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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祖坟被烧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07 21:19:13 0


闯王诈降

陈奇瑜果然不负崇祯所望,接到任命立即从南阳赶到湖广襄阳府均州城,命河南巡抚玄默、湖广巡抚唐晖、郧阳巡抚卢象升、陕西巡抚练国事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会讨农民军。

四面包围既定,陈奇瑜从郧阳府的竹溪开始出击,十余战皆传捷报。围堵之策大奏成效,张献忠带四万部众逃向四川,高迎祥、李自成部主力却被陈奇瑜围困在汉中府兴安州。

为了摆脱官军的穷追,地方武装的劫杀,高迎祥率领三万六千大军进入大山。人疲马乏,半数带伤,又是六月雨季,道路泥泞湿滑,将领们不想再翻山,高迎祥便选择了山坳行军。

李自成骑马走在大军最前面,渐渐的,山势险峻起来。李自成越走越不安,仰头观瞧,不禁心惊胆寒!万仞夹壁陡直,如刀削斧凿,几只鹰隼在头顶盘旋,似乎只要俯冲便会撞壁而死!

“李过,去前面看看,找个当地人,问问这是何去处。”李过应一声撒马而去,不一会儿果然带来一个樵夫。

樵夫见了这许多人马,腿肚子转筋,肩上的柴禾掉在地上。

“你不用怕,”李自成道,“我只问你这是何去处?”

“军……军爷是问脚下这条路?”

“废话!”李过吼一声。

“此处是个……大峡谷,名唤车厢峡。”

“大峡谷?有多长?”

“四十里。”

“出了峡谷是何所在?”

“出不去,没得出口。”

“什么?死谷?!”

“是。”

李自成“哎呀”一声:“可有路径攀上崖顶?”

“这车厢峡号称猿鹿无径,只有峡口一条路出入。”

李自成眼珠转两转:“你怎么出去?”

“我?我就、就住在这峡里,要、要不走峡口,我可以攀、攀藤上去。”

李自成一勒马嚼,指着樵夫:“你跟着我。”转头对李过道:“速报闯王,传令各营,后队变前队,立刻原路返回!”李过得令跑去,队伍大乱。李自成整顿好队伍,也拍马赶去,将近峡口,李过迎面跑来:“叔,晚了,谷口已被官军封了!”

“中计了!”李自成转身去寻高迎祥。突然间,崖顶上一片声喊,断木大石火把齐下,峡谷中立时鬼哭狼嚎!直到天将黑,才没了动静。整点人马,死伤近半。高迎祥仰天长叹:“天绝我义军啊!”又想了一会儿,终是无计,叹一声,转向左右:“你们可有良策?”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半分主意。李自成默想一会儿,开口道:“既然死到临头,金银财宝便都是身外之物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却是闯王和众位要舍得。”

“你说吧。”高迎祥道。

李自成看了一圈儿:“朝廷京营是官军中的软肋,特别是那些没蛋蛋的监军,都是贪得无厌、见钱眼开之徒,但个个都是脑满肠肥,一肚子油下水,钱少了,根本不放在眼里。将军中所有金银珠宝聚拢来,做个好人情。就说投降朝廷,回家种地,再不反了。”稍停片刻,见都不说话,李自成口冷了:“人人都得拿出来,不肯拿的斩!命都没了,要那些东西何用!”

高迎祥点点头:“自成说得对,这是唯一一招了。”

“好,”李自成道,“派两个会攀岩的,跟着那樵夫出去。”


陈奇瑜本来是踌躇满志,现在却犯愁了。一块大肥肉终于咬在嘴里了,只要封死谷口,再有十天半月,这支最大的反贼队伍就会变成一堆臭满峡谷的干尸!不想这当口却接到朝廷急令,皇太极又袭蒙古,可能再进中原,要陈奇瑜停止围剿,集中所部,速赴宣府、大同堵截。

这让陈奇瑜犯了大难,农民军已是死路一条,绝无生理。此时撤围,功败垂成,但不奉旨,是杀头大罪!正在焦虑,外面报:“京营监军杨公公、卢公公请见!”

这二人可惹不起,陈奇瑜忙延进来,看座上茶,客套一番,杨进朝便切入正题:“大人现在犯愁了吧?”

陈奇瑜叹口气,点点头:“上命不能不遵,可眼看贼人绝处逢生,死灰复燃,于心不甘啊,恐再难有此良机了,放虎归山,以后更难收拾了,怕是悔恨终身啊!”

卢九德鬼笑一声:“现在有个大机会,可使大人既能遵旨赴命,又不会悔恨终身。”

陈奇瑜哪肯信:“下官正是焦头烂额,二位公公莫拿下官开心。”

“大人正得圣眷,眼瞅着要立不世之功,谁敢拿大人开心?这个大机会,不但使大人大功可立,爵禄得保,还能发一笔横财。”杨进朝道。

陈奇瑜苦笑笑:“既然不是寻下官开心,就请公公直说吧。”

杨进朝向帐外望望,压低声音道:“高迎祥差了人来,愿降了,返回故里,重做良民,朝廷另有处置,也认了,还送来了一笔大富贵!”

“大富贵?”

“对,高迎祥愿意献出他所有的财宝,以赎他项上人头。”

“哼!这些贼骨头如何信得?知道难逃一死,便跪地求饶,叫爹叫爷。你今遭饶过他,明日便得反!到那时,皇上便得要了咱们的项上人头!”

卢九德眉尖一挑:“陈大人,皇上不是要你去迎战满鞑子么?”

陈奇瑜听了心头一跳:“你是说,要高迎祥他们……?”说着马上摇头,“不行不行,他们要是阵前反水,岂不是引火烧身?”

“哪能让他们都去迎战满鞑子,那不是陷边陲于危地?大人可将他们分作几处,分别遣出,只有一部分随大人去宣、大,再分散在各军中,可保无忧。”

陈奇瑜起身背手踱步,半晌道:“他们拿出多少珍宝?”

“全部所有,共计黄金五百斤,白银两千斤,珠宝不计其数!”

陈奇瑜又踱了好半天,最后终于站住:“好,刀枪一律留在峡内,不许一人带出,带出者当场格杀!每百人编一队,每队派遣一名安抚官,分别编入官军各营,待奏明圣上,再分遣各地。”

昨日为仇雠,今日为兄弟,因为高迎祥献出了所有的金银财宝,在杨进朝、卢九德的游说下,陈奇瑜对降军大加款待。

原本饥疲不堪、衣衫不整的农民军,此时已换上新衣甲,吃上糠窝窝,各营官军与降军同桌共饮,相互揖让,称兄道弟,易马而乘,好一番祥和热闹景象。等到圣旨下,陈奇瑜将降军分别安置,提上本部人马,带上一彪降军,奔了宣府、大同。

高迎祥、李自成率五百农民军来到凤阳城下,但见城门紧闭,城上刀枪林立,城垛间银盔眩目。高迎祥仔细看了一会儿:“各路义军都已溃败,按说不应再设防了,他们却大白天闭城,显然是冲我们来的。”李自成点点头,便看安抚官。

安抚官向前一步:“喂,城上的,请李嘉彦李大人出来说话。”

“你们是哪路人马,来此何干?”

“听好了,我们是奉陈大人之命安置凤阳的,想你们应接到了陈大人指令,为何闭门不纳?”

知县李嘉彦探出脑袋,警惕地问道:“你们就是车厢峡的降军?”

安抚官向身后一划:“他们是,我是安抚官。”

“头儿是谁啊?”

只见一人身披白袍,一夹马肚,向前走了两步:“是我,高迎祥。”

一听是高迎祥本人,城上一阵乱,好大工夫,李嘉彦道:“高将军,你可知凤阳是什么地方?”

一旁恼了李过:“废话!凤阳就是凤阳,一座破城!”

高迎祥伸手拦住,抬头大声道:“知道,皇祖陵寝之地!”

“知道就好,高祖、太祖安寝于此,凤阳兵出兵入,陈大人说了可算不得数,那是要朝廷发话的。请高将军别处安营吧。”

李过大怒,举枪向城上一指:“陈大人只安置老子于此,别处如何会纳?你他娘的连口热汤汤都不给老子喝!老子可不管老皇上埋在哪儿,惹恼了老子,捣碎你这鸟城,剁了你这狗官,屠了你全城!”

李嘉彦也恼了:“出言不逊,辱慢天朝,大逆不道!可见贼性不改,如何能纳你等?若不快走,滚石擂木俱下,尔等便死在凤阳城下,去做太祖的陪葬!”

农民军全军激愤,攘臂大叫,李过一把拉过安抚官,刀架项上,向高迎祥道:“攻他娘的,又不是洪承畴、陈奇瑜的官军,怕他甚!”

“不可,”李自成道,“我们只有五百疲惫之兵,不知城中虚实,不可造次。”然后放低声音,“只能赚他开城。”见高迎祥点头,李自成示意李过放开安抚官,向城上喊道:“我这兄弟脾气躁,说话无礼,李自成给各位弟兄赔礼了。你城中有千军万马,我们只有五百人,如何敢闹城?我们既然降了朝廷,自然要为朝廷效力,还是再商量的好。这样城上城下高喊实在不便,可否请县太爷出城,坐下来从长计议,如何?”

本来一个高迎祥就已吓着了满城士民,一听还有李自成,更是炸了城!好大一阵工夫,城上垂下两根绳索,坠着两只大筐,探出个地瓜脑袋,打扮像个师爷:“知县大人出城是多有不便,就请高将军、李将军上城见面吧。不过这城门是不能开,就委屈二位将军缒上城吧。”

李自成心中苦笑,这赚城的小计也确实拙劣,反倒被人将了军。

默想一会儿,与高迎祥一咬耳朵,抬头道:“县太爷不肯出城,是怕我等赚城,高将军自然也不能只身进城。这样吧,先派几个弟兄上城面见知县大人,陈述实情,再做定议。如果大人不放心,我们多派几人,可做人质,如何?”一会儿城上回话可以,又垂下一排绳索,坠着大筐。李自成挑选了三十六人,送上城头,便坐等回音。

不想不到半刻钟,三十六人被从城上一起摔下,早是身首异处!

李过“哇呀”一声,从马上噌地立起,两眉竖起,眉心夹出一道沟,盯向安抚官,抽出腰刀,安抚官退无可退,李过手起刀落,将安抚官斜劈成两半,一挥手:“弟兄们,上!”说着就打马前冲。

“站住!”李自成大喝一声!李过被镇住,自成看一眼高迎祥,“去宝鸡。”


皇太极这次没有攻到北京,虽说不战就收复了察哈尔,但毕竟从鄂尔多斯进入明境这一圈绕得过大,大军入山西破雁门关后已显疲态,数攻大同、张家口不下,又得报陈奇瑜、卢象升正北进围堵。那卢象升可是一员悍将,遂在山西境内大掠一番后就带着俘虏财货回军了。

这天代州城南,远远一队人马由南向北而来,排成三路纵队,左右两列骑马持枪的是金军装束,中间一列手无寸铁徒步而行的是明军打扮,看上去都衣衫褴褛,神情疲惫。将近城下,明军士兵都仰起头,看向城头,原本发灰的眼睛都放出光来。

“这是代州城吧?”

“没错,鞑子来时曾攻破代州,然后向三坌、崞县、繁峙、八角分兵出击,皇太极亲自率兵进攻大同。代州空虚,又被我军占了。”

“那现在城中应是我军?”

“自然应是,金兵这不刚折回吗?”

问话人疑惑道:“却怎么不见个人影?”

答话人四周看看,犹犹豫豫道:“也许四周早埋伏好了吧?哎,如果城上弓石齐下,四周伏兵突起,咱就夺他娘的家伙,干他猪尾巴操的!”

“对,死也死在咱自家里,不当亡国奴!”便就一个传一个地准备了。

金军也有了准备,前头传下话来:估计城中守军不多,如有伏兵不过千,杀干吃净,如果敌众我寡,扔下汉军细软撤!

但到了城根儿了,还不见动静。到得城下,仰头观瞧,城上全无动静,金兵更加紧张。忽见城门洞旁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去看看啥玩意儿。”豪格道。一名牛录跑前去看,却是不认得汉字,便揭下来,豪格叫过一名俘虏看。那俘虏看了道:“是朝廷讨伐檄文。”“给俺念念。”那俘虏小声念道:

建州原系我属国,今既叛犯我边境,当此炎天深入,必有大祸。前已逃归建州的女真、汉、蒙人等,立即投归天朝。若不来归,非死吾之刀枪,则死于吾之炮下,又不然,亦被彼诬而杀之矣。

豪格听罢哈哈大笑:“我大军征察哈尔,不动一枪,那额哲就归顺了,这才顺势扫它明境。焚龙门关,破怀来、保安,克应昌、代州,曾见谁来一战?大汗曾言:‘我军入境几两月,蹂躏禾稼,攻克城池,曾无一人出而对垒,敢发一矢者。你明廷出兵一万,我只用一千人应战;你明廷出兵一千,我只用兵一百就绰绰有余。’那崇祯小儿若敢在前迎战一二,尚可说说大话。如今都是乌龟泥鳅,只好缩头藏身,却还一味说大话,真是不知羞耻!”

“你才不知羞耻!”俘虏中有人小声道,“我听说皇太极攻大同时,吴襄将军连战五日,才因寡不敌众而败。祖大疯子跟上力战,将金兵打退了,金兵才转攻西安堡、灵丘。宣府总兵张全昌与金兵大战浑河,也是大有斩获。”

“唉,毕竟是胜少败多,不值得说。”

看看离了城了,渐行渐远,眼前只是一片焦土,不见半个人影,俘虏中有人长叹一声,就有人叫骂出来:“娘的,看着自己弟兄挨宰,鸟毛箭都不敢放一只,窝囊啊!”便就哭出声来,跟着就是一片男人的哭声。金兵先是看着,接着就狂笑起来。

农军大会

又是两个多月没上朝了,皇太极终于走了,崇祯这才把各路勤王将领都召到了皇极门,脸色自然是极难看:“张宗衡!”张宗衡应声出列:“谁让你与曹文诏去同皇太极谈和的?!”

“是代王母杨太妃命臣二人去的。”

“‘命’你二人?王爷的娘就能命你二人?你二人是代王府看家护院的?好嘛,这宣大总督归了代王遣派了,朕可以歇着了,是吧?”

张宗衡扑通跪下,道:“臣未请君命,是臣之罪,全凭皇上处罚。不过,皇太极七万大军分四路进来,至我军兵力分散,而且金军攻势凌厉,动作神速,七月初七攻张家口,围大同,幸有宁远总兵吴襄、山海关总兵尤世威驰援,金军转攻灵邱、保安,初八日便入保安、怀来,十三日就进了天寿山,围了宣府,十四日驰入永宁,十六日围了大同左卫,破保安,攻朔州,围浑源,至八月,四路大军汇集应州,臣等四面重敌,实在是无法请君命啊!杨太妃要臣谈和,臣也想以此延滞敌军,得一喘息时机,待保定巡抚丁魁楚入紫荆关,山西巡抚戴君恩入雁门关,总兵陈洪范入居庸关,洪承畴、左良玉、汤九州诸部也回防阻敌,布置妥当,京师才可保无虞啊。”

“这么说倒是你虑得周全了?结果呢?不但没谈成,还引出皇太极布告申讨,然后攻杀保定竹帛口,宣府万全左卫!最后是因粮草不济,才从拒墙堡出塞回沈阳的,不是你们那和谈把皇太极谈出去的!”

“是,是臣思虑不周,请皇上治罪。”

“今日之祸,内阁也难辞其咎!”有人大声嚷嚷着站出来,崇祯见是刘宗周,就皱了眉。刘宗周只当没看见,接着道:“张凤翼溺职中枢,胡骑闯入,侦探无闻,调援不速,几乎束手无策。事败之后,不闻内阁有人出面主持,兵科有人出面封驳,当事诸臣都不得辞其咎!”刘宗周提高了嗓门儿,“首辅更难逃此罪!”

朝堂之上明目张胆地指斥温体仁,本来就让崇祯不高兴,何况直说太监用事,崇祯用人不察。

可这话至多是说过了头,还真一时找不出漏,总不能治个“过头之罪”,崇祯只好不理他,别过话题:“先不说这个。”

崇祯眼光挨个扫了一遍:“该说说那帮反贼了。高迎祥、李自成进了宝鸡,再树反旗,那些分散安置的降贼又起而响应,竟又聚起了数万人!然后兵分两路,一路攻掠了庆阳、三原、泾阳、耀州、富平,一路扫荡了巩昌府、平凉府、临洮府、凤翔府等几十个州县,还把贺人龙围在陇州四十余天!要不是洪承畴迅速回师,贺人龙就没命了!本来陈奇瑜已经招降了他们,那个该死的凤阳知县李嘉彦竟敢闭门不纳,而且杀降,才激出大变!这才叫官逼民反呐!”

张凤翼站出来:“皇上,虽是凤阳知县李嘉彦激出大变,但贼众能东山再起,还是因皇太极南侵,张宗衡、曹文诏、张全昌、洪承畴、陈奇瑜等先后奉诏勤王,造成陕西、山西、河南等地兵力空虚,给贼众提供了可乘之机。”

“这朕知道。张凤翼,朕要兵部查核边臣之罪,却是如何?”

张凤翼低头道:“宣大总督张宗衡、总兵曹文诏,未得皇命擅自谈和,总兵张全昌、巡抚胡沾恩行动迟缓、阻敌不力,知县李嘉彦抗旨不遵,而且杀降激变。”

“张宗衡、曹文诏、张全昌、胡沾恩罢官遣戍,李嘉彦下狱听勘!”崇祯恨恨道。

“皇上,”山西巡抚吴甡出班,“贼可歼当歼,不可歼才抚,带兵之人岂有不懂这个理儿的?五省总督陈奇瑜本已将贼众围困,本可一鼓歼之而不歼,却蒙蔽圣聪,招降本必死之敌,使贼人诈降得逞,迹同纵敌。没有陈奇瑜纵敌在先,哪有李嘉彦杀降在后?哪有今日贼势又成燎原?又要朝廷劳师糜饷?臣以为陈奇瑜应该重惩。曹文诏有累功,曾使贼众闻名丧胆。目前山、陕贼氛正炽,西安震动,河南、畿南贼军遥相呼应,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臣请皇上保全曹文诏、张全昌两位总兵官,允彼戴罪立功。”

招降高迎祥是崇祯下的旨,认同陈奇瑜蒙蔽“圣聪”岂不是承认自己是傻蛋?崇祯心中深恨陈奇瑜,但嘴上却不能不替他遮掩:“胡说!那车厢峡只有一个狭小隘口,如何能一鼓歼之?等他们饿死?那谁来护卫京师?那现在坐在这儿的是朕还是皇太极?!”

只有温体仁看透了崇祯心思,出班道:“皇上圣明,陈奇瑜之误,不在受降,而在为何要请旨受降。给事中顾国宝、御史傅永淳劾陈奇瑜受贿纵贼,可见陈奇瑜的心思和皇上的心思是大不相同。”

“查实了吗?他果然受贿了吗?”

“已经查实,是受了重贿。”陈奇瑜是张凤翼荐的,张凤翼是受温体仁嘱的,为免受牵连,温体仁就得丢卒保车。

“逮问!”有人给台阶,崇祯自然要下了:“好吧,曹文诏、张全昌待罪杀贼,不能灭贼,数罪并罚!”说完打开一份奏章,“自古以来,中原就是天下安危所系。随洪承畴军的兵科给事中常自裕递来一道加急奏疏。他说,山陕贼盗现在有了二三十万之众,一路从陕西东北的商南、洛南进犯河南汝州,一路从湖广郧西、上津等处进犯南阳。虽有左良玉一旅驻防新安、渑池,陈治邦、乔国柱、张嶷数营扼守汝州,陈永福孤军堵南阳,但贼军蜂屯伊、嵩、宛、洛之间,意欲侵犯汝、宁、郑、宋诸地。除左良玉一军尚可堵拒之外,张全昌、曹文诏、秦翼明各旅都是兵不满千,杯水车薪,均不足以恃。”崇祯“啪”地合上折子,看住温体仁、张凤翼:“皇太极走了,这群贼盗怎么办?”

“臣正要启奏,”温体仁走前一步,“臣等与兵部已拟出会剿之策。”说着袖出奏章举上。

王成恩接过递给崇祯,崇祯并不打开,语带讽刺道:“说说吧,让各位总兵、巡抚大人也听听、议议。”

温体仁略侧了侧头:“臣不知兵,恐怕皇上提问臣不能答,还是请兵部奏答吧。”

崇祯“嗯”了一声,就看张凤翼,张凤翼只好出列:“臣等拟命河南、湖广、山西、四川军分四道入陕会攻。河南军入同州、华州,湖广军入商州、洛南,四川军入汉中、平利、兴安,山西军入韩城、蒲州,令洪承畴东出潼关进入河南,再从其他各地调集边兵两万入陕南,围歼贼军。只是陈奇瑜逮问,这五省总督还要请圣上定裁。”

崇祯清了清嗓,正襟危坐:“贼既渡河,豫境邻壤地方,俱宜严防奔突,秦、郧各抚选调将士扼要截剿,豫、晋抚监亟督左良玉等合力追击。严饬道府州县等官,鼓励乡兵各图堵御,务克期荡扫,如再疏泄误事,必不轻贷!”

众人齐声道:“是!”

崇祯稍微平复了一下,忽然叹口气,拿起一份奏疏:“这是子先病榻之上写的《农书》,临终前嘱家人速缮成进呈。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唉,朕又失一臂助。”放下书看向礼部左侍郎王应熊:“礼部,徐光启的谥号拟定没有?”

“回皇上,”王应熊出班道,“臣等议拟‘文定’。”

“好,加太子少保。”崇祯眼光睃巡一圈,“内阁又无人了。朕要廷推,却只推出了钱士升。朕知道王应熊也是博才多学,却不见有人荐他,可见还是一片私心!王应熊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特简入阁。”

此语一出,一片哗然!钱士升是万历四十四年状元,工部主事万璟因杨涟事斥魏忠贤,被活活殴死,钱士升破产以恤其家,魏大中、赵南星蒙冤入狱,钱士升力救未果,故被东林推崇。而王应熊则为士林所鄙,人望极轻,谁也想不到皇上会点到他。

刘宗周真是个不化之人,又蹦出来:“王应熊性贪鄙,溪刻强狠,刚愎自张。如果大用,必芟除异己,报复恩仇,混淆毁誉,且使天下熏心之徒捷足而起,为圣德累不小。愿皇上收还成命,别选忠良。”

崇祯看都不看他,一挥手:“退朝!”

河南荥阳四围百里之周,青壮妇孺几乎跑光了,只剩下老弱,也是门户紧闭。野外却是旌旗蔽空,甲光耀日,车碾马嘶,人畜践踏,各路大军波压云涌而至,连营数十里。

一座大祠堂之内,供桌牌位都已打碎,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老回回马守应、曹操罗汝才、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南、改世王许可变、射塌天李万庆、混十万马进忠、过天星惠登相、横天王、九条龙、顺天王一众农民军头领坐成一圈。

“张大哥,你是从哪条路过来的?”李万庆问。

“咳!”张献忠一拍大腿,“我是先进了湖广郧阳,郧阳守军不过数千人,被我杀个尸骨无存,然后再北上进河南,杀开汝宁府,才过来的。”

“闯王,你怎么到了这儿?”罗汝才再问。

“我是先从陕州渡黄河,攻下山西平阳,又渡河杀回河南怀庆,再杀向归德府,才到此。你呢?”

“我是从武关杀入南阳,进入湖广襄阳,再杀回河南南阳、汝宁。”

“好啦好啦,”张献忠端着一大海碗茶站起来,“别扯淡了,咱们都是被官军赶到河南来的。今日咱这七十二营是应闯王之邀,会集荥阳,共商大计的。还是说说今后怎着吧。俺先说一句,咱这老十三家、老三十六营如果有谁真降了官军,老子就先收拾了他!当然了,为了弟兄们能活命,诈降行。留下了命,还得干!”

马守应站起来:“上次咱们杀入山西,差点儿就杀到北京了,把崇祯小儿吓个半死!可惜了是人太少。现在咱老十三家合兵一处,有二十万大军,要俺说,咱还是北渡黄河入山西,没准就杀进了北京城,夺了天下呢!”

“扯臊!”张献忠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朝廷调集了全国大半的官军去打金军,金人走了,这些官军都聚拢来打咱们,你知道人家是多少人?”

“多少?”

“老子也不知道,反正是不少。”

“据我侦骑报,”李自成道,“崇祯已调西兵二万五千、北兵一万八千、南兵二万一千、关宁铁骑二千、真定标兵五千、天津兵三千、土司兵三千兼程进入河南,合计兵七万五千,加上左良玉、刘永福兵,有近九万大军,崇祯还拿出饷银七十七万两。”

“哼,听见了?”张献忠道,“咱们虽有二十万之众,但眷属多,又分散广。人家官军可是实打实的九万。现在是集重兵来包咱饺子,能突出去就不错了,你还想打到北京?做梦!”

众人对李自成刮目相看,马守应道:“你咋知道这般清楚?那为啥咱这一路上没见多少官军?”

对第一个问题李自成笑而不答,只答第二个:“大部官军还未赶到河南。”

高迎祥看众人都瞠目看着李自成,颇为得意:“老张,你说怎么突?”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不能在这儿等着挨打!”

惠登相道:“咱们多是陕西汉,人熟地熟,不如打回陕西老家,好与官军周旋。”

都不说话了。都知道这不是上策,但都是黄土高原出来的,想家,不好拿捏。

李自成见没人说话了,开口道:“官军是不少,但一是疲劳,长途奔袭与金军作战,又老远地跑回来;二是军无斗志,我们当初不也是官军,还不知底细,哪里是个个管用?我们有二十万之众,已经恢复了元气,现在还跟着我们的弟兄,都是身经百战,拎着脑袋过来的,一心要打天下哩。依我看,咱的弟兄能以一当十!难对付的,就是老奸巨猾的洪承畴,骁勇难敌的曹文诏。”

高迎祥颇为赞许:“依着你,该怎么办?”

李自成站起:“我想,今日之计,应该各定所向,同时分路突击,又互相联络,协同作战。分路突击以分散官军兵力,让他不能相顾,反倒容易突破它的圈圈。协同作战就是该聚则聚,该散则散,紧密联系,相互支援。一切视情况而定,胜负得失,听诸天数。什么困境咱们没尝过?有甚可顾虑的!”

“既如此,又何必把大家召集来?”张献忠道。

高迎祥缓缓道:“从首举义旗到现在,已经七年了,一直被军官追着打,为什么?一盘散沙,各顾各。这样下去,最终得被官军各个击破,消灭干净。所以必须联合起来,该伸开五指就伸开五指,该攥成拳头就攥成拳头。这样,我们才能与朝廷周旋下去。如果老天开眼,还可能掀翻了朝廷,让我们做了朝廷。”

“闯王说得对,要想活下去,只此一途。”罗汝才道。众人也觉得舍此别无他法,也就都赞成。

高迎祥见众人都赞成,便将心中早盘算定的想法托了出来:“迎祥今日邀来众家兄弟,就是想商量个今后的打算。我看这样:众家头领分别拖住各方向官军,选择两只精锐重点突破,下江淮,直取凤阳,端了朱家老窝……”

高迎祥话没说完就被马守应打断了:“凤阳那鬼地方我可知道,本就是个穷地方,土地多荒,在江北各府中列于下下等。一遇灾年,人们就带着婆姨担着娃子乞活去了。破了凤阳,吃啥喝啥?”

“不开窍的脑壳,”张献忠道,“老百姓穷,官府也穷吗?你知道那坟头里有多少好东西?那埋的是朱元璋他爹,朱元璋能亏了他爹?”“不光为此,”高迎祥道,“凤阳是朱家祖坟,围了凤阳,天下震动,崇祯还坐得住?必集大军救援,我各路义军便可在甘、陕、晋、豫得一喘息,攻城略地,再图大举。”

“嗯,是条路子,”张献忠先就赞成,“平了它!”

惠登相道:“恐怕不行,凤阳是皇祖陵,必然是高墙深壑,易守难攻。”

李自成摇摇头:“皇陵虽号称中都,但城防与南北二都无法相比,据说是建陵时风水先生说要八面来风,才能江山永固,所以就未建外城。”

惠登相又道:“凤阳有多少守军?”

李自成道:“凤阳留守司辖八卫一千户所,另有班军、高墙军、操军和护陵新军,共六千多人,巡抚叫杨一鹏,巡按御史叫吴振缨。”

“就这点儿鸟人?”张献忠呲呲牙,对高迎祥道,“你说咋做吧,从哪儿突破,谁挑大梁?”

高迎祥明白,这挑大梁的活交给谁也不会干的,只能自己干。他看看众人,也都在看着他,便道:“陕西兵众,不好冲,我看从东面冲最好。这么着,咱们十三家分成六路,革里眼、左金王挡住川、湖兵,横天王、混十万挡住西面陕西兵,射塌天、改世王挡住北面山西兵,过天星扼住河上,挡住开封、归德、汝州的河南兵,俺和献忠兄弟挑大梁,老回回、九条龙,你二人往来策应,哪里有险情你二人就补上去。”虽说这一路突到凤阳的活最险,还得战凤阳,损失会最大,但刚才说了,那坟圈子里尽是好东西,岂不是好处也尽为他俩所得?所以都不言语。高迎祥怎能不明白,又道:“所破城邑,获得子女玉帛,今后会合,归到一处,按各家人头均分,如何?”

虽然大家都明白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俩不可能把所得全部拿出均分,但多劳多得,也是公道,就都认了。

高迎祥先派出三百壮士化装成商人、僧道、乞丐,潜入凤阳,然后与李自成、张献忠兵分三路,十多天之内连下固始、霍丘、寿州、颍州、眉县、扶风、武功、凤翔、宝鸡、岐山、麟游等数十州县,补充了粮草和兵器,一些地方小股武装也纷纷投归,声势更加浩大,随后直捣凤阳。凤阳已接到警报,闭了城门。高迎祥到得凤阳,将兵四下里埋伏了,李自成带着几十人装扮成挑担推车的农夫,大摇大摆走到城下,高声喊叫。内应诸人听到喊声,早聚到城门内,发声喊,突出利刃,杀死守门军士,打开城门,城外农军突起,一拥而入。留守署正朱国相,偕指挥袁瑞征、吕承荫等,率守军拼死抵抗,但六千人怎敌挡得住数万大军?不到三个时辰,四千官军毙命,袁瑞征、吕承荫亦战殁。朱国相见大势已去,拔刀自刎。凤阳城头竖起一面大旗,上书“古元真龙皇帝”。

凤阳屠陵

李自成遍寻李嘉彦不见,恼上心头,便领了一路人马奔向皇觉寺。皇觉寺院当中立着一块碑,上书“龙兴寺”,四周躺着十几具官军尸体。李自成跨进大雄宝殿,当门是韦驮尊天,两侧四个金刚力士,再看里面,端的是金碧辉煌!两边回廊画的是蓬莱仙境,下面坐定一班罗汉,正当中是裹金的三世菩提,十几个和尚正在打坐诵经。见李自成进来,一个老和尚起身迎过来:“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贵干?”

“施主?爷可不是来施舍的,爷是来索命的!”闻听此言,大小和尚全蹿起来,夺门而逃!李自成也不拦,让他们逃去。见那老和尚不走,自成道:“老方丈,你咋不逃命去?”

老方丈长叹一声:“皇觉寺是洪武爷当年出家之所,不想今日竟有此大劫!既然菩萨和太祖爷都不能保住这龙兴之地,看来是气数到了。老衲是方丈,当然与本寺同存同亡,也有颜面去见太祖爷。阿弥陀佛。”说完单掌一揖,转身去那蒲团上坐了,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再不言语。

李自成冷笑一声:“爷是来索朱元璋的魂的,并不想要你们这些和尚的命。既然老方丈有心将菩萨侍奉到底,要去地下见那朱元璋,爷就成全你了!”便向后一招手,“把这娘日的庙烧了!”又向外一指,“爷知道那块碑是朱元璋亲笔,给爷砸了!”


张献忠奔了皇祖陵。明祖陵在凤阳城西南十五里,张献忠进了皇陵,不由一声赞叹:“好大的气魄!”松柏森森,不见边际,当中一条笔直的甬道,树下道旁七横八竖躺卧着几十具官军尸体。张献忠催马上道,又走了半天,又见一门,进了门,再走一会儿,还有一门,却是极高大。张献忠正抬头观瞧,只见远处现出一团人,渐渐走近了,看出是农军士兵押着几十个太监。见是张献忠,押者便叫停了一行人。张献忠走上前逐个打量一遍:“你们就是守这坟头儿的太监?”

“是。”站在前面的一人回答。

“有多少没鸟毛的狗东西?”

“六十人。”

张献忠见这人穿着青贴裹:“你是太监头儿?”

“是。”

“这儿都埋着谁?”

“洪武爷的父母,还有洪武爷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和两个侄子。”

“朱元璋他大叫个啥名?”

“……他大?”那太监不懂“大”是何意。

张献忠敲他一马鞭杆:“娘日的,就是他爹。”

“哦,仁祖淳皇帝讳世珍。”

“诶,俺记起了,他给他大封了皇帝。”

“不是封,是追尊。”

“俺听说他好像给他祖宗八代都封了,封的啥?”

“祖父追尊熙祖裕皇帝……”

“叫个啥名?你把那名带出来。”

“祖父讳初一,曾祖父四九追尊懿祖恒皇帝,高祖父百六追尊德祖玄皇帝。”

“都他妈是数字,他家只识数,不识字?”

“大元那个朝代,汉人和南人是贱民,老百姓是不许有个正经名字的,只能以出生的日子或排行起个称呼,都那样。”

“他大咋不是数字?”

“仁祖淳皇帝小号五四。”

“都葬这了?”

“没有,德、懿二祖葬址不详,就在江苏盱眙熙祖原葬处建陵葬了三祖帝后衣冠。”

“好,你跟着老子走。”张献忠下马走到一麒麟石像前,照石像脑壳抽了一马鞭,转身走上甬道:“你给老子细说说,这坟园子都有啥名堂?”

“是。”太监小碎步小跑着跟着,“陵园建于洪武二年,直至洪武十一年才竣工,头枕丘陵,足蹬淮河,是一块风水宝地。陵园有皇城、砖城、土城三道城垣。土城周长二十八里,内有神路、官厅、铺舍、水关、皇堂桥、下马坊等。皇陵专司防卫置陵户三千三百四十二户,分六十四社,为供祭、看守、洒扫等。砖城周长六里多,开四门,内有具服殿、膳厨、官厅、棂星门、红桥、神厨、神库、天池、鼓房等。皇城高两丈有余,内有大金门、御桥、左右庑碑亭和翁仲。当中一座享殿,规模相当宏大。”

“翁仲是个啥?”

“就是石像生。”太监指着脚下,“这条神道长半里地,有二十一对石像,顺序是:麒麟两对,狮子四对,虎四对,石柱两对,马一对,马官一对,侍卫一对,文臣两对,武臣两对,内侍两对。”

神道尽头是一座汉白玉石桥,东西两边各竖立一块大碑,各高两丈余,分别由螭龙碑首、碑身、龟趺三部分组成。张献忠去看桥东的碑:“娘日的,啥鸟碑,咋没字?”

“无字碑寓意洪武爷祖辈功德无量,难以用文字表达。”“狗屁!他朱元璋和老子一样,饿极了就反他娘的了。造反前他是要饭的,还不如老子呢,都他娘的饿死了,狗屁功德!”张献忠走到桥西:“这块碑倒有字,给老子念念。”

“这是洪武爷亲书的‘大明皇陵之碑’。”太监扯开又尖又哑的嗓子:

孝子皇帝元璋谨述:洪武十一年夏四月,命江阴侯吴良督工新造皇堂,予时秉鉴窥形,但见苍颜皓首,忽思往日之辛。况皇陵碑记,皆儒臣粉饰之文,恐不足为后世子孙戒。特述艰难,明昌运,俾世代见之。其辞曰:昔我父皇,寓居是方,农业艰辛,朝夕彷徨。俄而天灾流行,眷属罹殃。皇考终于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而亡。孟兄先死,合家守丧。田主德不我顾,呼叱昂昂。既不与地,邻里惆怅。忽伊兄之慷慨,惠此黄壤。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既葬之后,家道惶惶。仲兄少弱,生道不张。孟嫂携幼,东归故乡。值天无雨,遗蝗腾翔。里人缺食,草木无粮。予亦何有,心惊若狂……

张献忠兜头就是一鞭:“你欺老子听不懂是吧?简单说,啥意思。”

那太监咧咧嘴,揉揉头:“洪武爷认为臣下所写碑文,难免粉饰夸功,谀奉不实。洪武爷出身贫寒,他想让子孙后代了解祖辈的艰辛,开创江山的艰难,便亲自秉笔直书,历述家世实情,戎马生涯,再由翰林侍讲学士危素撰文,又经洪武爷亲手修改,江阴侯吴良督工刻碑……”

“行啦行啦,”张献忠不再听,“这老儿倒是想得深透,所以得了天下。”说着直走进享殿,抬头溜了一圈,向前一指,“那就是坟头吧?”

“是皇陵冢,呈平顶覆斗式,长二十丈,宽十三丈,高三丈,陵上植有三十万株松柏。”

“三十万?这坟里埋着啥宝贝?”

“没有东西。太祖封吴王后,只是对坟培土加封,洪武八年到十二年,建起城池。仁祖爷贫困,葬时连一领旧席都没有,怎会有东西?”

张献忠大手一挥:“断了这朱家老脉,他家天下就完了。把这坟园子给老子烧了!”又扭头看着那太监,“这些没鸟毛的东西守了一辈子朱元璋的死爹,叫他们都到地下傍着去吧。把这些太监全杀了!”

张献忠回来,李自成已先到了,张献忠哈哈大笑:“那装着朱元璋爹娘的坟让我老张给烧了,看坟的太监六十余人,让我全杀了,那片林子也让我全烧了,痛快!你呐?”

“我倒没杀人,杀那些秃驴何用?只是那方丈自己寻死,我把他同那庙一起烧了。你没扒开那坟?”

“扒开?你知那坟有多大?长二十丈,宽十三丈,高三丈,深就不知多少了,上面种了三十万株松柏。官军马上就到,还有工夫扒坟?没蛋蛋的太监说了,朱元璋他爹死的时候穷,坟里啥也没有。烧了最好!”张献忠看着高迎祥,“审得怎样?那俩王八蛋交出多少?”

张献忠、李自成去烧庙掘坟的时候,高迎祥坐堂审问被抓的知府颜容暄、推官万文英。见张献忠问,高迎祥笑笑,一招手:“抬上来!”十几个大箱子被抬上来,一字排开,挨个打开,高迎祥道:“全是金银细软,还有些值钱的,古瓷啥的,行军作战带着不方便,统统打碎了。”

张献忠满脸放光:“高大哥,说,咋分吧。”

“嗯,我看这样,一半儿留给老十三营,一半儿咱仨平分,咋样?”

“咋?”张献忠一听就火了,“咱拼了老命杀出来,夺了凤阳,凭啥留给他们一半儿?”

“这可是当初说好的,咋能变卦?没了信义,以后再有了难处咋办?老十三营,都是亲兄弟,咱不能做那见利忘义的事。老弟兄之间要有了猜疑,就要被官军一个一个收拾了!”

“那,那,你我可是各带了五万人马,咋是仨人平分?自成本就是你老高家的,咋也独占一份?”

“张大哥,这凤阳城可是自成打进来的,他可是头功!”

张献忠双手叉腰,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头功咋的?头功就该你高迎祥得二我得一?我那五万弟兄就该喝风?”张献忠对高迎祥还是客气的,换了老十三家其他人,他早捋袖掀桌一拳照面打去了。

高迎祥阴沉着脸不再说话,李自成道:“张大哥说的也有道理,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别为这些东西伤了自家兄弟和气,就咱两家平分吧。”

张献忠咧开大嘴笑了,照李自成肩上一拍:“还是自成兄弟厚道,够朋友!好,老张领情了,以后有难处,老张自会帮衬你。”然后向外大喊:“来人!”待他的人进来,又大声道:“金银制钱和珠子首饰各拿一半,抬走!”再向高迎祥、李自成一抱拳:“老张谢了!”便撩大步走了。

待他的人将东西抬走,李自成道:“破凤阳、毁皇陵、烧皇觉寺,必是举国震动!崇祯必调大军扑救凤阳,此处不宜久留。再有,该与张献忠分手了,此人狠毒奸诈,六亲不认,合军日久,必生变故!”

“嗯,咱们走归德,去会罗汝才、惠登相吧。这凤阳城,一把火全烧了它!”

崇祯罪己

奉安朱元璋皇考神主的祧庙前,诸臣门外立着,全是素服,崇祯从庙里出来,更是一身重孝,手里拿着几份奏牍,这麻衣白帽已经穿戴好几天了。曹化淳、高起潜搬过龙椅,崇祯坐下:“王承恩,告诉诸臣工,皇陵损失几何。”

“皇陵罹变,贼焚毁抚按府公署、留守司府厅,共计五百九十四间,焚毁鼓楼、龙兴寺六十七间,民房二万二千六百五十二间,杀官六名、生员六十六名、陵墙班军二千二百八十四名、高墙军一百九十六名、精兵七百五十五名、操军八百余名。”

“实朕不德所至!朕祭告祧庙,是为皇陵受惊向仁祖表示修省。”说至此,崇祯掩面而泣,好一会儿才止住,“朕派驸马都尉王昺、太康伯张国纪代朕前往凤阳慰高祖陵,行至山东单县,大白天竟被两千兵拦下,讨要什么‘过关倒银’一百两!被拒后竟砸毁祭陵香帛法物,杀死随行校尉!太康懿亲,皇陵祭物,此而可劫,何不可劫?这是谁家的兵!”目光横扫一遍,“皇陵被焚劫四日后,马爌才赶到归德;凤阳之围解后三日,邓玘才赶到颍州、亳州;贼攻打六安、庐州后返旌而北,奉调的尤世威还音讯杳然!作战如此畏缩,敲诈勒索却胆大包天!”

“皇上所言甚是!”文震孟道,“贼来兵去,兵来贼去,贼掠于前,兵掠于后,贼掠如梳,兵掠如剃,百姓苦兵甚于苦盗!总督之令不能行于将帅,将帅之令不能行于士卒,事何以济?今日只有严申号令,凡兵丁扰害百姓必杀无赦,将官能钤束兵丁秋毫无犯应破格优擢。”

崇祯点点头:“卿说得是!”便看住张凤翼,“户、兵二部听好,调朱大典部二千二百、杨御蕃部一千五百、陈洪范所募健丁三千护祖陵,董用文部五千赴彰德,倪宠部三千、牟文绶部两千赴齐豫,刘泽清部驻防山东曹濮,马爌移镇颍州、亳州。”再看向众臣,“内官后妃捐出私银一万八千两,以重修皇陵。朕今后也省着点儿,从膳银中拿出一万五千两,以助陵工。”

温体仁立刻道:“臣捐五百两。”随后便一片声嚷:“臣捐三百两!”“臣捐二百两!”……

崇祯摆摆手:“不必了,这是朕的祖宗,修陵的钱朕还拿得出。”下面都不说话了。崇祯叹口气:“艾万年、柳国镇、汤九州相继战死,更可惜了曹文诏!”又盯住张凤翼,“曹文诏是怎么死的?”

张凤翼出班:“曹文诏奉洪承畴命,带了三千人,从宁州进发,到达真宁县湫头镇时,迎头碰上了李自成,双方布阵交战。文诏侄子曹变蛟,当先挺枪跃马出阵,自成不敌,文诏挥军横扫,斩首五百级,追奔三十里,至天色渐暗,忽然流寇大集,数倍于官军,四面合围,流矢齐发。文诏抖擞精神,左挑右挡,一条矛甩得密不透风,冲进敌阵,连杀百余人。贼兵看他如此神勇,料知必是上将!便一拥而上,将文诏死死围住,箭如飞蝗。文诏大喝一声,打马冲阵,挺矛乱刺,不想矛头杵到石上,砉然一声,断成两截,身上立时中了数矢!文诏一声大叫,拔出佩刀,自刎而死!官军大乱,贼众乘胜掩杀。直到洪承畴赶到,布兵列阵,扼住大路,贼才退走。张献忠出关东走,唯高迎祥、李自成尚留秦中。”

“洪承畴为何迟迟才到?”

“皇上,山陕官军不过四五万,防御区域广大,势寡力分,零星四应。流寇现在号称有三四十万之众了,势重而力合,而且马多行疾,一二日数百里可至。官军步多行缓,重寡劳逸之势相悬啊!”

“洪承畴也是这般看。他说贼人人有精骑,而官军是马三步七。贼真有数十万之众了?”

“是。卢象升说,秦豫二省有贼数十股,大股二三万不止,小股万余不止。”

崇祯好一阵沉默,半天才道:“依你怎样才好?”

张凤翼看了眼温体仁:“分兵合剿,贼尽出关则承畴合剿于豫,尽入关则象升合剿于秦。”

崇祯又是默了好大一阵才道:“颁旨:卢象升为兵部侍郎,总理江北、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与洪承畴分头讨贼。洪承畴办西北,卢象升办东南,边镇等处增调兵将,楚豫增饷,厚集兵力,以扫狂氛。双方各有责成,不得疏辞推卸,至滋延误,务期遵限速奏荡平!”

温体仁刚应了声“是”,钱士升站了出来:“皇上,督臣、理臣可谓得人,可如果总兵、巡抚无能,只有二臣怕也无济于事。”

“什么意思?”

“总兵张全昌降贼,陕西巡抚甘学阔是个白痴,在城楼上观战都吓得不敢睁眼,连百姓都向朝廷告状。陕西乃贼众之地,京官扪舌回避,边臣视为畏途,督、理二臣何能为?”

崇祯一拍龙榻:“逮张全昌全家,罢甘学阔!”沉了一下又叹口气,“可方今人才匮乏……”

“皇上,臣荐一人。”钱士升道。

“何人?”

“郑鄤。”

“郑鄤?朕想起来了,朕即位时起复的,但时间不长就丁忧了。”崇祯翻眼看天,“魏忠贤的《点将录》中似有他。”又看住文震孟,“好像和文起是同科?”

“皇上好记性,”文震孟道,“郑谦止与臣和黄道周是同年。”

“郑鄤字谦止?”

“是,”钱士升抢先道,“是个才子,天启二年臣上《圣学疏》,被先帝留中,他便上了个《谏留中疏》,被魏忠贤削职降级回乡候补。天启六年因作诗赞叹杨涟、左光斗被人告发,便出游避祸,皇上登基后才返乡。”

“好,召他回来——”

文震孟竟截断崇祯话:“皇上,郑鄤行事并不谦止,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不宜为官。”

崇祯心说这不是与你文震孟一样?未及说话,刘宗周先说了:“皇上,天下并不缺乏人才,足以供一代之用。只因皇上求治太急,用法太严,布令太烦,进退轻率,才使在事诸臣相率畏罪饰非,做事不肯尽职,所以有人而不能尽人之用,有饷而不能尽饷之用,有将而不能治兵,有兵而不能杀敌。”

刘宗周的犯颜崇祯多次领教过,可当着众大臣的面,崇祯如何能受这话?眉心攒到一块儿,一拍扶手腾地站起,眼见得刘宗周是灭顶了,崇祯却没放话,看了会儿刘宗周,不再理他,背手踱步好一阵,才站住道:“刘宗周素有清名,亦多直言。但大臣论事须体国度时,不当图占地步,尽咎朝廷。烽火照于甘泉,虚文何以撑柱?以后还宜虚心酌虑,勿自误误国!”

“臣说的并非虚文,”刘宗周就似没看见崇祯怒相,一路说下去,“洪承畴早有疏,一曰绞杀之难,二曰追逐之难,三曰时日之难,四曰兵力之难。但皇上还是下旨,期以六月廓清寇氛。承畴不得已,命艾万年、副将柳国镇三千人攻宁州,中伏而亡。承畴不敢违限,再命文诏击真宁,又中埋伏。张全昌之叛,也是因被遣戍而允其戴罪立功,知功不可立而叛。皇上灭贼求治之心可谅,但欲速不达,反失良才。”

文震孟闭了眼,温体仁则心下暗喜,把大将之死归咎崇祯,刘宗周至少是待不住了。果然崇祯面色涨红,大堂鸦雀无声。但停了好一会儿,崇祯并未发作,“王承恩,读文震孟的奏疏。”王承恩轻咳一声:

皇上御极于乾纲解纽国步几危之日,一番振涤,日月重光,不久由于边疆失事,以致皇上怀疑,群邪伺隙以至于今,谬种渐芽,蔓延滋长,逆气足以召逆,妖气足以成妖。堂陛之地猜疑愈深,朝野之间刻削日甚,商旅咨叹,百工失业,本犹全胜之海宇,忽见无聊之景色。边事既坏,修举无谋,兵不精而自增,饷随兵而日益。饷益则赋重,赋重则刑繁,复乘之以天灾,加之以饥馑,无食无衣之赤子又受官吏笞禁,使愁苦之气上薄于天。将无纪律,兵无行伍,淫污杀劫惨不可言,尾贼而往莫敢奋臂,所杀之级半是良民,民安得不为盗,盗安得不日繁!如此乱源,当事诸臣不能忧国奉公,纠缠于畛域恩怨,不振纲肃纪,不推贤用能,安内攘外无道,富国强兵无策。皇上应赫然一怒以安天下,发哀痛之诏,明罪己之怀,按失事之诛,正误国之罪,行抚绥之实。先收人心以遏寇盗,徐议浚财之源,尽斥患得患失之鄙夫,群策群力,国事庶几有救。

“国事日衰,祖陵大劫,全是朕身之罪,刘宗周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朕该当罪己,宣诏。”当众揽过,这在崇祯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众臣哗啦跪倒。王承恩跨前一步,展开诏书:

罪己诏:朕以凉德,缵(zuǎn)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虏猖寇起。夫建州本属我夷,流氛原吾赤子。若使抚御得宜,何敢逆我颜行。以全盛之天下,文武之多人,无奈夸诈得人,实功罕觏(gòu),虏乃三入,寇则七年。师徒暴露,黎庶颠连,国帑匮绌而征调不已,闾阎凋敝而加派难停。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今年正月流氛震惊皇陵,祖恫民仇,责实在朕。于是张兵措饷,勒限责成,伫望执讯歼渠,庶几上慰下对。又不期诸臣失算,再令溃决猖狂。甚至大军辱于小丑,兵民敢于无上。地方复遭蹂躏,生灵又罹汤火。痛心切齿,其何以堪!若不大加剿除,宇内何时休息!已再留多饷,今再调劲兵,立救元元,务在此举。惟是行间文武,主客士卒,劳苦饥寒,深切朕念。念其风餐露宿,朕不忍安卧深宫;念其饮冰食粗,朕不忍独享甘脂;念其披坚冒险,朕不忍独衣文绣。兹择十月三日,避居武英殿,减膳撤乐,除典礼外,余以青衣从事,以示与我行间文武士卒甘苦相同之意,以寇平之日为止。文武官也各省察往过,淬励将来,上下交修,用回天意,总督总理,遍告行间,仰体朕心,共救民命。密约联络,合围大举,直捣中坚,力歼劲寇。

有一人哭出声,便就都跟着干哭起来。崇祯低声道:“都起来吧。罪己诏颁布天下。”崇祯看了眼刘宗周,“既然天下人才足以供一代之用,这巡抚一职——”

又不等崇祯说完,刘宗周又截下了:“如孙伯雅之才,便不是一个巡抚能尽逞其才的。”

“谁是孙伯雅?”

钱士升道:“就是孙传庭,万历四十七年进士,魁赛沉毅而多筹略,现任顺天府丞。”

“朕知道此人,廷臣推为边才。好,擢孙传庭右佥都御史,接任陕西巡抚。”崇祯转向钱士升,“那孙传庭,让朕见上一见。”

“皇上,”不等钱士升答应,一人大声出列,“皇上罪己,情有可原,但怎能全部揽责?皇陵失事,阁臣是首罪!”

崇祯看去,是刚被复起的工科都给事中许誉卿,皱起眉头道:“怎又怪到阁臣身上?”

许誉卿略停了一下,又大声道:“颍州失陷后,臣曾向阁臣请求,命驻于淮安的杨一鹏移驻凤阳,并急调五千兵守凤阳,首辅竟代帝批复‘不必移镇’,亦不调兵。这是阁臣固位失事,玩寇速祸!杨一鹏、吴振缨被逮,辅臣却依然从容入值,退食委蛇,难道可以超然事外么?首辅纳贿庇私,贻忧要地,以皇陵为孤注,使宗庙震惊,误国之罪莫此为大!皇陵警报初闻,辅臣合疏引罪,皇上却下旨称‘卿等佐理中书,与经事不同’,难道辅臣可以置身事外?辅臣每日上朝,丝毫没有席藁待罪之意!皇上临驭有年,法无假贷,为何独于误国辅臣从不追究?”

温体仁沉着脸站出来:“内阁票拟,必奉圣上改票然后敢发去,并无代帝批复之事。”

许誉卿当然知道这话一出就又得倒霉,本来复出就不是他本意,但他不想辞职,他是宁可被逐,也要狠刺一下温体仁,也敲一下这个愚蠢的小皇帝。

果然崇祯大怒:“出去,叉出去!”然后提高声音,恶狠狠道:“凤阳巡抚杨一鹏弃市,巡按御史吴振缨下狱!”众臣大气不敢出。顿了一会儿,崇祯脸色稍霁:“曹文诏赠太子太保、左都督,赐祭葬,世荫指挥佥事,有司建祠,春秋致祭。刘宗周迁工部侍郎。郑鄤,召他来!”

温体仁心中起臌了,刘宗周不但未因言获罪,反而咸鱼翻身。钱士升却是糊涂了:许誉卿责辅臣被赶了去,刘宗周责皇上却升了官,是何道理?回家呆坐半晌,想通了:直言指摘皇上得失,治罪则非明君形象,亦将箝众口;而说权在辅臣,就是说皇上是傀儡,这是小皇帝最不能容忍的。

文震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郑鄤,嘱他万勿来京:

朝廷深险,依你性情,必有祸事。

文震孟放笔深叹,他与郑鄤是挚友,其实心中十分愿意与郑鄤同朝共事,但郑鄤比他还执拗,入朝为官,祸大于福。寇毁皇陵,其罪难恕,皇上绝不会再游疑于剿抚之间,必然全力围剿。如果郑鄤再任外方边臣,依其性格,不死于流寇,便死于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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