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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耻辱

历史大观园 历史评论 2020-06-03 22:46:27 0


——中国人永远的心头之恨

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汴京(今开封)城破,宋徽宗赵佶(1082—1135)、钦宗赵桓(1100—1161)父子,为金人所俘,与后妃、皇室、贵戚、臣工一起,共约一万四千人的大队俘虏,分七个批次,押解北上。

据《宋俘记》,金兵押俘北上,共分七起:

首起宗室、贵戚男丁二千二百余人,妇女三千四百余人,濮王、晋康平原、和义、永宁四郡王皆预焉,都统阇母押解。

二起昏德妻韦氏,相国、建安两子,郓、康两王妻妾,富金、嬛嬛两帝姬,郓、康两王女,共三十五人,真珠大王设野母、盖天大王赛里、千户国禄、千户阿替计押解。

三起重昏妻妾、珠珠帝姬、柔嘉公主,共三十七人,宝山大王斜保、盖天大王赛里押解。

四起昏德公、燕、越、郓、肃、景、济、益、莘、徐、沂、和信十一王,安康、广平二郡王、瀛、嘉、温、英、仪、昌、润、韩八国公、诸皇孙、驸马、昏德妻妾、奴婢,共一千九百四十余人,万户额鲁观、左司萧庆、孛堇葛思美押解。

五起帝姬、王妃等一百有三人,侍女一百四十二人,二皇子元帅斡离不押解。

六起贡女三千一百八十人,诸色目三千四百十二人,右监军固新、左监军达赉押解。

七起重昏侯、太子祁王、缨络帝姬及从官十二人、侍女一百四十四人,国相元帅粘没喝、右司高庆裔、都统余睹押解。

据《呻吟语》:“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九日黎明,太上启跸,共车八百六十余两,发自刘家寺。夜宿封邱界,太上以下及虏酋毳帐二,布棚四十八为一围;郑后以下及虏酋萧庆毳帐三,布棚八十八为一围,皆有馆伴朝夕起居;帝姬以下及虏酋斡离不毳帐五,布棚十二为一围。”

据《三朝北盟会编》卷八九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九日己未引曹勋《北狩闻见录》云:“四月初一日绝早,分路转城北去,到刘家寺东寨内约饭上皇,初见二太子,又要皇后已下嫔妃、诸王、帝姬皆出见,席地坐定,遣王汭译奏曰:自古圣贤之君,无过尧舜,犹有揖逊归于有德,历代革运底事,想上皇心下煞会得。本国比取契丹,所得嫔妃儿女尽分配诸军充赏。以上皇昔有海上之德甚厚,今尽令儿女相随,服色、官职一皆如故。因劝酒曰,事有远近,但且放心,必有快活。时上皇致谢曰……两朝主盟,惟某获罪,非将相之过,实某罪在天,故请以一身少答天谴,愿不及他人。”又同条引《靖康遗录》云:“二帝之行也,不得相见。分为四处:上皇与泗、景、肃诸王;上与燕、越二王及皇太子;大长帝姬从郑皇后;帝姬、诸王从朱皇后;诸驸马别为一处,以铁骑驱拥而去。”

直到最后一刻,赵佶还在作最后的挣扎,祈求留下来。

“黎明,宋太上等抵刘家寨,国相驰马至云:‘有诏见立张邦昌为楚帝。古无不亡之国,想宜领会。赵佶与太祖皇帝先立盟好,今知悔祸,可封为天水郡王;赵桓可封为天水郡公。妻子相随,服饰不改,用示厚恩。’又指挥元帅府,叛逆赵构(即后来的南宋高宗)母韦氏,妻邢氏、田氏、姜氏、先遣入京禁押。二皇子供太上饭,太上云:‘罪皆在我,请留靖康,封畀小郡。诸王、王妃、帝姬、驸马不与朝政,请免发遣。’皇子曰:‘朝命不可违,此去放心,必得安乐。’午后,令王妃、帝姬出见父母、夫婿,抵暮即令归幕。幕后为财货幕,留道宗夫妇宿,前为饮宴幕,留诸王、驸马宿,声息相闻。三鼓起程,分作七军,从官赀重在二军,太上、诸王、驸马在三军,郑后宫属在四军,王妃、帝姬在五军,额鲁观、萧庆为都押使,车八百六十余辆。”

……

这是世界历史上罕见的一支俘虏队伍,也是一次野蛮屠杀文明,愚暗灭绝理性,动物本能压倒良知,落后民族其劣根性大发作,疯狂施虐的血腥路程。据金人可恭所著《宋俘记》载:“天会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既平赵宋,俘其妻孥三千余人,宗室男、妇四千余人,贵戚男、妇五千余人,诸色目三千余人,教坊三千余人,都由开封府列册津送,诸可考察。入寨后丧逸二千人,遣释二千人,仅行万四千人。北行之际,分道分期,逮至燕、云,男十存四,妇十存七,孰存孰亡,瞢莫复知。”

在欧洲,公元三世纪,北非的汪达尔人,从撒丁岛、科西嘉岛、西西里岛入侵意大利,并攻陷罗马城,历时半个月,有计划地洗劫该城,将许多珍贵艺术品抢劫一空。公元十世纪,金人对开封的大掠夺,就是这种海盗暴行的翻版。可汪达尔人只要财物,不及其他,跃马黄河的女真或女直族,真是欲壑难填,什么都要,没有不要的东西,尤其是女人,尤其是年青的具有贵族身份的女人。特别可怕的,他们着意搜罗十三岁以下的少女,还要检验是否为处女之身,恐怕连汪达尔人也下作不到这种阴刻程度。金人对中原王朝的掳掠,所造成的神州陆沉的惨状,事隔千年,重读残存的历史记载,犹触目惊心。

略列数端,以资佐证:

一,1125年(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日止,“共津运金三十余万两,银一千二百余万两。”二十六日止,“又津运括取及准折金五十万两,银八百万两。”

二,1126年(靖康元年),“金遣使来,索金一千万锭,银两千万锭,帛一千万匹。”

三,1127年(靖康二年)正月十九日,“开封府报纳虏营金十六万两,银六百万两。”

四,二月二十三日,“城内复以金七万五千八百两、银一百十四万五千两、衣缎四万八十四匹纳军前。”

五,1127年(靖康二年)“十四日,虏尽索司天官、内侍、僧道、秀才、监吏、裁缝、染木、银铁各工、阴阳、技术、影戏、傀儡、小唱诸色人等及家属出城。”(以上均宋.韦承《瓮中人语》)

六,“二十二日,以帝姬二人,宗姬,族姬各四人,宫女一千五百人,女乐等一千五百人,各色工艺三千人,每岁增银绢五百万两匹贡大金。”

七,“原定犒军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须于十日内输解无缺。如不敷数,以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任由帅府选择。”

八,“十七日,国相宴皇子及诸将于青城寨,选定贡女三千人,犒赏妇女一千四百人,二帅侍女各一百人”;“自正月二十五日起,开封府津送人、物络绎入寨,妇女上自嫔御,下及乐户,数逾五千,皆选择盛妆而出。选收处女三千”;“帅府令妇女已从大金将士者,即改大金梳装。元有孕者,听医官下胎。”(以上均金.李天民《南征录汇》)

九,据《开封府状》:“大金副元帅府指挥函件曰:‘契勘二庶人誓约,愿献犒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先续过纳金二十四万七千六百两,用情准(折合)四万九千五百二十锭;银七百七十二万八千两,准一百五十四万五千六百锭。不欲照五十两一锭旧例,所缩已多,是依庶人续约,准折金六十万单七千七百锭,银二百五十八万三千一百锭。具详别幅,仍缩金三十四万二千七百八十锭,银八十七万一千三百锭,限五日内尽数津纳,如仍隐匿延稽,当府即纵兵大索,毋贻悔吝,须议指挥。右下开封府准此。大金天会五年三月十四日。’”

十,据《南征录汇》,由于多次勒索搜检查抄强征,府库一空,金人开始网罗贵族女子,以人抵金,将这些贵族女性,押往北方,以供淫欲。“原定犒军费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须于十日(上文为五日)内轮解无阙。灵不敷数,以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任听帅府选择。”最可耻者,开封府官员的明细账,令人发指。《开封府状》记:一,选纳妃嫔八十三人,王妃二十四人,帝姬、公主二十二人,人准金一千锭,得金一十三万四千锭(内帝妃五人倍益)。二,选纳嫔御九十八人,王妾二十八人,宗姬五十二人,御女七十八人,近支宗姬一百九十五人,人准金五百锭,得金二十万五千五百锭。三,族姬一千二百四十一人,人准金二百锭,得金二十四万八千二百锭。四,宫女四百七十九人,采女六百单四人,宗妇二千间九十一人,人准银五百锭,得银一百五十八万七千锭。五,族妇二千单七人,歌女一千三百十四人,人准银二百锭,得银六十六万四千二百锭。贵戚、官民女三千三百十九人,人准银一百锭得银三十三万一千九百锭。以上,都准金(共折合)六十万单七千七百锭,银二百五十八万三千一百锭。

十一,据宋《朝野佥言》,1127年(靖康二年)正月二十九日,“军前索教坊内侍等四十五人,露台妓女千人,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等家歌舞及宫女数百人,先是,权贵歌舞及内人自上皇禅位后皆散去。至是,令开封府勒牙婆、媒人追寻,哭泣之声遍于闾巷,闻者不胜其哀。”

十二,据元脱脱《宋史》:“凡法驾、卤簿、皇后以下车辂、卤簿、冠服、礼器、法物、大乐、教坊乐器、祭器、八宝、九鼎、圭璧、浑天仪、铜人、刻漏、古器、景灵宫供器、太清楼、秘阁、三馆书,天下州府图及官吏、内人、内侍、技艺工匠、倡优,府库蓄积为之一空。”

……

如果,当时有大型运输工具,我估计,连汴梁城也会运到金人的发源地黑龙江、吉林一带。这种落后的,愚昧的,因小利益而肆意进行大破坏的农民式贪婪,从来就是中国历史上所有灾难的总病根。

这年四十五岁的赵佶,与他传位的儿子赵桓,也被金人囚俘而去,再也没有回到他们朝思暮想的家国。

可怜的诗人皇帝,只能在沉吟中度过余生。“玉京曾记旧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楼玉殿,朝喧箫管,暮列琵琶。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龙沙。忽听羌笛,吹彻梅花。”这首《眼儿媚》,是在解送途中作的,那夜,忽闻远处的笛声,颇哀怨,有感而发。同行的赵桓也和了一首,写竣,父子执手大哭。

宋徽宗是诗人,是画家,而且是真的诗人,真的画家,非一般附庸风雅的帝王可比。《汤垕画鉴》称:“徽宗性嗜书画,作花鸟,人物,山石,俱入妙品。作墨花墨石,间有如神品者。历代帝王善画,徽宗可谓尽意。所作《梦游化域图》,人物如半小指,累数十人,城郭宫室,旄幢鼓乐,仙嫔云雾霄汉,禽兽龙马,凡天地间所有物,色色俱备,为功甚至。令人起神游八极之感,不复知有人世间奇物也。”

最近,在北京的嘉德拍卖会上,他的一幅《写真珍禽图》,创下中国画售出两千三百五十万人民币的天价纪录。作为文人的宋徽宗,诗词一流,绘画一流,连他的书法,所创造出来的“瘦金体”,也是一流;作为皇帝的宋徽宗,对不起,却是末流,而且是末流中的末流,因为他是一个亡国之君。

历史,从来是政治的历史,宋徽宗的风流韵事,艺术上的辉煌成就,只是一笔带过的另碎。所以一个作家,千万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尤其时下我等鸦鸦乌的作家,在大历史的万古长卷中,你连一粒尘埃的资格,也不会获得的。看看赵佶,要不是这次拍卖,老百姓中有多少人知道他会画画,会作诗,但从《水浒传》,从《金瓶梅》,从《大宋宣和遗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昏君。赵佶在位二十五年,凡中国昏庸之君的所有毛病,他都具备,凡中国英明之主的应有优点,他全没有。但是,他在国破家亡之际,没有逃跑,这一点,值得肯定,可以说他愚,但不可以说他不敢承担亡国之责。他完全可以学唐玄宗逃到西蜀去。宋代的国土疆域,虽不如唐代幅员辽阔,但仍有半璧江山,足可周旋一阵。本来已经离开了开封,可还是接受了臣民们的意见,又跑回来,与他儿子一起被金人掳劫而去。

这一点,说明他只有文人气质,而无政治头脑。当诗人、画家,可以,当帝王、领袖,就不是材料了。跑路,尚有复辟的可能,株守,只能被俘当亡国奴。从此之后的十年,大部分时间关押在黑龙江的依兰,也就是五国城,终于,死于非命,连个葬身之地也没有。赵佶被虏以后,他的第九个儿子赵构,在归德(今商丘)称帝,是为高宗,也就是《说岳全传》上“泥马渡康王”的故事,从此,史称南宋。1135年,赵佶被金人在羞辱折磨中痛苦死后,长达两年,凶信才传到南方。国力衰弱、仰人鼻息的赵构,只好不断地派祈请使,到金朝恳求将其还活着的生母,和已经亡故的父亲灵柩送回。

生不能还乡,死也得埋葬在故土才是,所谓“落叶归根”,这是中原的风俗。

自赵匡胤黄袍加身后,宋王朝一直未能振作,更谈不上强大,先是辽侵扰,后是金侵略,最终为元侵占,还有西夏、党项,在西北边陲不断侵犯,这些习骑射、性骠悍、好劫掠、尚武力的北方强邻,或大军压境,勒索钱帛,或长驱直入,侵城掠地。赵姓帝王,为苟且偷安计,只好一会儿称弟,一会儿称侄,一会儿称臣,签订城下之盟,纳土输粟,低头乞活,贡缴岁币,换来太平。从宋真宗的澶渊之盟起,到宋神宗西北军事失利止,基本上就是采取这种缴保护费的得过且过政策。先崛起与大宋王朝叫板的辽,白吃白拿白穿白用一百多年宋朝的贡献以后,从精神到物质,从身体到灵魂也渐渐地汉化了。汉化不是坏事,但汉化以后,其游牧民族的尚武精神、强壮体魄,也因此而削弱,遂不敌身后出现的更野蛮落后、更具有野心的金。金在膨胀,辽在龟缩,问题出在赵佶这个浮浪子弟加之政治白痴的身上,他觉得是个机会,可以借金之力灭辽,收回他祖先一直想收而收不回来的燕云十六州。于是,就有了海上之盟,于是,在所有有识见的人士一致反对之下,发动了这场自己找死的联合战争。结果,金军将辽军打得一败涂地,而一败涂地的辽军,却又将宋军打得两败涂地。这就是寓言所说的“前门揖狼,后门进虎”,赵佶除掉了一只狼,却引进来一只虎,那只狼已经没有牙齿,而这只虎却张开血盆大口,吃完了辽以后,要来吃宋。这就是公元1120年后金兵南下,包围开封的前因后果。

赵佶再也笑不出来,其弱智,其低能,其无血性,其奴颜婢膝,在一本名叫《吊伐录》,也叫《大金吊伐录》的书里,看到他最充分的表演。

这本撰人不详的书,显然是金人的手笔。收集了北宋靖康年间金兵包围汴京期间,胜利者和失败者的官方书信。从其书名,“吊民伐罪”,便可知编纂这部史料档案,其目的在于揭露宋徽宗赵佶,和他儿子宋钦宗赵桓,因失德,因背信,因腐败,因淫佚,而致亡国,而致俘虏的全过程。其中载有这两位皇帝向金主乞命的求哀书,以及金主剥夺他们帝位,降为公,降为侯的诏书,然后,这对父子对此惩罚又贱骨头到了极点的谢表,让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感到无法忍受的耻辱。

原件原文抄录在下:

一,宋方哀求金方收兵。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六日,大宋皇帝致书大金国相元帅、皇子元帅:“久蒙恩惠,深用感铭。不省过尤,尚烦责数。比者大兵累至城下,危然孤垒,攻击何难?及已登临,犹存全爱,方图请命,更辱使音,特俾安心,仍无后虑,感极垂涕,夫复何言!谨遣右仆射何、济王栩、中书侍郎陈过庭求哀恳告,切冀收兵。天雪冱寒,敢祈保啬。不宣。白。”

二,金方不予理会,宋方再次乞求。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七日,大宋皇帝致书于大金国相元帅、皇子元帅:“比者遣何等奉书,想已呈彻,危迫之恳,必蒙矜悯,言念和好之重,出于大德。听从弗明,以致召衅,远烦旌旗,深所不遑,然念师徒既登城堞,何、济王栩等又未回归,城内人情惶扰异常,抚谕不定,深忧自致生事,却使不能奉承德意,敢望特加存全,早赐指挥,少驻兵马,以安人心。所有欲约事目,一一谨即听从,便当歃血著盟,传之万世。其为大恩,何以方此?谨再遣使御史中丞秦桧、徽奠阁学士、朝奉郎李若水、武翼大夫王履求哀请命。祁寒应候,冀倍保调。不宣。白。”

三,金方提出以赵佶及其他皇族为质。天会四年闰十一月二十七日,大金固伦尼伊拉齐贝勒、左副元帅、皇子、右副元帅致书于大宋皇帝阙下:“币章既报,美问复臻,虽承恳告之言,未副质亲之素。再叙悃悰,更烦听览。且重兵才至,屡望会盟,因谓疑惑,乃从高意,惟索上皇已下为质而已,亦不依应,遂生兵怒,以致攻击,而一无他辞,但云收兵,其理安在?况事势及此,宜从初议,早冀上皇与皇子出质,别差近上官员交割已画定州府军县,及比至开门抚定以来,更遣逐州府长官血属执质。仍使前项逐官亲戚每州各一名,同交割官前去说谕,俾知纳土。又,一面速送所索官员并家属。缅惟照亮,曲认恳诚。专奉书陈达不宣。白。”

四,宋方拜求允准赵佶不出。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八日,赵桓谨致书于大金国相元帅、皇子元帅:“适何等还,伏领书示及已蒙约军兵未令下城,再造之恩,何以论报?且蒙恩许免亲诣。然欲上皇、皇子出郊,今城已破,生死之命属在贵朝,又焉敢拒?但父子之间,心所不忍,如何躬诣军前!求哀请命,如蒙曲赐矜念,更为望外允从,岂胜至幸?如其不然,自惟菲德,难胜大宝,若蒙更立本宗,但全性命,存留宗庙,保护生灵,区区一身受赐已厚,岂胜哀祈急迫恳切之至?冬序严寒,倍加珍啬。不宣。白。”

五,金方废除其帝位,降封赵佶为昏德公。制诏佶曰:“王者有国,当亲仁而善邻;神明在天,可忘惠而背义。以尔顷为宋主,请好先皇,始通海上之盟,求复山前之壤,因嘉恳切,曾示允俞。虽未夹击以助成,终以一言而割锡。星霜未变,衅隙已生。恃邪佞为腹心,纳叛亡为牙爪。招平山之逆党,害我大臣;违先帝之誓言,愆诸岁币。更邀回其户口,惟巧尚于诡辞。祸从此开,孽因自作。神人以之激怒,天地以之不容。独断既行,诸道并进。往驰戎旅,收万里以无遗;直抵京畿,岂一城之可守?旋闻巢穴俱致崩分,大势既以云亡,举族因而见获。悲衔去国,计莫逃天,虽云忍致其刑章,无奈已盈于罪贯,更欲与赦,其如理何?载念与其底怒以加诛,或伤至化,曷若好生而恶杀,别示优恩,乃降新封,用遵旧制,可封为昏德公。其供给安置,并如典礼。呜呼!事盖稽于往古,曾不妄为;过惟在于尔躬,切宜循省。祗服朕命,可保诸身。”

六,金方降封赵桓为昏德侯。制诏桓曰:“视颓网以弗张,维何以举;循覆辙而靡改,载或尔输。惟乃父之不君,忘我朝之大造,向因传位,冀必改图,且无悔祸之心,翻稔欺天之恶,作为多罪。矜恃奸谋,背城下之大恩;不割三镇,构军前之二使。潜发尺书,自孽难逃。我伐再举,兵士奋威而南指,将臣激怒以前驱,壁垒俱摧,郡县继下,视井惟存乎茅绖,渡河无假于苇航。岂不自知,徒婴城守;果为我获,出诣军前。寻敕帅臣,使趋朝陛。罪诚无赦,当与正于刑名;德贵有容,特优加于恩礼。用循故事,俯降新封,可封为重昏侯。其供给安置,并如典礼。呜呼!积衅自于汝躬,其谁可恕?降罚本乎天意,岂朕妄为?宜省前非,敬服厥命。”

七,赵佶对其降封的表态。“臣佶伏奉宣命,召臣女六人赐内族为妇,具表称谢。伏蒙圣恩赐敕书奖谕者,仰勤睿眷,曲念孤踪,察流寓之可怜,俾宗藩之有托。伏念臣栖迟一已,黾勉四迁,顾齿发以俱衰,指川途而正邈,获居内地,罔间流言,得攀若木之枝,少慰桑榆之景。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扩二仪之量,孚九有之私,悯独夫所守于偷安,辨众情免涉于疑似。臣敢不誓坚晚节,力报深仁,傥伏腊稍至于萧条,赖葭莩必济乎窘乏,尚祈鸿造,俯鉴丹衷。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

八,赵佶对其降封的第二次表态。“天恩下逮,已失秋气之寒;父子相欢,顿觉春光之暖。遽沐丝纶之厚,仍蒙缣繐之颁,感涕何言,惊惶无地。窃以臣举家万指,流寓三年,每忧糊口之难,忽有联亲之喜,方虞季子之敝,谁怜范叔之寒,既冒宠荣,愈加惊悸。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唐仁及物,舜孝临人,故此冥顽,曲蒙保卫。天阶咫尺,无缘一望于清光;短艇飘摇,自此回瞻于魏阙。”

九,赵桓对其降封的表态。“暂留内殿,忽奉王言,特许手足之相欢,更被缣之厚赐,喜惊交至,恩旨非常。伏念臣禀性冥顽,赋质忠实,负邱山之罪;天意曲全,联瓜葛之亲。圣恩隆大,方念无衣之卒岁,遽欣挟纩之如春。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仁恕及人,劳谦损己,虽天地有无私之覆载,而父母有至诚之爱怜。念报德之何时,怀此心而未已。”

(据《金史.太宗记》:“天会六年八月丁丑,以宋二庶人素服见太祖庙,遂入于乾元殿,封其父昏德公、子重昏侯。是日,告于太祖庙。”又同书《熙宗纪》:“皇统元年二月乙酉,改封辽海滨王耶律延禧为豫王,昏德公赵佶天水郡王,重昏侯赵桓为天水郡公。”则宋二帝其封当在北迁之后,抑或先有王、公之封,史未载。)

十,赵佶被押解北上,到达终点的上书。臣佶言:“伏蒙宣命,差官馆伴臣赴和啰噶路安置,于今月二日到彼居住者。曲照烦言,止从近徙;仍敦姻好,尚赐深怜。大造难酬,抚躬知幸。窃念臣举家万指,流寓连年,自惟谴咎之深,常务省循之效。神明可质,讵敢及于匪图;天地无私,遂得安于愚分。惊涛千里,颠踬百端,幸复保于桑榆,仅免葬于鱼鳖。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垂邱山之厚德,扩日月之大明,非风波而可移,亦浸润而不受。回瞻象阙,拜渥泽以驰心;仰戴龙光,感孤情而出涕。”

……

金政权形成很晚,1115年(政和五年)才正式有了国家机器,那时,赵佶当着他风流快活的皇帝,与李师师风花雪月,与周邦彦争风呷醋,与高太尉鞠场展艺,与蔡太师琴棋书画,根本没把刚走出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于夷狄之中,最微最贱”(明.杨循吉《金小史》)的女真或女直当回事。然而,野蛮有野蛮的强悍,文明有文明的软弱,完颜氏政权一天天抖起来,成了暴发户,赵氏王朝一天天败下来,成了破落户。1121年(宣和三年)灭辽以后,挥师南下,1127年(靖康二年),打进开封,俘虏走徽钦二帝,灭宋。被金兀术赶到长江以南,甚至赶到更南诸省的赵氏政权,在金人眼里,只是一个属国。

赵佶本来还指望着他的老八,直捣黄龙,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现在,故国亡命天涯,羁俘无有归日,他幻想中的复归,渐次破灭,最后,连梦也做不成了。“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这首《燕山亭》,“见杏花作”,据说是赵佶幽禁期间的绝笔。大概随后不久,他就在痛苦的绝望中,离开人世。

或许,他只能魂归故里了。

小人得志的嘴脸,通常是不怎么好看的。暴发的有钱者如此,暴发的有名者也如此,文学界那些暴得大名者,大家所以躲避瘟疫般的离得他远远的,也是因为那张突然阔起来的,自以为是大师的嘴脸,很不受看。因此,一个暴发的政权,那份趾高气扬,可想而知。赵构的吁求,他们一直延宕到1142年(绍兴十二年),才准所请。派宣慰使送回人和棺的同时,还刁钻地寒碜你,带去了册封赵构为宋帝的诏书,这样不给面子,当然是很难堪的。

中国人,尤其中原汉族,尤其知识分子,很在乎形式,很在乎名分,很在乎面子上的那一点尊严。“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这是弱者诉求的最低线。至于背后,怎么低三下四,怎么弯腰屈背,都可以,哪怕装孙子喊你爷,也是无所谓的。但是,当着众人,公开场合,像阿Q那样承认自己:“我是虫豸”,还是难以下台的。

不过,真是到了“穷寇”的时候,那些“宜将剩勇”穷追猛打的造反派们,按住你的脑袋,让你说,我是牛鬼蛇神,我是王八蛋,我是虫豸,你敢反抗吗?你敢咬紧牙关至死也不张嘴吗?十年“文革”期间,我就软弱过的,甚至二十年前“反右”期间,我连阿Q那点悻悻然也不敢有。我看到有些人,或者,没看到但听说过某些人,甚至比我还要软弱的软弱。尽管时过境迁,加之时来运转,又像死了鸭子那样,嘴硬起来,日放一屁,大写杂文,把自己打扮成反“左”勇士。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些人的屁股上,没擦干净的屎迹,比明代帝王廷杖上留下的自以为光荣的“人腊”,更令人掩鼻。

所以,我能理解作为弱势王朝的赵构,对这个崛起于北方的暴发户,那十二万分的无奈。

试想一下,一个“父死则妻其母,兄死则妻其嫂,叔伯死则侄亦如此。无论贵贱,人有数妻”(元.宇文懋昭《金志》)的与禽兽相差无几的民族,是可以理喻的吗?完颜氏虽然建立了皇权,穿上了龙袍,坐在了龙椅上,上溯七代,把宇宙洪荒时代跟着牛屁股、马屁股转的牧马的爹,放牛的爷,封为太祖、高祖,但血液中的原始愚昧,半开化的蒙昧,并不因此有所改变。正如我们一些作家,出两趟国,喝两杯速溶咖啡,认识两个外国鬼子,就以为与世界接轨;其实,文明、文化、知识、学问、人格、品德、风度、教养,不是艾滋病毒,扎一针就能传染上的。

所以,著《二十二史札记》的赵翼,很诧异这些统治者,干嘛?干嘛呀!如此热衷于乱伦,热衷于禽兽般的性行为;是啊,陛下,你已经贵为天子,万乘之尊,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唾手可得呢?为什么一定要将有血缘关系的姐妹,有伦理关系的姑嫂,纳入后宫,纵淫无度,乃至老母幼女,姻亲眷属,像畜牲一样都不放过呢?

金李天民《南征录汇》中,有这样一则记载:“皇子语太上曰:‘设也马(金兵将领)悦富金帝姬(钦宗妃),请予之。’太上曰:‘富金已有家,中国重廉耻,不二夫,不似贵国之无忌。’国相怒曰:‘昨奉朝旨分俘,汝何能抗?’令堂上客各取二女走。太上亦怒曰:‘上有天,下有地,人各有女媳。’”这些尚未进入文明社会,只要是女人,只要长有那部件,按住了就要进行交配的帝王,连本族妇女都难逃脱其淫暴,何况是战利品的中原女子?你跟他讲廉耻,讲人伦,讲孝道,讲礼仪,讲为人子的义务,讲中原人的传统精神,讲孔夫子的儒家伦理,岂不是对牛弹琴么!

赵构的吁求,金人觉得好笑,笑完了,又捣鬼,送回一个空棺材,里面放的是一段朽木,一盏破灯,拿你开心。这使我们回想起“文革”期间,那些戴高帽、阴阳头、挂木牌、喷气式,恶意丑化施虐的手段,愈下等的人,愈能想出下流的主意。文明处于不文明的脚板下,文化处于无文化的掌心里,无论古今,那无所不极的卑鄙,绝对是知识分子痛苦的灾难渊源。

偏安一隅的宋高宗,终于悟过来,从老祖宗澶渊之盟起,不就捏着鼻子接受苛刻条件吗?我算老几?我为什么就不能忍了这口气?何况,迎母后,葬先帝,某种程度上,也是他继承正朔,赓续国脉的一次表演机会。于是,他决定大张旗鼓,以转移视线,冲淡金主册封的那份尴尬。礼迎场面甭提多么堂皇了,入境伊始,据清毕沅《续资治通鉴》:“初,后既渡淮,帝命秦鲁国大长公主、吴国长公主迎于道。至是,亲至临平奉迎,用黄麾半仗二千四百八十三人,普安郡王从。”一路辉煌,沿途供奉,百姓拥戴,夹道欢迎,可谓盛况空前。不过,皇太后想到与赵佶同在五国城羁押期间,有时连饭也没得吃,衣也没得穿,有时大雪封门堵在地坑里,只有瑟缩等死,也许觉得她儿子这种形式主义,更多的是伪善。还有更多的皇亲国戚,还有更多的同胞手足,在金人铁蹄下呻吟呢!

还有赵构的兄长赵桓,还活着呢!你为什么不一起祈请归还呢?

赵构这一点自私,是很正常的,上任皇帝活着回来,他这个下任皇帝还干不干?不过,即使请求放人,金朝也未必肯,实际上,连宋徽宗的骨殖,也没有回到故国,那抬着的棺材里,空空如也。金朝压根儿不想把他放回来,即使死了的皇帝,剩下一把骨头,也不还给你们。一个欠开化的民族,不那么遵守游戏规则,发一些匪夷所思的怪牌,行事有点不合逻辑,你也无可奈何。

梓宫运回来,当然就得下葬。

当时,中土人对女真族的鄙弃,甚于契丹,认为绝无信义可言,要打开棺材验尸。朝臣们也议论纷纭,众说不一:“先是选人杨炜贻书执政李光,以真伪未辨;左宣义郎王之道亦贻书谏官曹统,乞奏命大臣取神榇之下者斵而视之。”但是,赵构主意已定,因为他只有认账一条路好走。“既而礼官请用安陵故事,梓宫入境,即承之以椁,仍纳衮翚衣于椁中,不改敛,遂从之。”强者有权对弱者随意施虐,被征服者也唯有哑巴吃黄连,忍气吞声的承受而已。

果然,南宋亡后的1279年(元朝至元十五年),有盗墓贼杨髡等强行挖掘宋陵,“于二陵梓宫内略无所有。或云止有朽木一段,其一则木灯檠一事耳。当时已逆料其真伪不可知,不欲逆诈,亦聊以慰一时之人心耳。盖二帝遗骸飘流沙漠,初未尝还也,悲哉!”(据宋.周密《癸辛杂识》)对宋徽宗来讲,他永远埋在那冰封雪盖的黑土地下,汴京的繁华,临安的绮丽,江南的秀美,和中原的万千气象,都在这个飘泊无归者的魂牵梦萦之中。据清昭梿在其《啸亭杂录》中谈道:“五国城在今白都纳地方。乾隆中,副都统绰克托筑城,掘得宋徽宗所画鹰轴,用紫檀匣盛瘗千余年,墨迹如新。又获古瓷数千件,因得碑碣,录徽宗晚年日记,尚可得其崖略。云于天会十三年寄迹于此,业经数载,始知金时所谓五国城即此地也。”

九百年过去,伤痛的乃至血腥的记忆,渐渐沉积,乃至于湮没,对那些无日无夜往北行走的大队俘虏的遭际,当然是不公平的。现在为被押北去的赵佶想,这位诗人、画家,极昏庸也极倒霉的皇帝,难道他不思索,这仅仅是对他个人的惩罚吗?

显然不完全是。

跋涉数千里,行程近两年,沿途瘐毙的,杀戮的,冻馁而死的,葬身沟壑的,涉水没顶的,忍受不了蹂躏践踏侮辱糟蹋,以及被公狗似的押解兵丁,被沿途金朝官吏,逐日逐夜地奸污而无颜存世的,到达终点,男十存四,女十存七,按金官方统计,事实上死的人数超半,苟活的,为奴仆,为妾侍,更糟的,发往边远的荒漠,当牲口卖掉……

据南宋洪迈《容斋三笔》卷三《北狄俘虏之苦》,我们看到更为悲惨的镜头:“元魏破江陵,尽以所俘士民为奴,无分贵贱,盖北方夷俗皆然也。自靖康之后,陷于金虏者,帝王子孙,官门仕族之家,尽没为奴婢,使供作务。每人一月支稗子五斗,令自舂为米,得一斗八升,用为糇粮;岁支麻五把,令缉为裘。此外更无一钱一帛之入。男子不能缉者,则终岁裸体。虏或哀之,则使执炊,虽时负火得暖气,然才出外取柴归,再坐火边,皮肉即脱落,不日辄死。惟喜有手艺,如医人乡工之类,寻常只团坐地上,以败席或芦藉衬之,遇客至开筵,引能乐者使奏伎,酒阑客散,各复其初,依旧环坐剌绣;任其生死,视若草芥……”

说到底,碰上了野蛮的强者,对文明的弱者而言,便只要灭绝。

这次嘉德拍卖会上的那幅《写生珍禽图》,据文物专家鉴定,认为这幅画是他登基之前,为端王时期的作品。从这幅画中,对作为艺术家的赵佶,将大自然中的飞禽,那灵动翔飞的神韵,描摹得如此惟妙惟肖,让我们惊讶。看出他对于自然,对于生命,对于美丽,对于青春的热爱。也看出他投身于艺术创作时,观察事物的敏锐,感受生活的深刻。当他一路北上,看到沿途遗尸狼籍,弱女呻吟,血染河川,饿莩瘐毙的场面,我不知这位艺术家该怎样想他自己?

对这样一位竭尽全力、认真其事、聚精会神、一丝不苟,以精细、精心、精到、精致的创作态度,力臻完美的艺术家,我们不禁想起赵佶的老祖宗赵匡胤,在俘获李后主时所说的一句话,“李煜若以作诗工夫治国事,岂为我虏乎”(宋.蔡涤《西清诗话》),同样,我们也可以这样来议论宋徽宗,他要是能把一笔一划用在书画诗词的功夫,用在“治国事”上,他会成为金人的俘虏吗?

宋无名氏所著《大宋宣和遗事》,虽是民间文本,倒是高屋建瓴,将宋徽宗之所以败亡,说得一清二楚。

“这位官家(也就是宋徽宗),才俊过人,口赓诗韵,目数群羊,善画墨君竹,能挥薛稷书,能三教之书,晓九流之法。朝欢暮乐,依稀似剑阁孟蜀王;论爱色贪杯,仿佛如金陵陈后主。遇花朝月夜,宣童贯、蔡京;值好景良辰,命高俅、杨戬。向九里十三步皇城,无日不歌欢作乐。盖宝箓诸宫,起寿山艮岳,异花奇兽,怪石珍禽,充满其间;画栋雕梁,高楼邃阁,不可胜记。役民夫千万汴梁直至苏杭,尾尾相含,人民劳苦,相枕而亡。加以岁岁灾蝗,年年饥馑,黄金一斤,易粟一斗,或削树皮而食者,或易子而飧者。宋江三十六人,哄州劫县,方腊一十三寇,放火杀人。天子全无忧问,与臣蔡京、童贯、杨戬、高俅、朱勔、王黼、梁师成、李彦等,取乐追欢,朝纲不理。”

李后主和宋徽宗这两位在中国文学史有一席之地的帝王,简直像暹逻双胞胎那样相似,在艺术上超人绝顶,臻于极致,在政治上一塌胡涂,糟糕透顶。既是极风流,极才华,极高贵,极潇洒的文人,也是极奢糜,极淫佚,极腐败,极堕落的帝王。“或谓徽宗,乃南唐李后主后身,其然,岂其然乎”(邵玄同《雪舟脞语》),这当然是多情文人的附会。虽然两人皆为昏君、庸君,但如宋徽宗那样昏而且庸者,在历史上还是罕见的。他能在执政二十五年期间,一而再,再而三,以至于四地信任绝对的奸佞蔡京,四次免其职,四次又起用,其执迷不悟至此,也确是不可救药。

“自古书传所记,巨奸老恶,未有如京之甚者。太上皇屡因人言,灼见奸欺,凡四罢免,而近倖小人,相为唇齿,惟恐失去凭依,故营护壅蔽,既去复用,京益蹇然。自谓羽翼已成,根深蒂固,是以凶焰益张,复出为恶。倡导边隙,挑拨兵端,连起大狱,报及睚眦。怨气充塞,上干阴阳,水旱连年,赤地千里,盗贼偏野,白骨如山,人心携贰,天下解体,敌人乘虚鼓行,如入无人之境。”(徐自明《宋宰辅编年录》)

于是,蔡京、高俅等六贼为祟,更加速了大宋王朝的灭亡进程。

宋洪迈在《容斋随笔》中质疑说:“予顷修《靖康实录》,窃痛一时之祸,以堂堂大邦,中外之兵数十万,曾不北向发一矢,获一胡,端坐都城,束手就毙。”其实他应该明白,北宋之亡,固然是亡于金人的大举进攻,但这个处于崩溃边缘的政权,早已民不聊生,人心涣散,危机四伏,穷途末路。别说毫无还手之力,连招架之功也不具备。即使金人不入寇,方腊、宋江之后的农民武装,也会络绎不绝地揭竿而起。

宋徽宗注定是要败亡的,不过,他败亡在一个极其愚昧落后而且野蛮剽悍的敌人手里,那就更倒霉些。他们用这种慢慢地消遣你,不到最后一刻也不停止折磨的死法,让你死得难看,所透出来极原始的近乎食人生番式的悖逆,令人不寒而栗。如果说宋太宗用牵机药鸩死李后主,只是数日间事,那么完颜氏弄死宋徽宗的过程,一直迁延八年之久,这位可怜的艺术家,恐怕是中国帝王中死期最长的一个。

文明的力量是强大的,这是就人类发展的全过程而论,但并不是绝对的。有时,黑暗的野蛮也会弄得日月无光,了解这一点,也就明白历史为什么有时会出现短暂的倒退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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