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历史—— 王莽改制，后患无穷

或许，土地问题才是重点？王莽的货币改革到底要干吗？和限田、限奴婢一样，他的改革都是针对当时的社会风气而来的。

西汉产生越来越严重的土地兼并和越来越大的贫富差距，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发达的货币经济。汉武帝朝强力推动的五铢钱，成为统一而有效的货币工具，这让大家都能够运用这简单而有保障的货币进行交易，几十年间商业贸易大幅成长，万物可易。于是，连土地也变成了买卖对象，而且财富可以用钱算，用钱储存起来，有钱和没钱的差距就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了。

王莽真正的目的是取消货币，回归三代的纯朴状态。他采取的方式，是遵古，即人为地将时间退回货币混乱的时代，让本来方便好用的货币变得复杂难用，更进一步，用荒唐的定价法让大家感觉货币不可靠，因而减少，甚至彻底放弃货币的使用。

后世指责王莽货币政策带来大乱，这弄错重点了。并不是他本来就想让货币变好，却因无能而搞砸了。他的本意就是要让货币变得不好用，在这点上他其实成功地达到目的了。他的错在于他不了解货币在经济与民生上的关键作用，看不到人们已经离不开货币，取消货币只会带来痛苦灾难的现实。

王莽在经济上的另一项重要措施，是设“五均”，即在长安、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这六个当时最热闹、商业贸易最发达的城市设立五均官。“五均”的“均”用大白话说就是规定物价，管控物价。所以，五均和货币改革是彼此联系的，都是为了破坏商业，阻缓交易而存在的。

五均官负责设定城市里的公定价，市价低于公定价，官方就收购；市价高于公定价，官方就卖出。表面上看，其运作机制和桑弘羊设置的均输类似，然而它们背后的价值精神截然不同。

桑弘羊主持的做法，是朝廷介入买卖，借由朝廷的权力以及庞大的资源来做生意，与民争利，并从中得到比一般生意更优厚的利润，以此充实国库。王莽念兹在兹的，却是以朝廷的力量，确保商人无利可图，将物价牢牢管控，要做到任何东西买进和卖出等价，保证没有人能从交易中获利，从而逐渐就没有人要做生意了。

王莽反对土地兼并，反对大量买奴蓄奴，反对商业贸易，他主张复古返本，就是重农轻商。他自己是外戚豪族出身，却提出这样违背自身阶级利益的主张，大家因此信任他，热情支持他。而他认真推出的各种政策，都朝着实现这激烈的理想而努力。

但问题来了，王莽太相信改革梦想，也太相信皇帝的权力，他以为下几道命令就可以一夕之间让天下改头换面。他严重缺乏现实感，活在原理或原则的幻想中，他的不顾现实的做法，使整个国家瘫痪了。

有可能皇帝一声令下，地主们就乖乖地将手上的土地都奉给国家作为王田吗？地主不会以他们的资源和力量，对抗朝廷？货币混乱，五均介入，使商业贸易无法正常进行，这影响到的不仅是从中得到利润的商人，而是使绝大部分人的生活都变得不方便了。短短几年内，社会骚动，对王莽的复古改革，大家未蒙其利先受其害，原有的政治秩序也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