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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大明概述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03 09:20:16 0

“读史使人明智。”“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些话固然不错。现代人自然不会沉湎于以往一朝一姓的兴衰,但回首充满血腥味的历史画卷却总是让人怦然心动,难以平静。面对数百年前的功过是非,得失荣辱,我们只有轻轻的感喟,沉沉的思索。“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这也许就是历史赐予我们的一点明智吧!

在源远流长的历史长河中,历代王朝的兴亡更迭此起彼伏。其中,明朝是中国封建社会后期的一个统一王朝。它肇建于公元1368年,迄至1644年覆亡,历时276年,前后在位的皇帝共有16名(不含南明诸帝)。从传统史学的角度视之,明代与汉、唐诸朝相比,多少显得有点逊色。因为无论是文治武功,还是典章建制,显然都难以超汉追唐。就拿明朝的皇帝来说吧,除了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之外,大都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在明代的编年史上,人们看到的更多的是——荒唐无稽的武宗、世宗、神宗和熹宗,刚愎自用的崇祯,还有醉生梦死的南明诸帝。即使是受人称道的太祖、成祖,亦以残忍、专制而著称于世。除了荒诞和血腥之外,明朝历来被视作缺乏卓越建树的朝代。唐代诗人李白曾有《把酒问月》诗云: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悠悠千古,一样的月光,一样的日子。虽然,秦时的明月曾照临过汉时的关墙,但在同样皎洁的清辉之下,依旧演绎过不同的历史。如今,岁月荏苒,往事已如云烟散尽,然而,那一段历史中的片断记忆,毕竟给我们留下了耐人寻味的诸多启示。

一《明史·太祖本纪》记载,元文宗天历元年(1328年),濠州钟离县(今安徽凤阳县)妇人陈氏怀孕时,梦见神灵授药一丸,置于掌中有光,吞食之后随即醒来,但觉口中余有香气。过了数月,陈氏诞生一儿。传说,当时红光满室。从此,屋内每夜都会发出类似的红光,以至于周围邻里望见,均疑为火警,呼噪奔救,但至近前却一无所见——这就是史籍中大肆渲染的“紫气耀明光”。

其实,“感孕而生”历来就是君权神授的重要依据。揆诸实际,“紫气耀明光”的故事,只不过是神道设教,藉着神秘的灵光为自己涂脂抹粉。事实上,朱元璋也是赤条条地来到一个一穷二白的佃户之家,地无一垄,房无片瓦,既无半点田地家产,更没有可资炫耀的祖宗门第。

朱元璋祖籍江苏沛县。元朝末年,天灾不断,其祖先几经周转,才逃荒来到凤阳。然而,至正四年(1344年)的一场天灾,使得朱元璋家破人亡,孤贫无依。在邻人的帮助下,他进了皇觉寺,落发当了行童。谁知不到两月,旱蝗肆虐,庙里也断了粮,只好托钵出外游方化缘,整整流浪了三年。云游乞食的经历,使朱元璋饱尝了人世间的辛酸,但也开阔了眼界,进一步了解到民间的苦痛、社会的弊病。后来,他参加了元末农民起义,浴血沙场,身经百战,不断充实和扩大自己的势力,一面抗击元军,一面扫灭群雄,终于成为明王朝的开国皇帝。

1368年正月,朱元璋即位,建都南京,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史称“明太祖”。

南京,素以“六朝金粉”著称。在这里,历史上曾演绎过许多兴衰递嬗的悲喜剧。南京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隐含着浓郁的兴亡之感。定都于此,显然让朱元璋生发出一种深沉的历史悲怆感。他对“六代豪华春去也”的兴亡史迹极为关注,故将唐人李山甫的《上元怀古诗》书置屏间,借怀古之笔记现实之情感:

南朝天子爱风流,尽守江山不到头。

总为战争收拾得,却因歌舞破除休。

尧将道德终无敌,秦把金汤可自由。

试问繁华何处在,雨花烟草石城秋。

朱元璋少小生长于民间,深悉物力之维艰,又目睹元朝末年政治的废弛和紊乱,故而对下层民众的疾苦,有着深刻的切肤之痛。即位之后,朱元璋曾指出:

天下初定,百姓财力俱困,譬如初飞之鸟,不可拔其羽,新植之木,不可摇其根。

从切身的体验出发,朱元璋深刻地认识到天下刚刚平定,民间竭蹶困窘,明智之举是应当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弦急则断,民急则乱”。必须缓和剥削,才能长治久安。故而在洪武年间,朱元璋曾多次减免田赋,遇有水旱更是加紧救灾和蠲免、减轻、暂停农民的徭役,重役则改由军士或豪富承担,以便与民休养。为了改变经济凋敝的局面,迅速推动小农经济的复苏,朱元璋鼓励垦荒、扶植、培养自耕农阶层,从而使明初人口、土地的比例渐趋平衡。在朱元璋统治的三十一年里,全国形成了自耕农经济的黄金时代。当时有一首诗这样写道:“山市晴,山鸟鸣,商旅行,农夫耕。老瓦盆中冽酒盈,呼嚣隳突不闻声。”——在僻野荒陬的山村,鸟儿在晴朗的天气里欢快地鸣唱着。环顾四周,商贾流通,农人安于陇亩,世代传下的老瓦盆内,充溢着甘冽的老酒,而从前催租胥吏的叫骂声,再也听不到了。透过这略事夸张的描述。我们不难体验到发自普通农民自给自足的心声。

鉴于元末贪官蠹政、污吏横行的局面,朱元璋即位后即毫不留情地严惩贪贿。洪武二年(1369年),他告诫百官说:

我以前在民间时,看到州县官吏多不爱护百姓,往往贪财好色,饮酒废事,大几百姓疾苦,他们均视之漠然,我心里真是恨透了。如今我要严立法禁,官吏凡是贪污蠹害百姓的,将一律严惩不贷。

于是,他动用严刑峻法整顿吏治。规定:凡是贪赃白银60两者,皆枭首示众,并处以剥皮之刑。他别出心裁地在府州县衙门的左面特建“皮场庙”,贪官枭首后均剥皮实草,置于官府公座两旁,作为后任官员的前车之鉴。所谓“高皇惩吏痛绳赃,峻法严刑凛若霜,土地祠旁芳草地,鹿场特辟剥皮场”,说的就是这件事。洪武十八年(1385年),北平(今北京)官吏与户部侍郎郭桓通同舞弊、贪污税粮之事败露,朱元璋遂将六部左右侍郎以下的官吏均处以极刑,追缴赃粮700万石。供词牵涉到的各布政使司官吏,也都受到严厉惩处。追赃还波及到全国各地的许多人,中产以上的地主因此而倾家荡产者不胜枚举。此外,朱元璋还籍没了苏州、嘉兴、松江和湖州等地豪民的土地,将其中几万户人家强制迁徙到南京与临濠(今安徽风阳)一带,又在南京抄杀豪民一百七十余家。这些做法,使得官吏贪墨之风有所收敛,缓和了江南土地兼并的紧张状况,重建了明初的封建经济秩序,为社会经济的复苏,提供了良好的社会环境。

朱元璋起自临濠,麾下驰骋疆场、运筹帷幄的文臣武将多系淮西籍人,有的甚至还是自己的同乡。开国之后,他们纷纷得以晋爵授勋,很多人位至国公、列侯。于是,这批权臣勋贵遂以乡土、宗亲和部属关系为纽带,结成了一个以淮人为中心的朋党集团。他们广蓄悍仆豪奴,鱼肉百姓,横行乡里。这些不法行径,逐渐招致了朱元璋的不满。洪武六年(1373年),淮西集团头目李善长,推荐同乡兼姻亲的胡惟庸拜相。后者为人独断专行,居相位长达7年,朝中遍植私党。此情此景,更让朱元璋怀有皇权旁落的隐忧,皇权与相权之间的矛盾迅速激化。于是,他于洪武十三年(1380年)兴起胡党大狱,并在此后的10年间,株连蔓引,共杀了3万人左右。接着,他又于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兴蓝党大狱,诛杀1.5万人,解除了武人拥兵擅权对皇权的威胁,两狱合称“胡蓝之狱”。大兴“胡蓝之狱”,是朱元璋打击新贵的政治策略,对于加强专制皇权的统治,无疑有着重要的意义。

朱元璋诛杀胡惟庸之后,乘机罢废了中书省和丞相,分相权于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加重了六部的事权,六部官员直接对皇帝负责。皇帝实际上兼摄了相职,权力空前膨胀,从而进一步强化了皇权。他又将大都督府分为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共襄军事。府、部各有所司,“将不专军,军不私将”,彼此相互掣肘,一切兵权均总揽于皇帝。在地方行政方面,废除了元代的行中书省,在全国设立十三布政使司(俗称省)。分权于布、都、按“三司”,即以布政使掌民政、钱谷;都指挥使掌军事;按察使掌刑法,从而改变了元代行省丞相独掌地方大权的局面。此后,行中书省的权力被一分为三,三司彼此互不统辖,相互牵制,直接听命于朝廷。地方事权受到削弱,而中央集权则得以空前强化。

明初刑律,包括律、令、诰和榜文四个方面。洪武六年(1373年),朱元璋任命刑部尚书刘惟谦制律,次年二月修成,此后又不断修订,于洪武三十年(1397年)正式颁行。此外,朱元璋还法外用刑,将旨意凌驾于《大明律》之上,编成《大诰三编》及《大诰武臣》,详尽地记载了有关惩治贪污、打击豪强以及防止百姓流亡的事例和律令。其中,列有不少酷刑,如凌迟、剥皮、枭首、抽肠、阉割、挑膝盖和族诛等,充分反映了朱元璋皇权专制的残酷和野蛮。当时,法外刑讯的机构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这一皇家的特务机关避开三法司,直接对皇帝负责。它可以任意捕人,加以拷讯、杀害。其所设置的监狱和刑具,用刑极为惨毒。而与之关系密切的一种刑法——廷杖,可以在殿廷上公开杖责因进谏而触怒皇帝或有过失的大臣,从而大大提高了皇帝的权威。

为了征发赋役,加强对基层社会的严格控制,明初编制了黄册和鱼鳞图册,详细登载各地居民的丁口、产业状况、每乡每户土地的亩数及其方圆四至,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豪强富户隐匿土地和户口的情况。在此基础上,又推行里甲制度和关津制度,以防止百姓的流移或隐匿户口。

在文化方面,为了显示专制皇权至高无上的权威,钳制社会舆论,扼杀异己思想的萌发,朱元璋竭力加强政治上的专制主义,用高压手段大兴文字狱,打击那些不与自己合作的文人。文字狱株连蔓引,以至于后来身陷其中的不少文人、官员,其本意原是献媚、颂扬朱元璋的,却无意间触犯了忌讳,招来横祸。与此同时,朱元璋还绞尽脑汁地禁锢读书人的思想,对科举制度的形式和内容作了严格的限定。他制订八股文程式,专以《四书》、《五经》命题,其内容则以钦定朱熹的《四书集注》作为议论的根据。有鉴于此,当时的读书人除了钦定的《性理大全》之外,几乎废书不观,从而严重束缚了知识分子独立思考的能力,使得知识界的思想趋于僵化。在这种情势下,明初的学术界显露出暮气沉沉的状况,弥漫着保守的学风和沉寂的思想。

在军事方面,朱元璋推行卫所制度。在军事重镇设卫,次要地方设所。在全国各地设立军屯,军户屯粮约占全部税粮收入的一半,基本上解决了沿边军士的粮食问题。对此,朱元璋曾踌躇满志地说:“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当时,为了羽翼朝廷、巩固边防,朱元璋将其二十几个儿子和一个重孙分封在全国各地。其中,驻守北方、抵御蒙古的一部分藩王被授予了军权,而另外一些监督地方的藩王,则分驻于内地各省。他虽然对藩王作了不治民事、不授封土的限制,但又规定,藩王可以自置官属;可以移文朝廷索取奸臣,甚至还有出兵“清君侧”的特权。这就使得藩王的权势迅速膨胀,尾大不掉,中央集权与地方分权的矛盾日趋严重。朱元璋死后,由分封制种下的恶果很快便暴露无遗了。

为了解决中央与地方权力分配上的冲突,在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等人的擘划下,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五月,即位的建文帝朱允炆推行削藩政策,在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就先后成功地削、废了5个力量较小的藩王。然而,当削到拥兵10万的燕王朱棣时,“渔阳颦鼓动地来,九重城阙烟尘生”,后者借口削藩违反祖制,以入京索诛奸臣为名,发动了“靖难之役”。

朱棣系朱元璋第四子,长期坐镇北平,节制沿边军马。他曾屡率诸将出征,颇多斩获,功勋卓著。此时,他打着“靖难”的旗号挥师南下,经过4年的内战,终于攻克了南京,建文帝不知所终(或谓阖宫自焚;或云自火逃逸、下落不明;或传出亡为僧,流落云南,难以论定)。朱棣即位,建元永乐,史称明成祖。

即位后的明成祖,为了剪除藩王对中央皇权的潜在威胁,继续推行了削藩政策。他通过削、废、徙等途径,限制藩王势力的发展,将地方的军政大权再度集中到自己手中。与此同时,他还进一步调整了中央机构,正式设立内阁,从而奠定了有明一代政治体制的基本格局。他又重用司礼监宦官,给予宦官以出使、专征、监军、分镇和刺探官民隐事等特权。除了恢复洪武年间一度废止的诏狱外,还增设了东厂,以内监提督。锦衣卫与东厂及后来的西厂,合称“厂卫”。此后,厂卫就一直成为明代皇帝巩固皇权、进行特务恐怖统治的工具。

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中心,防御自北而来的蒙古军事贵族的侵扰,朱棣于永乐十九年(1421年)正式迁都北京,改南京为陪都。在迁都前后的永乐八年(1410年)到二十二年(1424年)之间,他曾五次亲自率兵出塞,远征漠北鞑靼、瓦剌等部割据势力,巩固了对北方的统治。明朝政府还在今东北地区设置了建州卫和奴儿干都司。其中的奴儿干都司,是明朝管辖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最高一级的地方行政、军事机构。对于此后东北地区的开发,有着重大的影响。

永乐时期,明朝的国力臻于极盛。其综合国力在亚洲乃至世界上,都堪称首屈一指。为了发展对外关系,明成祖推行和平的外交政策,利用雄厚的经济实力,多次组织和派遣使者出使东、西洋各国,以促进明朝政府与世界各国的友好往来。特别是从永乐二三年(1405年)起,他耗费巨资“造大船,竖高樯,选劲卒”,多次派遣三宝太监郑和率领船队出访西洋各国,前后经历了亚、非三十多个国家。郑和船队以先进的航海技术,开辟了亚非海上交通的新格局,使得周边及海外的六十多个国家,都与明朝建立了朝贡关系。显示了明朝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它接通了东西海上交通网络,为地理大发现起了先导性的作用。

永乐以后的洪熙、宣德二朝,仍然处于大明王朝的鼎盛时期。当时,社会动荡和政治变革基本结束,明王朝的统治逐渐步入了正轨,故而有人将之比做周代的成、康时期和汉代的“文景之治”。仁宗朱高炽、宣宗朱瞻基虽然缺乏雄才大略,但他们继承明初的成果,推行政治上的守成和经济上的休养生息,史称“守成令主”。在仁、宣时期,内阁权位迅速提高,形成为中枢的辅政机构,从而完成了从丞相到内阁制的转变。特别是仁宗在位期间,重用大臣“蹇夏”(蹇义和夏元吉)和“三杨”(杨士奇、杨荣和杨溥),君臣融洽,政治比较清明,社会和经济也较为稳定,故而后人有“仁宣之治”的说法。当然,在这治平的表象之下,社会危机也在潜滋暗长。

二宣宗于宣德十年(1435年)病死,由皇太子朱祁镇即位,是为英宗,年号正统。此时朱祁镇刚9岁,因年幼不能秉政,由其祖母——太皇太后张氏掌权,任用元老阁臣“三杨”主持政务。当时,“三杨”等人德高望重,宦官尚不敢飞扬跋扈。因此,正统初年基本上继承了仁、宣时期的各项政策,社会经济得到了持续的发展。但英宗亲政之后,“三杨”等元老阁臣先后因故休职,朱祁镇宠用的宦官王振,对资望较浅的新任阁臣极为蔑视,渐渐地窃取了权力,从而严重地干预了朝政,以至于到了权倾朝野的地步。其时,皇帝称王振为“先生”,公侯勋戚则呼之为“翁父”,其他的朝臣更是望风罗拜。口含天宪的王振秉政专权,不遗余力地网罗亲信,广收贿赂,以其控制的锦衣卫,迫害那些曾经弹劾过他或对自己表示蔑视的大臣。朝政在王振的把持下,政治日趋腐败,君臣之情不通,土木工程繁兴,宫廷糜费滋甚,财政危机日益深重,国内用兵连年,从而拉开了明代中叶国势衰颓的序幕。

与此同时,社会上的各种矛盾也逐渐激化。特别是在皇室、勋戚和官绅的肆意兼并下,土地集中的问题日益突出。稍后的一首无名氏《醉太平》小曲这样写道: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

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得手!

从燕子口中夺泥,从针尖上削下铁来,从泥塑木雕的佛面上刮下金粉,在鹌鹑的嗉子里找寻豌豆,在腿长细瘦的鹭鸶腿上割下瘦肉,在蚊子的肚子里挖出油脂。暗谕地主官僚侵占农民的土地,封建政府又加重赋役剥削,他们无尽无休地剥削平民百姓,真是贪得无厌!这些,都强烈地激化了社会矛盾,于是,流民问题日趋严重,农民造反此起彼伏。

随着政治上的腐败,卫所军制遭到破坏,边防空虚,武备废弛,周边少数民族跃跃欲试,不断骚扰内地。正统十四年(1449年),瓦剌部也先举兵南下。朝议抗御,虽然群臣反对英宗亲征,但王振却挟持英宗率军征战。结果,数十万大军于土木堡(今河北怀来县东南)惨败,英宗被俘,王振则死于乱军之中,随驾从征的五十余名将校全部战死。也先押着明军的二十余万匹骡马和所有的器械辎重,拥着英宗皇帝,得意洋洋地退兵北去。此次战役,史称“土木之变”。

“土木之变”,使明朝政府经历了严重的危机,也被视为明中叶的肇始。为了挫败也先的政治讹诈,兵部左侍郎于谦果断地拥立朱祁钰为帝,即代宗(年号景泰)。此后,在于谦的主持下,明朝政府积极更新内政,诛杀王振余党,招募民兵,檄调各路援军,加强战备。在随后的北京保卫战中,于谦率都城军民奋起抵抗,血战5日,终于打败了兵临城下的也先军队,迫使后者狼狈退军,并送回了英宗,从而使明朝得以化险为夷,摆脱困境。

英宗回朝后,被禁锢于南宫。景泰八年(1457年),徐有贞勾结宦官曹吉祥、武将石亨等人,乘代宗皇帝病危之际,拥立英宗复辟。史称“夺门之变”(亦称“南宫复辟”)。政变之后,于谦因拥立代宗皇帝而成为皇位争夺的牺牲品。

英宗复辟之后,年号改为“天顺”。他并没有汲取正统年间宦官专权的教训。仍然一意孤行,宦官权势恶性膨胀,使得政局日趋窳坏。天顺八年(1464年),英宗病死,太子朱见深即皇帝位,以第二年为成化元年(1465年),此即明宪宗。宪宗登位时年仅18岁,却宠爱比他大得多的万贵妃。当时,中官太监、方士妖僧,皆以结欢万氏为进身之阶。宪宗在位共23年,长年蛰居深宫,耽于逸乐,仅在成化十年(1474年)召见过大臣一次。平日里重用宦官和奸佞,造成了“朝多秕政”的局面。在此种情势下,朝中结党营私的奸佞,把持朝政,宦官的势力日益膨胀,从而加深了政治的腐败和统治阶层内部的矛盾。当时,宦官汪直专权,口衔天宪,作威作福。有个名叫阿丑的小宦官,工于俳优,某日于明宪宗面前扮作醉汉,撒泼骂街。有人告诉他皇帝来了,但他却谩骂如故,而当告诉他汪太监来了时,他却马上撒腿避走,并口称“今人但知汪太监也”。故而当时有“只知有汪太监,不知有天子”的说法——宪宗朝皇权旁落的情形,于此可见一斑。在这一时期,土地兼并问题更加严重,皇室、勋戚、中官等开始大量设置庄田,流民数量有增无减,平民流亡成为全国性的普遍问题。其中,仅荆襄地区的流民就达一二百万户。他们中有的铤而走险,终于酿成了规模宏大的荆襄流民起义。

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八月,宪宗去世,18岁的皇太子朱祐樘即位,即为明孝宗,年号弘治。孝宗励精图治,锐意推行政治上的改良,勤于政事,注意节俭,与民休息,斥逐奸邪势力,抑制勋戚、中官等权豪近幸,从而削弱了英宗、宪宗时期太监专权乱政的现象。他任用正直、练达之士,广开言路,以虚心纳谏的态度,鼓励朝野人士敢言直谏。孝宗在位共18年,旧史上对其多有誉语。有的甚至将他和汉文帝、宋仁宗相提并论。还有的说,明代皇帝中,除太祖、成祖之外,只有仁宗、宣宗和孝宗还值得称道。故而对明孝宗冠以“中兴之令主”的称号。的确,弘治年间是明代中叶政治上一个相对稳定的重要时期,称之为“弘治中兴”,实在不无几分道理。

然而,好景不长,这种“中兴”气象随着孝宗的去世很快就消失了。弘治十八年(1505年)五月,孝宗死去,朱厚照即皇帝位,以次年为正德元年(1506年)。为明武宗,开始了长达16年的腐朽统治。

武宗在明代诸帝中以腐朽荒唐著称。其人“嗜酒而荒其志,好勇而轻其身”,整日不问政事,宠信太监,亲近佞臣。这位荒淫无道的昏君,游幸无度,穷奢极欲。在位16年,一次也没有召见过大臣。还嫌宫中生活单调,多次外出巡游,沿途抢掠妇女,纵情于声色犬马,大权则落入司礼监太监刘瑾之手。当时,刘瑾权势煊赫,人称“刘皇帝”。他所提督的特务机关内行厂以及东、西二厂,专制骄横,残酷勒索,陷害忠良,凌辱百姓,形成了黑暗不堪的恐怖统治,朝野上下怨声载道。刘瑾的专权在明代宦官中相当出名,这使得本已十分严重的宦官专政局势进一步恶化,朝政更趋腐败,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农民起义愈来愈多。据统计,自正统迄至正德年间,其中尤以正统末年、成化前期和正德时期最为集中。前后相继爆发了叶宗留、邓茂七、刘通、李原和刘六、刘七起义。与此同时,周边的鞑靼、瓦剌军事势力也屡扰边关,侵入长城以内,对国家的安危构成了威胁,使得明朝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

正德十六年(1521年)三月,武宗结束了他荒淫腐朽的一生。因没有儿子,由皇太后张氏和内阁首辅杨廷和定策,以武宗遗诏的名义,召兴献王的世子朱厚熄入继皇位,这便是在位时间长达45年的明世宗。嘉靖初年,世宗因杨廷和的拥戴之功,即位后便命他组阁执政。杨廷和鉴于武宗朝的弊政,锐意求治,起衰振隳,斥逐了武宗的旧宠佞幸,并推行了部分的改良措施。多少缓和了嘉靖初年的社会矛盾。为此,世宗甚至也被时人誉作“中兴圣祖”。然而,没过多久,杨廷和却因“大礼仪”之争而遭贬职。此后,世宗也很快失去了勤政的热情,嘉靖朝再次陷入弊窦丛生的局面。世宗深居内宫潜心修炼,沉湎于方士巫术,妄想成仙得道,长生不老,以永享荣华富贵。对于朝臣,他刚愎自用,动辄刑戮相加。为人又好虚荣,特别喜欢臣下的阿谀奉承和歌功颂德。他为了与内阁对抗,在朝臣中扶植亲信势力,形成了新的外廷中心,客观上为臣下拉帮结派、相互攻讦提供了滋生的土壤。从此,士大夫朋党习气日益深重,遂至牢不可破。当时,朝臣争夺首辅的斗争非常激烈,首辅之争充满着血腥的倾轧和暗算,使得朝政经常处于混乱无序的状态。特别是严嵩担任内阁首辅期间,不遗余力地网罗亲信,“文武将吏,尽出其门”,“宾客满朝班,亲姻尽朱紫”。严嵩竭力排斥、打击异己势力,大肆招财纳贿,从而造成嘉靖朝政治腐败、边防空虚的局面。此后,从嘉靖到万历初的半个世纪里,明王朝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各种社会问题。其中,东南沿海倭寇的频繁侵扰,形成了日益严重的倭患;而西北沿边则受到蒙古贵族俺答的多次入掠,特别是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的“庚戌之变”,即大将军仇鸾徒拥重兵、与俺答骑兵相遇惨遭大败的事件,充分暴露了大明王朝军事上的虚弱,也反映了嘉靖朝严嵩专权的祸害。政治的腐败,直接导致了财政状况的急剧恶化。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户部主事海瑞冒死上《治安疏》,他引用当时人们对世宗年号“嘉靖”的解释——“‘嘉’者,家也;‘靖’者,尽也。‘嘉靖’的意思是说‘家家皆尽而无财用。’”这确实是当时情形的真实写照。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世宗去世,其第三子朱载重即位,改元隆庆,此即明穆宗。穆宗在位6年,锦衣玉食,大肆挥霍浪费,财政危机日趋严重。他从不省览章奏,上朝时往往听任群臣争议,自己则不发一语,故而朝政实权落到了内阁首辅身上,争夺首辅的斗争愈趋激烈。先前在阁辅争权中取代了严嵩的徐阶,此时又为阁臣高拱所倾倒。神宗即位后,高拱和张居正同为顾命大臣。张居正联络司礼监冯保,权倾高拱,从而结束了历时久远的内阁纷争。

明神宗朱翊钧即位之初,还是个十龄幼童,对张居正颇存敬畏之心,凡事言听计从。后者在皇太后、冯保等人的支持下,大权独揽,成为明朝历史上最有权势的内阁首辅。张居正担任阁辅10年,在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诸方面,进行了多项重大的改革。其中,万历九年(1581年)在全国推行的“一条鞭法”,将赋税、徭役和杂税合而为一,按亩征收银两,田赋由征收实物改为征银,是中国赋役制度史上的一次重大改革。此次改革,一般看做是明代中期的下限。万历十年(1582年)张居正去世,当时神宗已年满20岁。摆脱了首辅掣肘之后的神宗,不问政事,纵情声色。他信任太监张诚,宠爱郑贵妃,生活上日趋淫糜腐化。万历十四年(1586年)下半年以后,他竟以“龙体欠安”为名长期怠政。在近半个世纪的统治中,仅于万历后期上朝过一次。此外,他不面见大臣商议国事,不亲祭太庙,不搞经筵日讲,不及时处理大臣的奏疏。这些,都使得明朝官吏的任免,处于半停滞的状态,在职的官吏不能得到正常的升迁,空缺的职位难以及时补充。以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的员缺情况为例,原定南、北两京应设尚书、都御史14员,当时却仅有6员。侍郎、卿寺之职也都大半空缺着,御史、给事中等官甚至不到原额的1/10。这种政事荒殆的结果,使得晚明的官僚机构近于瘫痪。与此同时,神宗怠于政事却勤于搜刮,他好货成癖,贪婪无厌,拼命追求财货,对城市工商业的掠夺在明代历史上可谓空前绝后。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起,神宗派出大批宦官充任矿监税使,在全国各大城市以征商、开矿为名,肆无忌惮地掠夺民间的金银。这些宦官往往以开矿为名,强占土地,巧立商税名目,横征暴敛。他们豢养的地痞流氓常常直入民家,奸污妇女,甚至随意捕杀人民,严重摧残了江南新兴的商业和手工业,使得万历年间的社会经济急剧凋敝。为此,全国的许多城镇都曾掀起过反矿监、税使的斗争。另外,神宗往往不顾封建统治规范任意行事,从而遭到敢言直谏的朝臣的反对,朝野上下因皇帝怠政,缺少一个强有力的权力中心,故而分成派别进一步争斗不已,逐渐形成了东林党和宣、昆、齐、楚、浙各党,从而酿成了万历以来激烈的党争。党争首先开始于“争国本”。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发生皇位继承的危机,万历皇帝意欲立郑贵妃之子朱常洵为太子。对此,一些大臣曲意奉迎,而以顾宪成为首的一些官僚,则坚决主张应立万历皇帝长子朱常洛为太子。由于太子是皇位的继承人,故称为“国本”。对立的双方交章攻讦,朝臣中朋党林立,朝政日趋窳败,政治衰象迭现。对此,清代史学家谷应泰说过:“万历朝已处于土崩瓦解的状态。当时,百姓流亡、政治混乱,没有亡国已是相当幸运的了。”

三神宗病死于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八月,太子朱常洛即位,改元泰昌,是为明光宗。光宗执政月余,又死,其子朱由校即位,是为明熹宗,改次年为天启元年(1621年)。光、熹时期,大臣之间的党派纷争仍在继续,朝野上下的精力,主要消磨在无休止的门户之争中。熹宗年少,对朝政漠不关心,却喜欢建造房屋,他常亲自操斧锯凿削,乐此不疲。据说,所做木工活的水平,连能工巧匠都难以比拟。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往往在他营造正酣之际,从旁传奏文书。熹宗漫不经心地奏听完毕,总是随口答曰:“你们用心行去,我知道了。”于是,“大柄已移太阿倒”,魏忠贤等人便操纵如意,在朝廷上为所欲为,从而加剧了晚明政局的腐败。对此,后人有一首《明代杂事诗》这样写道:

殿阁楼台信手为,宵衣旰食斗新奇。

戗金铁柄双龙斧,斫尽金瓯总不知。

帝王的不问政事,给魏忠贤专权创造了条件。他屡兴大狱,颁布《三朝要典》等,力图将东林党人一网打尽。此后,朝政在魏忠贤的主持下,更加混乱和恶化。

天启之后朱由检即位,是为明思宗,年号崇祯。即位伊始,便果断地铲除了魏忠贤的阉党势力,重新召用一些有声望的东林党人和不依附阉党的官僚,朝政一度颇有起色。不过,崇祯为人喜好虚荣,刚愎自用,时过不久便重蹈覆辙,使得阉党势力与东林党人之间的门户之争再度激化,朋党纷争局面一直延续到了明朝灭亡。

就在明王朝国势日趋衰颓,朝野上下一片混争声中,崇祯朝的社会矛盾和内忧外患更趋剧烈。早在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东北女真族崛起,在建州左卫都督努尔哈赤的领导下,逐步壮大起来,建立了大金政权(史称“后金”),虎视眈眈,成为明朝东北边境的严重威胁。在这种大敌当前、边患紧迫的形势下,明朝内部的党争仍然是无休无止。为了筹措与“后金”战争的费用,国力凋敝的明朝政府向民间残酷榨取,加派“辽饷”。当时,强加在农民头上的赋役本已相当严重,加派自然引起百姓的强烈不满,农民的反抗斗争此起彼伏。为了镇压农民的反抗,政府又相继加派了“剿饷”和“练饷”,与先前的“辽饷”,合称为“三饷”。“三饷”大大加重了百姓的负担,赋税苛重,再加上当时连年灾荒,天灾人祸纷至沓来,交相为虐,以致民不堪命,怨声四起。明熹宗天启七年(1627年),陕西灾情严重,农民颗粒无收。在饥民王二的鼓动下,首先揭竿而起,拉开了明末农民战争的序幕。此后,到了崇祯朝便迅速形成为燎原之势。起义军在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领导下,转战中原各地,沉重地打击了明朝统治者。特别是李自成,提出了“均田免赋”的口号,当时流传的歌谣道:“吃他娘,穿他娘,大家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显然,“均田免赋”是顺应民心的口号,使得李自成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便发展到了百万之众。崇祯十六年(1643年),李自成称新顺王于襄阳,建百官之属。继而破潼关,进取西安。次年,李自成攻占北京,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明朝宣告灭亡。至此,统治中国长达276年的朱明王朝垮台了。

明亡后,其残余力量先后在南方建立了福王弘光政权、唐王隆武政权、鲁王政权、唐王绍武政权、桂王永乐政权和韩王定武政权,史称“南明”。不过,“南朝天子原风流,玉树后庭还相侔。”它们完全继承了明朝政府的丑恶腐败现象,内部纷争严重,政治腐朽不堪。譬如,弘光皇帝成天在深宫里纵情声色,他所关心的不外乎是梨园弟子殊少佳丽,而置国事于不闻不问。在他常住的宫殿里,竟有这样一副对联:“万事何如杯在手,百年几见月当头。”故而有人形容他们是“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内”。这样的一些政权,又岂是八旗骁骑的对手?

就在明朝灭亡前后,明宁远总兵吴三桂投靠清朝,引导清兵入关。李自成迎战失利,撤出北京,转战西北。清朝为夺取全国统治政权,先后对农民义军、南明小朝廷和台湾郑氏势力进行军事镇压,最终统一了中国,完成了明清鼎革的过程。明初措施的得失一天,朱元璋将一根棘杖掷在地上,让太子朱标拾起。性格柔弱的朱标面有难色,不知所措。朱元璋和颜悦色地开导说:“你怕刺不敢拿,我替你把这些刺拔掉,然后再交给你,岂不更好?!”朱元璋的心腹之“刺”就是那些曾为明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权臣勋贵们。

明太祖朱元璋非常喜欢阅读史籍,在他的生活阅历中,史书有着直接的借鉴作用,它给了朱元璋不少历代兴衰的启示。

早在大明王朝建国之前的龙凤十一年(1365年)。某日,朱元璋阅读《宋史》,当读到赵普建议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时,不禁击节叹赏。他深有感慨地对一旁的起居注官詹同说道:

(赵)普确实是位贤相,倘若诸位将领不早日交出兵权,那么,宋朝的天下,未必就不会像五代那样动荡不安了!

在历史上,开国将领往往居功自傲,甚至功高震主。如何处置这批人,一直是历代帝王的一块心病。宋太祖的“杯酒释兵权”,不仅消除了悍军骁将拥兵自重、飞扬跋扈的危险,而且还让那些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功臣元勋得以优游林下,颐养天年。这是成功处理君臣关系的一个范例。不过,处置开国功臣还有另外一类的方略,那就像中国古代的一句警语所云:“飞鸟尽而良弓藏,狡兔死而走狗烹。”这一方略的出现,远在“杯酒释兵权”之前,在历史上也不乏先例。例如,春秋时期越国的大夫文种,西汉的韩信,都为这句警语做了不幸的注脚。朱元璋以一介布衣起事,平生对汉高祖刘邦极为佩服,故而史学家历来就有“明(太)祖行事多仿(效)汉高(祖)”的说法。只是刘邦诛杀的“走狗”毕竟还相当有限,仅止于韩信、彭越和英布等几位“功高震主”的将领,而朱元璋则大开杀戒,将开国功臣杀戮殆尽。

事情得从明代开国前后谈起。公元1368年,朱元璋即位,建都南京,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史称“明太祖”。朱元璋起自淮西,和他出生入死、开国平天下的,绝大多数都出自濠州(今安徽凤阳一带)及其附近地区。其中,开国元勋汤和、周德兴等人还是他的同乡。这些文人武夫或运筹帷幄,或驰逐疆场,为大明江山的奠定立下了汗马功劳。开国之后,朱元璋论功行赏,这些人无不膺有公侯之封。其中,较为著名的有“六国公”、“二十八侯”。特别是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等人,地位更是尊崇。这些人以乡土、宗亲和部属关系为纽带,结成了一个盘根错节的淮西朋党集团。所谓“马上短衣多楚客,城中高髻半淮人”就是当时情形的真实写照。

淮西朋党集团中的许多人,官封公侯、爵显禄厚,并经常得到朱元璋赏赐的田地、第宅、畜产甚至人户。然而,这些功勋卓著的公侯之家,并不满足于既得的利益,而是千方百计地扩大已有的特权。他们倚仗权势,侵夺广大百姓的田地、房屋和牲畜,或者强占官地,接受无赖小民的投献。在钦赐的佃田人户和仪仗户之外,还广蓄部曲、私养庄奴,并擅自使役官军,甚至让他们坐贾行商,为自己牟取暴利。这些新贵自恃开国功高,不仅自己骄横跋扈,而且还放纵门下的悍仆豪奴凌暴乡里,鱼肉百姓。对此,朱元璋深感不安。他曾颁发敕令文告,一再告诫功臣不要居功自傲、飞扬跋扈。并将约束的条例铸成铁榜,表示若有违犯,必将严惩不贷。例如,洪武五年(1372年),朱元璋就曾颁布《申戒公侯铁榜文》;十三年(1380年)六月,颁布《臣戒录》;十九年(1386年)十月,颁布《至戒录》;二十一年(1388年)七月,又颁布了《大诰武臣》;二十六年(1393年)三月,再次颁布《稽制录》。……然而,三令五申,并未能完全制止住公侯元勋的横行。

明初的君权与相权之间的剧烈冲突,更激化了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由此引发了胡惟庸案和蓝玉案。

洪武六年(1373年),淮西朋党集团的领袖李善长推荐其同乡兼姻亲胡惟庸担任右丞相。洪武十年(1377年)九月,胡惟庸升任左丞相。他做了7年丞相,任期内在朝中遍植朋党,不遗余力地打击异己,使得淮西朋党集团的势力不断膨胀。譬如,浙江青田人刘基(字伯温),曾辅佐朱元璋,立下过汗马功劳,但由于他与淮西朋党集团的矛盾,一直未受重用。洪武三年(1370年),朱元璋大封功臣,刘基仅封为诚意伯,岁禄只有240石。而李善长则功封韩国公,岁禄4000石。翌年,刘基告老还乡。然而,由于他曾对朱元璋说过胡惟庸不宜入相的话,故而深受后者的嫉恨,被借故革去岁禄。洪武八年(1375年),刘基生病,胡惟庸派医生前去看望,但刘基服药后不久便一命归西。对此,朱元璋后来断言道:“刘伯温他在这里,满朝都是(胡)党,只是他一个不从,吃他每(们)蛊了。”蛊,相传是一种由人工培养而成的毒虫,这里指下毒。显然,刘伯温是遭到胡惟庸的毒手而命归黄泉的。当然,排斥异己还不是胡惟庸案的关键所在。

事实上,胡惟庸案的症结在于——他为人过于独断专行,许多生杀黜陟等重大事件,他往往不向朱元璋请示,就擅自加以处理。这自然让权力欲极强的朱元璋,深感宰相专权、皇权旁落的危机。朱元璋曾总结历史教训:

自从秦朝设立丞相一职以后,辅臣狐假虎威,宰相权重,于是出现了“指鹿为马”那样的事情。自秦以下的历代帝王,均不曾借鉴秦朝设相的危害,而是相继沿袭未改,从而对君王的统治构成了威胁,其原因就在于丞相的擅专威福。

对此,朱元璋积极采取裁抑相权的措施。如在洪武十一年(1378年),就曾下令臣下奏事,此后毋须通过中书省,而应径直禀报皇帝本人。然而,胡惟庸擅权的局面并没有因此得以彻底的解决。洪武十二年(1379年)九月,占城(今越南中南部)来贡,胡惟庸和当时的右丞相汪广洋等人匿而不奏,结果被太监告发。明太祖闻知勃然大怒,严词斥责省臣。但胡惟庸和汪广洋将责任推到礼部头上,而礼部则反唇相诘,归咎于中书省。这种相互推诿扯皮,使得朱元璋更为恼火,于是将一干人等全部囚禁起来,让他们招出主谋。不久,汪广洋被处死。接着又以汪广洋曾违法纳没官妇女为妾,下令查究胡惟庸及其六部堂属的罪行。至此,明太祖与胡惟庸朋党的矛盾已趋于白热化。

洪武十三年(1380年),涂节自首上告胡惟庸谋反。明太祖随即下令逮捕胡惟庸、陈宁和涂节等人,并以“擅权枉法”罪加以处死。胡惟庸被杀后,此案并未了结,他的罪名也在不断升级。开始只是说胡惟庸“擅权植党”,后来,又加上了“通倭”、“通虏”和“谋反”等罪名,并不断牵连、扩大化。该案的同谋犯越查越多,牵涉的面也愈来愈广,株连蔓引,持续了数年也未能了结。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朱元璋再兴大狱,有《昭示奸党录》布告天下,乘机又杀了几十家的权臣勋贵。李善长、陆仲亨、唐胜宗、费聚、赵庸、黄彬、陆聚、金朝兴、叶升、毛麒、李伯升和丁玉等人,都因与胡惟庸有勾结而被处死。其中位居“勋臣第一”的太师韩国公李善长,在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始发时,因是元勋皇亲,已免于追究,但10年以后,有人以李善长的侄子系胡惟庸的侄女婿,两家往来密切,因而告发李善长与胡惟庸共同谋反,朱元璋顺水推舟,将李善长一家七十余口一律处斩。对此,清人所作的一首《明乐府》这样写道:

李太师,佐命勋,当日论功称首臣。

胡为身蹈诛夷罪,毋乃耄荒辜帝恩。

李太师,起刀笔,虽乏经国才,宁少谋身术。

官为太师爵国公,富贵谁能逾此翁。

纵使惟庸改玉步,更有何官加尔躬。

人生富贵思保身,年高更念子若孙。

太师生平素畏祸,何至乘危求灭门。

又况事发十年后,罗织岂乏仇人口。

一家供状二百纸,将毋逼勒刑官手。

开国元勋犹若斯,坐令圣代少光辉。

乃知萧何下狱寻常事,汉祖何为尚见嗤!

这首新乐府认为,李善长被处死完全是一桩冤案。其实,早在李善长死后的第二年,虞部侍郎王国用就曾上书为之辩冤,认为李善长“谋反”的罪名难以成立,他指出:李善长与朱元璋同心协力,出生入死开国平天下,功居勋臣第一,生得封公,死得封王。他的儿子李祺被朱元璋招为驸马,众多的亲戚也纷纷拜官封爵。作为一位人臣,他已安享了万全富贵,其荣誉已臻于极致,绝不会冒险谋反以图侥幸。再者说来,倘若有人说他要图谋不轨,自立为帝,这一罪名或许还能成立。但现在竟说他要襄助胡惟庸谋反,则大谬不然。李善长与胡惟庸只是侄儿、侄女辈的亲家,而与朱元璋却是儿女亲家。不仅两家的亲疏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即使李善长帮助胡惟庸谋反成功,他至多也不过仍是个“勋臣第一”罢了,其地位绝对不会比他在朱元璋手下来得更高。王国用的这些话说得句句在理,连朱元璋也被驳得哑口无言。其实,朱元璋并不是不清楚这一点。他只是利用胡惟庸案大做文章,给自己杀戮功臣制造借口。他以镇压奸党为名,趁机对那些骄横跋扈的文武官员加以整肃,凡是被罗织为胡党的官员。大多被抄家灭族。整个胡案历时约10年,总计杀了3万多人。

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朱元璋又以谋反的罪名,诛杀了大将军蓝玉。蓝玉是洪武时期的主要将领之一,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他率15万大军出塞追击蒙古军队,直到捕鱼儿海(即今贝尔湖),俘获男女7.7万人,大胜而归。此后,他又多次北征蒙古,立下赫赫战功,被晋封为凉国公,位居大将军之职。蓝玉统兵多年,在军中颇有威望。在蓝玉麾下有骁将十余员,个个勇猛善战。以一介武夫起家的朱元璋,原本就最忌武人拥兵。而蓝玉却自恃功高势大,骄横不法。在军中,他擅自黜陟将校,进止自专,甚至不听君命。某次北征还师,夜扣喜峰关,关吏没有及时接纳,蓝玉就纵兵毁关强行进入,这一举动显然引起了朱元璋的猜忌。在地方上,蓝玉霸占东昌民田,私蓄奴婢,纵奴作恶乡里。此事后为御史举劾,但蓝玉竟怒逐御史。他还让家人私买云南盐1万余引(每引200斤或400斤),进行走私。又因奏请多未采纳,一直对朱元璋心怀不满。这些做法,终于让朱元璋动了杀心。洪武二十六年,锦衣卫指挥蒋瓛告发蓝玉谋反,朱元璋就将他处斩,并族诛了三族。平时与蓝玉关系莫逆的许多将校,也都被定为“逆党”,遭到了抄家灭族的下场。当时因这个案件而被诛杀者多达1.5万人,军中的骁勇将领差不多都被杀戮殆尽。在历史上,通常将胡惟庸案和蓝玉案合称为“胡蓝之狱”。朱元璋借蓝玉案彻底铲除了将权对皇权的潜在威胁,将军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随后,他分大都督为左、右、前、后、中五军都督府,与兵部相互制约,以分其权。五军都督府只管军籍和军政,不能直接指挥军队。只有到战时才由皇帝临时任命总兵官,战后总兵官须立即归还将印,所统军队则归驻其原来卫所。从此,诸将奉命唯谨,军权皆出于朝廷,不敢有所专擅。

除“胡蓝之狱”外,朱元璋又以各种罪名诛杀功臣。朱亮祖、胡美、周德兴、王弼、谢成、傅友德和冯胜等人,都先后为明太祖所杀。在淮西朋党集团中,常遇春、胡大海等人在开国之前就已经死去。地位较高的,还剩下徐达和汤和二人。据稗史笔记记载,徐达暮年曾患重病,背部生疽,病愈后医生千叮万嘱,说此病忌食蒸鹅,吃了病会复发,一发便无可救药。洪武十八年(1385年),明太祖因念及功臣,派来内监赐食给徐达,所赐的竟然是只全鹅。徐达明知朱元璋的用心,但君命难违,只得淌着泪水当着使臣的面吃下,果然,没过几天便一命呜呼了。另一位功臣汤和与朱元璋是同村人,小时两人曾一道放过牛,他自然最了解朱元璋的心曲隐微。于是,就主动交出兵权,告老回乡。朱元璋大喜过望,立刻派人到凤阳为他修建府第,厚赐田宅。明初功臣宿将得以善终者寥寥无几,汤和,便是其中幸运的一位。

“胡蓝之狱”等大案前后达十几年,诛杀元勋宿将4,5万余人,将淮西朋党集团的势力根除殆尽。及至洪武末年,开国公侯勋戚所剩无几,曾经煊赫一时的淮西朋党集团,从此退出了明初的政治舞台。对于朱元璋的残酷杀戮功臣,历来有许多人发表过意见。清人赵翼就认为:

(朱元璋)借助诸位功臣之力以取天下,及至天下既定,即将辅助夺取天下之人悉数诛杀,其残忍的程度实千古所未有!

赵翼所言自然是一个事实。不过,我们也应当看到,明太祖镇压淮西新贵势力,解除了对皇权的威胁,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也是完全必要的。它极大地稳定了明初的局势,使得明代新近确立的政治体制得以顺利延续。对此,明太祖与其太子朱标的一段故事颇耐人寻味——朱元璋迭兴大狱,诛杀元勋功臣,太子以为株连过滥。他劝谏道:“陛下杀人太滥,恐伤和气!”朱元璋闻言默不作声。翌日,他故意将一根棘杖丢在地上,让朱标拾起,朱标面有难色。朱元璋便不失时机地开导说:“你怕刺不敢拿,我替你将这些刺拔掉,然后再交给你,岂不更好!”显然,将棘杖上的刺拔掉,一直是朱元璋蕴藏在心底的隐衷:在他看来,太子朱标生性过于懦弱,自己死后未必能镇得住那些元勋宿将,故而有必要在自己生前解决这一难题,消除他们军事叛乱的威胁,以让朱标稳坐皇帝宝座。当然,朱元璋将“胡蓝之狱”作为实行专制独裁、排斥异己的正当理由,也使得明初的君臣关系大为紧张。大批的诛杀,让朝廷上下的文武官吏人人自危。据说,当时的京官在每天早晨入朝之前,总要与妻儿诀别,交代后事。及至傍晚平安归来,便阖家庆幸,以为又多活了一天。大兴“胡蓝之狱”,也使得朝廷的元气大受损伤,造成了朝廷将才的极度缺乏以及中央军事实力的削弱,客观上形成了中央与藩王军事实力对比上的不平衡。建文年间当“靖难之役”突发之时,明惠帝几乎找不到合适的统兵之将,“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年逾花甲的耿炳文率师迎战,屡屡败绩。于是,明初的政局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朱元璋在大兴党狱、翦除功臣势力的同时,又将自己的儿子封为藩王,企图依靠封建藩王保持政权的长治久安。他分封诸子为藩王,主要是捍御外患,襄辅王室。对于前者,当时边防的重点在于对付北元蒙古势力,故而沿着长城内外,明初择其险要之区分封了9个藩王。其他分封内地的藩王,则分驻各省要冲,世袭镇守。他虽然对藩王也做了不治民事、不授封土等等限制,但他惑于封藩能收到羽翼朝廷、巩固边防的作用,便日益加重藩王的权力。在政治上授予藩王自置官属及移文朝廷索取奸臣的权力,甚至出兵“清君侧”的特权:经济上赐给他们大量良田与巨额禄米;军事上则拥有护卫甲士,少者三千,多者数万。随着诸王权势的膨胀,与中央政府的离心力量愈来愈大。及至朱元璋一死,由分封制种下的恶果,随即使得中央集权与地方分权的矛盾由隐蔽转为公开。在他死后不久,就发生了“靖难之役”。夺取建文帝皇位的不是朱元璋先前耿耿于怀的功臣宿将,而是他亲自培植起来的藩王,这是“雄猜好杀”的朱元璋所始料未及的。朱元璋惩治贪污据说,洪武时期的大臣在每天早朝前,定要与妻子诀别,安排好后事,犹如上法场一般,意谓此去凶多吉少。下朝后阖家欢悦,庆贺又活过一天,真是“度日如年”。有经验的大臣都知道,上朝时朱元璋将玉带高抬在胸前,即表示心境平和,不会轻开杀戒。如果将玉带按于腹下,肯定怒火中烧,当朝必有不少人难逃杀身之祸。生活在当代社会的人们恐怕永远也难以体味“伴君如伴虎”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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