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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传奇六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08 22:23:17 0


又过了一年,迎接了天宝九载(公元七五〇年)的春天。边疆事件在人们的心里仍然记忆犹新。这年的春天,人们的心情都是阴暗的。新年的朝拜没有往年那么明朗,歌舞饮宴也有所撙节了。

二月,贵妃身边发生了一个事件。玄宗有个弟弟名叫成器,封为宁王,住在深宫。玄宗同这个弟弟气味相投,常常在一起饮宴。宁王也和玄宗一样喜欢音乐,自己也能吹横笛,其技艺之精,远远地超出了外行人。

有一天,贵妃正借来宁王的玉笛在吹呢,玄宗看见责备道:

“那支笛子是谁的?”玄宗的口气,从一开始就很粗暴。

“从宁王手里借来的。”贵妃答道。

“放在自己嘴上吹的笛子,不应该借给别人,也不是应该向别人借的东西。是宁王说要借给你的吗?”

“不,是我提出向他借的。”

“你为啥想借那种玩意儿呢?”

“宁王吹起来那么好听。我也想吹出那么好的音色来。”

“你是有所用心的,多半你的心在宁王身上。”

“陛下是说我的心也像您那样,被梅妃夺去了?”

这时的贵妃也没有从前那么老实了。她完全把老掌权者看成了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一点权力的无用之人。被嫉妒心所激怒的玄宗的脸上,一点也没有现出帝王的光辉。贵妃默默地目送着玄宗双肩直抖地离开了房间。

大约过了一刻钟,玄宗派来了使者。

“陛下请您搬到杨铦的府里去。”使者说。

“知道了。照办。”贵妃回答说。

这是第二次搬到杨铦府邸了。从前天宝五载时,是因为贵妃的嫉妒,这回却是因为玄宗的嫉妒。使者走了以后,平常在贵妃馆舍出入的朝臣们,相继慌慌张张地跑了来。都是劝说贵妃即刻去伺候玄宗,说她必须去道歉。

“我这会儿没有这样的打算。”贵妃答道。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年轻的侍女说道:

“已经做好了准备。”

闻言贵妃站了起来。只有这一位侍女是冷静的,是从前带着贵妃去找梅妃的那个侍女。她脸上毫无表情,显得不动声色。对此,贵妃毋宁感到有些痛快。

沿着回廊走去,在钻过几个门楼的地方,贵妃看见摆列着二十来乘轿子。贵妃和侍女们一一上了轿子。当轿子正要起动时,高力士跑了过来。

“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我老头子一点儿也不知道。”高力士哭丧着脸说。

“得到了搬往杨铦府邸去的信。”

“为啥?”

“陛下很清楚。”

“杨钊大人知道此事吗?”

“我一概不知。”

于是高力士让轿子先慢点起动,立刻去谒见玄宗去了。贵妃在轿子里坐了约有半刻钟。这半刻钟非常无聊。过了一会儿,高力士回来了。他只说了句:“我陪您去。”轿子就起动了。

贵妃搬到杨铦的府邸过了三天。因为触怒了玄宗,贵妃一步也没离开居室。侍女们不知道贵妃将会受到什么处置,再说这事或许还会株连到自己的身上来,所以都不声不响悄悄地待在这里。不管什么时候宫中派来使者,贵妃身边的人都表示着一派恭顺的样子,这是对方立刻就能看得出来的。

也像前次一样,以贵妃的姐姐们为首,杨氏一门都聚集到杨铦府邸来了。韩国夫人也好,虢国夫人也好,秦国夫人也好,就像变了一个人,很少化妆,衣服也穿着朴素,甚至连说话的方式都改了。如果问到她们说了些什么,内容就只有杨钊在这件事上必定会消除玄宗的怒气的。

可是贵妃却没把被逼入这种境遇当一回事。假若没有周围人们的监视,她甚至想摆酒开宴、歌舞取乐一番。上一次倒还有点反省自己的过错之意,可这一次根本没有那种想法。嘴里虽然没说,倒觉得有些想借此惩罚玄宗的意思。自己出后宫搬来杨铦府邸,无疑正是玄宗皇帝方面受到了惩罚。贵妃是有这种自信的。

第四天头上,杨铦府邸活跃起来。这是因为得到了消息说杨钊已经上奏了关于贵妃的事。哎呀,这回就会宽饶了,个个都这么说,三位夫人开始欢闹起来。已经憋了三天了,好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虢国夫人马上改换上华丽的服装,韩国夫人开始准备召集街上的乐师了。

可是没有多久,杨铦府邸又寂然无声了。这是因为传来了杨钊上奏的内容,是户部郎中吉温代替杨钊向玄宗申奏的。

“贵妃识虑甚浅,有违帝心。请莫放在杨铦府邸,应在宫中赐死。如帝对杨氏一门多少尚有情义,请不要在市井中惩罚贵妃,而是应召回宫中斩首。”

所谓上奏,就是这样的内容。没有听说这样的上奏是不是打动了玄宗的心。传来的只是上奏的内容。三国夫人听到之后,都大惊失色。最老实的秦国夫人哭了,脾气最大的虢国夫人叫唤起来。啊,已经再也别指望那种无止境的欢快日子回来了。不仅如此,贵妃也许会被杀的。贵妃被杀,同样的命运也会向自己迫近。

贵妃也听到了杨钊的上奏,贵妃觉得杨钊果然不愧是杨钊,竟上奏了这样的内容。在她的眼前浮现出玄宗困惑的表情。不管怎么出差错,玄宗也不会按照杨钊的话去办的。看准了老掌权者怒气已息、即将要召自己回宫的时机上这样的奏折,这个年轻野心家的这一招崭新到令人生厌。

果然,这天夜里,来了一个宦官使者。使者什么都没说,送来了豪华的膳食,说是玄宗赐的。贵妃对此深致谢意之后,剪下来自己一缕头发,托使者务必把它呈给玄宗。

“金玉珍玩都是陛下所赐,只要原来属于陛下之物,我就不能再拿它们回敬陛下了。只这一缕青丝是父母所赐,只这一点点是我自身之物。把它献给陛下,以表我的一片诚意吧。”

贵妃把使者打发走之后,等待着下次派来的使者。不会到明日,今日之内一定会再派来使者的。

使者回去大约只有一刻钟,这回是高力士来了。

“想必您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受了苦了。”高力士说道。

“再长不过是四天,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些时候。”贵妃说。

高力士明显是带着把自己领回宫殿的任务来的。贵妃觉得没有必要让他看到自己有一点喜色。

“您怎能那么说!陛下的怒气已经全消了……”

“也许陛下的怒气消了,可我的怒气却一点也没有消。一个人一旦决心去死,绝不是那么简单地就会回转心意。”贵妃道。

对这个什么事都得按自己的意思办的老掌权者,贵妃有心告诉他,自己想让他知道有些事有时行不通。

“妃君,”高力士一副认真的表情说,“您这不是疯了吗?妃君不是普通人。您的命运与众不同。只要您想要什么,什么事都办得到,您的力量大得很。”

“我要什么!这不是连一点自由也没有吗?由着陛下,忽而从宫殿赶出来,忽而又接进宫去,这些事我都厌烦了。请你回去,把这事奏明陛下。”

不管高力士说什么,贵妃都让他明白自己不想回去。

“我把这事好好向陛下说说,请他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让他在充分理解之后接您回去。”

高力士说罢,便从杨铦府邸回去了。实际上虽然不知道高力士是否向玄宗上奏了此事,高力士反正是这么说完就走了。

次日,高力士接贵妃出了杨铦府邸。贵妃再次回到了宫殿,当她一看到迎接自己的老掌权者时,差一点喊出声来。只有四五天没见,他老了许多。如同一个皮肤、眼睛一点光泽也没有的七十岁老人,怯生生地站在那儿迎接孙女儿一般。贵妃默默地走近玄宗说道:

“我想向您道歉,又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知道。”玄宗说。

“您老了许多。”

“知道。”

“看不出还有年轻的地方。”

“知道。”

老掌权者把贵妃嘴里出来的这一连串刀刃一般的话,一一接住,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软弱无力了。然后眼睛注视着贵妃的面颊说道:

“你就是我的命!”

“这么要紧的命,你并不重视,为什么老是把它甩在一边?”贵妃连笑也没笑地说。

把贵妃送回杨铦府邸的事件,对贵妃这一生来说,也算是一个大事件了。再次召还回来的贵妃,和这次事件以前的贵妃不一样了。在贵妃看来,玄宗皇帝是个完全无力的人。这个曾经掌握自己命运、任意摆布自己的人,如今成了听任自己随心所欲而无能为力的人了。玄宗把让贵妃搂抱在怀当作一种生活价值,他已经怕再伤害贵妃的心了。在这一点上,可以说贵妃正在成为主宰玄宗本人命运的人。

贵妃在一切方面都爱挑剔,特别在每天的膳食上难以对付得很。一送来不如意的东西,就不动筷子。每当这时,玄宗就像自己的过失似的,提心吊胆地慌作一团。玄宗为贵妃进餐的事,真是心胆俱碎。这件事已经成了宫中的一个礼节,所有的人都争相把提高贵妃食欲当作一种风尚。玄宗命宦官姚思艺任检校进食使,让他专门注意贵妃的膳食。每天都在食桌上摆满吃不尽的山珍海味。据说一桌饭菜,约值十栋中等的房产。

四月,发生了御史大夫宋浑因受贿罪流放潮阳的事件。这一事件不分朝廷内外,使所有的人都受到了冲击。这是因为宋浑是靠李林甫才得到今天这样的地位,他被看作是李林甫怀中的第一把刀子。人们以为只要李林甫不倒台,他是不会垮的。可是宋浑垮台了。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因为什么事落到这步田地,可是街头巷尾传闻成了风。过去与李林甫关系极好的户部郎中吉温,脱离了李林甫而去接近杨钊,传闻这是什么按杨钊的要求,剪断了李林甫的心腹啦,或者是杨钊听了吉温的劝说上奏了宋浑的事,才把他赶下了台的啦,等等。虽然还不得而知何者是真相,可是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杨钊和宰相李林甫之间发生了矛盾,杨钊把李林甫势力下的一个有力的人物从朝堂上赶下来了,这似乎是事件的真相。

高力士每当来贵妃的馆舍伺候时,总是夸奖杨钊。他说杨氏一门已经安如泰山,贵妃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了。而且据说玄宗的任何命令,都没有不经杨钊同意的。从高力士的这些话来考虑,贵妃也明白了杨钊已经骤然开始掌握极大的权力,他已经成了与宰相李林甫对抗,或者正在成为凌驾于李林甫之上的势力。

五月,赐安禄山为东平郡王。在这个国度里,将军封王还没有先例,这等于说安禄山受到了玄宗破格的恩宠。如果高力士说的话是正确的,那么这次对安禄山的恩赏,也应该是得到了杨钊的同意的,也许是由于这个原因吧,街头巷尾甚至传说着是不是杨钊和安禄山勾结起来,正在置李林甫于死地。

紧接着这件事之后,在八月,公布了让安禄山兼任河北道采访处置使的任命。同年八月,杨钊废掉了自己的名字“钊”,请求玄宗赐给了“国忠”之名。贵妃想起了高力士曾说过杨钊将要改名,她想杨钊改为杨国忠,高力士一定是尽了力的。她觉得提出杨钊改名的话题的是高力士,选国忠二字为名的也一定是高力士。不管怎么说,把杨钊之名改为威风凛凛的杨国忠一事,将杨钊如今在宫廷中不可动摇的巨大地位与势力再一次明确地确定下来,并起到了将其公布于天下的作用。

自从杨国忠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以来,才过去了不到四年的时间。他原本经高力士的推荐才踏上仕途,以贵妃为背景与李林甫勾结,得玄宗之宠,渐渐往上爬,才有今日的地位。而且他一在朝堂上有了地位,就迅速地与安禄山结伙对抗李林甫,骤然之间成了超出于李林甫的势力。

杨国忠压过李宰相成为第一个实力人物,贵妃也是求之不得的。它既可以保障杨氏一门的繁荣,又能使贵妃自身的处境不可动摇。借用高力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如今在贵妃的周围,已经筑起了一道任何攻击都无法动摇的铜墙铁壁。

但是,杨国忠在短时间就获得的异常快的上升,即使是他有非凡之处,也使人看出明显绝非仅靠他自身之力。明处暗处都有高力士在背后牵着线。恐怕杨国忠开始作为李林甫的心腹而活动,得到玄宗的信任,以及与安禄山相勾结成为李林甫的对抗势力,准都是高力士的想法和经高力士之手策划的。这些事,贵妃都是十分明白的。一般来说,由于杨国忠的出现,这几年来围绕着玄宗皇帝所形成的李林甫、安禄山、高力士三股势力的平衡,看上去打破了,然而实际上破坏了这种平衡的不是杨国忠,应该说是高力士。

贵妃对高力士这个老宦官的看法,与过去完全不同了。过去无论什么大体上都是找高力士商量办事的,然而尽管如此,还是觉得对高力士有一点不大放心。但是,如今必须把高力士毫不含糊地真正当成是自己一伙的。而且他是个有着按自己的意思安排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可怕的神力的人。

贵妃不能不感到高力士那满是褶皱的脸上的威武的鼻子也好,那闪着冷光的大眼睛也好,不像是老人的巨大躯体也好,和他那巨大身躯不相称的背影奇怪而没有依靠的样子也好,都有对自己的忠诚心。高力士说出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是可信赖的。

贵妃在卧榻上,把老掌权者的身体,就像抱着一个小盒子似的,抱在自己的双臂当中睡觉。抱着玄宗的时候,贵妃感到玄宗的身体就像折成几叠似的蜷缩得很小,相反,自己这小小的身体却大了几圈。

贵妃让装着权力这种玩意儿的小盒子,一整晚都不离开自己的身边。这只小盒子,只要自己不甩掉,它已经哪里都不能去了。

有天晚上,贵妃听到睡在自己双臂中的老掌权者发出了异样的呻吟声。那声音好像就要憋死似的很痛苦。玄宗乱挠,把两只手蜷起在胸口上,蓦然把上半身从床上抬起来。

好像是做了个梦,玄宗醒过来之后,又马上躺倒,接着发出了平静的呼噜声。

可是贵妃在这天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以与以往不同的想法注视着自己双臂间的这只小盒。已经是自己不甩掉就哪里也去不了的一只小盒。她发现这只小盒中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变得空无所有,那可就麻烦了。

贵妃试想着玄宗死后自己的事。在玄宗死去的同时,这个小盒中的东西,应该是从自己手中整个儿地移往太子亨的手中。

就像老掌权者蓦然从床上起来那样,贵妃也忽地爬了起来。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太子亨的面容浮现在她的眼前,就像初次见到似的,他对她怒目而视。那眼睛说不上对自己有什么好意。那耳朵又小又薄,那人好像什么残酷的事都干得出来。

贵妃在这天晚上,就像则天武后、韦氏和太平公主有过的那样,在黑暗中感到时隐时现着红色、青色的火舌,使她不能入睡。小盒里的东西只要是不放在小盒里,只要是不把它取出来放在自己身上,就不能变成自己的东西。而且为了确实把它变为自己的东西,就只有把哪怕是稍微威胁自己的有危险的东西,都要除掉。作为掌权者的爱妃所不可避免的宿命,贵妃在这天晚上也以同过去完全不同的心情,考虑到摆在自己面前的权力,并且对为了把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施用陷害他人的阴谋诡计,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诱惑感。

十月初,因为玄宗有点儿感冒,贵妃有几天是单独在馆舍过夜的。有一天晚上,贵妃半夜醒来,喊侍女道:

“谁?”

她感到有谁蹲在屋子角落一般的恐怖感。手拿提灯的侍女闻声赶来。灯火通明的寝室里,一点异样也没有。侍女走了之后,她吹熄了室内的灯烛,屋里又是一片黑暗时,贵妃觉得又像有什么东西将要袭击自己似的不安起来。在她来说像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玄宗至今仍然偶尔会害怕刺客的幻影,贵妃总是从他那可笑的胆战心惊中守护着玄宗。可是,那种可笑的事如今却发生在贵妃自己身上。一旦成为这种想法的俘虏,贵妃就无法从中逃脱了。她时而在馆舍周围听到人的脚步声,时而觉得石台的阶梯旁,有几个人藏在那里。

贵妃又呼唤侍女,接着又喊高力士。高力士与伴在玄宗身侧时一样,手持提灯,踏着长长的回廊,一个人来了。

“什么?在这个世界上谁会胆敢谋害贵妃!”高力士把身子弓在馆舍外的回廊上说。

但是贵妃却不能照旧听高力士的话。对杨氏一门的权势不快的,绝不只是李林甫这一派。即使对贵妃没有直接的仇恨,恨杨氏一门就等于完全指向贵妃,这是丝毫不足为怪的。

“半夜里打扰你很对不起。最近思虑的事情太多,大概是头脑疲乏了。”贵妃说。

“您说思虑的事情太多,但不知思虑的都是什么?”高力士道。

贵妃借此机会,想与高力士两个人单独待一会儿。贵妃支开侍女们,披着上衣,来到馆舍前的石台上。没有月亮,四周漆黑。

高力士手提提灯来到了他觉得是石台正中央的地方,在那里他又弓着身熄灭了灯火。

“您说吧。”高力士的声音。

“杨氏一门借你之力,如今正迎接着春光。可是这春天又能继续多久呢?”贵妃道。

这时听到了低低的笑声说:

“您为什么说这种话!”

“人是有一定寿命的,陛下也是有一定的寿命的。”

这时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只要妃君您紧紧地抓住杨国忠和安禄山这两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妃君的处境便永远是安泰的。只要一直着眼于这两个人。”

“有关太子的人品,我还一无所知。”贵妃果断地说。

这次高力士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妃君的心情我很理解。绊脚石必须踢开,可是在真正有妨碍之前我认为还是不动它为好。到时候,我想杨国忠和安禄山两人中的一个,会办这件事的。

“啊,您回馆舍歇息去吧。高力士什么事都知道。”

高力士给提灯点上了火,用一只手举起来。用这灯火照着,让贵妃进了房间。已经没有刺客的幻影了。把非说不可的两件事都说出以后的兴奋,使贵妃变得与刚才判若两人了。

天宝十载一月的上元之夜,杨氏五府,各都带着很多随从,齐打伙儿地在月夜的长安街头游逛。这阵子长安的市民们都把杨铦、杨锜、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等贵妃的近亲五家,称为杨氏五府。杨氏五府的权势,凌驾于王族之上。他们全都构府于宣阳坊,生活上的奢侈浮华,令人瞠目。这天晚上杨家一群,与玄宗的第二十四个王女广平公主的一群人在街中相遇。双方都想先行通过西市门,互不让路。正在争持不下的时候,杨氏的随从挥动皮鞭打到了公主的衣服,为此发生了公主落马的事件。公主的丈夫程昌裔从马上下来想救公主,也挨了几鞭子。

听说公主把这一事件向父亲玄宗告状,玄宗在杖杀挥鞭打人的杨氏随从的同时,也剥夺了程昌裔的官职,不许他进宫朝谒。从这一件事,也可以看出杨氏一门的权势该有多大。

玄宗一方面允许杨氏一门专横,好像是为了保持平衡似的,对安禄山的宠爱也在加深。在杨氏五府的府邸所在的宣阳坊的南邻亲仁坊,玄宗下令为安禄山兴建新的府邸,财力不限,只图壮观。虽说是安禄山的府邸,安禄山却并未住在那里,只是在偶尔入朝时住上那么几天,为此而不惜投入万金的老掌权者的这种做法,无论在谁的眼中,都有些异乎寻常。

新府邸竣工时,安禄山来到了京城。这不是正式入朝,而是非正式的,没像平常那样小题大做地炫耀军威,兴师动众。依安禄山之请,玄宗除派宰相李林甫到安禄山府邸看望之外,还络绎不绝地派杨氏一门的人来到了安禄山的府邸。还有,玄宗进膳的时候,发现有什么珍奇的食物,立刻就派人送给安禄山。驮载鸟肉和鲜鱼的马匹,每天都在皇宫与安禄山府之间穿梭来往。

安禄山在长安逗留期间,迎接了自己的生日。这一天他被召进宫中,玄宗和贵妃盛情款待了他,赐给了他衣服、宝贝和酒馔。三天之后,安禄山再度被召进宫,到贵妃的馆舍伺候。这一天,在贵妃的馆舍中,举办了一个不拘礼仪的酒宴,以三国夫人为首的众多女人们,把安禄山当成婴儿一般,让他脱光衣服洗浴之后,把他放进用织锦做的大襁褓中。

无论什么样愚蠢的要求他都答应,他高兴地照女人们说的叫怎么办就怎么办。安禄山这个人物,在谁的眼睛里也是好到了顶的人物。这个据说有三百五十斤的有着巨大肚子的胡族出身的人物,却看不出像一部分人所流传着的那样,是个潜藏着以国家为敌之心的危险人物。看上去他既不像觊觎天下的野心家,又不像在边疆上叱咤三军的武将。他不过是一个只顾感激唐朝宠爱、演什么丑角都唯唐朝之命是从的、某些地方还带有几分可怜相的杂胡。

这天的宴席刚开到一半,玄宗也前来参加,还穿插了一幕向贵妃还襁褓费、向玄宗乞赐金银钱的滑稽戏,酒宴一直开到夜深。这次不拘礼仪的酒宴,后来多少成了问题。什么贵妃和安禄山两个人单独吃饭啦,什么两个人关在一间屋子里直到半夜啦,什么嬉戏之声达于户外啦,玄宗都起了疑心啦,等等。这些东西成了宫廷内的话题,过了一段时间,更成了街谈巷议的材料。这类谣传活灵活现,一些人信以为真,一些人并不相信。

安禄山返回任所不久,向玄宗提出要求,要兼任河东节度使。玄宗把一直担任河东节度使的韩休珉调任左羽林将军,代之按安禄山的要求,任命他兼任了河东节度使。

这年的四月,传来了剑南(四川省成都)节度使鲜于仲通与云南地方的蛮族战斗,打了个大败仗的报告。第一次战报送来没有多久,得知武将王天运战死,云南都护府落入蛮族之手。

对云南地方的作战,在这以后,每打必败。在炎热的地方损失了很多兵员的事,成为春夏之交人们热议的话题。关于征讨外寇的情况,发号施令的杨国忠虽然隐瞒败状没有公布,却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有些人在批评杨国忠。

以这次云南都护府的沦陷为开端,边疆吃了一连串的败仗。七月,高仙芝讨伐石国(塔什干)失败;八月,安禄山与契丹战于吐护真河,也吃了败仗。高仙芝率领蕃汉兵三万,越过天山,迫近石国,与大食人展开了战斗,可是失去了大部分兵力。

杨国忠赌上了自己的名誉,也要夺回云南都护府。曾试图招募去云南的兵,但无人应募。云南是瘴疠之地,据说在打仗之前士卒就已十死八九,所以谁也不去当兵。杨国忠派出御史到各道去,在百姓中征兵。为此,地方上的青年被抓丁,强行押往军队。据说因为去的人个个愁怨,父母妻子相送,到处哭声震天。

从这个时期开始,杨国忠为了完成所辖工作,实行了强制手段,民间对杨国忠的批判之声越来越严峻了。

在这一时期,发生了贵妃和高力士都不能不关心的事件。那就是杨国忠奏明陛下说安禄山有反意。这次上奏只有玄宗和贵妃两个人在座。对于玄宗来说,杨国忠和安禄山都是宠臣。这是一个宠臣诋毁另一个宠臣。

贵妃知道了杨国忠在表面上做出与安禄山勾结的样子,骨子里却想排除安禄山。

贵妃把杨国忠的这次上奏告诉了高力士,高力士在一转眼的工夫就变了脸色。

“不行,那可不行。”他就像杨国忠本人在场似的,把双手在天空中舞动着说,“杨国忠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不管他内心对安禄山是怎么想的,也不能说出口来。正因为与安禄山互相扶持,杨大人才维持了今天这样的地位。安禄山在边疆上拥有几十万大军,其实力整个唐朝都莫与匹敌。只有和这样的安禄山互相合作,杨国忠大人的发言才有那么大的力量,若其不然早就让李宰相干犯了。无论如何绝不能与安禄山之间生隙。这对妃君自身来说也是不能置之不管的大事。杨国忠和安禄山双方,是保卫妃君的城壁。岂能让这二者相争呢!杨国忠大人的上奏,还只是在陛下和妃君二人的面前做的,这是不幸中之大幸。杨国忠大人对安禄山不怀好意之事若是被安禄山得知,那就不可挽回了。在朝堂上李宰相如果再握实权,杨国忠大人今天的地位就危险了。其次是,倒是一点儿也不要担这份心,假若陛下听信了杨国忠大人的话,想削弱安禄山的兵权,则安禄山为了自保,我想什么事都会干得出来的。”

“你说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是……”贵妃问道。

“因此……请陛下容情……”

高力士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说了。是想说他将扯起反旗呢,还是想说将与太子亨勾结呢,贵妃虽然不得而知,但确定的是无疑是这二者之一。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过了大约半个月,杨国忠又上奏玄宗说安禄山阴蓄异志,在他举事之前必须拔除这个祸根。这次也是只有玄宗和贵妃二人在座。杨国忠就像从心底里相信安禄山有反意似的,这次上奏异乎寻常的热情,致使杨国忠的面色都苍白了。

“暂且恳请陛下派人到安禄山的任所去。倘若无事,比什么都好。若是万一为臣言中,臣所担心的竟是事实,臣以为这是为国家计一日也不能耽搁的问题。”杨国忠道。

玄宗接受了杨国忠的意见,把了解边境形势作为表面理由,决定向安禄山的驻地派出使者。玄宗过去在宠爱宰相李林甫时,曾无条件地采纳了李林甫的话,而如今杨国忠却取代了李林甫的处境。玄宗对杨国忠的话,没有任何抵抗。但是,这次的情况却是,对派使者去了解有无反意的安禄山本人,玄宗和对杨国忠一样,也是毫无抵抗的。从这事来看,玄宗的内心准是有一种奇妙的想法,可是老掌权者的脸上却未动声色。惊人的无表情的玄宗接受了一个宠臣的意见,下达了调查另一个宠臣的命令。

那天晚上,贵妃又把高力士招来馆舍。

“做人真难哪。杨国忠大人这样的人也有不足之处。他是个做宰相的材料这是没有说的了,只是他的眼睛太过于尖了。安禄山也许是有反心的。看出这点非常困难。话又说回来,不管他有无反意,这又算得了什么。身在边境手握重兵的异族,谁还没有一点儿反心?问题是这种反心,是否会付之行动。不管他有无反心,只要安禄山是个尽忠于唐朝的武人就很好嘛。把他当成自己的助力,只要一世都成为自己的后盾就行了。他却做不到这一点。只说人家的反意时隐时现。”

接着高力士意外地把脸靠近贵妃,低声说道:

“我说的这些还只是个开头。妃君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庇护安禄山。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能离开安禄山。必须使安禄山总是站在皇帝和妃君一边。要是离开他就不得了啦。一离开他,和太子……”

说到这里高力士又噤声,注视着贵妃的眼睛。因他清楚地说出“太子”二字,贵妃就明白高力士要说什么了。

正当秋季过半,派往边境的使者一群人返回到京城来了。

报告极为详细。安禄山已兼领三镇,其势力极大,对部下的赏罚,尽由他出。安禄山还养着同罗、奚、契丹等投降者八千余人,喊他们叫作“曳落河”。所谓曳落河是胡语,即壮士之意。人如其名,这些异民族的投降者以武勇自命,一朝有事,将成为安禄山的得力帮手。安禄山还把家族子弟百余人组成近卫队,个个骁勇善战,据说对唐兵可以一当百。他还养着军马数万匹,所贮兵器也为数极多,难以计数。还派出商人奔走各地,靠彼等之手已收集珍宝数百万件之上,装备也贮存了数以百万计。安禄山以高尚、严庄、张通儒、将军孙孝哲等人为心腹。其中尤以高尚乃拔群的人才,他本名石危,颇为博学,作为安禄山幕下第一大臣在统管政治。将军孝哲也是逸才,掌兵马之权。

上奏完了之后,使者们都众口一词地说:

“安禄山在边疆上有很大的力量,但是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反意。我们认为可以说他全心都是对陛下的忠诚。”

这样一来,杨国忠也就再不能主张安禄山有反意了。玄宗觉得没有失掉这个宠臣就好,松了一口气,贵妃觉得没有失掉这面城墙就好,也松了一口气。

如同往年一样,这年的十月,玄宗行幸骊山的华清宫。贵妃自不必说,杨氏一门也跟随玄宗移居在骊山山麓。这次行幸华清宫时,杨氏五府各自聚为一团,穿着各不相同的衣裳。沿路为观看这些行装华丽的队伍的人们挤得热闹极了,从长安到骊山,两侧人墙连绵不断。

除杨氏五府之外,稀奇的是宰相李林甫也随驾前往。据传说,李林甫觉得杨国忠随驾而自己如不随行的话,不知道杨国忠要策划什么,为了封住杨国忠的口,他才也从长安来到了骊山的。杨国忠和李林甫等人来到骊山,就像学习他们的榜样似的,朝臣百官也都来到骊山山麓构筑住宅。为此,今年的华清宫一带,呈现出长安街的一部分迁到这里来一般的热闹。

玄宗的习惯,是每年最迟也要在十二月初就离开华清宫回归长安的,可是今年却在年内一直留在华清宫,在那里过了年,还都时已是翌年的正月了。

行幸华清宫时发生了一件事,玄宗皇帝行幸了杨国忠的府邸,并且任命杨国忠为剑南节度使。这样一来杨国忠身在京城,却遥领云南之地。

天宝十一载六月,杨国忠就将自己所领的云南地方的军情上奏道:

“吐蕃兵十六万,与南诏结伙。剑南之兵将其击破,夺还三城,俘虏六千三百,以路途遥远,谨挑选壮者千余人及投降的酋长献上。”

但是此后不久,蜀人上京来诉说南诏入寇边境,请求派大军到蜀地予以征讨。而且这种申诉反复进行了多次。

宰相李林甫上奏,主张身为剑南节度使的杨国忠宜率军赴云南,征讨南诏。这一上奏是在朝臣百官尽皆在座的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的。杨国忠尽管想拒绝李林甫的主张,也无由拒绝。这两三年来,杨国忠对宰相李林甫常常采取攻势,在削弱其势力上取得了成功,然而这次李林甫却似一举得雪积年的仇恨。作为玄宗皇帝,也无由拒绝李林甫的主张。

杨国忠来到贵妃的馆舍,说道:

“臣出征南方时,必受李林甫之害。希望以贵妃之力,救杨氏一门于危难。”

这不像平常杨国忠的说话方式,杨国忠失策地被逼入这种不得不恳求别人的地步。

“你怎么会当上了剑南节度使呢?你若是没有那种想法,怎么会有今日?”贵妃多少语带讥刺地说。

这话中,有对年轻阴谋家虑事不周的谴责。贵妃在这种情况下,也感到对杨国忠有一点不能信赖之处。有关安禄山的上奏只能说是粗心,这次的失策也是粗心之过。人在交好运的时候,无论怎么蛮干,无疑地都会招来好的结果;可是一旦哪里出了漏子,相反就会得到无可挽回的结果。杨国忠想以李林甫为敌,还想以安禄山为敌,贵妃也感觉到了这种干法的危险性。在这次事件中,完全是挨了李林甫的整。

贵妃就杨国忠的事,与高力士商量。

“我觉得他不暂时到蜀地去处理一下军事,这个事件是收不了场的。暂时去一下,这对杨国忠自己也有好处。”高力士说。

高力士在明里暗里保着杨国忠,他才有了今日。杨国忠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是个大材,此时此刻高力士也不禁纳闷。

“但是,不管怎么说,对于杨氏一门,如今他是个重要角色。等他到了蜀地之后,您要请求陛下召他回来。”高力士道。

初秋,杨国忠向着南方自己的领地进发。但是,正如高力士说的,在杨国忠将到未到蜀地之际,玄宗皇帝就向蜀派来使者,将杨国忠召回了。

当杨国忠从边疆的旅途中归来时,他又意想不到地交了好运。这次是宰相李林甫已经病卧榻上不能再起了。杨国忠一回到长安,就径直到李林甫的病榻前去看望他。这回是李林甫处于逆境了。李林甫担心自己死后,自己的一家满门不知将遭到什么样的命运。

“林甫将死。公必继余之后成为宰相的吧。后事愿烦公……”林甫说。

对此,杨国忠道:

“恐负所托,当尽力而为。”

杨国忠说罢,以手掩面。杨国忠用手擦着脸上连自己也感到奇怪的不断淌下的汗水。

天宝十一载十一月,宰相李林甫死了。他于开元二十二年(公元七三四年)始为相,天宝元年升为宰相,在位十一年,虽被称为口蜜腹剑,总之,在他活着时没有倒台,这应该说是一位幸运的政治家。

李林甫使玄宗采纳自己的意见,把自己的反对派从朝廷中尽数赶走。韦坚和皇甫惟明等人被处以死刑,李适之被逼服毒自杀。即使是对自己的心腹,只要是深受玄宗之宠的,李林甫也会立即赶走。从杨慎矜开始,遭到这种厄运的人不胜枚举。

“林甫媚事左右,迎合上意,以固其宠。杜绝言路,掩蔽聪明,以成其奸。妒贤疾能,排抑胜己,以保其位。屡起大狱,诛逐贵臣,以张其势。”《资治通鉴》这样评论说。

李林甫这样的人物也未能胜过他的命数,将后事托与杨国忠之后就死了。林甫这一生中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把后事托给了杨国忠。接替李林甫一即相位,杨国忠立即对李林甫多年来经营的一族满门的势力进行了扫荡。

更年迎接天宝十二载时,杨国忠即上奏玄宗说李林甫曾勾结异族阿布思,企图叛变。此时,因安禄山常常把阿布思部落的降卒送进京来,玄宗把这些投降者提来,命人就李林甫与阿布思的关系做了调查。调查的结果,弄清了李林甫的反状,为此李林甫被削去了官爵,没收了财产,捣毁了棺椁,剥去了身上穿着的金紫衣裳。李林甫被装入一口小棺材,作为一个无名的庶民实行了改葬。他的一族也受到了惩罚。

这一事件是李林甫死后两个月发生的,有些人甚至传说,杨国忠与安禄山合谋,鞭打了他们的竞争者李林甫的尸体,把他这一派的势力从宫廷赶了出去。

杜甫歌咏了这年春天杨家一门豪华的曲江春游:

三月三日天气新

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

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

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

翠微?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

珠压腰衱稳称身

 

绣着金捻线孔雀、银捻线麒麟的衣裳,珍珠的腰带,奢侈的发饰,杨家的夫人们和去年当了宰相的杨国忠共同在暮春的水边漫步。好似世上的春天,都是属于杨氏一门的。李林甫死后的实权尽行归入杨国忠的掌握。

从这段时间开始,贵妃觉得高力士这个老宦官好像时常有些出神。在玄宗面前伺候的时候,高力士的话语明显少了。周围的人说话,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只觉得他发呆的时候多了。

高力士由于李林甫的死而受了打击。长时间以来,和李林甫这个用一般手段对付不了的人有时互相提携,有时反目,或者有时夸奖对方,有时又责难对方,才保住了自己的地位,而如今那个对手却忽然从世上消失了。

并且李林甫的死,改变了高力士身边的一切事物。正因为有李林甫,才使得杨国忠和安禄山勾结,带来了杨家一门的权势扩张。现在李林甫已死,已无此必要了。杨国忠轻而易举地坐上了唐朝第一权臣的座位,如今连一个对抗的人也找不出来了。虽说有安禄山,他不过是远离京城的边境上的一介武夫。所以杨国忠已经不需要高力士了,高力士实际上为杨国忠也再没有可谋之事了。

一天晚上,贵妃把高力士叫到自己的馆舍,询问起他的健康状况来。这时,高力士说道:

“我老头子过去只想为了贵妃您的好,该赶的赶走了,该保的保住了,我老头子已经再也无能为力了。忘记了托贵妃的福才有自己的今天的人一出现,将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

这是罕见的牢骚话。

“月色很好,咱们到外边看看吧。”

贵妃说罢,自己先站起来,走到用石头砌起来的宽阔的露台上。露台还修着通往下边露台的阶梯。贵妃站在台阶旁。贵妃命近侍退下。在馆舍中,也许会有什么人躲着听自己的谈话,可是站在石头上,就不必操这份心了。这儿没有一根草木,有的只是清冷的月光反照在几层宽阔的石台上。

“不断地听到有人传说安禄山有反意。”贵妃低声说。

李林甫死后,来京上奏安禄山有异志的地方上的武将多了起来。于是高力士也压低声音说:

“人类这种东西,一拥有大军,就想使用。杂胡的心,只有杂胡才知道。要是当真把它变成行动,京城就没有可以防御的力量了。无论几时,只要叛乱者想动手,都能够如愿以偿。如果新宰相是个聪明人,对此会有办法处置的。然而遗憾的是,杨国忠大人与叫杨钊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人!”这回高力士清清楚楚地说。

“那么受到陛下恩宠的安禄山……”

“是的。即使是安禄山,也并不想反叛陛下的。这一点我想不会错。安禄山从内心里是想亲近陛下和妃君的。只是将来,陛下的身体有什么变故的时候——杂胡小子也许正在等待着这一天。在这段时间里,作为朝廷来说,是什么事都能够做的。然而可怕的是,在此之前,这边却有人逼使安禄山举事。这样的氛围,被不自量力的人,搞得一天浓似一天。”

这里所说的不自量力的人,明显指的是杨国忠及其追随者。

“不管怎么说,安禄山是一座火山。为今之计,要慎重对待。”高力士说。

当谈到这些事的时候,高力士就不像平常那么慎重了。要照平常,总是小心又小心,一边说着话,还要向露台上东张西望;如今却不是这样了,有一种不负责任的劲头。

“看来我老头子办了错事。我原想他会对妃君有帮助的,谁知老头子的眼力不准了。”接着又说了句,“您冷吧。您该回馆舍了。”

说罢,高力士自己先向馆舍的方向走去。

杨国忠一再上奏安禄山有反状,可是玄宗都没听。在贵妃听起来,杨国忠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陷害安禄山而编造的。贵妃对于政治上的事情,抱着一概不插嘴的态度,可是唯有对安禄山的事,却说了些包庇的话。

杨国忠启奏让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兼任河西节度使。这是因为杨国忠想勾结哥舒翰对抗安禄山,谁都看得清清楚楚。让哥舒翰兼任河西节度使,谁也没有反对。高力士对此也表示赞成。如同安禄山是胡族出身一样,哥舒翰也是胡族出身。安禄山的父亲是胡族,母亲是突厥;而哥舒翰的父亲是突厥,母亲却是胡族。哥舒翰在对吐蕃的作战中立过大功,作为边疆的武将,勇名轰动天下。他同安禄山未必交好。同安禄山是个野心家、阴谋家相反,哥舒翰是个纯粹的武人,其性格也较为单纯。

杨国忠向哥舒翰伸出了手,在目前的情况下可以说是恰当的措施。哥舒翰过去支配的地方物产丰富,人们甚至说天下富庶莫如陇右。哥舒翰的使者进京来时,总是乘坐白骆驼,据说它可以日行五百里。

十月,玄宗皇帝行幸华清宫。这时也是由杨国忠、三国夫人率领一族相随,其行装之华丽在去年以上。杨国忠看见杨家一门的人饰以绮罗随驾行幸,便对高力士说:

“我原本出身寒家,托贵妃之福才有今日,从来不曾知道休息,一直过着忙碌的生活。但是我觉得自己是不能扬名于后世的,只有及时行乐。”

杨国忠不能不这样说,因为这次行幸是极尽人间奢华之能事的。但是,杨国忠特地说给高力士听,还有另一层意思。杨国忠说及时行乐,这一年在华清宫,杨国忠的一门都升官占据了枢要位置。也许杨国忠是想对高力士说,对我的独断专行你必须持沉默的态度。

玄宗行幸华清宫不久,杨国忠又上奏说安禄山的造反为期不远。他说:

“陛下,您不妨试试召安禄山进京。恐怕安禄山不会入朝来的。”

玄宗就此事与朝臣百官商量,大家都赞成召安禄山还朝。贵妃心想安禄山在入朝问题上是不是对杨国忠怀着戒心。高力士却持有不同的看法。

“安禄山怎么会不来呢?我以为安禄山还有很多东西要向陛下请赐。陛下在世期间,安禄山还会进京几次呢。若是李宰相还活着,事情当作别论,安禄山也许要等等看。安禄山的眼睛里也是只盯着李宰相的。”高力士说。

高力士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也是说明安禄山没把杨国忠当回事。

天宝十三载正月,安禄山入朝来了。因玄宗这一年是在华清宫里过的年,安禄山为了谒见玄宗,径直从长安来到了骊山。

安禄山谒见玄宗,拜过新年之后,马上抖动着巨大的身躯,两眼噙着泪水说道:

“臣原本胡人。完全是由于陛下的恩宠才有今日。谁知却为宰相杨国忠所憎恨。因此臣认为臣的死期不远了。”

席上并列的朝臣百官,都以怜悯之情,注视着这位边疆武将由悲叹而无可奈何地夸张地抖动着的身子。贵妃也觉得安禄山可怜。实际上安禄山也是在悲叹,沿着他的大脸颊流下的眼泪,怎么也不像是假眼泪。

安禄山受到了玄宗的优厚款待,得到了庞大的赏赐。每次安禄山参谒的时候,玄宗总是赏赐他点什么。一看到安禄山的脸面,玄宗不给他点什么就觉得不安。每当受赐,安禄山便有时呜咽,有时当场拜倒,一再叩谢恩宠。

玄宗没有什么东西可给安禄山时,就想加给他同平章事,与宰相并列。杨国忠反对说:

“安禄山虽有军功,却不会读、不会写。使不会读写的人与宰相并列,唐朝必为异国所轻。”

确如他说的那样。玄宗打消了封安禄山为宰相的念头,代之加给了左仆射的官职,对其子一人赐三品,一人赐四品官。

玄宗对于安禄山没有止境的知遇之恩,每次都使安禄山感激涕零。一方面感激涕零,到底还是安禄山,自己的要求一点儿也没有节制。每次谒见玄宗时都赐给了些什么,不赐的时候,便自己提出要求要点什么。当要求被接受时,便摇摆着巨大的身躯感激得流泪。从结果来看,是玄宗不断地给,安禄山不断地要,可是奇怪的是不管在谁的眼中,都并不觉得不自然。在安禄山来说,一切都进行得极其自然,哪怕是强索,也不感到脸皮厚。

安禄山要求兼领闲厩群牧。玄宗立刻就任命安禄山为闲厩陇右群牧等使。这时安禄山提出既然给了闲厩陇右群牧等使,所以也想兼任群牧总监。于是玄宗也按他的要求给了他兼司总监之职。安禄山立刻又申奏,任命了如今投入他的阵营中的吉温为武部侍郎兼充闲厩副使。安禄山的这种间不容发、接二连三的做法,真是让人看了心里痛快,精彩极了。吉温以此就可收集军马,训练军马了。

安禄山的要求是无止境的。安禄山又奏道:

“臣的各部将士,征讨奚、契丹、九姓、同罗等国,有的功勋卓著。恳望陛下打破先例,给予破格恩赏。”

于是,对安禄山的部下,全员实行了论功行赏。叙将军位者实有五百人,叙中部将者算起来有两千余人。安禄山自己也给部下将士准备了大批的奖品。

安禄山把凡能到手之物都弄到手里之后,三月,辞别了京城长安。安禄山临从长安动身时,玄宗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了他。高力士奉玄宗之命,把他送到长安城东的长乐坡,在那里摆下了送别宴席。谁都可以看出,在对安禄山如此恩宠的背后,贵妃的美言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长安逗留期间,他显得一点儿都没有防备,没有警戒,处身于无忧无虑之中,甚至到别人为他担心的程度。可是一旦离开长安之后,他一改前时的态度,疾驱出关,乘船沿河而下。每走十余里就更换船夫,昼夜兼程,日行数百里,过郡县时安禄山也从不下船。不用说,这是防备杨国忠放出的刺客跟踪的措施。

安禄山回到任所范阳以后大约过了一个月,哥舒翰也为自己部下的将士请求论功行赏来了。作为玄宗,既然接受了安禄山的要求,也不会不接受哥舒翰的要求的。以这位有“陇右十将特进火拔州都督燕山郡王火拔归仁”这种怪头衔的人物被封为骠骑大将军为开始,授给了很多边境武将以将军称号。

六月发生了日蚀。贵妃和玄宗一块儿在宫殿回廊的一角眺望。天下将出现大变故的不安,几天来老是缠绕着贵妃。

这年夏天,命剑南留后李密率兵七万征讨南诏。对唐朝来说,很久没在南方打仗了。作战尽皆龃龉,在粮食无继之外,苦于瘴疫,蛮族猛烈追击,李密被捕,七万官兵全军覆没。杨国忠掩盖败绩,不断地发兵,死者达三十万人。

有一天,玄宗对高力士说:

“朕已老迈。朝中之事委之宰相,边疆的军事委之众将,幸而无忧。”

接着高力士也说话了。如同玄宗已老那样,高力士也老了。然而这个年迈的高力士的脸上像此刻这般激动,贵妃还从未见过。高力士眼睛看着玄宗,满是皱纹的嘴边筋肉蠕动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开口说道:

“臣听说在云南作战中,屡屡丧失兵团。还有边疆的武将们拥有兵权,其势甚盛。陛下怎样才能制伏他们呢?一旦祸发,就将陷入不堪收拾的境地。高力士为此惴惴不安。怎么能说是无忧呢!”

“我知道。”玄宗只说了这么一句。

贵妃注视着玄宗的脸。从开元二十二年被召来华清宫,十四年的岁月已经流逝了。掌权者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只在接见胡族出身的武将安禄山时,他的脸上才洋溢着生气,其他时候,玄宗如同坠入混浊的无底深渊。像过去曾发生过的,夜晚害怕刺客幻影那样的事是没有了,可是贵妃却觉得玄宗慢慢迟钝起来。

这年秋天,文武官员多少有了一些异动。为杨国忠所忌的陈希烈远离政事,当了太子太师。以被视为杨国忠一派的文部侍郎韦见素代替其职。还有河东太守兼本道采访使的韦陟,以受贿为由被加以按问,贬为桂岭尉。据说这是杨国忠憎恨韦陟的盛名所采取的措施。还把被视为安禄山心腹的武部侍郎吉温贬为澧阳长史。如今国内的人事,悉由杨国忠一意孤行。

从去年到今年,水灾和旱灾相继发生。京城长安附近饥饿的人群不绝于道。入秋之后,雨水不断。玄宗为拖延收获期的久雨而忧愁时,高力士说道:

“自陛下授权与宰相之后,赏罚不公,阴阳失度。长此以往,高力士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对此,玄宗仍只说了一句:

“知道了。”

玄宗对高力士,也变得完全软弱无力了。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指责他。

这年二月,群臣又奉尊号,玄宗只高兴了那么几天,然而这个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证道孝德皇帝,与他的名字很不相称,在贵妃的丰满的双臂中,他被折叠得小小的抱在怀里。玄宗对贵妃也大大地软弱下来,无论什么都照她说的办。如今贵妃已经能够无论什么事都把自己想到的,通过玄宗之口作为命令发出去。贵妃的权力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宰臣们不再把玄宗皇帝和贵妃视为掌权者和他的爱妃这样两个人,而是开始看作一个人了。但是,贵妃还不是直接指挥一切的。贵妃为了保住自身,要干的事多得很。虽说与自己同属一门,但早晚不将有点无法信赖的杨国忠拥有的权势夺过来便无法安心,太子亨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放着不管。为了这些,无论如何也得加强与安禄山的合作。

贵妃有时在夜里,想起了相当于玄宗祖母的武后。武后哪怕是对自己一门的人,也是只要不顺眼就尽行诛戮,如今的贵妃也并不是不了解她的那种心情。若是杀杨国忠,也不能不杀他那一派的人。把必须杀的男女都算上,就不见得要把武后非难为稀世的杀戮者了。贵妃也必须成为一个与她同等或者超过她的杀戮者。在那样的晚上,贵妃害怕得叫起了高力士的名字。他已经是老而无力的宦官了,可是如同玄宗以前那样,贵妃也在得知高力士睡在同一个馆舍之后,才能够安心地睡觉。

天宝十四载正月,吐蕃的苏毗王之子悉诺罗逃离吐蕃前来投降了。从去年起洪水和干旱相继,京城挨饿者甚多,加之杨国忠制造的大狱,使得天下扰扰,不断发生阴暗和令人生厌的事件。一过新年,竟传来了悉诺罗投降的消息,无论怎么说,对于唐朝,这也是久未听到的好消息。玄宗也好,朝臣也好,心里都想,由此看来,天宝十四载该是和平、吉祥的一年。

二月,安禄山的副将何千年进京来了,是来请求批准把守卫边境的汉将三十二人换上胡族出身的将军的。因为安禄山本身就是胡族出身,其部下有汉将,总不免对他的命令有所龃龉。今年因策划与吐蕃、契丹打大仗,这时决心废掉汉将换上蕃将,想使作战取得效果,请示皇帝意下如何。

玄宗立即召开了廷议。杨国忠、韦见素等人反对。韦见素说:

“安禄山阴蓄异志已久。如今提出这种要求,臣以为其反叛就在眼前。”

紧接着,杨国忠也申述了自己的意见。但是玄宗没有听他们两个人的话。玄宗只要是别的事,什么都听杨国忠的,一到关于安禄山的事时,总是不听他的。像是只在这一件事上对杨国忠有抵抗似的,不听他的,反而包庇了安禄山。老掌权者的这种态度,在第三者看来,就好像他在保卫自己剩下来的最后一道城寨。与其说是包庇安禄山,看上去毋宁说在保卫自己的权利。那执拗的样子,如同所有的城池都失守了,还在守卫着最后一个碉堡,试图做誓死抵抗的败军之将。贵妃在用监视者的眼睛凝视着玄宗。

廷议的结果,派辅璆琳为使者到了安禄山的营寨。表面上是赐给安禄山珍果,而实际目的,是为了侦察安禄山的活动。璆琳离开京师不久,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入朝来了。哥舒翰在进京途中得了病,不得不依然留在京城。

璆琳是四月回京的。

“禄山尽忠奉国,并无二心。”璆琳奏道。

也是四月,安禄山派使者入朝,奏知安禄山的军队攻破了奚和契丹。这次上奏,甚得时宜,不管杨国忠怎么上奏说安禄山有反心,都只起到了消失形迹的作用。在同一个月份,封适才投降而来的悉诺罗为怀义王,赐名李忠信。

到了五月,杨国忠坚定了说安禄山叛国的方针。因为无论怎样控诉安禄山有反心,也无法动摇玄宗的心,杨国忠终于诉之于非常手段。他命令警吏日夜包围安禄山在京的府邸。然后捕捉了禄山府邸的客人李超等人,送往御史台的监狱,制造了个理由就把他们杀了。

刚刚发生了这一事件,高力士就造访贵妃的馆舍说:

“事态已经到了不易收拾的地步。杨国忠终于以个人意见决心除掉禄山了。哎呀呀,这可是不得了的事。高力士已经是无计可施了。”

高力士的脸色苍白,其语调异乎寻常。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无论如何都听你的吩咐。”杨贵妃说。

贵妃的脸色像高力士一样的苍白。

“杨宰相这次的做法,我想安禄山已经知道了。京城的禄山的党羽们,必然已经给范阳送信去了。这样一来,安禄山会有什么想法,谁也不知道。恐怕此刻,作为禄山根据地的范阳会闹翻天了吧。军马嘶鸣,兵在出动。过去曾多次派使者去探看禄山的动静,而回来的人个个都上奏说禄山并无二心。但是,这次派去的使者却不同了。恐怕只要一脚踏进范阳之地,我想谁都会认定边境是不平静安稳的。这样一来,除了让陛下知道实情别无他法。”高力士说。

这一天,贵妃向玄宗提出自己生辰宴会上想召安禄山进京,请酌处。玄宗立刻就答应了。

“好长时间都没和杂胡小子饮宴了。”玄宗说。

如今玄宗觉得在世界上能安慰自己的心的,只有安禄山和贵妃两个人。对贵妃想召安禄山来的要求,他不会不答应的。

使者派往范阳,四十日后使者回京奏道:

“说是禄山病了,没能得以会见。入朝的事也以病为由谢绝了。范阳到处是兵马,笼罩着一片不寻常的气氛。”

玄宗听了使者的话,有些不高兴。不高兴并非是对事态的重大感到吃惊,而是他期待着安禄山的入朝,可是这却没能办到。他连做梦都不会梦到安禄山有了反意。贵妃也没有能够把边境的情势和禄山的反意联系起来考虑。

使者回京还不到十天,禄山的部下严庄赍表入朝来了。表上列举了杨国忠的二十四条罪状,言辞颇为激烈。

“杂胡小子,生什么气!”

玄宗说罢,把先时遭贬的禄山部下又恢复了原职,把这事告诉了安禄山。贵妃也是以为安禄山就是心里有些不稳,那也只是对杨国忠的,绝没想到会发生反叛唐朝廷的事态。

七月,禄山上表称:想于近来献上三千匹马。一匹马附有马卒二人,令蕃将二十二人护送,因系大部队的移动,请事先予以批准。表上是这么奏的。

对于禄山的这一上奏,河南尹达奚珣奉表道:

“从边境上移动兵马,甚为不稳。陛下宜晓谕禄山——车马行进宜俟至冬日。由朝廷给予人夫,勿劳本军。”

马匹的献上入冬再说。马匹的移动由朝廷派去官兵。不必烦劳你们的军队。就是这样的意思。

当得知达奚珣的上奏时,玄宗才开始怀疑安禄山的要求。玄宗的脸歪扭成异样,连连说道:

“这杂胡小子……这杂胡小子……这杂胡小子!”

接着他向高力士和贵妃询问,安禄山打算移动马匹的真意如何。贵妃默不作声,高力士答道:

“奴才甚觉不稳。为什么如今忽然要献马呢?顺便启奏陛下,适才向范阳派去使者,奏说禄山绝无二心的辅璆琳接受了禄山的贿赂,先时被发现了。”

听罢这话,玄宗脸色却变了。

“什么?你说辅璆琳接受了禄山的贿赂?”接着玄宗又说,“杂胡小子……这个杂胡小子!”

这样反复说了几遍之后玄宗道:

“派冯神威去当使者。令马匹禁止移动,另外带上手诏告诉禄山——朕重新为卿做一汤,十月,在华清宫待卿!”

使者神威奉命出使范阳,他回到长安来是九月初。神威详细地上奏会见禄山时的情形说:

“臣费去二十余日到达范阳。禄山坐在床上,仍然未动。他头也没低地说:‘圣上安泰否?马匹不献亦可。十月炎热,我不去京师。’然后把我拖至馆舍,晾在一边,再也没有会到禄山便被送还。”

根据这位神威的上奏,谁都开始清楚地明白了安禄山如今已对着唐朝磨刀霍霍了。到了这种地步,贵妃也不得不承认安禄山的反意了,然而她不是把愤怒向着安禄山,而是只顾集中到杨国忠身上。而且不管安禄山怎么显露反意,她仍然不相信他会把矛头对准唐朝。心想他不过是宣言脱离唐朝的统治而已。玄宗也是这种想法。而且这不仅是玄宗个人的想法,也是以高力士、杨国忠为首的全体朝臣的想法。即使预想到边境会有变故,也不会想到首都长安为此会受到什么影响。反正问题是发生在几千里以外的边境上。

八月,下诏免去百姓这一年的租庸。十月,如同往年一样,玄宗行幸华清宫。由哥舒翰制订了讨伐安禄山的作战计划,不断地在离宫召开有关会议。贵妃主张与其组编讨伐安禄山的军队,不如解开安禄山的误会,为他的反意翻案。贵妃这么一说,玄宗以及多数宰臣也觉得应该如此。只有杨国忠一人反对这种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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