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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国风云——北伐后秦

历史大观园 还原历史 2020-06-23 10:42:35 0


每况愈下

曾经叱咤风云近百年涌现了无数英雄创造了无数传奇的鲜卑慕容氏从此淡出了历史舞台。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常开不谢的花朵,没有常晴不雨的天气,也没有常盛不衰的家族!

后秦主姚兴对这一点一定也深有体会。

曾经的他,是那么无往不利无坚不摧,现在的他却是那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曾经的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有神助,现在的他却是喝水塞牙吃豆腐卡喉咙似有鬼缠!

自从刘勃勃的胡夏建立以来,姚兴多次派兵征讨,然而收获的却是除了失望还是失望,除了失败还是失败。

胜利对现在的他来说,就像初恋对现在的我来说一样——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概是对胡夏的连战连败让貌似强大的后秦露出了纸老虎的原形,当初曾经归顺后秦的鲜卑乞伏部也有了异心。

原西秦国主乞伏乾归之子乞伏炽磐召集了两万多旧部,攻克了陇西重镇枹罕(今甘肃临夏),随后让人告知在后秦都城长安担任主客尚书(接待办主任)的父亲乞伏乾归。

乞伏乾归偷偷潜回陇西,并于公元409年7月再度称王,定都度坚山(今甘肃靖远),不久又迁到了苑川(今甘肃榆中)。

西秦就此宣告复国。

随后乞伏乾归率军四处扩张,先后攻克后秦的金城(今甘肃兰州)、略阳(今甘肃秦安)、南安(今甘肃陇西)等郡县,实力大增。

正如抢救危重病人时的医生不可能顾及病人手上的小疮疤一样,此时正准备全力肃清刘勃勃这个心腹大患的姚兴也不可能顾及僻处西部边疆的西秦,便不得不对乞伏乾归的独立采取了忍让的态度,遣使册封其为大单于、河南王,算是默许了其独立地位。

公元409年9月,姚兴亲自出马讨伐刘勃勃。

他命大将姚详、敛曼嵬等人率部督运粮草,自己则带领直属部队进抵贰城(今甘肃平凉东南),在那里等待各地兵马前来会合,准备大举进兵攻打胡夏。

然而,让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等来的竟然不是自己的部下,而是那个神鬼莫测、来去如风的刘勃勃!

沧海横流方显文人本色,危急关头才知姚兴胆略。

姚兴毕竟是个很少亲临战场的书生,纸上谈兵虽然常常有理有据,但突遭大敌却难免紧张恐惧。

由于当时贰城的部队不多,他方寸大乱,打算舍弃步兵,率轻骑兵前去投靠附近的姚详。

仗还没打,皇帝就要逃,这怎么行?

群臣纷纷劝谏。

然而无论他们说什么,姚兴根本听不进去,执意要走。

好在后来大臣韦华的话一针见血地击中了他的要害:陛下您车驾一动,军心必然大乱,甚至不战自溃,这样您恐怕根本无法到达姚详那里!

姚兴这才不得不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他派勇将姚文宗、齐莫率军出城迎敌,两人拼力死战,终于击退了胡夏军。

见本方获胜,姚兴的畏敌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轻敌——轻率地命将军姚榆生前去追击。

没想到姚榆生中了刘勃勃的埋伏,全军覆没。

得知这个消息后,姚兴不敢再战,留下大将姚详镇守贰城,自己回到了长安。

此后刘勃勃又不断地率军侵扰后秦的平凉(今甘肃平凉)、定阳(今陕西宜川)、杏城(今陕西黄陵)等地,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将人畜全部抢掠一空,留给后秦的,只有一座座残破的空城。

除了得到大量的财物,在此期间刘勃勃还得到了一个堪比后赵张宾的人才——原后秦镇北参军王买德,此人足智多谋,很受刘勃勃的器重,被任命为军师中郎将,成为其首席智囊。

就像人长大了就不能再穿幼年时的衣服一样,如今实力早已今非昔比的刘勃勃也开始改变自己刚起家时那个不设都城、游击作战的策略。

公元413年,他任命叱干阿利为将作大匠(官职名,主管宫室修建),征发10万民工,在朔方水以北、黑水以南的地方(今陕西靖边北)修建国都。

刘勃勃将自己的都城命名为统万,意为“统一天下,君临万邦”!

叱干阿利是个极为严苛的质量总监,据说他的工作原则是:视质量如生命,视生命如草芥(大家觉得,这句话是不是逻辑上有点问题?)。

在验收时,他只要发现锥子能从城墙外面刺进去一寸的长度,就会立即把筑城的工匠杀掉并将其尸首砌进城墙中。

叱干阿利的这个做法虽然堪称人渣,却也保证了此项工程不可能是豆腐渣。

统万城因此修建得异常坚实,固若金汤。

刘勃勃对叱干阿利的工作非常满意,又把监造兵器的任务也交给了他。

叱干阿利的检测方法还是一如既往的残忍:如果弓箭射不穿铠甲,就杀死做弓箭的工匠;如果弓箭射穿了铠甲,则杀死做铠甲的工匠。

因此,他打造出的武器都十分精良,而付出的代价则是无数工匠的生命!

在营建统万城的同时,刘勃勃还做了另一件大事——改姓。

秉承“人有多大胆,姓有多老卵”的宗旨,他放弃了“刘”这个源自汉人母系的姓氏,把自己和整个皇族的姓氏改成了“赫连”,意思是“帝王为上天之子,其显赫与天相连”!

刘勃勃从此变成了听上去更加野心勃勃的赫连勃勃。

有得必有失,此长则彼消。

赫连勃勃春风得意,他的对手姚兴自然是无比失意。

这几年来,后秦对外连战连败,不断丧师失地,领土和鼎盛期相比,几乎减少了一半。

而令姚兴烦恼的,还不只这些——除了外患,更有内忧。

剧情很老套——还是继承人的问题。

据史书记载,姚兴至少有十几个儿子。

他的长子姚泓,按照礼法自然是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可是按照能力却似乎是继承人的不当人选。

姚泓这个人不仅性情柔弱,体质也很柔弱,三天两头生病,简直就是个男版林黛玉,因此姚兴对他很不放心,犹豫了很久才在柴壁之战前夕仓促将其立为太子。

不过,立是立了,但姚兴对姚泓的怀疑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这样一个老实人,能在这种乱世负起领导国家的责任吗?

也许正是他这种含糊的态度,让他其余的儿子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姚泓的太子之位,只不过是写在草稿纸上的征求意见稿而已,并不是不可更改的标准答案!

这不免引起了他们的觊觎之心。

尤其是最受姚兴宠爱的第三子姚弼。

姚弼原本在外面担任雍州刺史,驻守在安定(今甘肃泾川),在身边谋士姜纪的策划下,他用重金买通了一批姚兴身边的近臣。

经过这些人的不断美言,本来就对这个儿子特别钟爱的姚兴对姚弼更加看重。

不久,姚弼就被调回长安,出任尚书令、侍中、大将军,集军政要职于一身。

凭借姚兴对他的信任和自己手中的权力,姚弼一边在朝中大力培植党羽,安插亲信,提拔了尹冲、唐盛等一大批嫡系;一边又大肆排斥异己,打压政敌。

比如左将军姚文宗和太子姚泓关系不错,姚弼对他很是忌恨,便在姚兴面前诬陷他,对姚弼言听计从的姚兴当即便将姚文宗赐死。

如此一来,姚弼的势力迅速膨胀,风头俨然盖过了太子姚泓。

然而姚弼忘了,他并不只有姚泓一个对手,还有姚懿、姚洸、姚宣、姚谌、姚裕等一大批兄弟。

姚兴喜欢以宗室尤其是自己的儿子们镇守各边镇,如姚懿镇守蒲坂(今山西永济)、姚洸驻防洛阳、姚谌坐镇雍城(今陕西凤翔)、姚宣驻守杏城(今陕西黄陵)……

因此这些人大多手握重兵,实力不俗。

姚懿等人对姚弼的所作所为都极其不满。

你姚弼之心,路人皆知!

你想当太子,难道我们就不想吗?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公元414年5月,姚兴突然得了重病。

这让姚弼焦急万分——如果父亲就这样死了,皇位肯定就顺理成章地落到姚泓手上了,那自己这几年的努力岂不是白忙一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风险,焉做天子!

他立即纠集了数千部众,准备发动政变。

但这事不知怎么被其弟姚裕知道了,姚裕立即将此信息告知了在外驻防的姚懿等人。

于是,蒲坂的姚懿、洛阳的姚洸、雍城的姚谌、杏城的姚宣等人相继起兵,宣称要赴京勤王,讨伐姚弼这个乱贼!

然而,正如诗人所言: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谁也没有想到,此时在儿子们心中早已经是个死人的姚兴居然又神奇地活过来了!

可怜姚兴大病初愈,迎接他的,不是儿子们的嘘寒问暖,而是他们的悍然造反!

他大为震惊,连忙召集群臣,商议此事。

由于姚弼反状已露、谋逆在先,右仆射梁喜、京兆尹尹昭等人都请求诛杀首恶姚弼,以平息事变。

但姚兴对姚弼的感情已经达到了“即使全世界都与你为敌,我也要站在你身边”的地步,他根本不忍心杀掉这个爱子,只是迫于众怒难犯,才不得不解除了姚弼尚书令的职务,但仍然保留了他的爵位,让他以广平公、大将军的身份暂时回家避避风头。

这当然不能让一心想要置姚弼于死地的姚懿等人满意。

因此,姚懿、姚洸、姚谌、姚宣4人又一起来朝,求见父亲姚兴,在姚兴面前诉说姚弼的罪状,强烈要求将这个十恶不赦的反贼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其中尤以姚宣的表现最为激烈,涕泪横流,唾沫横飞,大有不杀姚弼决不罢休之势。

最后姚兴只好搪塞说: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在官场混过的人都知道,这样的话肯定只是句空话。

事实也是如此,姚兴一直没有对姚弼做出任何进一步的处理决定。

时间一长,这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从这里可以看出,在姚兴还活着的时候,他的这些儿子们已经水火不容了,要想在他死后保持团结,岂不是白日做梦痴人说梦?

我不知道姚兴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知道他在不久后就重新起用了姚弼,而且对他信任如初,之前发生的事就如石头落入湖水一样——虽然当时动静颇大,但水面很快就会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东山再起的姚弼当然不会忘记报复,他在姚兴面前多次进谗言诬陷上次反对自己最力的姚宣。

对他言听计从的姚兴立即派人去杏城把姚宣双规,并将其带回长安关了起来。

公元415年9月,姚兴因药物中毒又再一次病倒了,昏迷不醒,姚弼以为这次父亲应该是必死无疑了,便又再次召集军士准备谋反。

不料姚兴居然很快又苏醒了——剧透一下,如果用“一波三折”来形容他的去世过程的话,这其实只能算是第1.5折。

可是姚弼毕竟不是穿越小说的主人公,当然不会知道这一点,于是正当他造反造得汗流浃背热火朝天的时候,传来了姚兴再次病愈的消息。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后果果然很严重——这次姚兴非常恼火,一怒之下,他下令将姚弼的几个党羽处死,同时把姚弼也抓了起来,打算杀掉他。

然后怒火过后,爱子心切的姚兴又心软了,数日不决。

此时之前一直置身事外的太子姚泓却恰到好处地出现了,流着眼泪为一心要推翻自己的仇人姚弼求情。

姚兴当然也就坡下驴,一方面表扬姚泓宽宏大量,太子肚里能撑船,一方面又顺理成章地再次赦免了姚弼。

姚泓的这一做法看起来似乎有违常理,这会不会是出于姚兴的暗示?

不知道,但不无可能。

第二年也就是416年的2月,姚兴到华阴(今陕西华阴)休养,临行前命太子姚泓留守长安,主持朝政。

想不到刚走没几天,姚兴又病重了,只好再返回长安。

随行的黄门侍郎尹冲等人是当初姚弼提拔的死党,看到皇帝不行了,他们又一次起了异心,打算趁姚泓出宫迎接的时候杀死姚泓,迎立姚弼。

不过姚泓的身边也不是没有明白人,在他们的劝阻下姚泓并未出迎,尹冲等人的阴谋自然也就流产了。

已经病危的姚兴就这样顺利回到了宫中,并且连颁3条圣旨:

让太子姚泓兼任录尚书事,执掌最高行政权力;

命东平公姚绍(姚兴的叔父)、右卫将军胡翼度统领禁军,驻防宫城;

派殿中将军敛曼嵬率兵搜查姚弼住所,收缴所有武器。

不过,任何智商不是负数的人都能看出,这里边的最后一道命令与姚兴之前对姚弼的态度实在是太矛盾了——就如同对襟大马褂和性感小短裙穿在同一个人身上一样的不协调。

有人据此认为这些命令可能并非姚兴的旨意,而是姚泓矫诏所为。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姚泓这个人很可能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单纯。

这个命令非常明显地传递出了一个信号:姚泓要对姚弼动手了!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恰好此时姚兴的妹妹南安公主进宫探病,姚兴的幼子姚耕儿(看起来有点像小名)也偷偷混了进去。

远远看见父亲人事不省,对南安公主的问话毫无反应,姚耕儿以为姚兴已去世,便立即跑出去告知了哥哥南阳公姚愔:父皇已经驾崩了,快点行动吧!

与其他几个兄弟不同,姚愔和姚耕儿两人是姚弼的铁杆。

得到这个消息后,姚愔立即与尹冲合谋,以最快的速度召集死党,攻打皇宫。

由于遇到禁军将领胡翼度、敛曼嵬等人的殊死抵抗,姚愔等人无法攻入宫门,便改变了策略,攀到墙上,随着沿着屋檐行进,抵达了通往后宫的马道。

不料在那里他们又遭到了太子右卫率(东宫卫队长)姚和的阻截,仍然无法前进一步。

就在两帮人杀得难解难分之际,令姚愔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姚兴居然又一次在别人以为他已死的时候活了过来!

得知姚弼的党羽又一次造反,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

在宫人的搀扶下,已经奄奄一息的老皇帝强撑着病体来到了前殿,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颤抖的声音下令将姚弼赐死。

见到皇帝出现,叛军斗志顿失,很快就溃不成军。

政变就此宣告彻底失败,主谋姚愔也在逃到骊山后被抓获处死。

病重之际又遭到了这样的打击,姚兴的病情迅速恶化,第二天他就去世了,时年51岁。

网上有人把姚兴称为缩小版的苻坚,平心而论,两人确实有不少相似之处,都以宽厚仁慈著称;都是在前期辉煌,后期迅速衰落……

如果在十六国的所有国君中举行“苻坚模仿秀”的话,姚兴估计能拿冠军吧。

五路并进

姚兴死后,太子姚泓继位,成为后秦的第三任君主。

不过他这个皇帝可不好当,上任不久后秦内部就连续发生了多起叛乱,夏王赫连勃勃也趁火打劫,进攻安定(今甘肃泾川)等地。

好在凭借老臣东平公姚绍等人的努力,至当年6月,姚泓总算讨平了叛乱,击退了夏军,暂时稳定了局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得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东晋的刘裕入侵了!

6年前,刘裕在灭掉南燕后,就立即马不停蹄地率军赶回建康,平定了孙恩余党卢循的叛乱;接着又先后铲除了刘毅、诸葛长民等国内的潜在对手,同时还派大将朱龄石等人领兵西征,灭掉了割据巴蜀的谯纵(注:公元405年东晋益州刺史毛璩率部东下讨伐桓玄余党桓振,蜀兵对此不满,攻杀了毛璩等人,拥立谯纵为主,称成都王,后又被后秦主姚兴封为蜀王,史称谯蜀);之后又在公元415年讨平了担任荆州刺史的东晋宗室司马休之,从此消灭了朝中几乎所有异己,彻底掌控了东晋所有实权。

如果把东晋政府比作一个股份公司的话,那么刘裕之前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大股东——另外还有刘毅、司马休之等众多拥有一定比例股份的中小股东,而现在,经过多次强行兼并后,刘裕已经成了其唯一的股东,或者说,现在的东晋成了刘裕全资控股的一个私人公司!

虽然此时东晋朝廷名义上的最高领导还是那个不会说话不辨冷热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的白痴皇帝司马德宗,但几乎任何人都明白,刘裕才是那个真正的老板!

如果现在刘裕要篡位的话,简直比自慰还要容易!

不过,刘裕想得到的,绝不仅仅是那个已成囊中之物的皇位,他还想建立更大的功业!

姚兴死后那个风雨飘摇的后秦政权,对雄心勃勃的刘裕来说,有如美食之对吃货、美景之对驴友、美女之对云淡心远一样——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光复中原,收复两京(洛阳、长安),此时不为,更待何时!

公元416年8月,刘裕让世子刘义符和他最信得过的心腹刘穆之留守建康,自己则亲率大军,踏上了北伐后秦的征途。

这是自东晋建立以来第一次举全国之力发动的北伐,因此其规模比7年前征讨南燕要大得多。

晋军在长达千里的战线上,从东到西排开了5路大军。

第一路由刘裕本人亲自统领,老将冀州刺史王仲德担任前锋,从彭城(今江苏徐州)出发,然后开通巨野泽到黄河的旧运河(即40多年前桓温伐燕时所开凿的水道,当时已淤塞),从那里进入黄河,再逆流而上,直指洛阳;

第二路由建武将军沈林子和彭城令史刘遵考(刘裕族弟)为主帅,自彭城出发,率水军沿汴水往西,经石门(今河南荥阳北)入黄河;

第三路由龙骧将军王镇恶和冠军将军檀道济指挥,从寿阳(今安徽寿县)出发,率步兵沿淮河、淝水西进,进取许昌、洛阳;

第四路由新野太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统率,自襄阳(今湖北襄阳)出发,进军阳城(今河南登封东南);

第五路由振武将军沈田子(沈林子之兄)、建威将军傅弘之带领,从襄阳出发,沿汉水、丹水挺进,直抵关中东南的门户武关(今陕西丹凤)。

除此以外,刘裕还命别将姚珍、窦霸两人各领一支数千人的偏师,分别从子午谷和骆谷(二者都是穿越秦岭的谷道)进军,从南面威胁长安。

在刘裕的安排中,前4路无疑是主力,虽然其出发点和路线各不相同,但殊途同归,如经过凸透镜的多条平行光线一样最后都聚焦在了同一个地点——西晋故都洛阳,随后在攻占洛阳后再合兵一处杀向长安;而第五路沈田子、傅弘之部和姚珍、窦霸的两支偏师则主要是作为疑兵,用来牵制关中的后秦军主力,使其无法分出重兵来救援洛阳。

晋军此次北伐出动的总兵力,史书上并未明确记载,后人估测应在10万到20万之间。

这些将领中,除了王仲德、檀道济两人是曾参加过讨伐桓玄的老资格外,其余大多是刘裕掌军后新提拔的少壮派,这里边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王镇恶。

王镇恶是前秦名相王猛的孙子,13岁时因前秦败亡而跟随叔父王曜一起来到了东晋,他虽然骑马射箭水平稀松,但兵书战策却样样精通。

公元409年刘裕攻打南燕时,他经人推荐加入了刘裕的麾下,并很快就崭露了头角。

在平定刘毅、司马休之等战事中,他或是出任前锋,或是独当一面,智计迭出,奇谋不断,立下了赫赫战功。

刘裕对他极其欣赏,连连点赞:王镇恶是王猛的孙子,这就是所谓的将门有将啊!

这一次,王镇恶又再次被委以重任,出任了第三路军的主将。

临行前刘穆之对他说:当初晋文王(司马昭)把伐蜀之事交付给了邓艾,如今刘公又把伐秦的任务寄予了你,你可一定要努力啊!

王镇恶慷慨激昂地说:我如果不能光复关中,发誓不再回到江南!

王镇恶说到做到,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拿下了漆丘(今河南商丘东北)、项城(今河南项城)、新蔡(今河南新蔡)等地,随后又攻克许昌,擒获后秦颍川太守姚垣。

第二路的沈林子部进展也颇为顺利。

刚进入后秦境内,他就得到了当地豪强董神虎的响应,接着两人合兵一处进攻仓垣(今河南开封东北),驻守仓垣的后秦兖州刺史韦华迫于其声势,不战而降。

而第一路的王仲德此时也率水军从巨野泽进入了黄河,之后一路西进,很快就抵达了黄河南岸的重镇滑台(今河南滑县,因黄河改道,现在已经在黄河以北了)城下。

前面说过,滑台原为慕容德所建的南燕都城,后来被北魏占领,是北魏在黄河南面唯一的据点。

对晋军来说,滑台是必须要拿下的,否则后勤运输会面临很大的麻烦,但同时又绝对不能惹恼北魏,否则他们将会面临两线作战,这是刘裕所不愿看到的。

王仲德对此很是头疼——既要抢人家的地盘又不能得罪人家,这类似于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上天似乎总是那么顽皮,那么喜欢玩恶作剧,有时看似很容易的事情结果却出奇的麻烦——比如冠希哥修电脑的那次,而有时看似很麻烦的事结果却出奇的容易——比如王仲德打滑台的这次。

他还没到滑台呢,北魏滑台守将尉建居然就已经弃城而逃,仓皇退到了北岸!

晋军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不失一兵一卒就轻松占领了滑台!

得了便宜而不卖乖,相当于出国旅游而不发朋友圈——是需要很大克制力的。

王仲德可没那么低调,他第一时间就发布了这么一条信息:我们晋国本打算用7万匹布帛的价钱向你们魏国借道,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够朋友,连钱也不要就走了!

由于此时北魏朝廷尚未表明态度,为了慎重起见,之后王仲德并没有马上西进,而是停驻了在滑台。

那么,拓跋嗣的态度会是怎样的呢?

当然是大怒——不仅是因为丧土失地,更因为是颜面扫地!

他当即派当时正在河内(今河南沁阳)的大将叔孙建、公孙表领兵南下,前去兴师问罪。

叔孙建率军渡过黄河,来到滑台城下,当众把那个“对晋军太够朋友”的尉建斩首,并将其尸体抛入黄河,随后气势汹汹地质问王仲德为何要入侵。

本着不激怒北魏的原则,王仲德的答复相当客气:我们这次是去洛阳给我们晋朝的祖先扫墓的,并不是想和你们魏国作对。只是因你们的守将主动放弃了滑台城,所以才借这个空城暂时歇歇脚的,我们马上就会离开这里,绝对不会影响晋魏两国睦邻友好的大局。

不过拓跋嗣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满意,又让叔孙建派人直接找刘裕交涉。

刘裕在重复了一遍和王仲德类似的话语后,又再三表示晋、魏两国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自己向来珍惜与北魏的传统友谊,绝不会与北魏为敌。

拓跋嗣其实也并没有打算与晋军全面开战的意思,见刘裕给足了自己的面子,便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缠,只是派大将于栗十六国风云——北伐后秦率部在黄河北岸严阵以待,以防止晋军进攻黄河以北。

于栗十六国风云——北伐后秦是当时著名的猛将(后来西魏八柱国之一的于谨是他的六世孙),勇冠三军,善使一把黑槊,故刘裕在写给他的信上尊称其为“黑槊公麾下”,从此于栗十六国风云——北伐后秦便有了“黑槊将军”这个雅号。

就这样,刘裕和北魏算是暂时达成了和解。

当然,滑台城刘裕是不可能再还给北魏了,所谓的“借这个空城暂时歇歇脚”却一借就是多年,终刘裕之世,始终都没有归还——颇有现在某些老赖“借的钱下个月就还给你却终生都不还”的那种味道。

而与此同时,长安城内的姚泓也得知了晋军大举入侵的消息,连忙召集群臣商讨应对之策。

东平公姚绍(姚兴的叔父)说:如今我们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应收缩兵力,巩固根本。安定(今甘肃泾川)偏远孤立,不如把它放弃,把那里的镇户全部迁到长安,这样我们就能多出10万精兵,即使晋、夏交相入侵,我们至少还能保住关中。

但左仆射梁喜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意见:我认为不能这么做。现在镇守安定的齐公姚恢(姚泓堂兄弟)一向很得岭北人心,有他在,赫连勃勃就无法迫近长安,一旦放弃安定,夏军就能轻松进至郿城(今陕西眉县)、雍城(今陕西凤翔)。现在我们关中的兵力足以应付晋军,没必要先自残手足。

经过一番考虑,最终姚泓还是采纳了梁喜的意见。

但吏部郎懿横还是觉得不妥,便在会议结束后,又秘密找到了姚泓:姚恢当初在姚弼叛乱时,曾经立有大功,现在却被置之于死地,他心中能没有怨气吗?而且安定孤危,濒临强敌,那里的百姓大多希望返回关中。如果姚恢鼓动这些回乡心切的军民发动叛乱,后果不堪设想。我觉得还是得按东平公说的办,把姚恢调回长安为好。

姚泓沉默不语,良久后才发出了这样一声长叹:姚恢如果真的是心怀不轨,如果现在征召他,只能是加快灾难的到来罢了!

是啊,事到如今,他又能怎样呢?

征召姚恢回来,他有可能反得更快,但不征召,他还是可能造反,只是可能会晚一点。

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一个面临治疗方案选择的晚期癌症患者——如果化疗,有可能身体承受不了死得更快;如果不化疗,可能还是会死,但至少可能会慢一点。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难题。

他再怎么努力地思考都无法得到正确的答案——就如风再怎么努力地吹拂都无法抹平水上的波纹一样。

算了,还是听天由命吧。

当然关东也是不能不救的,姚泓派大将阎生、姚益男分别率骑兵3000、步兵一万前去救援洛阳,同时又命在蒲坂的弟弟姚懿率部南下陕津(黄河北岸古渡口,位于今山西平陆),作为声援。

然而,晋军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还没等后秦援军赶到,王镇恶、檀道济已经率部从荥阳(今河南荥阳)、成皋(今河南荥阳西)逼近了洛阳!

后秦洛阳守将陈留公姚洸(姚泓的弟弟)大惊失色,连忙把部属找来研究商议对策。

宁朔将军赵玄说:如今晋军已深入国境,人心浮动,且我军兵力上也处于劣势,如果出城迎敌,一旦失利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不如将外围守军全部撤回,固守金墉城,等待援军。只要金墉没被攻下,晋军必然不敢越过我们西进。这样对方困于坚城之下,时间长了必然疲敝,我们再寻机破敌。

金墉城之前我们也曾提到过,它是洛阳西北角的一座小城,在魏晋时期是专门用来关押顶级政治犯的,晋惠帝皇后贾南风、一度篡位称帝的赵王司马伦等众多在政治斗争中失败的大人物都曾享受过下榻于此的待遇,因而此城虽然不大,却异常坚固。

结合当时洛阳后秦守军兵微将寡的实际情况,这基本上是可行的最佳方案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赵玄的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说话的是姚洸的司马姚禹:殿下英武过人,谋略超群,所以才被委以重任,独当一面。如果这样躲在城中不敢出战,岂不是有损威信,又怎能不受到朝廷谴责?

主簿阎恢、杨虔两人是姚禹的党羽,也纷纷附和姚禹。

早已没了主意的姚洸一看支持姚禹的人多,便马上采纳了他的意见——就仿佛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找饭店,看哪个店人多就去哪里吃一样。

然而姚洸不知道的是:姚禹见洛阳形势不妙,早就有了叛降之心,之前他已经和东晋主将檀道济暗中往来过了,现在当然要助晋军一臂之力!

就这样,在姚禹等东晋地下党人的极力鼓动下,姚洸不但没有集中兵力,还按照“在大海里打个鸡蛋让全世界人民都吃上蛋花汤”的思路,下令从本来就不多的洛阳守军中分兵防守外围各地。

其中赵玄的任务是率千余兵马防守柏谷坞(今河南偃师南)。

临行前赵玄流着泪对姚洸说:我深受国恩,甘愿以死相报,我死不足惜,只可惜殿下你不听忠臣之言,将来必悔之莫及!

赵玄刚到柏谷坞,晋军就已经打来了。

他带着那可怜的1000多人拼死抵抗,但毕竟寡不敌众,柏谷坞最终陷落,赵玄本人也身受十几处创伤,战死沙场。

随后晋军继续前进,由于洛阳外围的各地守将大多望风而降,很快就兵临洛阳城下。

就像很多懵懂少女在发现意外怀孕后第一时间总是要去找肇事者让对方负责一样,姚洸见大事不好也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找姚禹——你出的主意,你可要负责啊!

但哪里还找得到?

姚禹早已经偷偷出城投奔了城外的檀道济!

这下姚洸更加手足无措,在思想斗争了两天后,他不得不打开城门,向晋军投降。

就这样,在被后秦占领17年后,洛阳再次被晋军收复!

洛阳失守,对已经危机重重的后秦帝国来说,无疑是一次重创,但令后秦主姚泓担心的,还不止这个。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弟弟——驻守蒲坂的并州牧姚懿又起了异心!

皇位如此多娇,引无数兄弟竞折腰!

别看姚懿当初反对姚弼篡权那么起劲,但其实他的野心并不比姚弼小,现在见大哥姚泓处境艰难,顾此失彼,觉得这正是自己突袭关中,夺取皇位的绝佳机会。

至于能在皇帝宝座上坐几天,他当然不会考虑——圣人不是说了吗:朝闻道,夕死可矣。就是过把瘾就死,这辈子也值了!

在司马孙畅的谋划下,起事之前,姚懿先下令开仓放粮,以争取人心。

左常侍张敞、侍郎左雅劝阻他不要这样慷国家之慨,姚懿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将两人鞭打致死。

虽然此时姚懿还没有正式宣布造反,但他又是放粮,又是杀人,动静搞得比奥运会开幕式还大,这下在长安的后秦主姚泓就算是想不知道都不可能了。

姚泓慌忙找来姚绍商量。

姚绍说:姚懿这个人向来见识浅陋,这一定是孙畅给他出的主意。陛下可以让抚军将军姚赞进驻陕城(今河南三门峡西),老臣我则前往潼关节度诸军。随后您下旨征召孙畅来京,如果孙畅肯来的话,那么姚懿就成了无舵之舟、无衔之马,只能乖乖跟着我们走,我正好带着姚懿的河东军队一起对付晋军;如果他执意不肯从命,则说明局势已经不可挽回,我就立即公布姚懿的罪行,就近率军讨伐他!

姚泓依计而行。

很快,姚懿就接到了孙畅的调令,也获知了姚绍统率的政府军在陕城、潼关一带集结的消息,他明白自己的意图已暴露,政府军已经有了准备,偷袭长安已不可能,但他却并未收手——毕竟,长期积攒的反意就和长期积攒的性欲一样是很难忍住不发泄出来的。

横竖横,拆牛棚,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蒲坂就地称帝,同时传檄自己所管辖的河东各州郡,向他们征兵调粮。

但命令发布下去后,姚懿却彻底傻眼了——由于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不得人心,不仅各地几乎没什么人听他的号令,而且在蒲坂城中居然还有人造了他这个造反者的反,包围了他的宅邸,把他困在了家中!

这样一来,不要说是造反了,就是做饭都成了问题!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

姚绍率军攻打蒲坂——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进驻蒲坂,轻而易举就抓获了已成瓮中之鳖的姚懿。

姚懿之叛平定的消息传到长安,已经是公元417年的正月了。

正月初一,按照惯例,姚泓在皇宫大殿举行了他担任皇帝以来的第一次新年朝会。

在这个本该欢庆的场景中,姚泓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钟声鼓声音乐声,声声刺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闹心。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他忍不住泪如雨下,失声痛哭。

令姚泓伤心的,除了晋军的不断逼近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当初他最担心的事现在终于发生了——驻守安定(今甘肃泾川)的齐公姚恢真的反了!

姚恢以“清君侧”为名,在安定起兵反叛,并随即挥师东进,杀向长安。

形势万分危急,姚泓慌忙再次向姚绍求救——姚绍现在是他唯一的救火队员,无论哪里着火都需要他去扑灭。

刚刚搞定姚懿的姚绍立即集结军队,日夜兼程从蒲坂赶回,潼关守将姚赞等人也纷纷率各自麾下的兵马回师勤王。

在姚绍的指挥下,后秦政府军最终在长安郊外一举将叛军击垮,姚恢和他的3个弟弟都被斩杀。

却月阵

但平叛的胜利,并没有让姚泓感到轻松。

因为就在此时,他又得到了另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东面的晋军从洛阳向关中杀过来了!

其实,原本刘裕的命令是要王镇恶等人在拿下洛阳后按兵不动,等待他所率的主力到来后再合力进攻后秦的老巢关中,但在得知潼关、蒲坂一带的后秦军主力都被调回关中平叛的消息后,在洛阳的晋军将领王镇恶、檀道济、沈林子等人改变了主意,决定按照“将在外帅命有所不受”的原则,乘虚而入,直捣关中!

晋军起初的进展颇为顺利,很快就攻克了宜阳(今河南宜阳)、渑池(今河南渑池)等地,随后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由王镇恶统领,西进关中门户潼关(今陕西潼关),一路则由檀道济、沈林子率领,北渡黄河,进军河东重镇蒲坂(今山西永济)。

但大大出乎王镇恶预料的是,姚恢的表现看上去来头很大,但实际上却不堪一击,居然一眨眼的工夫就被KO了!

这样一来,等王镇恶信心百倍地率军来到潼关的时候,眼前的形势让他惊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姚绍已经带着5万后秦军主力凯旋,在那里严阵以待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预想那么可人,现实却如此残忍!

本以为能捏个软柿子,现在却发现居然是个铁柱子!

而檀道济、沈林子所部在蒲坂也遇到了麻烦。

由于他们部下的人数并不太多,蒲坂城又极其坚固,加上后秦守将尹昭比小强还顽强,他们一时根本无法攻克。

雪上加霜的是,不久后秦方面的援军又到了,与城内守军一起对晋军形成了夹击之势。

见形势不利,沈林子和檀道济商量后,决定放弃攻打蒲坂,率部南下潼关,与王镇恶会合。

得知檀、沈二将即将到来的消息后,之前一直顺风顺水、横扫叛军如卷席的后秦军主帅姚绍没有多加考虑就作出了决定:吃掉这支疲惫之师!

他当即亲率主力,出城迎击。

轻敌是失败之母。

檀道济、沈林子可不是姚懿、姚恢这些无能之辈能比的,一番大战下来,姚绍遭到了他近年来最大的一次失败,被迫放弃潼关关城,退守定城(今陕西华阴东)。

但他毕竟是百战老将,虽然首战失利却并不气馁,一路不通再走一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又派部将姚鸾率部出击,企图切断晋军的粮道。

然而王镇恶对此早有预料,不仅轻松挫败了他的图谋,还斩杀了姚鸾。

姚绍的如意算盘又一次落了空。

之后他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策略,凭借险要地形,坚守不战。

王镇恶等人由于兵力不足,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战局自此陷入了僵持。

而就在姚绍和王镇恶等人在潼关对抗的时候,晋军统帅刘裕也率主力从彭城出发了——乘船沿淮河、泗水进入黄河,再逆流而上,向洛阳进军。

为了避免北岸的北魏军干扰自己的行动,刘裕特意派使者出使北魏,正式向拓跋嗣请求借道。

与此同时,后秦主姚泓派来求救的使臣也到了北魏——之前后秦和北魏已经结亲,姚泓的妹妹西平公主嫁给了拓跋嗣,虽然因铸金人未成功而没被封为皇后,但却极受拓跋嗣的宠爱。

面对这两个完全相反的请求,拓跋嗣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召集群臣商议此事。

多数大臣的见解相当一致:以水军为主的晋军要想突破潼关天险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如果他们要调个方向,渡黄河北上,进攻我们魏国则要容易得多。刘裕虽然口口声声说要伐秦,但兵不厌诈,实际上他的真实意图很难判断,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何况秦国又和我们有着姻亲之交,他们有难,我们理应救助。因此,我们认为应该发兵封锁黄河河道,阻止晋军的行动。

但一个皮肤白皙、貌若美妇的汉人文臣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意见。

此人名叫崔浩,出身于河北著名大族清河崔氏,是三国时曹魏司空崔林的七世孙。

其父崔宏,自幼就有冀州神童之称,曾先后出仕前秦、后燕,在当时名声很大,北魏占领河北后,他又深得拓跋珪器重,先后担任黄门侍郎、吏部尚书等要职,被封为白马公。

和父亲相比,崔浩的才学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诸子百家到阴阳五行,无所不通,从琴棋书画到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凭借显赫的家世和出众的才华,崔浩很早就出仕了,在拓跋珪的身边担任著作郎。

拓跋珪晚年疯狂暴虐,很多近臣都对他避而远之,只有崔浩依然跟随在他身边,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懈怠。

拓跋嗣继位后,他被提拔为博士祭酒(国子学最高长官),经常为拓跋嗣讲课。

拓跋嗣喜欢阴阳术数,正好崔浩在这方面很是精通,便经常为他答疑解难,很是灵验,因此拓跋嗣对他极为信任,各种军国大事都要与其商量。

这次,崔浩先是对局势进行了这么一番分析:刘裕早有吞并秦国之心,如今姚兴已死,姚泓懦弱无能,内部又纷乱不已,刘裕趁机伐秦,志在必得。如果我们发兵切断他的进军路线,他一定会迁怒于我,转而渡河北侵,那我们岂不是成了秦国的挡箭牌!如今柔然时常侵扰我们的北部边界,国内的收成也不好,到处都在闹饥荒,如果再与刘裕为敌,大规模发兵南下,那么柔然肯定会乘虚而入,我们就会陷入首尾难顾的困境。

随后他又提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我看我们不如借道给刘裕,不要阻挡其西上,然后出兵控制他们东归的道路,如果刘裕获胜,他一定会感激我们;如果他败了,那我们也不失救秦之名。为国家谋划的人,应当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怎能为了一个女人(指姚兴之女)而误了大事呢?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说话的分量常常是和他的地位成正比的。

正如我这样的Loser即使戴正品的江诗丹顿腕表别人也往往会以为是假的一样,当时资历尚浅职位也不高的崔浩尽管讲得头头是道滔滔不绝振振有词,在场的众多重臣却依然对此不屑一顾。

他们仍然强烈主张必须要出兵阻击晋军:刘裕虽然声称要西讨,但实际的意图却很可能是北进。如果我们借路给他,放弃黄河的防御,那岂不是成了开门揖盗了!

可能是觉得双方的说法都有些道理,最终拓跋嗣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他既没有发兵阻断黄河上游,也没有痛痛快快地借道,而是派老将长孙嵩率步骑10万驻屯在黄河北岸,严密监测并伺机干扰晋军的行动。

长孙嵩把自己的大本营放在了畔城(今山东聊城)一带,同时又派出数千游动骑兵,如影子一般跟着黄河中的晋军船只一起移动,对晋军的行为进行抵近侦察。

晋军的大部队中有很多运输后勤辎重的船只,由于载货量大,又是逆水行舟,只能依靠南岸的人力拉纤前进,有时碰上风大水急,负载过重的纤绳难免会断裂,导致船只失去动力,被湍急的水流冲到北岸——当时正值初夏,常刮南风。

如同性感美女会激发男人的某个与生俱来的反应一般,这种送上门来的猎物也马上激发了北魏骑兵那种游牧民族与生俱来的劫掠本能。

他们立即出动,一拥而上,将船上的货物劫掠一空,船上的晋军士兵则全被残忍杀害。

这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了多次。

刘裕火了,便派部队渡河反击。

但这些北魏骑兵的机动性实在太强——看到晋军上岸,他们立即就远远遁走,而晋军大多为步兵,想追也追不上;等晋军一撤,他们又马上回到了岸边,继续从事打劫工作。

刘裕对此很是头疼,怎样才能给他们一点教训呢?

这事的难度在于:

此次行动晋军出动的军队不能太多,战事的规模不能太大,只能点到为止,小胜即安,否则就会和刘裕避免两线作战的基本战略相矛盾——这类似于教育熊孩子,既要打疼他,让他以后不敢再犯错,又不能狠到让他心生怨恨,影响两代人之间的感情。

可是,如果出兵太少,以步兵为主的晋军又如何才能战胜那些强悍无比且人数占优的北魏骑兵?

看起来,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

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山峰再高也高不过天空,事情再难也难不倒刘裕。

刘裕很快就想出了办法。

这天,在黄河北岸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刘裕的亲兵队长丁旿带着700名勇士和100辆战车,在北魏军的眼皮底下,突然弃舟登岸,随后按照7人一车的原则迅速将这些战车排成了一个以河岸为底边向北凸出的圆弧形,弧形的顶部与河岸相距约百余步,两端则与河岸相连。

接着,丁旿一声令下,阵中竖起了一面白色羽旗。

看到旗帜升起,早已在河边船上待命的晋军大将朱超石立即率2000军士飞奔上岸,进入阵中,每辆战车配备的人数也随之增加到27人。

同时朱超石还带来了巨弩一百张、大铁锤若干把、长槊千余支,也都平均分配到了每辆战车,而战车靠外的一侧车辕上则竖起了一排木制屏障,以护卫阵中的晋军士兵。

如果从空中往下俯瞰,晋军的排列就如一轮新月——这就是在后来史上赫赫有名的却月阵。

这一阵形之前从未出现过,一直在北岸跟踪晋军的数千北魏骑兵当然看不懂,便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派人向后方的主帅长孙嵩报告。

长孙嵩其实也不知道晋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相信一个道理: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花招再多,不如人多!

我十几个打你一个,难道还会怕你不成?

他立即亲率3万骑兵前去增援,随即和之前的那些骑兵合兵一处,向晋军猛扑过来。

面对来势汹汹的北魏军,朱超石并不惊慌,下令向敌军放箭——用的,却是射程不远的软弓。

见对方射出的箭像柳絮一样轻飘飘软绵绵的,飞不了多远就纷纷落地,毫无威力,北魏军彻底放心了——本来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人畜无害!

于是,他们争先恐后,以吃瓜群众围观车祸现场之势从各个方向冲向晋军。

见敌军离自己越来越近,朱超石把大旗一挥,晋军把软弓一下子全部换成了强弓。

由于距离实在太近,人员又实在密集,晋军想要射空简直比得诺贝尔奖还难——因此他们的每一箭几乎都能消灭一个敌人,北魏军死伤极为惨重。

而晋军则由于有战车和车辕上的木制屏障为掩护,北魏军的弓箭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基本上毫发无伤。

但北魏军毕竟人多势众,且久经沙场,训练有素,因此虽遭大量杀伤,但依然前仆后继,如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地涌向晋军。

晋军逐渐开始顶不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朱超石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撒手锏。

他让部下把长槊折成三四尺长的短矛,再将其架到巨弩上,用大铁锤击发。

这种新式武器的威力十分巨大,一矛竟然可以洞穿三四个人——可见科技不仅是第一生产力,还是第一战斗力!

一时间,北魏军人仰马翻,到处都是人肉串!

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恐怖了。

正如领教到原子弹厉害的日本人很快就宣布投降一样,见识到晋军这种短矛发射器厉害的北魏军很快就崩溃了,全都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坐在战船中观战的刘裕见胜局已定,又派大将胡藩、刘荣祖率骑兵上岸增援,与朱超石一起乘胜追击,再一次重创北魏军。

然而此战获胜后,刘裕却不但没有继续北侵,反而还给北魏军主帅长孙嵩送上了酃酒(古代产于湖南衡阳的名酒)和各种江南的土特产:阳澄湖大闸蟹、无锡排骨、江阴马蹄酥、绍兴师爷、苏州红漆马桶……

长孙嵩把这些礼品悉数送到了平城。

拓跋嗣这才认识到刘裕确实没有攻打北魏的念头,下诏同意借道。

他对崔浩的远见卓识也越加佩服。

为此,他又专门召见了崔浩,问道:刘裕此次伐秦,你觉得能成吗?

崔浩的回答如冬笋般干脆:能成。

拓跋嗣又追问道:为什么呢?

崔浩答道:当初姚兴就喜虚名而不务实事,给继任者留下了个烂摊子,如今的秦国,不仅姚泓懦弱无能,而且兄弟相争,内乱频仍。刘裕乘人之危,又兵精将勇,怎么可能不胜?

拓跋嗣接着继续把话题引申开:刘裕之才,比慕容垂如何?

崔浩依然对答如流:刘裕更胜一筹,慕容垂凭借父兄之资,恢复旧有之业,国人归附他,就如同飞虫扑向光明、蜜蜂涌向鲜花,功业自然易成;而刘裕起自寒微,除了雄心一无所有,除了勇气一无所凭,却能讨灭桓玄,兴复晋室,北擒慕容超,南枭卢循,无坚不摧,所向无敌,如果不是他才智过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成就?

拓跋嗣不由地连连点头,随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打算等刘裕入关后,派遣精骑南下,直捣彭城、寿春,你觉得这样是否可行?

崔浩继续侃侃而谈:我认为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刘裕灭秦后,必然会回去篡晋,然而关中华夷杂错,民风强悍,刘裕要想用南方的那套办法来治理这块地方,肯定是不行的,虽然他会留兵在那里镇守,但恐怕无法守住,关中早晚会落入我们的手中。

拓跋嗣先是对他的话点了个赞:你分析得很周详。

之后他又转换了话题:赫连勃勃这个人怎么样?

崔浩毫不掩饰地表达了他对赫连勃勃的轻蔑和不屑:赫连勃勃当初国破家亡,孤身一人寄食在姚氏门下,却负恩背主,盗有一方,结怨四邻,这样的无耻小人,最多只能横行一时,最终难逃覆灭的命运!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若投机分外多。

两人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深夜。

拓跋嗣还意犹未尽,特意赏赐给崔浩好酒10瓶、精盐(应当是君王御用的戎盐,在当时很名贵)一两:听你谈话,就像品味这盐和酒一样的舒服。

王镇恶奇袭建功

而就在北魏君臣煮酒论英雄的时候,和北魏达成和解后的刘裕已经顺利率晋军大部队抵达了洛阳。

得到这个消息,在潼关前线苦苦支撑的王镇恶、檀道济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们确实很不容易。

因为后秦军主帅姚绍坚守不战的乌龟战术正好点中了他们的死穴。

他们此次出击是在得知后秦内部发生了叛乱而提前发动的,根本就没想到预想中的突袭战竟然打成了持久战——这就相当于考前认真复习了地理结果发现考的却是物理,肯定是会让人感到措手不及、准备不足的!

由于本以为能够速战速决,并未准备太多的粮草,因此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陷入了缺粮的困境。

王镇恶和檀道济商量,打算暂时先撤军,等和刘裕大军会合后再作打算。

但沈林子对此却坚决反对:如今许昌、洛阳都已收复,关中近在咫尺,我们怎能自己挫伤自己的士气,放弃即将到手的大功!更何况,刘公的大军离我们还很远,敌军还很强盛,就算我们要撤退,难道就一定能安全返回吗?

然而,粮食问题又该怎么解决呢?

王镇恶遣使向后方的刘裕告急,请求支援粮草和兵力。

但当时刘裕正在为北魏的骚扰而烦恼,心情很是不好,因此王镇恶得到的只是一番训斥:我叫你们在洛阳不要进军,你们偏偏要轻敌冒进!

好在王镇恶还有另一手。

他来到潼关附近的弘农(今河南灵宝),号召当地百姓捐献粮食。

由于他的祖父王猛在北方名望极高,爱屋及乌,当地人对他也颇有好感,加上他口才又极佳,演讲极富感染力,让台下的百姓从开始的一动不动到感动,再从感动到激动,从激动到心动,从心动到冲动,从冲动到行动——踊跃捐粮捐物。

晋军很快就征集到了大批粮草,解了燃眉之急。

如今得知大部队即将到来,王镇恶更是信心倍增。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秦军主帅姚绍的心急如焚。

他知道,现在光是面对晋军前锋,他就已经是很吃力了,如果接下来晋军主力到来,等着他和后秦军的,肯定只能是死路一条!

与其等死,不如拼死!

他决心铤而走险,力争在刘裕到达之前,先解决掉晋军的前锋部队!

不过,虽然他的决心很大,但他的脑洞似乎不那么大。

他想到的还是之前的老一套——断粮道。

姚绍派大将姚洽、唐小方等人率军北渡黄河,迂回到北岸的九原(今山西平陆),企图切断黄河水道,断绝潼关晋军的补给。

然而,一遍一遍地重复同样的过程,却想要得到不同的结果,可能吗?

毫无意外的,他这次又失败了——姚洽在渡河时被沈林子率军拦腰截击,最终全军覆没。

姚绍彻底绝望了。

身心早已严重透支的他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了,在把兵权移交给东平公姚赞后,他很快就病逝了。

7月,刘裕大军到达了陕城(今河南三门峡)。

在那里,他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原本作为偏师使用的沈田子、傅弘之所部,一路过关斩将,此时已突破了关中东南的门户武关(今陕西丹凤),进抵青泥(今陕西蓝田南),距长安不过百里!

这下子,后秦主姚泓再也坐不住了。

但此时长安城内并没有多少兵马——后秦军主力大多在潼关前线,他只能四处招募,好不容易才凑齐了数万人。

而将领更是严重缺乏,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亲自上阵。

尽管战场对他来说,就像女澡堂对我来说一样——只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识过。

就这样,姚泓带着数万新军南下到了青泥。

他的如意算盘是:先凭借自己的兵力优势,歼灭人数较少的沈田子所部,然后再东进和定城的姚赞会合,与刘裕决战!

然而他的第一步就落了空。

因为他的对手是胆略过人的沈田子!

沈田子手下当时不过千余兵马,但在得知姚泓亲自来攻的消息后,却毫不畏惧,准备主动出击。

傅弘之连忙劝阻:敌众我寡,这样太危险了。

沈田子斩钉截铁地说:用兵贵在出奇,不必人多。何况如今众寡悬殊,如果等敌军修好了营寨,我军将士见对方声势浩大,肯定会产生惧怕之心,那样我们就完了。不如趁他们刚到,立足未稳,先发制人!

随后他一马当先,冲入后秦军阵中。

傅弘之也抛弃成见,带着晋军将士紧随其后。

不过,晋军毕竟人少,很快就陷入了重围。

沈田子对部众们高声呼喊:诸君弃家别子,冒险远来,为的不就是今天吗?封侯的大业,就在你们眼前了!

在他的激励下,晋军将士人人如打了鸡血般神勇无比。

而后秦军虽然人多,但大多是临时召集的新兵,其战斗力和久经沙场的晋军相比,有如羊群比猛虎、生铁比超高强度钢、津巴布韦币比美元……

在晋军的冲杀下,后秦军很快就溃不成军。

姚泓也狼狈逃回了灞上(今陕西西安东)。

此时沈林子带着援军也赶到了战场——原来刘裕担心沈田子兵少,特地派其弟沈林子前来支援。

兄弟两人合兵一处,继续追击,大有斩获。

这一战让沈田子威名大震,关中很多郡县都遣使向他请降。

见形势一片大好,沈田子不由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决心乘胜进军,一举拿下长安。

但沈林子却阻止他说:枕头好不好取决于体感,人生成不成取决于位置感。兄长你所领的本是一支偏师,此次在青泥击败秦国皇帝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如果再攻克了长安,那就成了以一己之力平定敌国。这不仅是不世之功,更是不赏之功啊!

这番话像一剂退热贴,让沈田子本来有些发热的头脑一下子又恢复了冷静。

之后他按照沈林子的建议,一直按兵不动。

而此时刘裕也已带着晋军主力抵达了潼关,和王镇恶、檀道济所率的前锋部队实现了会师。

不过,尽管实力已大为增强,但由于他们面对的是后秦军主力,地形又易守难攻,僵持的局面一时还是难以打破。

经过深思熟虑后,王镇恶向刘裕提出了一条大胆的建议:我请求率领一支轻装水军,沿渭河西上,绕过敌军重兵把守的陆路,从水路直取长安!

刘裕同意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王镇恶带着一批晋军精锐,分乘若干蒙冲小舰,从黄河进入渭河,踏上了征途。

这种蒙冲小舰,外形狭长,行动灵活,除了两舷开有若干供划桨的小孔外,其船舱全部由牛皮包裹封闭,具有极强的防御性和机动性。

北方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居然连一个人都看不到却能行动如飞!

第一次见到蒙冲小舰的后秦将士都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们才开始明白过来——那玩意儿很可能不是UFO,而是晋军的战船!

反应最快的是原本驻扎在香城(今陕西大荔东南)的后秦将领姚难。

他慌忙退兵,驻防泾上(今陕西西安高陵区泾河与渭河的交汇处),企图凭借地利封锁渭河河道。

不过,这种仓促组织起来的防线类似于仓促写就的文章,当然不可能有什么质量可言。

王镇恶派部将毛德祖率军一通猛攻,很快就击垮了这支后秦军,姚强狼狈逃回了长安。

后秦军主帅姚赞闻讯也仓皇西撤,先是退到了郑城(今陕西渭南华州区),接着又退守灞东(今陕西西安灞河东岸)。

刘裕也随之率军步步推进,紧逼姚赞,使其不敢全力回援。

当时长安城内还有数万后秦守军,姚泓命其弟姚裕守卫皇宫,将军姚丕把守渭河河桥,大将胡翼度驻防石积(今陕西渭南华州区西南),他本人则驻守在长安城西的逍遥园。

公元417年8月23日凌晨,在夜色的掩护下,王镇恶的船队悄然抵达了长安城北的渭河河桥附近。

他先让士兵们在船上饱餐一顿,随后下令全军立即弃舟登岸,有后登陆的斩首!

晋军刚一上岸,那些无人操控的蒙冲小舰转眼就被渭河湍急的水流冲向下游,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镇恶对部下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战前动员:我们的亲人和家园都在江南,这里是长安北门,离故乡有万里之遥!我们的衣服、食物和乘坐的船只,都已经顺流漂走。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打胜了,功成名就,永享富贵;打败了,葬身异乡,尸骨不返!大家一起拼吧!

说完,王镇恶一马当先,冲向渭桥边的后秦军大营。

见武艺一向差劲的主帅都如此奋勇,他麾下的晋军将士也全都群情振奋,紧随其后。

常言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早已军心涣散的后秦守军怎么可能敌得过这群拼命三郎?

没过多长时间,后秦军就如落叶遭遇秋风般被冲得七零八落,纷纷向城内溃逃。

此时城内的后秦主姚泓也得到了晋军在渭桥登陆的消息,慌忙集结部队赶来增援。

然而他们还没碰到敌军,就先遇到了那些从渭桥逃回来的自己人。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这些争相逃命的败兵的冲击力就如滑坡时倒下的山体一样势不可当,姚泓那支强度堪比豆腐渣的增援部队当然经受不住。

后秦军自相践踏,死伤惨重,姚泓的弟弟镇西将军姚谌等一大批高级将领都死在了乱军之中。

姚泓本人还算命大,总算是单骑逃回了皇宫。

而晋军则在王镇恶的指挥下顺势掩杀,尾随败兵从平朔门(长安北门)攻入了长安城内。

这时灞东的后秦军主帅姚赞听说长安告急,也连忙率军回援,但到了长安城外,他却一下子傻了眼——长安的各个城门都已经被晋军占领!

见此情景,本来就畏畏缩缩畏首畏尾的后秦军就如羚羊群看到了狮群,马上就一哄而散。

后秦军的最后一支主力部队就这样消失了。

8月24日,走投无路的姚泓不得不从自己的藏身之地走出来,向王镇恶投降。

立国34年的后秦就此灭亡。

9月,踌躇满志的刘裕进入了长安城。

他下令将后秦主姚泓送往建康,斩于闹市之中;其余投降的姚氏宗族百余人也悉数在长安被处死。

灭掉后秦后,东晋的疆域几乎已经三分天下有其二——按照司马光的说法就是:南国之盛,未有过于斯时者也。

而刘裕本人更是威震天下——按照云淡心远的说法就是:退北魏,灭后秦,无往不胜;克洛阳,拔长安,无坚不摧。慕容超、姚泓传首京师,拓跋嗣、赫连勃勃噤若寒蝉。气吞万里如虎,无人敢于争锋!

可以说,刘裕在当时的中华大地上的地位相当于如今动画界的宫崎骏、农业界的袁隆平、短跑界的博尔特——一骑绝尘,无人能比!

他的威名之盛,从北凉主沮渠蒙逊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

得知曾经的北方霸主后秦为刘裕所灭,沮渠蒙逊自感前途不妙,成了惊弓之鸟。

此时正好有个叫刘详的汉人官员前来奏事,表情似乎显得挺愉快,沮渠蒙逊见状突然就发了神经,脸如刚被剥皮的蛇般扭成一团,身体如振荡器般不停颤抖:你……你……听说刘裕入关,竟然……这么高兴!

随后他下令将刘详斩首。

作为一个以狡诈著称的政治人物,沮渠蒙逊的恐惧当然不是毫无道理的。

实际上,刘裕并不满足于仅仅平定后秦,他的目标是统一天下!

他已经把北魏当成了自己的下一个对手。

为此,他决定把关中作为自己经营北方的根据地,一面安抚百姓,稳定民心,一面厉兵秣马,为征讨北魏做各种准备,同时还秉承“拉一个,打一个”的原则,遣使向北魏的世仇赫连勃勃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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