充后宫的权力。以为藩王也是一国之君,他要选几名秀女也无可厚非。不过后来又传出这位王爷和西域女跳裸体舞通宵淫乐的事。民间绯闻传得有鼻子有眼:说王爷边吃大力丸边和一丝不挂的“西域女”干那事,一气干了十六个金枪不倒,不过人差点脱阴而死,经过西安城里许多名医号脉才抢救过来。

这些事在老百姓口中只是笑谈,至多是骂他们的王爷是个“骚叫驴”。可是陕西道的监察御史们却紧张起来。陕西道有监察御史八名,他们负有“绳衍纠谬”“督察百官”的责任。而且朱元璋的法律规定,巡道御史管辖范围内有官吏严重违犯法纪而巡道御史未能举劾者,御史应坐罪。秦王淫逸至此,必然秽声远播。将来传到京城,传至皇上耳朵里,皇上一怒,必令都察院查劾事实,那时他们就难辞其咎了。

朝廷有规定:诸御史纠劾,务明著实迹,开写年月,毋虚文泛诋,讦拾细琐。于是这八名巡道御史分头行动起来,有的赴米脂访查秦王选秀女的详情,连城门上风吹雨打字迹模糊的布告都撕了回来作为证据。有的设法抓来秦宫中的乐师,查问跳裸舞的详情。他们甚至还找到一个流落当地青楼的舞女,以重金利诱她讲出与秦王裸舞交合的详情,并做了画押笔录。

正在这个时候,陕西布政使因为累年完不成朝廷下达的赋税受到降职处分。户部派人来西安催交粮税,一下子查出秦王历年截留陕西省上交国库赋税十余万两。这些情况御史们自然知道。于是连同他们调查落实的秦王其他劣迹,一一写进了他们的举劾奏疏中。自然,他们不敢公然举劾秦王朱樉,而是把矛头指向王府的官员,特别是引诱怂恿秦王淫荡作恶的右长史陆怀。

一日,朱元璋与太子正在乾清宫议事,内侍进来禀报。

“启禀万岁,左都御史袁泰宫门求见。”

朱元璋有些惊异:“袁泰?他有什么事?宣他进来。”

袁泰随内侍进来向皇上和太子殿下请安,朱元璋给他赐座。

朱元璋问:“卿家入宫有何启奏?”

袁泰奏事总喜欢卖点关子,他毕恭毕敬地道:“臣蒙圣恩总都察院,奉旨绳衍纠谬、督察百官,然不知皇亲国戚有违法纪者可否举劾?请陛下明示。”

朱元璋有些生气地道:“卿家此话问得好奇怪!朕设都察院,养了遍及天下的十三道监察御史,就是要你们这些言官为朕监察百官,举劾违法犯纪的行为。皇亲国戚上至藩王公主,下至县郡中尉,他们也都是朝廷封的官赐的爵呀。他们若有违犯法纪的行径,监察御史自然有权举劾。不仅如此,若他等犯有严重罪行,当地监察御史未能发现或故意包庇者,将处以连坐之罪。这是朕早给你们明示过的,卿家何须再问?”

袁泰似乎满意皇上的答复,道:“如此,臣要斗胆举劾一位藩王。”

朱元璋惊问:“你要举劾谁?”

袁泰从袖中抽出一份厚厚的奏折来:“启奏陛下,这些是陕西道监察御史曾棣等八人及西安府、汉中府巡察御史和朝中多位佥都御史托臣转呈朝廷的奏章,臣汇总他等举劾皇次子秦王朱樉听信任用奸佞,违犯国法六大罪状:其一,不遵圣命,逾制大建宫室。陛下曾于秦王就藩时赐玺书命其体恤民艰,缓建宫室。可王不遵圣命,竟按帝宫体制恢复唐朝宫室。现秦宫之宏伟可比京都,劳民伤财之巨至今犹为后患。其二,勒索州府,截留赋税。秦王每年假借王及王妃生寿之名,命各州府贡献贺礼,少者千两,多者万两,州府不堪重负,叫苦不迭。另外因修建王府支绌,几度截留陕西省、西安府上交国库的赋税银达十六万余两,户部均记录在案。其三,恣意游乐,侵占民田。秦王为建一跑马场,任意强拆民居,侵占民田数十顷。其四,大肆选美,强抢民女。秦王为充实后宫,派右长史陆怀去米脂县,以十锭银一名选购秀女入宫,甚至连人家新嫁娘也从花轿中拉下,强行选入宫中。其五,宠信奷佞,罢黜傅相。陛下先后为秦王选拜两任傅相,均因谆谆劝诫惹恼秦王,被其罢黜驱逐。现王府相位已空,而秦王宠信品质极恶劣的右长史陆怀,任其在王府一手遮天。其六,淫歌艳舞,败坏纲常。陆怀唆使秦王仿效元顺帝十六天魔舞故事,召来十六名西域舞女边舞边交合,历时一昼夜方休。以上诸罪均为陕西道御史及都察院御史举劾,均按规定明著实迹,开写年月及证人,实证存于都察院可随时调阅。臣身负皇命,对秦王所为痛心疾首。然而秦王位高爵尊,臣无力纠察之余,只得连夜草就奏章,伏乞陛下圣裁!”

袁泰一口气奏完,捧着奏章,伏地连连叩首。太子在一旁看着父皇的脸色剧变,战战兢兢地接过奏章,呈于御案之上。

朱元璋面色由黑转红,由红转为苍白。左都御史亲自奏劾过不少大臣,可哪一个犯有这么严重的罪行呀!偏偏犯罪的又是自己的儿子。他简直无地自容,气不打一处来。

“哇呀呀!这等孽子,把朕气死了!”

太子见父皇气成这样,连忙上前劝慰:“父皇暂息雷霆之怒,儿臣……”

朱元璋见太子上前,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怒气的对象,他指着太子怒吼道:“都是你!都是你!朕一斥责他们,你就为他们讨饶。你看,今天把他们纵容得如此无法无天了!”

太子扑通跪在父皇面前:“儿臣有罪!罪在儿臣,请父皇责罚。”

袁泰连忙陪着跪下奏道:“秦王远在外藩,太子身居朝廷,鞭长莫及,臣以为罪不在太子。臣身为都察院首脑,应负失察之罪,请陛下处罚。”

朱元璋深知这一切既怪不了太子,也怪不了袁泰,只怪朱樉自己太嚣张跋扈了。要论失察之责,首先在自己。举朝之上,除了自己,谁又能管得了他这位居于藩王之首的霸王呢?他深深歉疚地叹口气,挥手道:“罢了,你们都起来吧。”

“谢父皇。”

“谢陛下。”

这时,朱元璋恢复了他一贯的镇定,铁青着脸宣布道:“传旨:立召秦王朱樉回京,由宗人府会同都察院议罪。右长史陆怀立即由西安府逮捕械送进京候斩!”

太子和袁泰同时躬身道:“遵旨。”

秦王朱樉奉诏回京后先到东宫觐见太子。由父皇诏书中的严厉词意,他意识到自己被告发了。可他就是那么飞扬跋扈的禀性,以为老子天下第二,谁也奈何不了。召回京不过让老头子臭骂一顿,虎毒尚不食子,他还能杀了我吗?进京后他先到东宫探探风声。谁知太子的神情比他还急。

“二弟,你这是干些什么事啊?惹得陕西各州府和监察御史们都来举劾你。父皇见了那一堆奏章大发雷霆,恨不得立时把你废了。愚兄也无话可说,只好跪地请罪。”

朱樉语带讽刺地道:“哼,殿下在京城里,太子爷当得好好的,你有什么罪啊?有罪的只是我们这些发配到外藩的儿子!”

太子不计较他语中带刺,苦口婆心地规劝道:“你有些事也做得太过了。你不是不知道父皇出身寒微,崇尚节俭,就藩之初就谕诫你不要大建宫室。你偏要恢复唐朝宫殿规模,大兴土木。亏空了又到州府去截留上缴国库的赋税。人家州府官挨了朝廷的申斥处罚,当然要诉苦告状了。”

“让他们去告吧!”朱樉不屑地道,“惹毛了老子,回去整死那些王八蛋!”

“二弟,你在藩王中是最年长的。前年父皇还任命你为宗人令,就是希望你各方面都成为皇弟们的表率。可你有些事情做得太出格了。什么公开到米脂选秀女,从花轿里抢人家新娘。还弄些舞女在宫中跳裸体舞,白昼宣淫,这太不成体统了!我们可不是蛮夷之邦的藩王呀,怎么能淫荡不堪有伤风化呢?”太子仍然是循循善诱地劝诫秦王。

“哼,太子殿下倒是蛮清高的哟!要知道,殿下是一国储君,父皇百年之后,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为弟的却一无所有,玩几个女人都不行吗?”

秦王的蛮横态度把太子气得几乎要哭出来。

“你你你……太不讲理了!好好好,愚兄管不了你,你去吧!”

秦王气咻咻地一甩手就往外走,太子忍不住又叫住他。

“站住!二弟,为兄奉劝你一句:你怎样顶撞我都可以,父皇正在气头上,你觐见时一定要惶恐请罪,千万别再惹恼他。那时愚兄也无能为力了!”

秦王仍然傲气十足地抱拳道:“承教。”

太子念在手足之情,仍然没有让秦王朱樉立即去觐见父皇。他知道朱元璋执法甚严,他无情地诛杀了那么多大臣勋将,哪一个有朱樉这么严重的罪行!这事经都察院举劾已满朝皆知,朱元璋纵使不想处置秦王也不可能了。太子想要寻求一个转圜的契机,他再次进宫与朱元璋商量此事,想为秦王讨一个较轻的处罚。

他怯生生地禀告朱元璋道:“父皇,二弟秦王朱樉已奉召进京,儿臣叫他先认真写好请罪书再来觐见父皇。父皇真要把他交付宗人府议罪么?”

朱元璋气犹未消:“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犯的这些事,搁在别人头上,八个脑袋也让朕砍下来了!朕若姑息养奸不处置他,面对朝廷大臣何以服众?朕已命都察院将所有举劾罪行一一落实后,诏告天下将他废为庶民,安置五千里外,永远不许入朝。”

太子一听垂泪跪奏道:“父皇,二弟堕落至此,儿臣身为兄弟和储君,疏于教导,实难辞其咎。儿臣恳请父皇顾念母后在天之灵,对二弟法外施仁,网开一面。可对其所犯之罪处以削禄降爵之处分,以观后效。儿臣亦愿受同等处分,但务请父皇不要将他废为庶民。那样,母后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父皇若不俯允儿臣所请,儿臣只有长跪不起了。”

朱元璋虽是铁石心肠,不免也为儿子们的深厚情谊所感动,尤其想到死去的马皇后,心中更觉恻然。他深深叹了口气道:“唉——你起来吧。朕知道你们兄弟感情甚笃,朕也何尝愿意如此严厉处罚朱樉啊!他是诸藩之长,朕将他封于秦国百二河山形胜之地,就是寄厚望于他。谁知他这样不争气,把朕的脸面都丢尽了!他犯的这些事,不处置又无法服众。怎么办?朕想命你带几位大臣去陕西和太原巡视一趟,就地查明秦王所犯之罪。若民愤甚大就再不能让他待在那里了。择一个小国让他易地而王。朕要你去不止为此,更重要的是为朕查明关中的山川形势如何,是否适宜建立都城?朕居安思危,总觉得金陵这偏安之都不应是我大明皇朝久居之地。”

太子道:“父皇圣虑深远,儿臣愿遵旨巡视西北。不知父皇拟派哪些大臣随同前往。”

“秦地险隘,民风不靖,朕准备多派几位将领去,反正他们在朝中没多少事。就让傅友德、郭英、耿炳文随行护驾好了。文官嘛可让齐泰去,他处事缜密,一贯事你甚为恭谨,一路上可做你的得力帮手。”朱元璋作了周密布置。

太子又想为秦王争取较好处境,复奏道:“是否让秦王随儿臣回陕交代自己的过失?”

“哼,他会听你的吗?他是地头蛇,只怕他回去了还会与你为难呢。”朱元璋不以为然地说,“就让他羁留京都,闭门思过,听候处分吧。”

“父皇圣明,儿臣遵旨。”

朱元璋于元至正十六年攻下金陵。当时元朝在这里设集庆路,朱元璋改为应天府,以此作为与张士诚、陈友谅诸雄逐鹿江南的根据地。谁知这里竟是朱元璋的福地。十数年间,他逐渐剪灭群雄,成了江南的唯一霸王。他在这里自立为吴王,又于至正二十七年受群臣劝进当上了大明朝的开国皇帝。

金陵素有五朝古都之美誉。但朱元璋统一全中国之后,从地图上看金陵偏于东南一隅。前朝的统治者疆土狭仄,北仅及河北山西,西只达河南四川,南至湖广,连广东广西都是化外蛮荒之地。以那样的疆域,金陵尚在幅员中心地带。可现在,大明的版图向北、向西、向南扩展了一倍有余。朱元璋从一个军事家的角度看去,京城太偏于东南一隅是颇为不利的。所以他在建立大明王朝后即钦定金陵为南京,开封为北京,而以他的家乡安徽凤阳为中都。

朱元璋不愿以金陵做固定的首都还有心理上的原因,他翻阅史籍,凡是定都在此的朝代都是短命王朝。孙权的东吴六十年即亡,东晋几经兴废维持了一百零四年,梁武帝在此仅五十五年,取代他的陈朝更短,仅三十年即为隋文帝所灭。

朱元璋想让自己的大明王朝千秋永驻,能把都城定在这个晦气的地方吗?

从中国地图上看,陕西的西安地处全国的正中央,就像一个人的心脏部位。英明天纵的唐太宗舍弃父皇李渊的封地太原选取长安为国都不是没有道理的。西安自古即有百二河山形胜之地的美誉,崤关函谷之险足以屏卫都城,朱元璋早就想亲自去陕西考察一下,但始终未得机会。所以这次他让太子朱标亲自去查明秦王所犯之罪,顺道完成考察关中山川形势的任务。韶华易逝,他若不赶紧把定都之事落实,再也没有时间了。他也许是不敢相信子孙后代的智慧,总想把所有的大事在自己盖棺之前定下来。

秦王朱樉被羁留在京城闭门思过,听候处理。京城的王府很久没人居住,到处一股霉味,这座工部按制建造的王府他小时候觉得很气派,但它哪能和西安的秦王宫比呀?简直连它的一个偏殿都不如。更可气的是,府中除了秦王自己带来几个服侍的人外,府门外还有宗人府的官吏和兵丁把守。按说秦王是宗人令,可这会儿人家有皇上的谕旨,谁也不认他这个宗人府的最高领导了。

秦王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气?于是终日捧着酒壶酗起酒来,喝得醉醺醺的,随行人员只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好在这几个人都是秦王的心腹,深谙王爷的脾气。

秦王酒喝得差不多了,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吆喝道:“来人!”

一个随从赶紧过来道:“奴才在。”

“你们打听到了吗?陆怀押解回京后怎么样了?”

“禀王爷,奴才听说陆大人回京后在刑部审过一堂,就被皇上下令处斩了。”

秦王狠狠地骂道:“老头子果然心狠手辣,不给我留一点面子。朝廷里还有什么动向吗?”

“听说皇上派太子爷去西北巡视,还有一大帮文武官员随行护驾。这两天就要启程了。”

“哼,他去巡视!还不是去揭老子的疮疤。”秦王恨恨地说,“老子不在西安,那帮地方官员又会找他诉苦了。”

这随从倒还会安慰主子:“奴才以为,太子爷与王爷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纵使下面有人说王爷的坏话,太子爷也会在万岁面前替王爷遮瞒圆通的。”

“哼,孤家要给他下个套,让他不得不替我说话。”秦王狞笑一声道,“你马上替我回去。过来,孤家告诉你怎么做?”

秦王附耳低声嘱咐那随从,可他有些将信将疑。

“王爷,听说太子爷从来不好女色,您这招行吗?”

“哼,我就不信世上真有不吃腥的猫!你只管照孤家的吩咐去办。”

“是。奴才遵命。”随从接过秦王给他的一锭金子,揣在怀里,“奴才这就动身回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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