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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日战争——旅顺虐杀事件

历史大观园 近代岁月 2020-06-13 22:48:50 0


旅顺事件目击者

日本陆军

进攻旅顺的大山严第二军是虐杀事件的罪魁祸首,但不是整个第二军所为。花园口登陆作战的第二军下辖两个师团、一个混成旅团及其他附属作战编制。第一师团是进攻旅顺的主力,候补梯队第二师团因旅顺清军防线一日之内便告崩溃,未投入作战。第一师团师团长中将山地元治下属两个旅团,第一步兵旅团旅团长是少将乃木希典、第二步兵旅团旅团长是少将西宽二郎。旅顺作战的日军第一师团作为事件的制造者,在事后三缄其口,保持沉默,严格执行司令部严禁扩散的命令。战争结束后日军陆续返回本国,国内对旅顺事件的议论已经转向欢迎远征军的凯旋。归国的从军士兵在闲暇中,开始执笔整理战时写下的随笔手记,部分真实的纪事后来作为印刷物遗存了下来。《征清奇谈从军见闻录》、《西征行军记》、《日清战役从军手记》、《从军实记》、《远征日志》、《从军日记》、《日清战争凯旋みやけ》等私藏本,成为重要的历史文献。

日本海军

陆军辽东半岛登陆作战展开,海军联合舰队在沿海呼应陆军作战。由于陆海军通信联络不畅,海军对清军阵地的炮火攻击没有获得明显效果。23日,海军接到旅顺口陷落的战报,25日和27日联合舰队各舰许可数十名海军将兵上岸,在第二军士官的引导下,进入旅顺诸炮台和市区。海军水兵巡视了旅顺市街,亲眼目睹了虐杀现场留下的悲惨疮痍。乘坐“千代田”、“浪速”舰从军的《国民新闻》、《中央新闻》记者也被允许登岸,记录下了令人战栗的现场笔记。

外国武官

日清战争之初凡宣布中立的国家,该国武官可用“观战”名义申请从军观察清日两军的战斗。1894年9月5日,大本营制定《外国武官从军心得》规则,要求希望观战的各国武官,必须提交随军申请书,经由本国驻日公使馆、领事馆向外务省申请。外务省大臣陆奥宗光与远征军司令长官协调后,请示大本营批准,最后由司令长官根据各部队随军的可能状况发出从军许可。日清战争中,大本营批准的从军外籍武官合计7人,获准进入第二军从军观战的外籍武官有:法国武官子爵拉布雷、英国武官炮兵大尉丢布勒、旅团医官特依拉、美国武官陆军步兵中尉奥布拉恩、俄国武官陆军大佐瓦伽库奥库,在旅顺战斗中目睹到了事件的经过。当外国记者的报道在欧美各国掀起轩然大波时,在旅顺的从军武官几乎都保持了沉默。陆奥接到驻外公使馆的报告:“目前各外国公使馆的从军武官,还没有向本国政府报告此事件的迹象,如果有报告的举动定会产生侮辱我军的后果,我政府必须作出必要的处置,让大山大将加以防范,以避免今后在外交上的被动局面。”

事件发生的当时,旅顺港湾内外有各国海军舰队停泊和游弋,密切注视清日两国间的战斗。英国远东舰队司令官斐利曼特率领圣丘利奥、马求利、艾道卡、库利森特、阿卡、堡帕斯等舰在旅顺湾集结。美国军舰、俄国军舰、法国军舰也在旅顺湾附近游弋瞭望战况。各国海军都想知道,誉冠全球的三大要塞之一旅顺要塞,是怎样与东洋小国战斗的。战斗结束后,湾内各国军舰的水兵士官纷纷上岸实地观察。11月25日,英国舰队斐利曼特司令官也进入市街,旅顺口尚未清理的累累惨状被各国水兵目击。

外国民间人士

日清战争中,日本政府和大本营,批准随军外国记者17名,英国人8名、美国人5名、法国人4名,审查批准程序参照武官从军申请方法实施,其中也有未获批准的申请者。9月14日,大本营制定《外国新闻记者从军心得》条例,对取材活动作出各种限制。国内外记者的战地取材手记,必须接受监督将校的检阅后才能向外发出。当司令部认定某从军记者属于有害人物时,会立即吊销从军资格,通报在日公使馆、领事馆给予处罚。从军条例要求申请者必须遵守条例规定,决不容忍违背军部意向的事情发生。

旅顺事件发生时,跟随第二军从军的外国新闻记者进入了虐杀现场。美国《纽约世界》记者克里曼、美国《纽约先驱》报记者伽卫卢、兼英国《旗帜》《黑与白》两报记者威利阿斯、法国《喉舌》报记者拉哥利、英国《泰晤士报》记者克温等5名外籍记者参加了战地取材,亲眼目睹了旅顺虐杀的悲惨场面。5人中的3人,克温、克里曼、威利阿斯分别发出了震惊世界的报道,伽卫卢、拉哥利两人则按照日本政府的意向保持沉默,伽卫卢甚至公开否定克里曼的报道。21日,日军扫荡旅顺市街时,第二联队偶然捕获两名在清国采访的西洋人,一人是在芝罘的《路透社电信》记者英国人哈特,一人是他的翻译,丹麦人奥贝鲁库。两人专程从芝罘赶来旅顺采访,11月18日入住旅顺“美丽饭店”。哈特是英国士官出身,清日战争前来到清国,在芝罘做通信记者,曾是英国《泰晤士报》记者克温的旧友。奥贝鲁库在清法战争中因向清国走私武器,被法国宣判死刑逃往清国居住,因精通汉语成了哈特的翻译。两人见证了旅顺虐杀事件的震撼场面,也做了日军的俘虏,在等待身份证明的保释期间,两人一度协助英国记者威利阿斯的取材活动。

一个未被日军捕获曾经目击事件的意外人物在战后出现,据称是一位屡遭厄运、自称“詹姆斯?艾伦”的冒险家。艾伦出身英格兰棉商之家,纨绔子弟的他在败尽家产后,开始了穷困潦倒的生活。他当过船员,合伙向清国走私过武器,两次做过日本海军的俘虏,在军舰内被监禁一个月后,又鬼使神差地被带往旅顺。日舰在接近旅顺港时,他跳海躲过向他射击的枪弹成功上岸,却又被清国兵当作密探抓获。审讯后的艾伦被释放了出来,又染上疟疾住进旅顺的旅馆疗养。艾伦的命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与日军侵攻旅顺的时间吻合,成了虐杀事件的知情者。1898年,英国伦敦威廉海涅曼公司出版了艾伦所著 Under the Dragon Flag一书,后译成日文版和中文版,中文版题为《在龙旗下》,副题“甲午战争亲历记”。这部书详细描写了旅顺虐杀事件的过程,作为旅顺事件为背景的文学首屈之作,博得了广泛的喝彩。但作品近似小说文体,作为史料应用缺乏严谨的考证,作者本人的真实性在学术界也存在异议。

日本民间人士

日清战争中,日本随军记者114人、画师11人、照相师4人、神官6人、僧侣55人,合计190人。跟随第二军参加金州、旅顺作战的日本民间人士,目睹了战斗的全过程。日本民间人士尽管不赞成本国军人在旅顺滥杀无辜的举动,但仍然严格遵守了军部三缄其口的规定。战争结束后,新闻记者、画家、照相师、僧侣、军夫,关于旅顺事件的相关纪事、绘画、照片才得以部分公开。

乘坐“千代田”舰的《国民新闻》记者国木田,12月8日发表了旅顺的记事,文中婉转回避了虐杀事件,用书信手法暗示对战争的憎恶。“爱弟,兄在战场亲眼目睹了众多的死者,那是用刀剑、枪弹杀死的清兵。兄在海岸附近看到一个倒在荒野的清国人,鼻下蓄有胡须,年龄三十四五,鼻高浓眉,躯体高大,一眼看去就是强健之人。他仰天横卧两足直伸,一臂直角弯曲,一臂置于体侧,腹部露出,半眼张开。兄顿足正视之,熟视之,悯然中环顾四周。冻云漠漠,荒野茫茫,天地陆海,俯仰凝望其中。‘战’之文字,怪之字、恐之字、臭之字、咀嚼人间的魔物之字,千岁万国的历史如大蛇横断之字,此乃不思议之字也。今兄仅闻到、言到、读到“死”一字耳。见此死躯忽然生出意味深长之字,却感出口难言。兄熟读军事、历史、小说、诗歌,其美好境界今随横卧荒野之躯逐流。望着战死者的躯体,似乎给兄一个想象、传递一个信息、解开一个千年之谜。读诗咏绘,浮想源氏平氏的战争,也无感这种人间之残酷,吾仰天长叹,百思费解也。”

日本政客及学者

日清战争日本军队的随军人士中,有数名谓之“从军代议士”的帝国众议院议员。长谷场纯孝、蒲生仙、柏田盛文、折田兼至、肥塚龙五议员,跟随第二军转战各战场,经历了旅顺口陷落的过程,目睹到血淋淋的地狱场面。从军代议士亢奋狂语:“旅顺一亿五千万圆大金打造出的万丈舞台,在弹指一挥之间被我军溃破,实乃壮大之快举。”从军代议士在司令部将校的监视保护下行动,以游山玩水的心态观摩战场的豪壮场面。《读卖新闻》采访蒲生议员,标题“蒲生代议士战地实况谈”一文,记载了他当时的行动,“21日夜日军攻入旅顺口市街,我四名议员身先士卒,手持松明火炬,也参与了清国兵搜索的行动。在一民家院前忽然发现户内有人异动的身影,随即前后搜索包抄围堵。户内之男欲夺路逃出,被柏田、折田的日本刀斩杀。”堂堂议员不判别对方是否清兵或百姓,挥刀便杀,置人于死地,国家的政治形象被践踏。《读卖新闻》辩解道,“当时暴风寒雨、黑夜昏暗之中,自然会有误杀情况发生。”

有贺长雄是第二军司令部参谋部的法律顾问,有德国、奥地利留学经历,在元老院做过书记官,1891年担任陆军大学国际法讲师。1894年日清战争开战,所著《万国战时公法》成为日本国际法权威之作,总理大臣伊藤博文经常向他咨询国际法方面的问题。有贺接受从军命令后,就任第二军司令部法律顾问,亲身经历了旅顺虐杀事件。在日本与欧美舆论战中,主张清日战争和旅顺虐杀事件的正当性,为日本违反万国红十字会宪章的战争责任雄辩。战后,有贺赴欧洲从事研究活动,1896年3月用法语完成《日清战役国际法论》的著作。归国后该书译成日本语出版,由于书中涉及旅顺虐杀事件中凄惨的场面,一般人不能自由阅览。1913年,有贺长雄受聘袁世凯的法律顾问,1915年因反对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条”,受到日本国内“非国民”的责难。

明治时代的贵族龟井兹明伯爵,是见证旅顺虐杀事件的重要人物之一。龟井早年留学英国和德国,习得西洋美术学,对英德两国最新摄影技术兴趣浓厚。1894年日清战争爆发后,34岁的龟井自费组成二十余人的从军摄影班,随第二军转战辽南各地,拍摄了日清两军的战斗场面,其中包括旅顺虐杀事件的场面,摄影件数多达600余幅。精选出的300余幅,做成精装影集《明治二十七八年战役写真贴》献给皇室惠存。珍贵的历史镜头真实记录了战争的一幕,成为百年来研究日清战争最有说服力的历史文献。1896年,36岁的龟井兹明去世,留下生前的从军日记原稿。1899年,龟井的《从军日乘》出版,1992年《日清战争从军写真帖》副题“伯爵龟井兹明日记”公开发表。

清国军人

参与旅顺战斗的清国兵作为受害者、目击者、见证者,都是最有发言权的证人,可是那些经历虐杀现场的清兵,在逃亡中几乎全部被日军杀戮。能目击事件过程,又从日军手中成功脱逃保全性命,还可以报告日军暴行的清兵几乎不存在。11月21日,日军攻入旅顺市街的当夜,天气骤变,也有趁夜从海上或陆上逃出旅顺市街躲过杀戮的清兵,但对三日间旅顺市街的状况均不知情。旅顺金州附近的战斗,日军俘虏了355名清兵,这些俘虏也没有留下对事件的证言。

报刊媒体

12月日本报纸报道了旅顺市街的新闻。《邮便报知新闻》报道:“21日,旅顺市街的战斗仍在进行,炮声枪响如雷贯耳,尸身遍地,惨如地狱一般。可是从新街的集仙茶楼剧场,却悠然传出戏剧演出的腔唱和锣鼓声音,剧场内没有一名观客。‘此乃何等无神经之人竟如此大胆’,荷枪实弹的士兵被惊得目瞪口呆,他们面对的似乎是无生命的木偶。”《国民新闻》报道:“剧场内10岁至15岁的少年演员约有百十余人,包括这里的大人在内,剧团总计200人,都是旅顺道台从北京、天津请来的戏班子,也有说是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带来的。市街战中剧团的17名大人被枪弹毙命,其余剧团人员在接受第二军司令部审查后,被命令从25日开始,每日昼夜各开场演出一回,为日军官兵庆祝大捷,迎送新年助兴。”“旅顺剧场180人的演员生存了下来,他们不知道剧场外发生的大事件,只有那些大胆走出剧场,想窥探事件的人遭到杀害。”

《读卖新闻》记载,“22日血雨腥风的深夜,占领军宪兵在街头抓到一名二十四五岁的清人美妇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两人惊魂落魄、战战兢兢地在街上徘徊。妇人被捕后述说自己的遭遇:‘妾身乃天津妓女,被一清军高官赎身,一个月前来到此地。忽昨日发生战事,妾等心惊肉跳、恐怖战栗,潜入一民家待死他乡。岂知一清兵遁入民宅,脱去兵衣换上民服,见妾等在此避难孤单无助便非礼辱之,饮泣哀怨之中流落街头。’宪兵见妇人容姿服饰非平庸人家,慰喻二女此处系危险境地,带二人至清国人夫处照料。”

11月 9 日金州失陷,清军旅顺外围作战失利。消息传到旅顺,市街陷入一片混乱。17日,道台龚照玙慌乱中携家眷乘汽船逃往芝罘,留守旅顺的黄仕林、赵怀业、卫汝成三将见大事不妙,也相继逃离旅顺,大批百姓纷纷从陆上、海上出逃避难。造船厂的一些官吏趁乱争夺和盗走贵重机材,装上民船从海上逃走。更有胆大妄为之清兵,公然打开银库掠夺官银。滞留市内不知内情的穷困百姓,在日军攻入旅顺口时才开始向四面八方避难,混乱中遭到日军的杀戮。

11月 24日,第二军司令部下令清点残留清国人数,决定采取发给良民“免杀护身符”的紧急措施。凡被认定安全的良民,均发给一张白布或纸片,上书墨字,盖有检印。各队根据实际情况发给清国人,字样内容各异,“顺民证明 第二军司令部”、“商人者无害 军司令部”、“顺民者 勿杀”、“某大队本部役夫”、“此者不可杀”、“良民”、“此者不可杀 某联队”、“顺民不可杀 某队”,也有门柱上贴纸标记“此家人不可杀”“此家男子六人不可杀”等。得到字符的清国人将字符贴在胸前、挂在颈部、绑在臂上提示免杀证明。

11月 26日,旅顺占领后第六日,军司令部发出命令处理被杀戮的清人尸体。外国记者报道,旅顺口仅存36名清国人被日军指定为民夫,与日本军夫组成“扫除队”。《万朝报》报道存活者有六七十名贫民。清国人称“扫除队”为“抬尸队”,指定从事清理市街的尸体,运往野外掩埋的工作。抬尸队成员在最近距离目睹了旅顺虐杀事件,成为证明事件的重要目击者。然而,清国朝廷没有从这些侥幸存活者那里获取证言,为国家的耻辱留下历史记录。日本人龟井兹明在埋尸现场,拍摄到一帧清国民夫在日军监督下掩埋死难者尸体的照片,证实了抬尸队的存在和旅顺虐杀事件的真实。

野蛮对决的证言

1894年 11月 21日傍晚,日本兵侵入旅顺口市内,震惊世界的旅顺虐杀事件在这里发生。事态从两军作战中的相互复仇,发展成对无辜民众的肆意滥杀,制造了震惊世界的惨案。第二军司令官大山严,在旅顺虐杀事件发生时没有及时制止山地师团的杀戮行为,以致虐杀持续到24日才传出有限制止的命令。事实上,屠杀行为延续到26日,此时旅顺口已经无人可杀,暴行自然终止。

清军的暴行

11月18日旅顺口外围土城子附近的战斗,日军遭到自花园口登陆以来,清军第一次顽强抵抗,战斗中有日本兵成为清军的俘虏。日军《陆海军战报》记载:“旅顺附近土城子战斗,我侦察小队11名士兵与敌遭遇,为不做俘虏自决身亡,清兵对我兵施以无人道之屠尸。搜索中发现中万中尉的认识牌,头颅和身体分离,两腕被切断。其余士卒戎装物品也被尽数掠去,尸体多处被屠刃毁坏,割首裸足的尸体被弃于路边,其惨状令人悚然……”“11月21日前锋第二联队攻入旅顺市街,在街口看到四颗日本兵头颅被悬挂在枭首台上,掉落在台下的头颅正被两条饿犬撕咬。士兵见状挥剑斩杀了饿犬,含泪将头颅带回……”“我军攻入旅顺口后,袭击了毅军左营,舍内一片狼藉,一隅柴禾堆内发现数具日本兵尸体,背囊和枪剑丢弃于侧,血流凝固,腹背多处留下被刀剑反复刃刻的痕迹。”

《二六新报》记载:“攻入旅顺的联队,看到我军士兵三人的头颅悬挂在路旁柳树上,示众之首被割去鼻子、耳朵。接着又在民家门梁上发现两颗用铁丝吊着的日本兵头颅,死者尸体丢弃在路旁。身首分离,被切开的腹部内填入石块,右臂切断,睾丸割除。”龟井兹明《从军日乘》记载:“我十数名战死者的首级,悉数被敌兵夺走,大多数砍断左臂,阴茎被割去,其中有削掉鼻子、剜出眼球者,剖开的腹内充有碎石。一骑兵喇叭卒,四肢和头颅被砍断,腹内填入石块,阴茎割断,睾丸亦被剜除。徐家窑一民家院内的玉米秸下,一名身着我兵服的兵士,被斩断右臂,腹部横断,睾丸剜除,阴茎割掉……其残忍酷薄之状,令人眦裂扼腕,悲愤填膺。”

《支那通信》记载:“驱使清兵野蛮行为的原因之一是清国发出悬赏金,鼓励清兵取日本兵首级换取白银奖励。首级一颗50两,抓捕日本间谍100两,报告间谍居所40两,缴获军舰1万两,破坏军舰8,000两。各地奖赏额略有差异,金州附近布告取日兵首级者60两。”

日军的暴行

日军旅顺口虐杀事件缘于两个起因。其一,自日清战争开战以来,日本国内报道日清战事一直是连战连胜、各战大捷、清军不堪一击,夸耀日军所向披靡的战果。可是11月18日旅顺口外围土城子战斗,日军遭遇到了预想不到的挫折,重创了第一师团长山地将军的自尊心,山地将军因此恼羞成怒。其二,19日双台沟附近,山地师团张接到报告:“我骑兵侦察兵约20名在土城子被清兵俘虏,侦查队长中万德次中尉和随同士兵,首级被清军砍下并断肢割除睾丸。”还亲眼看到卫生兵担架上,被虐杀后肢体残缺不全的士兵尸体。清军的野蛮之举再次激起山地复仇的怒火,在日军攻入旅顺口时,下达了“除妇女老幼之外,一律格杀勿论”的命令。在强烈复仇心的驱使下,日军开始疯狂的报复行动。在街市内搜索发现,逃亡的清兵换装改扮成当地住民混杂在百姓中间难以辨认,躲藏在民家的清兵继续开枪负隅顽抗。司令部接到报告后随即下达第二道命令:“凡穿着平民服装,疑为清兵的青壮年者一律诛杀。”之后旅顺的大街小巷到处是杀人的现场,不论清兵与否皆视为清兵,百姓中老幼妇女也成为虐杀的对象。

日兵的证言

第二联队某二等兵日记,“余等进入旅顺町,看到道旁木台上的日本兵头颅,即刻怒发冲冠,见人就杀。溃散的敌兵扔下武器四处逃散,我兵追逐那些毫无目标奔跑的人群,用枪弹和刀剑杀死他们。道路上死尸累累,阻碍了正常行进。清兵躲入民家,余等不问是兵是民皆屠戮,各民家内大抵都有两三名或五六名死者,血腥气味甚恶,复仇的感觉愉快之极。”

第二联队某上等兵日记:“19日步兵第三联队在土城子与清军苦战死伤者甚多,进入旅顺时山地将军下达了诛杀命令,增加了我兵破竹之势的鏖杀勇气。市街内凡遇到青壮年悉数诛杀,各路兵士杀气腾腾、勇气勃勃。”

第二联队上等兵伊东连之助给友人的信在报纸上转载:“余等22日薄暮进入旅顺市街,街市内外死尸累累、腥风袭鼻,碧血染靴滑步难行,只能踏上清兵的尸体向前迈进。”“我十余名兵士在双台沟追击五六十清兵,将其中过半斩杀。余有生以来初次尝到杀人的感觉,最初虽感恶心难当,经过两三次就自然不畏不惧。第二回砍杀清兵之首令余永生难忘,那一刀砍去似如秋水,身首分离,头颅朝前方三尺余处抛出,一柱鲜血向天迸腾穿出……如此动魄体验余不再胆怯,其实斩首只需胆力,有了胆力斩杀功夫自在其中。”

第二联队士兵加部东常七《日清战役从军手记》:“本联队占领黄金山炮台之后,闯入市街在各家各户搜索,昏暗中遇见清人就毫不留情砍杀。小队在街区搜索前进,忽然在民家暗处发现一敌兵,我大喝一声,此人一瞬惊呆,刺刀就深深捅进对方的胸膛,他痛苦地紧紧握住枪剑,我用力拔出刺刀,那紧握枪剑的四指被刀刃割断,身体向一侧倾斜,再补一刺便魂飞魄散。”

12月 28日午后,第二联队二大队六中队的“忘年会”上,中队长大尉庄司平三郎面戴天狗面罩起舞,为在旅顺及黄金山炮台杀敌立功者庆功。第一名一等卒杀敌28名;第二名上等卒杀敌21名;第三名一等卒杀敌17名,全中队11名兵士杀死敌兵包括清国平民166名。第二联队的第八中队233名士兵中,杀死清国人15人以上者18名,杀死30人以上者2名。第三联队在宿地附近杀死清国人700余名。

第二军司令部法律顾问有贺长雄《日清战役国际法论》记载:“11月 22日午前10时,第二军司令部开进旅顺口市街,目击到尸身遍地的悲惨光景惊愕不已。市街北入口不远处有一座‘天后宫’寺庙(出海祈求海神保佑的祭拜处),道路两侧民屋相连,户内户外到处是尸体横积在路中央,通行无法落足必须踩在尸体上面才可以通过。船坞广场向东西方向辐射的东街、中街、西街,每条街道皆尸体满地,死体总数少说有两千具之多。沿海湾向西逃亡者遭到路上的射击,海中漂浮许多被射杀者的尸体。22日至24日三日间,市街内经常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用绳索连环捆绑着的清国兵,被赶往市外处决。旅顺战斗开始前,市民大部分已经逃离,市街遭到清兵的掠夺,我军进入旅顺时,市内已呈空虚状态。一些来不及逃离的小商贩和贫民混杂在溃逃的清兵队伍中,被当作战斗人员消灭,尸体至少两千余具,其中五百余人是非军人。”

旅顺口战斗时,清将宋庆军对占领金州的日军展开攻势,第一师团第一旅团长乃木希典少将奉命回师增援金州。21日,率部队经土城子、三十里堡,途中围歼从旅顺退往金州方向的数股残敌,560名已无战意的清军均被杀戮。22日上午11时,乃木军包围大毛家茔附近旅顺口败退的八九百清军,射杀360余名,其余五百余名清兵被乃木士兵赶下海岸绝壁,逼溺海中。

日本记者的证言

《大阪每日新闻》随军记者相岛勘次郎报道:“22日早起寒风凛冽,街市内被杀死的敌兵不计其数,大街小巷到处是堆积的死尸。有死在大街正中者、家屋内枪剑刺死者、双手紧握枪剑姿态倒在石阶上者、两眼直视不瞑目者……腥风惨淡的画面袭人,心冰骨寒。”

《国民新闻》随军记者笔名枕戈生:“旅顺市内已成尸山血河,野地里、山丘中、海面上,到处是死尸累累的惨相,旅顺口被杀死的人数远超过报纸上报道的数字。入城两日来,被杀死的敌兵尸体阻碍了街区道路,我士兵只能踏尸而行。”

《时事新报》随军记者堀井卯之助:“旅顺各街遍布死尸,身首分离者、脑门劈开者、脑浆溢出者、肠子流出者、眼球冒出者、手足切断者,尸身上布满浑浊的血液让人毛发竖立,倘若此景让翠帐红闺中的贵妇人和女子所见,必会当即惊死于地。”

《东京日日新闻》随军记者甲秀辅:“街巷死尸遍地狼藉,五六人或十数人倒在一起,发出袭人的血腥恶臭。此时此景泛起对爱新觉罗末世怜悯的念头,面对如此惨烈的修罗道场,余无法想象此乃我文明军队之所为。”

《中央新闻》社随军记者水田荣雄,乘坐联合舰队军舰“浪速”号停泊在旅顺湾,是最后一位上陆的新闻记者。25日,水田被允许登岸巡视采访,毫无心理准备的水田,突然面对旅顺市街凄惨的光景,惊恐得哑口无言、张口结舌,他感叹:“即便是才笔纵横之士,也难以在纸上再现旅顺的惨状。”水田数日观察每日操笔,写下亲历人间地狱恐怖的手稿,记事寄出时被军方检查官删去许多内容。记事写道:“旅顺市街大约有四五百住家,矮小的家屋并列在狭窄道路的两侧,清人自誉旅顺是富甲繁盛之市街。如今此繁华街道,家家门窗洞开,户户散乱清人的鞋帽和陶瓦碎片,房屋外的栅栏被全部捣毁。市街上除了往来的日本兵和扫除的民夫,几乎看不到清国人的踪迹。街道和家屋周围游动着几十条濒于发疯的恶狗,是主人逃跑时留在家的爱犬,数日不食已经瘦弱不堪,踉跄若跌变成了野犬。几条恶狗在争抢着一个清国人的头颅,被撕咬得面目皆非。”“前面是一个水雷艇修缮的小型船坞,船坞前面的池中漂浮着清国人的尸体、带肉骨的大腿、长长的内脏、沉入水中的头颅,抬尸队民夫正在受命打捞处置这些遗体。”“市街中心向南延伸三条街道,东新街、中新街、西新街,走进中新街两侧民家窥视,屋内器物和炕席上沾有斑斑血迹,阴冷的屋内似有冤魂恶鬼啾啾之声,久久执著地抓住悸动不安的心肉。”“环顾道路左右,五个我军兵卒在院中燃烧篝火取暖闲谈,临时马厩的五六匹军马一列排开,门口一兵卒正用斧头劈砍屋门取木作薪,旁边放着一个被砍下的驴头。道旁小土台边几个蠢蠢蠕动灰头土脸的支那人,战战兢兢像地狱的幽灵,他们胸前挂有日本兵发给的纸片,上记‘第二军司令部顺民证明’附有军官检印。这些人是被充作‘扫除队’的民夫,正在搬运战场上清国人尸体,他们有幸留下一条免杀的性命。”

外国记者的证言

日军步兵第二联队侵入旅顺市街时,外国随军记者聚集在白玉山上观望,日本兵疯狂的虐杀行为映入各国记者的眼帘。美国《纽约世界》记者克里曼在12月20日发表的记事中写道:“日本军冲入旅顺市街,看到了用绳子吊挂在正街门上、被削去鼻子耳朵,沾满凝固血液令人战栗的日本兵头颅,激起士兵杀戮的怒吼。战前大山严司令长官训令‘我军要以仁义文明之仪作战’,此时此刻面对悬挂的战友头颅,士兵们完全丧失了仁义的理智,只有疯狂复仇的发泄。我似乎感觉到野蛮对野蛮的复仇即将到来,可怜的旅顺人将如何承受疯狂杀戮的灾难……”“我看到一个清兵跪在地上祈求饶命,可是日兵的枪剑仍然刺穿了他的胸膛,军刀砍下了头颅。”“角落里一个跪着的老人几乎被拦腰斩断。”“屋顶上男人被击中跌落了下来。”“一个倒在路边的男人,被枪剑从后背突刺数十回。”“不远处从悬挂赤十字旗医院大门跑出的非武装平民被枪弹杀死。”“头戴毛皮帽子的商人,跪在地上作揖乞求留下性命,士兵依然枪杀了他。翌日我再次看到这个商人的尸体时,已经分不清他的模样。”“驱赶仔马、驴骡、骆驼的惊慌人群,携带小孩的女人冒着刺骨寒风向旅顺西面逃亡,当奋力穿过海边的浅滩时,被赶来的步兵中队挡在前方,列队排开的枪弹射向了人群。”“两个男人拼命渡过冰冷海水的浅滩,其中一人带着两个小孩。疾驰而来的骑兵中队砍杀了一男,带小孩的男者被逼向海中,像落水狗一样遭到枪弹的射杀。”“海面上许多满载男女老少拥挤的小船缓缓向海中逃离,岸边的日军向远离的小船射击,海上日军的水雷艇也向小船开炮,十几艘小船和乘员被击沉,落水的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叫。”“整个旅顺笼罩在血雨腥风的恐怖之中,无气力的人们遭到冷血动物的无情惨杀。”“日军上演了史上最黑暗的一幕,我曾赞赏过东洋崛起的文明,今日这些所谓的东洋文明却在异邦的土地上自掘坟墓。”

英国《旗帜》记者威利阿斯1月7日报道:“21日下午1时半,炮兵三中队和步兵向能俯视市街港湾的山丘上移动,4时15分第二联队向市街进军。清国黄金炮台向日军发射两三发炮弹企图阻止日军,弹着点偏离,没有任何效果。接着炮台突然停止炮击,清军放弃阵地,丢弃炮台开始溃退。日军通过一座市街的小铁桥,一幅悲惨画面映入目中,18日战斗落入敌手的战友头颅挂在两根立木之上。再往前又看见房屋檐下挂着用绳子串通的两个日兵头颅。在被虐杀的战友面前日本兵爆发出怒吼,狂喊着冲入市街,开始发泄燃烧的仇恨。日本兵完全丧失了理智,见人便杀,甚至连街上游走的骡马、猫狗也不放过。我等四个英国人在市街看到商人、店主、住民恐惧地向敌人下跪磕头,悲哀的白发老人、青年、壮年被斩杀在家屋的门口……”“杀人者为他们的行径诡辩,声称面对血肉模糊、毛骨悚然被惨杀战友的头颅,即便是最有人情味的欧洲军队,也会作出复仇的野蛮行为。”

英国《时报》记者克温1月8日报道:“21日下午2时日本军进入旅顺时,清军正在向市外退却,凭借房屋的遮掩拼死抵抗,大批的人群由东向西溃逃。惊恐万状的清兵似乎意识到,眼前最好的办法也许就是脱掉军服,变装躲藏起来。冲入市街的日军从各个家屋进进出出,寻找一切可以杀戮的对象,许多人跪在地上身躯弯向地面哀愿乞求,征服军毫无怜悯地将他们杀害。”“以往我对温和的日本军颇有好感,此时此刻却发现被他们的假面欺骗。英国和美国随行的陆军武官在日兵的疯狂面前惊愕战栗,谴责这简直是野蛮行为,伪善面具后露出的狰狞。”“我小心地向北面海边走去,到处是混乱逃命的人群,一条条逃难人的小船搭载超过乘员两倍的难民向西面移动。赶来的日军骑兵部队从海岸开枪射击,射程内的人被尽数杀死。一个年老者带着十岁十二岁男孩跳入海内,被骑兵的刀剑砍杀。”“一个被枪弹追逐的农夫一度被击中倒下,看到他艰难爬起来拼命继续逃向远处,伤势也许会让他永远倒下。”“搜索中一个男子从家屋跑出,立即遭到多方向交汇的枪弹,倒下的男子努力抬起垂下的头,15分钟的痉挛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哀鸣,相距十几步狂笑的日本兵又射出致命的枪弹杀死了他。”“眼看如此凄惨的死,我无法制止这些杀人魔手,每当脑海中浮现那时的场景,心中的悲哀让我哑然无语。”

11月 22日清晨,枪声密集扫荡再开,惊醒了倦眠中的克温和克里曼,两人寻着枪声方向环视旅顺市街的光景。“一夜之间市街面目皆非,大街小巷遍布清国人的尸体,许多尸体就像被野兽利齿咬过一样。死者眼中的泪水冻成了冰,伤口流出的血液结成冰柱。一个被砍头的死者,头颅滚向两三米远处,一只恶狗正在疯狂地啃食,旁边的日本哨兵在无情地狞笑。商店主的尸体压在人堆中,一个已经没有牙齿的白发老人惨死在商店入口,腹部被切开,肠流满地。克温大胆挪开几个男子的尸体,看到下面压着一个面部苦痛的女子和小孩的尸体。在街角的一个大约二十五人堆积的尸堆旁,日本兵在燃烧篝火取暖,火苗烧着了死者的衣服。尸堆不远处,一个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老人被切断喉咙,眼睛和舌头向外凸出,旁边还有一个被拦腰砍断的尸身……”

威利阿斯和哈特在市街巡视,昨日看到悬挂日本兵头颅的桥头附近,躺着数名刚被杀死的清国人,伤口仍然流着鲜血。不远的枪响处,日本兵拽着三个清国人的发辫,拖出家屋就地枪毙,气息尚存的伤者艰难向前跑了一段终于倒下,地上留下一行夺命的血迹。两人来到哈特吃过饭的餐馆,曾谈笑风生的厨师死在炕上,跑堂的三个年轻人也刚刚被杀害,三人相拥在一起,鲜血慢慢从炕沿垂下。轻微的血滴音就像砸在心上一样难过,哈特痛苦的喃喃自语:“如果我们早些时间从旅馆来到这里,也许他们不会这样死去。”

虐杀事件的隐匿

旅顺虐杀事件发生后,伊藤首相和陆奥外相紧急展开“沉静化”外交工作,避免事件在欧美诸国进一步扩大。面对国内外媒体的报道,虐杀事实已经无法再掩盖下去。政府严厉要求国内的新闻媒体,在报道中回避血淋淋的虐杀情节。第二军大山司令官及部下担心杀戮行为引起国际舆论谴责,玷污“文明义军”的名誉,特别制定了对事件的统一辩答要领。一、当被问及“日军进入旅顺,为什么不区分兵士和百姓皆混同杀戮”时,答:“造成军民混同杀戮的原因,(1)旅顺口是敌人的军港,市街内民间人士大多是服务军队的职工,同属敌类。(2)我军受到敌兵从民屋内的射击抵抗,事实证明大多民家都有遗弃兵器弹药的现场。(3)旅顺战斗展开前,大多数住民早已离开旅顺,扫荡时市内薄暮黄昏能见度不良,无法判断是敌是民。”二、问及“21日以降战斗已经结束,为什么仍然对没有战斗力的敌兵继续杀戮。”答:“俘虏中的被杀戮者皆是顽固不化之人,或抵抗逃跑之徒,为防止意外故对敌施以惩戒。”

11月 26日,第二军司令部下达“尽快打扫战场,迅速处理清国人尸体”的命令,同时各处张贴告谕文,告诫扫荡中的将兵“要安抚市民各行其业,对放下武器自首的清兵不得杀戮”。军副官部有贺长雄参考法国和意大利等国《战场埋葬规则》条例,立案《尸体扫除手续》条例规范。尸体处理应先确定死者身份、登记携带品,葬坑深度两米。可是面对如此大量的尸体,按照规范处理,在人力物力上根本不可能实现。旅顺正值寒冬季节,冻土坚硬无法挖掘深坑,即使火葬也没有设施和燃料,而且没有清兵兵籍簿和旅顺住民户籍簿,死者的对照登记无法进行。为了尽快执行打扫战场的命令,宪兵队雇用日本军夫和召集幸免遇难的清国人,组成战场“扫除队”清理市街道路上的尸体。尸体从市街运到郊外的洼地用沙土掩埋,由于人手严重不足,冻僵硬直的尸体像枯木一样横竖堆积在一起,尸体处理陷入困境。

11月 28日,一艘悬挂清国龙旗、红十字旗、白旗的清国船进入旅顺湾请求入港,乘船者是天津私立红十字会的人员,同船成员还有英国陆军军医。商船负责人随身携带各种规格的官方证明文件与日军交涉,入港的目的是救护旅顺战中负伤的清国伤兵返回天津治疗。第二军司令官大山知道旅顺虐杀现场死尸遍野远没有清理完毕,况且也没有存活的清兵伤员。此种血淋淋现场若被来人所见,必会成为欧美新闻的佐证,遂断然拒绝了红十字会的请求。日军拒绝红十字会船入港实施人道义务的行为,在欧美媒体曝光受到舆论的强烈指责。

1895年的1月14日,第二军下达《尸体扫除手续》条例,由混成第十二旅团指挥处置旅顺一带敌军的尸体。按照清国人不兴火葬的习俗,《手续》条例备注,“敌尸以埋葬为主,但无法埋葬时可以火葬处置”。其中第四条埋葬场所和方法,要求战斗当局的军医部和卫生员,依照下列条项谨慎实施:(1)应用埋葬法处置时须避免日后因风雨造成尸体露出。(2)埋葬地点须选择与村落道路隔离的掩人耳目之场所。(3)防止因尸体腐败对水源、大气污染引发传染疾病。(4)尸体集体会葬时,由随军僧侣实施祈祷亡灵的仪式。

3月,大本营派遣特派员视察旅顺行政厅,详细听取了战后民政恢复报告,行政长官郑永昌详尽介绍了尸体处置作业的情况。由于1月正值寒冬季节,尸体采用埋葬法处置遇到了极大困难。根据《尸体扫除手续》条例,只能改用火葬法才能迅速处理尸体。在实际作业过程中,仅1,500余具尸体的火葬就颇费苦心。“烧却队”在旅顺市郊外找到一个砖瓦厂,利用砖瓦厂釜炉替代尸体烧却炉,燃料使用清军遗留在港内的大量煤炭。政厅请海军搜取破船上的引火木材和煤炭,每炉一次可以烧却五六十具尸体。金州方面处理清兵尸体,在西面郊外设立了临时火葬场。火葬场用土石围成,高十一尺(约3.3米),正面五间(约9米),横面四间(约7.2米),屋顶铺设锌皮板材,烟囱用白铁皮做成,全面积约66平方米。烧却尸体总数1,200具,所需人工费、石油燃料费、搬运费,合计1,302日圆。1月下旬,气温逐渐转暖,阳光普照,冻土温度上升,各处传来有半枯骨骸露出的报告。尸体腐败与雪水交融会污染地下饮水源,带来公共卫生的问题。21日,政厅决定实施尸体挖掘作业,对所有尸体采取火葬法处理。

火葬处理的骨灰装进大口清式棺材,埋入白玉山东北麓山脚下。1月18日,行政厅从金州唤来6名清国僧侣及随军日本僧侣8名,在掩埋清国死难者处建立了一座“清国兵战殁者”墓碑。两国僧侣按照各自的佛家礼仪,共同为亡灵诵经祈祷。日本僧侣出资建造一座石碑,周围用木栅栏圈围,石碑的表面、背面、左面、右面铭有梵文碑字。

表面一行竖字(梵文):“寶塔者為清人亡魂離苦得樂也”

右面两行并排竖字(梵文):偈曰“劍樹刀山飛鳥蹤炮彈兩打空鐘 個中何別親兼冤旭日長輝鐵峯(左行)”下接“露”字

左面一行竖字(梵文):“經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背面落款(梵文):“大日本帝國真言、臨濟、天台、真宗特派僧建焉 維時明治二十八年一月十八日”

从军僧侣目睹了旅顺战场的悲凄场面,以佛家礼仪为军人虐杀行为向死者表以哀悼。从军各派僧侣战场集资为死难者建立石碑超度亡灵,展现佛家以慈悲为怀的善举。日本媒体报道:“呜呼!我国人一视同仁博爱义侠,此乃心诚善慈之举也。”

日军占领旅顺口后,随即开设了旅顺占领地行政署,12月 13日发布《旅顺口行政署行政管理规则》,宣布从12月 16日开始行政作业。国内任命的行政署文武官员250名,从佐世保港启程直航旅顺。16日实施《旅顺口施米细则》,在市街开设施米站,面向当地住民施米30日,每人每日给米四合(1合米约150克),呼唤当地住民返回住地开始生计。12月中下旬,旅顺口本地的残存住民接到日军命令,重新开始赖以生计的澡堂、猪肉铺、制粉所等行业店铺的营业。

光绪二十一年(1895)正月,旅顺口仍处在血雨腥风的阴影压抑之中,逃出的市民很少返回家园。旅顺市中心的集仙茶楼大戏院每日挤满了日兵观客,观看日本艺人前来慰问的表演。1月26日,旅顺行政厅在各处张贴安民告示,要求市民各归其业,对放下武器自首投降的清兵不纠其命。27日,政厅下属宪兵开始调查旅顺口住民的人口状况,继续向没有粮食的百姓施米救济。2月,旅顺回归人口逐渐上升,街头贩卖馒头、包子、菜类的商贩增加。日本本土前来做买卖的民间商人,获得进入旅顺经商的许可。3月,在外避难的旅顺住民,举家回归,人口上升至三百余户。

野蛮文化的悲剧

旅顺虐杀事件中丧生人数,在欧美报刊和日本报刊中均有报道,由于现场被有组织地隐秘处理和缺少权威性统计,真实数字不得而知。《东京朝日新闻》(12.1)报道:“据山本记者所见,第三联队宿营地附近埋葬有700余名清兵遗体。乃木少将追击逃亡金州的清军途中杀死362名清兵,埋葬在老铁山附近,军参谋官报告埋葬者3,000余名。22日早晨,清点旅顺市街的死者,其数300人许,又增斩杀抵抗者数十名。”《万朝报》(12.4)报道:“此役敌的死伤者远超过平壤和九连城之战,旅顺市街死尸累累,无插足之地,26日清点死者3,000余人。”《读卖新闻》(12.10)报道:“此战毙敌总数5,000人以上,市内死者1,200余人。21日至22日之战,敌死者约1,000名,俘虏63名,8名被送往野战医院治疗。”“21日,金州战即死将校7名,下士官32名,兵卒464名。22日至24日,旅顺败兵在金州附近死者280名,金州周围死者1,056名,海中溺死和枪杀者不在其内,俘虏约300名,41名伤者被送往金州野战医院救治。今回旅顺之战杀敌数合计6,000余。”12月9日,第二军参谋长向大本营报告旅顺战斗结果:“旅顺口清军守敌死者约2,500人;金州方面及金州和旅顺之间敌军死者约2,000人,概算合计约4,500人。现在我军医院接受治疗的敌伤员40余人,355名清兵俘虏准备解送本国。”

旅顺虐杀事件以日本三缄其口、迅速处理虐杀现场、安抚救济住民、公开否定国际社会舆论,以及清国朝廷的沉默而告终。事件没有留下多少人证和物证,致使百年以来旅顺虐杀事件犹如云山雾罩,成为难以彻底清辩的历史事件。

旅顺屠城事件不能不痛感清国自身的表现,当无辜的清国百姓遭到外来侵略者屠杀时,他们赖以依靠的皇帝、太后、朝廷大臣无动于衷,大清国没有人站出来为国家的民众喊屈叫冤,声张屈辱。却是那些被视为红毛绿鬼的西洋人,在遥远彼岸向无助的东方民众,发出正义怜悯的呼救声。皇家军队贪生怕死,大量军人假扮百姓私换民服自顾逃命,将危险转嫁到无辜民众身上。这种自家人转嫁生死危机的恶劣行为和杀人者的野蛮行为,同样受到历史公论的鄙视。

旅顺虐杀事件,如果说日本军队对清军大开杀戒是事出有因,出于对清兵残虐行为的复仇,那么大量杀害无辜的清国百姓,就无法自圆其说自身的文明和道德,是彻头彻尾的野蛮本性的大暴露。在血淋淋事实面前,日本军人第一想到和做到的就是隐灭罪行,混淆是非,让这个负有历史罪责的事件销声匿迹。在清国政府软弱外交的背景下,日本一系列善后工作取得了成效,西方世界的谴责战没有持续下去,国际社会似乎很快淡忘了这个血淋淋的历史事件。1895年2月6日,美国国务卿致函日本驻美国公使栗野,日美条约最终修订案获得参议院表决通过。2月17日,天皇御批了美国批准的日美改正条约案,3月21日两国在华盛顿交换批准文书,3月24日日美新条约公布。旅顺事件背景下,日美两国的改正条约仍得以通过,标志着代表西方文明的美国人,继英国人之后也承认了日本是文明国家的一员。旅顺事件问题上,尽管国际舆论抨击日本人的野蛮行为,批评日本的文明大倒退,但是国际社会仍然接受了日本。

旅顺虐杀事件是东方人复仇文化的产物,杀人伦理和杀人手段,直接引导了复仇升级的恶循环。这场国家性质的屠杀,灾难性地又一次降落在具有儒教性格的华夏后裔头上。日本侵略清国的战争是外来异族对华夏文明的浩劫。在大清国文化的历史观里,日军屠城旅顺符合清朝有史以来的战争文化,战胜者斩尽杀绝战败者,是战争认定的逻辑。正是这个屠夫逻辑,满洲蛮夷曾经狂屠天下,将数千万中原人变成刀下之鬼。爱新觉罗的战争伦理默认了旅顺事件的合理性,从而对事件自肃沉默,放任自流。事实上,紫禁城内的大清朝廷,骨子里透着战争复仇的渴望。一旦他们胜利了同样会按照自己的野蛮逻辑,作出与日军相同的事情。清国人和日本人虐杀行为的本质,赤裸裸表现出了各自同类蛮夷文化的野蛮属性。

英国牛津大学著名国际法学教授艾伦特,发表论文《日清战争中的国际法》,谴责日本是“披着文明外衣有着野蛮筋骨的怪兽,旅顺虐杀行径暴露了日本人野蛮本性的真面目。如此自誉‘文明国’的日本人,仍需要一个世纪以上的文明进化”。历史终究是历史,事件的经过无法遮掩清兵对日本兵虐杀的事实,也不能隐灭日本兵肆意屠杀清国人的罪行。作为近代史的一部分,旅顺虐杀事件是清日两国各自固有的野蛮文化所酿成的历史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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