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有病——爱与悲交错一生的女词人李清照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醉花阴》

众所周知，宋代杰出女词人李清照南渡之后的词作，凄美沉痛欲绝，孤独无依、飘零恍惚之情具有强大的艺术感染力，打动每一个读者。

李清照的词以家庭生活题材最多，纵观其全部作品，再结合史料记载，我们看到她的家庭成员除了公婆之外，只有深深爱慕的丈夫赵明诚，并没有牵肠挂肚的子女。她的身体状况如何？到底有无后代？她的后半生又因何如此悲凉呢？让我们先从她的婚姻生活看起。

赵明诚、李清照这对文化伉俪，情投意合又相濡以沫，近千年来令人钦羡。结婚时，赵明诚二十一岁，李清照十八岁，两人门当户对，家庭教育均极为严格，更重要的是，他们志趣相投，才情匹配。赵明诚虽贵为当朝高官赵挺之的三公子，却丝毫没有不学无术的纨绔之气，且才华横溢，喜好寻访收集前朝的金石碑刻和文物字画。李清照嫁给赵明诚之后，夫妻两人便共同致力于金石碑刻和文物字画的寻索收藏事宜，这也成为夫妻二人婚后生活中最为郑重的事情。

闲暇之时，他们赏花赋诗，倾心长谈，有时还会玩些智力游戏。两人斟上香茶，随意说出某个典故，猜它出自哪本书的第几卷、第几页、第几行。猜中者饮茶，不中者不得饮。每次比赛，李清照总是赢，当赵明诚抽书查证时，李清照已满怀自信地举杯在手，开怀大笑，直笑得让茶水四溅。

恩爱伉俪，突遭变数

夫妻时有聚散，李清照思念丈夫，作《一剪梅》云：“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又有《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切切思意使赵明诚感动不已，据说连作数十首应和，可惜都自愧不如。

不幸“靖康之难”，金人南侵，夫妇避难江南，赵明诚竟在流亡中病故！

当时赵明诚被任命为湖州知府，并要到建康（今南京）觐见皇帝。他只好于六月独自策马赴召，因天热和长途跋涉，到达建康后就卧病不起。李清照在带有自传性质的《金石录后序》中记述：“途中奔驰，冒大暑，感疾，至行在（南宋临时首都），病痁。七月末，书报卧病。余惊怛，念侯（赵明诚）性素急，奈何病痁。或热，必服寒药，疾可忧。遂解舟下，一日夜行三百里。比至，果大服柴胡、黄芩药，疟且痢，病危在膏肓。余悲泣，仓皇不忍问后事。八月十八日，遂不起，取笔作诗，绝笔而终。”

原来，赵明诚在六七月间染疟疾，病情很重，对丈夫了如指掌的李清照大概知道他的体质不宜服寒药，但医师为退热还是大量使用了“柴胡、黄芩”，致病人合并“痢”，腹泻不止，最终不治。

李清照词学造诣深厚，但认为先生“病痁”就值得商榷，传染病是古代最常见的致死病因不假，况且明诚年仅四十八岁，出发前还“精神如虎，目光烂烂射人”，估计原本体健，但致高烧的感染性疾病很多，疟疾只是其中一种，且多见于林木茂盛的瘴疫地区。那时江南，尤其杭州、南京一带，早已“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柳永《望海潮》）”，远不是先秦时期的蛮荒地了。

黄芩、柴胡也是可治疟的。《本草纲目》载：“黄芩，主治诸热黄疸，肠僻泄痢……治热毒骨蒸，寒热往来”，“柴胡主治寒热邪气……肺疟、肾疟、十二经之疟，有热者皆可用之”。它们不但可退寒热，治诸疟，更能止“泄痢”，不过药理不同罢了。至今，中医对疟疾的治疗仍以黄芩、柴胡等为最佳处方。

如此看来，赵明诚之死可能与误诊有关，高热、腹泻，患伤寒也有可能，遑论众多其他病了。

丈夫早逝成了李清照后半生挥之不去的伤感，其词作从此融进了家国破败的巨大悲痛……

这女子，怎一个瘦字了得！

赵明诚之死暂按下不表，另外再来看看李清照的容貌和身体状态。她曾写道：“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看得出她对自己的长相颇为得意，估计李清照五官至少应属清丽，甚或温妩，一如其词。

除了相貌自信，李清照也极可能身轻如燕、苗条骨感。她的作品多次提到泛舟，大概也是由于轻盈敏捷吧。如少女时代，喝点小酒她“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少妇时代，闺怨难遣便“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上了年纪，孤苦寂寞，“闻说双溪春尚好”，她“也拟泛轻舟”。

“瘦”的意象在现存约四十首易安词中出现的频率高得惊人！看见同龄人玩秋千，她芳心触动，顺口唱出“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暮春时节，疏懒无聊，她会自言自语：“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思念丈夫，空虚难当，“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就成为她的自恋自怜。当悲痛来袭，无人分忧时，她又感伤“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人生无常，命运多舛，国破家亡，最后只能含泪吟唱“玉瘦檀轻无限恨，南楼羌管休吹”了。

主观感受中对“瘦”的感应如此强烈，李清照应不是一般的“瘦”女、“瘦”妇了，但这很吻合宋代审美观。在宋人画作里，如反映城乡市井平民生活的《清明上河图》、《耕获图》、《七夕夜市图》，反映民俗题材的节令画如《岁朝图》、《观灯图》，以及反映贵族文人生活的《西园雅集图》、《听琴图》等，画中的女性看起来都比男人小一点，都有点削肩，比照唐代画家、宋代画家笔下的女子更为瘦小和娇气。

李清照的瘦，到底与其命运有何关联呢？

在农耕文明和儒家文化发达的古代，生儿育女是女性的社会责任，也是防老养老的依托。可惜，李清照和赵明诚虽情投意合，却没有留下一男半女！史载赵明诚长年在外工作，小两口聚少离多，这也许是没有后代的部分原因。到了金人南侵、靖康之难、宋室南渡之后，奔波劳碌的赵明诚暴病身亡，享年四十八岁，此时李清照也四十五岁上下，在古代的卫生保健和医疗条件下，要想生育恐怕是难于上青天了。这解释固然合理，但有一点也不容忽视，那就是李清照的瘦！

活在宋朝的骨感美人李清照，即使在今天都算很时尚，但这可能给她的家庭和本人的命运，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年华易老，太瘦难孕

对于大多数适龄婚育的女性来说，怀上孩子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是，对于一些太瘦的女人来说，有时努力多年也不见动静。健康的成年女性体内脂肪含量占全身体重的百分之二十五到百分之三十。女性要维持正常的月经、怀孕和哺乳等生理功能，其体内的脂肪含量必须达到体重的百分之二十二以上。这是因为脂肪组织的多寡与女性体内雌激素的代谢密切相关。女性每次月经都会消耗一定的脂肪量，只有维持正常的月经周期，才可能具备生殖能力，如果脂肪过度减少就会造成不排卵或闭经，受孕会变得很困难。太瘦的话，雌激素容易低下，月经周期不规律，排卵率也较低，难以受孕。研究表明只有体重正常、体内存有适量脂肪，卵巢才能正常工作；如果卵巢功能不正常，正常的生理功能，比如怀孕就会大受影响。总之，女性体重过低会影响受孕的成功率。

此外，怀孕生子很耗费体力，太瘦的女性怀孕较难，就像瘠土长不出好庄稼一样。排除病理因素外，过于骨感的女性容易营养不良，子宫内膜也不易让受精卵着床。英国科学家的一项调查研究发现，腰身纤瘦的女性容易在怀孕早期流产，他们对六百名流产女性以及六千名怀孕超过三个月的女性进行观察与研究，结果显示纤瘦的女性怀孕头三个月比正常女性流产率高出百分之七十二。孕妇过瘦导致的内分泌失调，恐难辞其咎。人体的生理变化发展经过亿万年的进化，每一环节都息息相关，每一步骤都有赖于生命密码的精密运作，稍有差池，都会造成严重恶果。

李清照太瘦，影响了生育能力，这是完全有可能的。由于无儿无女，避难江南、丈夫早逝，伶仃的李清照后半辈子无依无靠，雪上加霜的是，她甚至有过一次短暂、充满家庭暴力的悲惨再婚，婚后还一度锒铛入狱，心力交瘁，一代美女兼才女变得“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哀叹“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今天读来，实在令人伤感不已。她的词是史上闺怨诗词的顶峰，凄美、哀怨至极，情真意切，入骨三分，最终陪伴她在“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中了却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