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春申君黄歇

再说春申君黄歇退回楚都宛丘，赵、燕、韩、魏四国都派使节来责问：“楚国是这次合纵进攻秦国的领头，为何不通知我们，就先撤回来呢？请把原因告诉我们。”楚考烈王质问黄歇，黄歇又惭愧又害怕，简直无地自容。

春申君黄歇回到府上，还是闷闷不乐。门客朱英知道原因后，就对黄歇说：“上推百年，秦国离楚国很远，中间隔着巴国、蜀国、周王室，而且韩国、魏国又虎视眈眈地与秦国对峙，所以楚国没有忧患。现在巴国、蜀国、周王室已被秦国吞并，韩国、魏国早晚也会被秦国灭亡。这样，楚国都城宛丘就处在秦国与楚国斗争的前沿。大王对您的责怨，今天才是个开始，以后还会有的。您何不去劝大王把国都向东迁到寿春呢？那里离秦国较远，可以凭借长江、淮河的险阻来保护自己。”黄歇大悟，便上奏楚考烈王，选定吉日把国都迁到寿春。

再说楚考烈王在位时间很久了，还没有儿子。黄歇到处寻找能生育的女子送给楚考烈王，但都没能怀孕。黄歇有个门客叫李园，赵国人。李园有个妹妹叫嫣嬴，很有姿色。李园想把她进献给楚考烈王，可是又担心日后因为没给楚考烈王生育而失宠。一次，李园回到赵国，闻听人们谈起吕不韦、嬴异人、赵姬与秦王嬴政的关系，不由大受启发，心中暗暗道：“何不把妹妹先献给春申君，等她怀孕了，再送给楚王？如果有幸生个儿子，将来一定会被立为大王，这就是我的外甥。”他又自言自语道：“我如果主动把妹妹献给春申君，就失去了尊严，应当用个小计策，让春申君自己来求我。”于是李园故意不按时间返回楚国，迟了十天才回到黄歇府上。

黄歇问他为何来迟，李园说：“我有一个妹妹，名叫嫣嬴，长得非常漂亮。齐王听说了，派人来求婚。我和那个使者一起喝了几天酒，所以回来迟了。”

黄歇心中道：“齐王都来求婚，说明嫣嬴一定非常漂亮。”便好奇地问道：“已经嫁出去了吗？”

李园说：“正在商议，还没有订婚。”

黄歇说：“能让我见一面吗？”

李园说：“我在春申君您的手下做门客，我的妹妹就如同春申君的侍妾、婢女，怎么不可以呢？”回去后，李园把妹妹好好打扮了一番，送到黄歇府上。

黄歇一见嫣嬴，感觉她的眉毛像弯月，她的腰身像细柳，她的小嘴很诱人，她的眼睛能使人发抖，立时兴奋异常，当即赏给李园黄金、珍珠、毛皮无数，把嫣嬴留下来陪他。

不到三个月，嫣嬴就怀孕了。李园悄悄对妹妹说：“做妾和做妻哪个更尊贵？”

嫣嬴笑着说：“妾怎么能和妻相比？”

李园又问：“那么做臣妻和做楚王夫人哪个更尊贵？”

嫣嬴又笑着说：“楚王夫人是最尊贵的了。”

李园说：“你在春申君府中，不过是受宠爱的侍妾罢了。现在楚王没有儿子，你又怀孕了，如果让你去侍奉楚王，若能生个儿子，以后就可以立为楚王，你便是太后，这难道不比做臣妾好吗？”嫣嬴不语。李园见嫣嬴动了心，便教给妹妹一些话，让她在枕席之间说给黄歇。嫣嬴都记住了。

夜间躺在床上，嫣嬴对黄歇说：“楚王非常倚重您，对您非常好。现在您在楚国做了二十年令尹了，而楚王没有儿子，他死后只好改立他的兄弟为王。他的兄弟与您之间并不亲近信任，必定会任用自己更信任的人，您还能长期受恩宠吗？”黄歇听着没作回答。

嫣嬴又说：“妾担心的还不止这些，您很受楚王倚重，时间久了，得罪他兄弟的地方会有不少。等他的兄弟做了大王，灾祸就会降临到您身上。到时，您保不住了，那大片封地也保不住了。”

黄歇一听愣住了，说道：“你讲得很对，但我没想到这些，现在应该怎么办？”

嫣嬴说：“妾有一个计策，不仅可以免除灾祸，而且还会带来许多好处。不过那样做，妾心中会有愧疚，自己不好讲出来，也怕您不肯听妾讲的话，所以不敢对您说。”

黄歇说：“你在为我想办法，我为什么不听你的话？”

嫣嬴说：“最近，妾觉得已经怀了您的孩子，别人还不知道。幸好妾侍奉您的时间还不长，如果凭借楚王对您的信任和倚重，您把妾进献给楚王，楚王一定会要妾去侍奉他。靠上天保佑，让妾生一个男孩，孩子就成了楚王的亲生儿子，将来继承王位，也就是您的儿子做了大王。这样楚国就全掌握在我们手里，这比担忧那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临的灾祸相比，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吗？”

黄歇好像大梦初觉、大醉初醒，高兴地说：“你是聪明的女人。”

第二天，黄歇就找李园来，把昨夜说的话告诉他。先悄悄地让嫣嬴从府中搬出，另找一个地方住下。然后黄歇进宫，向楚考烈王奏道：“臣听说臣的门客李园的妹妹嫣嬴非常美丽，给她相面的人都说她能育子，而且命主富贵。齐王刚刚派人来求婚，大王能不能先去娶亲？”楚考烈王听罢，当即派内侍去宣召嫣嬴进宫。

嫣嬴善于献媚，很快得到了楚考烈王的专宠。到了产期，嫣嬴生下两个儿子，大的叫芈捍，小的叫芈犹。楚考烈王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马上册立嫣嬴为夫人、长子芈捍为世子，封李园为上柱国。

李园狡诈，表面上奉承黄歇，心中却是忌恨。他一心想取代黄歇为令尹。到了楚考烈王二十五年，楚考烈王生病久治不愈，李园便想乘乱把春申君黄歇杀掉。于是他派人到处寻访勇士，收罗在自己门下，厚赠衣食珍宝，让这些人忠于自己。

黄歇门客朱英听说后，心生怀疑，不由暗暗道：“李园收罗这么多武士，对付谁？当前职位比李园高的，只有春申君，这肯定与春申君有关。”于是，朱英便到了黄歇府。

朱英向黄歇说道：“春申君您知道吗，天下有无妄之福、无妄之祸，又有无妄之人。”

黄歇问：“什么叫无妄之福？”

朱英说：“春申君您在楚国做令尹二十多年了，名义上是令尹，实际上和楚王有着同样的权力。现在楚王久病不愈，一旦去世，世子继承王位，您去辅佐小王，如同周公姬旦一样。等大王年岁大一些，就反夺他的权力。如果天愿和人愿相同，你就真的可以成为楚王，这就叫无妄之福。”

黄歇问：“什么叫无妄之祸呢？”

朱英说：“李园是世子的舅父，但春申君您的权位比他大，所以他虽然外表恭敬顺从，但实际上却不会甘心。想偷盗同一样东西的人会相互嫉妒，他现在到处收罗敢死武士，这样做为了什么呢？一定是为了权力。等楚王一死，李园一定会去争权，把您杀掉灭口，这就是无妄之祸。”

黄歇问：“什么又叫无妄之人呢？”

朱英说：“李园有个做楚王夫人的妹妹，王宫中有什么消息，他随时都可以知道，而春申君您住的地方却在城外，有什么行动您总会落在后面。春申君如果能让我为楚国大夫，命令我去伴随楚王，我就可以带领几个人在那里。楚王去世，李园必先入宫，我可以为春申君您把他杀掉，这就是无妄之人。”

黄歇撩起胡须大笑说：“李园是个文弱的人，而且对我一向很恭谨，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朱英说：“我学过《周易》，知道‘易’这个字，本身指蜥蜴。如今的李园就像这蜥蜴，能够因环境而改变颜色，当前对春申君您恭敬，不代表以后不会变色。如今的李园也像蜥蜴，正在暗自积蓄力量，不动声色，静候攻击时间的到来。现在春申君您不听我的劝告，后悔就晚了。”

黄歇摆摆手说：“请你回去吧，让我了解一下。如果有用到你的地方，再去请你。”

朱英回来等了三天，不见黄歇有动静，知道他的话白说了，不由长叹一声说：“如果我不离开这里，大祸就会来了！我还是效仿当年晋国智瑶身边的疵，悄悄隐退吧。”于是不辞而别。

朱英走后十七天，楚考烈王去世了。嫣嬴把消息第一个告诉李园，李园马上赶进宫中，吩咐先不要发丧，接着把平日收罗来的那些武士带进宫中，埋伏在暗处。一直到太阳落山后，才派人去通知黄歇。黄歇听说大王去世，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和身边人商量，立刻驾车进宫。黄歇刚刚进去，两边埋伏的武士突然冲出来，口里喊着：“春申君企图谋反，奉夫人密令，立即斩首。”黄歇大吃一惊，急忙掉转车头，可是太晚了。黄歇手下几个人都被武士们杀散，他自己的头也被砍了下来，抛到城外。

杀了春申君黄歇，李园紧闭城门，为楚考烈王发丧，拥立世子芈捍为王，这就是楚幽王。楚幽王才几岁，李园把自己封为令尹，独揽楚国朝政大权，嫣嬴则被奉为太后。为灭口，嫣嬴秘密传令，灭绝春申君黄歇亲族，并收回了他的全部封地。自从李园当政后，昔日的黄歇门客都逃走了，楚国各位公子、部分臣僚也都不愿再在朝中做事。楚国朝廷，只是靠着一个幼小的大王、一个守寡的太后和一个阴毒的李园。朝政越发紊乱，国力日渐衰弱，而对手秦国却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