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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原来是这样——李提摩太:从肉体救赎到精神救赎

历史大观园 还原历史 2020-06-21 11:55:37 0

1869年11月,一位名叫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的年轻传教士开始了他的东方之旅。3个月后,他抵达上海,并在中国一呆就是45年。

李提摩太出生于英国威尔斯省卡马郡,家中兄弟姐妹九个,他排行老末。20岁那年,李提摩太开始学习神学,后加入伦敦浸礼会并被派往中国山东一带传教。由于中西方文化及习俗等诸多方面的巨大差异,像李提摩太这样的外国传教士并不受到中国人的欢迎,譬如他外出散步时,总会有一大群的孩子甚至地痞恶棍跟在后面高喊:“洋鬼子!洋鬼子!”他们甚至会收获一些石头和土块;到晚上,还有人趁着夜色在住所的门上涂上各种污秽肮脏之物。不过,李提摩太得以相安无事的秘诀是,除非万不得已,决不求助于政府官员的帮助,这总算是保持了相对的和平。

为更好的接近中国人,李提摩太的前辈、麦考文牧师曾仿造当地样式做了一件皮袄——里边是长袍,外罩一件马褂——当他穿着自己的新衣服出现在街道上时,见者无不捧腹大笑:“这洋鬼子的老婆多蠢哪!”“她不知道怎样做一件大衣!”

接受了麦考文的教训,李提摩太决定把自己弄得更像样一些,他换上了当地人的服饰,还剃去前额的头发并安上了一条人工的辫子。李提摩太的这一次亮相更加轰动,一个卖点心的小男孩乍看到他的这幅装扮,顿时吓得跳了起来,满盘子的点心都撒落一地。李提摩太走到街上时,这个消息似乎已传遍了整个大街,每一户人家的男人、女人还有孩子,都跑出来要亲眼目睹这一难得一见的景观。在众人的注目礼和惊呼声中,李提摩太听到背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啊!他现在看起来像个人了!”

李提摩太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认为这样的话,前来拜访他的上层社会人士或许会多一些。后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当天下午,李提摩太就被邀请到一户人家去喝茶。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没有人邀请他,原因是他穿着外国人服装的样子太古怪,当他坐在屋子里时,“各种各样看热闹的就会凑到纸糊的窗子前,每个人都悄无声息地用指头尖沾着唾沫把窗纸戳一个洞,在上面凑上一只眼睛”,这样一来,主人每邀请他一次,家里的窗纸就得修补一次,而外国人穿上中国服装后,他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国人,反而不值一看了。

李提摩太发现,要获得中国人的好感,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人治病。1875年,山东青州有很多人患上热病,李提摩太便源源不断将奎宁丸免费发放给病人,而止痛药是最受欢迎的。当时有个人的妻子感染了霍乱,家人以为她不行了,李提摩太给她滴了几滴掺在糖水里的樟脑油,不一会,病人就转过脸来,说自己感到好多了。李提摩太不无得意的说,“对周围的人来说,那绝对是个奇迹……消息不胫而走,人们传说尽管很难找到我并从我手里得到药,可一旦找到了我就能像上帝一样手到病除。”

由于身份特殊,当时的传教士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人怀疑。1876年,李提摩太一行人前往山西赈灾,但拜访巡抚曾国荃时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曾的下属说,巡抚因他的出现非常生气。在之前的两年中,李提摩太因在山东赈灾已小有名气,山西官方为何会如此不友好呢?李提摩太感到困惑不解。他在回忆录中写道,“他认为我的到来只是收买人心,使民众对政府离心离德。见面后,尽管我跟他解释说,我带来了2000两白银,将要发散给受灾最重的灾民,并且办了通行证,他仍然不怎么高兴,依然阻挠我的行动,处心积虑地要使我在刚刚开始时即陷于困境。”

曾国荃之所以反感李提摩太的到来,一是因他的洋教士身份,二是因清廷已发密旨,要山西方面对洋教士“婉为开导,设法劝阻”(另一个原因是,清廷担心洋人在非常时期深入险境,万一出现人身安全,将引发外交争端,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在曾国荃是个有历练、讲究实际的干员,当他发现李提摩太一行人并无恶意而且准备充分时,于是改变态度,并派助理为他们安排几个村庄去救济,而且还派官员和绅士前去帮助,以便不受干扰地完成赈灾工作。

1876年后,华北地区连续出现旱情,先是山东,后蔓延至山西、河北等省,史称“丁戊奇荒”(1877年为丁丑年,1878年为戊寅年),而受灾省份中,最为严重的是山西。在日记中,李提摩太以纪实的手法记载了当年的那幕惨剧:他从太原出发后一路南行,第一天就看到一个快要饿死的人;第二天,看到四个躺在路边的死人,还有一个人四肢着地在爬行,已没有力气站立;第三天,路过两个显然刚刚断气的人,一个衣服鲜亮,却死于饥饿。一个大约四十岁的男人走在前面,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被一阵风吹到后,再也没有爬起来;第四天,路边躺着四具尸体,其中一个只穿着袜子,看来已没什么分量,一只狗正拖着移动。第三具尸体成了一群乌鸦和喜鹊的盛宴;第五天,半天内就看见了六具尸体,一具浸在水里,由于野狗的拖曳,半身暴露出冰面上;一具半身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躺在路边的一个洞口旁;还有一具已被食肉的鸟兽撕碎,吃掉了一半……

李提摩太还看到,“有人磨一种软的石块,有些像做石笔的那种材料,磨成细粉后出卖,每斤两到三文钱。掺上点儿杂粮、草种和树根,可以做成饼。我尝了一点这种干粮,味道像土,事实上这也是它的主要成分。吃了这种东西之后,许多人死于便秘”。这就是中国史书中经常被提及的——观音土。

一路上的景象是如此可怕,“路两边的树皮自十到十二尺以下都被剥去吃掉了,漫漫长路一片惨白……每天都碰到载满妇女去外地贩卖的大车。也有步行旅客,都带着武器自卫……在旅馆里,我听到了父母易子而食的故事,因他们无法吃自己的孩子;也听到人们议论,现在没有人敢到煤窑运煤,因运煤者的骡子、驴子甚至他们本人,都有可能被杀死吃掉。”

目睹了这些人间惨剧后,自带银两不多的李提摩太通过各种方式向海外通报灾情,以尽可能的展开募捐。据统计,经李提摩太等西方施赈者从饥馑线上挽救过来的家庭数目达10万户,获得救济约25万人;而据李提摩太自己的记载,在外洋赈款20余万两中,他与助手负责发放了12万两。

之前山东赈灾的经验给了李提摩太很大的帮助,当时他采取的办法是:站在城里最贫困地区的一条狭窄小巷的尽头,让申请救济金的人排着长队从身边走过,“每有一个人领到救济金,我就在他那脏兮兮的手上用墨水涂做一个不易被涂掉的标记。有些人利用充足的时间跑到巷子的另一端重新排队,每当干干净净的手伸出来,我们就会怀疑这些人早已领过救济金,只不过用力把墨汁洗掉罢了。这样,我们只继续向剩下的那些依旧脏兮兮的手上发放救济金。”

山西放赈时,李提摩太对灾民们说,“你们安静地坐着不要动,每个人都会获得一份口粮。”他的自信和井井有条赢得了灾民们的信任,他们就这样安静地等着,这让对面官府里的那些人大为惊异,因他们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场景,没有兵,也没有枪,这些随时可能变成暴民的饥民们是如此的顺服听话和安静和平。

好人总有好报。李提摩太有一次在山东遇到土匪抢劫,曾受过他救济的村民们听说后,“有的手持棍棒,有的扛着草叉,有的带着更危险的武器,还有人骑在骡子上,提着灯笼”前来营救他;村民们看到他安然无恙,之后坚持让他骑上骡子,队伍原路返回,“途中又遇到了另外一些前来接我的人,他们同样调转头,参加了我的护卫队。这样,当我们到达姚沟时,便形成了一支各色人等混杂在一起的巨大队伍。”

1878年10月,李提摩太离开山西时,曾国荃给他写了一封充满赞美之词的信。李提摩太对此不无感慨的说,“他不仅以个人的名义,而且代表我曾帮助他们摆脱饥饿的山西千千万万民众,对我表示了感谢”。

在游历与赈灾的过程中,李提摩太发现中国官员对交通和通讯漠然视之(一方面也是财政因素的制约),就算在天津这样新近崛起的大城市,“道路之狭,不能容许两辆马车交错而过,这经常在马车夫之间引发严重争吵,争执谁该把车子退回到街头。”在广阔的华北平原,每到六七八月份,“当雨季来临时,路上洪水四溢,水与尘土混合,形成无法行走的泥沼。路上的交通都中断了,三个月里,一般来说生意也都停下来了,其间所有的资金都被锁在柜子里产生不了任何利润,对整个中国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发生灾荒时,交通落后的问题日益突出,很多救援粮食从天津转运而来,但尚距山西荒区二千多里,因山多路远、驮运费重,加上经手人难免中饱克扣,救援的成本很高。为此,李提摩太多加用心,他经常在空闲时观测山路的高下并画为图形,作为日后筑路做预备。

离开山西时,李提摩太给山西巡抚曾国荃提出了三条建议,一是修建一条铁路,改变山西闭塞的局面,以便于赈济灾民;二是开关放行,让山西饥民能四出就食;三是就地募捐,以解倒悬燃眉之苦急。可惜的是,山西地方官员讨论后认为:“修筑铁路过于超前,并且必须引进大量外国人,这会导致无穷无尽的麻烦。因此,从对山西是否最有利的角度看,最好不要修筑铁路。”

1880年,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的一席话对李提摩太触动很大,李直截了当的批评他们:“你的教徒无非吃教,一旦教会无钱养活他们,自然散伙。我知道信奉耶稣教的中国人,没有真正的读书人在内”。李提摩太由此意识到,从肉体上救赎一个人意义并不大,更重要的改变他的精神和心灵,而要做的这点,必须了解中国文化,并用现代科学知识去赢得中国知识分子的信任。

为此,李提摩太花了1000英镑购买各种科技书籍、仪器及标本进行自修,在1881年到1884年的四年间,他每月在太原举行一次报告会,并邀请当地官员与士绅前来参与。1886年11月,李提摩太移居北京,并受曾纪泽(曾国藩之子)之托为曾氏子侄教授英文。此后,李提摩太更加深入地介入了中国上层人物的圈子。

1890年7月,李提摩太在李鸿章的邀请下出任天津《时报》主笔,后他利用这一舆论平台发表了众多呼吁中国改革的文章。次年10月,李提摩太赴上海接替韦廉臣为同文书会的督办。同文学会是由西方在华人士组织的团体(包括传教士、外交官、租界官员及洋商等,也有少数受过西方教育的华人),人数在两百人上下,主要目的是宣传西学和联谊之用。李提摩太上任后,将之改名为“广学会”,并主张“从宗教的小圈子里走出去,去影响中国知识界的发展,影响中国政治的进程”。李提摩太强调,今后“广学会”的争取对象应以中国士绅和官员为重点,并对中国问题展开具体的调查和研究。

近代以来,涌入中国的外国传教士数不胜数,李提摩太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他能被赢得极高的声誉,这与他在“广学会”长达25年(1891—1916)的工作经历是分不开。在李提摩太的主持下,“广学会”出版了《万国公报》等十余种报刊、2000多种书籍和小册子,它也是当时中国规模最大的出版机构之一。

维新派领袖康有为曾说:“我信仰维新,主要归功于两位传教士,李提摩太牧师和林乐知牧师的著作。”事实上,当时的维新派人士几乎都是从“广学系”下的出版物获得启蒙,康梁师徒即为《万国公报》的忠实读者,梁启超还曾主动要求为李提摩太做过私人秘书。私下里,李提摩太也自居为“维新派的老师”,他在给妻子的信中说,“我以前所做的种种建议,几乎全部概括和凝聚在他那份具体而微的计划中了”。这指的是康有为的变法计划。

李提摩太一度还影响了光绪皇帝,譬如他编著的《七国新学备要》就摆上了皇帝的书案。1898年变法开始后,光绪皇帝曾决定聘请李提摩太担任私人顾问,但在变法中,李提摩太却扮演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角色。

据台湾学者雷家圣在《力挽狂澜:戊戌政变新探》一书中的说法,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在变法期间访问中国,李提摩太向康有为建议,让光绪皇帝聘请伊藤博文为顾问,甚至付以事权(清廷聘请洋顾问是李提摩太一贯的主张),这引起保守派官员的极大警惕。之后,御史杨崇伊密奏慈禧太后:“风闻东洋故相伊藤博文,将专政柄。伊藤果用,则祖宗所传之天下,不啻拱手让人。”由此,慈禧太后从颐和园突然返回宫中,并部分解除了光绪皇帝的大权(这是政变的第一步,第二步是因袁世凯告密而引发流血事件)。

李提摩太还有一个更加雷人的提议,那就是“中美英日合邦论”。变法期间,维新派官员杨深秀在康有为的授意下上奏光绪:“臣尤伏愿我皇上早定大计,固结英、美、日本三国,勿嫌合邦之名之不美。”另一维新派官员宋伯鲁也在奏折中以李提摩太的名义转述了“合邦论”,并极力提倡聘请外国重臣。很显然,这些言论在当时更多的是“添乱”而不是其他,李提摩太的想法也确实有哗众取宠之嫌疑。

庚子国变时,在山西巡抚毓贤的戕害下,山西传教士与教民受祸最深,后其省承担的赔款也极重。《辛丑条约》谈判过程中,李提摩太向各方提议,从山西教案赔款中提取50万两白银用于创办一所近代中西大学堂,这就是后的山西大学。岑春煊任山西巡抚时,李提摩太被聘请为山西大学堂西学书斋总理。为表彰其贡献,清廷还曾赐他头品顶戴、二等双龙宝星并诰封三代。

早在20年前,李提摩太就向李鸿章建议,中国政府应每年投入一百万两白银进行教育改革,李的回答是:“中国政府承担不了这么大一笔开销。”李提摩太争辩说,“那是‘种子钱’,将来会带来百倍的收益”,李问他何时能见成效,李提摩太说:“需要二十年,才能看到实施现代教育带来的好处。”“噢!”李鸿章回答说,“我们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李提摩太曾说,中华民族的改变就意味着世界的改变,而教育是拯救一个民族唯一的方法和出路。在他看来,庚子年中之所以会出现义和团的排外行为,根本原因在于现代教育的缺失,如果教育普及的话,类似这样的仇外事件本不应该发生。李提摩太认为,与其使用暴力与罚金,不如用教育来改变愚昧和无知。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山西大学堂成为辛亥革命前中国仅有的三所大学之一。

1916年5月,年事已高的李提摩太辞去“广学会”总干事的职务回国,后于1919年4月20日在伦敦逝世,年7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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